第22章
他目光重新掃向拳臺。裁判哨音已落下,秦皓迅猛地一記騰空掃踢,正中一名彪形大漢的頭部!將其生生踹飛了出去!觀眾瘋狂的歡呼聲震耳欲聾,近乎要掀翻廠房的屋頂!
第52章
我們以后不吵架了吧
秦皓的這場戰(zhàn)斗持續(xù)了約二十分鐘。前三個還好,最后兩名大漢令他稍顯吃力,然而依舊在眾人的歡呼狂吼聲中將這兩人挨個踢翻在地。激動的人潮沖擊得拳臺都搖晃不已,嚎叫聲如驚雷震震。七八個保鏢強行擠開一條道路,將秦皓帶回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空無一人,秦皓腳步沉重地走到墻邊冰桶,扯下頭頂?shù)拿戆藥讐K冰塊,搖搖晃晃坐到就近的長椅上,用冰塊震住了自己嗡鳴不止的耳際。先前第三個大漢倒下前一記重拳擊中了他的太陽穴,他當(dāng)即就開始頭暈?zāi)垦#瑥姄沃品耸O聝扇�,剛下拳臺就眼前一黑差點栽到地上,幸而被保鏢拎了起來。
他捂著冰塊粗喘了一陣,突然間察覺到腳步聲,抬起頭,依然有些模糊的視野里出現(xiàn)了夏六一的身影。
“在牢子里,你藏了一手�!毕牧豢吭陂T邊,懶懶地道。他看出秦皓腿功了得,是真正高手名下出師,不是一般二般的小混混。當(dāng)時蝦皮、跛沙等人圍攻秦皓,夏六一殺入重圍率先制住秦皓,替他解了圍。其實秦皓那時若使出全力,夏六一只靠單手恐怕制不住他。
秦皓低下頭去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平靜道,“我孤身一人在監(jiān)獄,得找個靠山�!�
他是探清了當(dāng)時三足鼎立的局勢,故意敗給了夏六一。夏六一想到他當(dāng)時裝模作樣說“我不用你出頭”、一副故作清高的樣子,心里罵了聲老母。
“出獄以后,為什么不來找我?”夏六一接著問。秦皓既救過驍騎堂大佬,驍騎堂當(dāng)然不會薄待他,夏六一連管事的位置都給秦皓留好了,然而秦皓出獄后石沉大海,白瞎了夏大佬一番美意。
秦皓仍然平靜,“你救我一次,我還你一次,已經(jīng)兩清了�!�
言下之意,不是嫌驍騎堂太“黑”就是嫌入了幫會不自由,橫豎是不想跟夏大佬扯上關(guān)系。
夏六一從鼻腔里冷笑出一聲,“跟喬爺比跟我好?”
“我不是和義社的人,喬爺跟我是生意關(guān)系,我賣命,他給錢,僅此而已�!�
夏六一又冷笑了一聲,不再多言,轉(zhuǎn)身出了更衣室。小馬帶著保鏢在門外守候,此時忍不住探頭多望了秦皓一眼,果真跟青龍大佬長得極其相似,當(dāng)即打了個冷戰(zhàn),忙不迭扭頭追著夏六一走了。
“仔細(xì)查查他的底,為什么要來打這種不要命的黑拳�!毕牧灰贿呑咭贿吰^對小馬囑咐道。
“是!”小馬兢兢業(yè)業(yè)地答應(yīng)下來!并且敏銳地察覺到此人與大佬的關(guān)系并不簡單!雖然他是沒有把那猥瑣的想法往青龍大佬身上想,但是依舊直覺姓何的小子要失寵了,馬爺我今兒個真高興啊哈哈哈!
——其實馬爺是多想了。夏大佬對秦皓沒有一絲一毫的邪念,對他那張臉唯一的念想就是拿把刀給他剮下來,省得看了徒增傷感。只不過他現(xiàn)在諸事繁多、人手不足,需要這樣聰明冷靜、不貪恩惠又身手利落的幫手。
出了拳場已是月明星稀,拜別了喬爺,夏六一指使保鏢一路飆車趕回了家。打開家門一看,客廳里燈光溫暖,還充斥著剛洗浴過的浴室里飄出的潮氣。然而他脫掉外衣,趿了拖鞋,連喚了幾聲“阿三”,都不見人影。
夏六一進各個房間找了一圈,打開廚房的蒸鍋,里頭擺著一盤剩了一半的魚和一碗米飯。魚只吃了魚頭和魚尾,魚腹最嫩的位置都還留著。夏六一伸手探了探那米飯,已經(jīng)冰涼了。
他撥了何初三的大哥大,大哥大的鈴聲卻在客廳茶幾上響了起來。偏頭思索一番,他突然醒悟,出門爬樓梯上了天臺。
何初三果然待在樓頂?shù)乃郊姨炫_。當(dāng)初剛剛搬進來時他就十分歡喜地向夏六一展示過這個天臺,夏六一只覺得其又破又舊還銹跡斑斑。然而不知何時,這小子把這里重新打理了一番,刷了漆,搭了木柵欄和小花臺,購置了吧臺桌椅、雨棚和各種小裝飾,綠油油的各類植物也都冒出了頭。吧臺上擺放著幾盞情調(diào)十足的工藝小燈,小巧燈泡在布制燈罩的籠罩下發(fā)出暖黃的光輝。何初三倚臺而坐,穿著素白的襯衫,背影筆挺修長,側(cè)臉清俊恬靜,場景十分美麗。
夏六一目睹此情此景,一腔柔情,情難自禁。他老臉微紅地走上前去,剛要摟住遭他冷落、對月孤獨的何初三——就發(fā)現(xiàn)何初三正在就著燈光比對一沓數(shù)據(jù)表格。
何初三一臉嚴(yán)肅專注,刷刷刷地翻頁、算數(shù)額,口中念念有詞地畫走向圖。夏六一瞪著眼睛看了他五分鐘,何初三埋頭苦干、充耳不聞,壓根不知道有人站在他身旁。
這要是依夏大佬以前的性子,能直接抓起那沓紙片子就給他扔到樓外去,臭小子一看書就入魔,你大佬忍了你很多年了!然而今夜夏大佬春心蕩漾,覺得認(rèn)真工作的臭小子看起來也十分賞心悅目。另搬了一條高凳坐在何初三身旁,他饒有興致地欣賞起何精英奮發(fā)圖強的樣子來。
何初三奮發(fā)圖強了大半個鐘頭,總算得出一個令人振奮的結(jié)論,彈著紙片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他轉(zhuǎn)身跳下凳子要下樓去給同事打電話商議,冷不丁被趴在身旁的一個黑影嚇了一大跳!
強自定了定神,他看清這是他一身黑衣的六一哥,正趴在吧臺上保持著偏頭看他的姿勢、睡得臉歪眉皺,嘴角還有一縷口水。
這姿勢實在太有損大佬威嚴(yán)了,何初三下意識四下看看保鏢并不在場,這才放心地先拿袖角給他擦了擦口水,然后輕輕喚他,“六一哥?六一哥。”
夏六一睡得正爽,十分不樂意地睜開眼,迷迷糊糊看見他,還沒開口回話,肚子里就發(fā)出咕啦啦的一大聲。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何初三沒忍住轉(zhuǎn)了頭,“噗�!�
“笑什么?!他媽的你笑什么?!”
“疼疼疼,沒笑啊,我沒笑,哈哈哈,別打了別打了,我下去給你熱飯�!�
何初三給夏六一蒸了魚和米飯,還另炒了一份小菜。夏六一晚飯沒吃幾口,餓得發(fā)慌,一陣地狼吞虎咽。何初三坐在一旁,捧著腮笑盈盈地看他。
“六一哥,我以后每天給你做晚飯吧?”
夏六一包著滿口飯菜,咀嚼的動作頓了一頓,努力咽了下去,嗤笑道,“少他媽裝模作樣,我知道你工作忙,先忙你的吧!”
往嘴里又飛快地夾了兩筷子菜,他含糊不清地又道,“周末有空的話,陪我去看場電影�!�
何初三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好啊�!�
吃完飯,何初三站起來收拾碗筷,被夏六一攔了。夏大佬破天荒地要自己去洗碗,何初三倚在廚房門邊上看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大佬雖然做飯要燒房子,但洗個碗居然洗得像模像樣的。
“看什么?”夏六一熟練地轉(zhuǎn)著盤子,“小時候,我那個人渣老爸除了吸粉、喝酒就是打人,不管我們死活,鄰居有時候送點剩菜剩飯,我跟小滿有時候去街市撿些爛菜葉,小滿做飯,我就洗碗。你也知道蛟龍城寨的水貴,我們經(jīng)常一個月不擦澡,但是碗得洗,不洗要拉肚子。一丁點水,我就能洗干凈碗。”
何初三從后頭抱住他的腰,他也是城寨里的苦出身,窮得叮當(dāng)響,但竟也比夏六一當(dāng)年的境遇好上太多,在夏六一肩頭上蹭了蹭臉,他輕聲說,“我的最高紀(jì)錄是一瓢水,洗三個碗�!�
夏六一嗤了一聲,把手里那淺淺一碗底的水給他看,得意道,“老子就這么點兒水,能洗兩個。多了沒有,我們家就兩個碗。人渣吃飯的時候,我跟小滿只能分一個碗�!�
何初三把臉埋進他頸窩里,“我要是二十年前就認(rèn)識你就好了�!�
“呵,你那時候就一只剛會打醬油的小豆丁,走路都搖晃,你頂個屁用!”
“小時候吃不起豬肉,過年的時候我阿爸會用剁碎的咸魚包云吞。我要是認(rèn)識你,就搖搖晃晃地端去跟你一起吃�!�
夏六一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只小豆丁端著一碗云吞、東倒西歪地朝他跑過來的場景,忍不住笑了好幾聲,轉(zhuǎn)過身來用濕漉漉的手掌捧住了何初三的臉。
水管里嘩嘩的水流未曾停歇,他倆互相摟抱著倚在水槽邊,吻了一整槽水的時間。
長吻初畢,夏六一依舊戀戀地?fù)崦纬跞亩W,一腔柔情快要滿溢出胸膛。結(jié)果何初三卻微蹙起眉頭,“你嘴里怎么有雪茄味?”
“靠!我談生意的時候裝裝樣子,抽了幾口而已!你知道我不喜歡雪茄!”
“雪茄也是煙。還有,你這幾天在家里抽了七支煙,煙尾我都數(shù)過了�!�
“媽的!老子就是抽了又怎樣?你數(shù)那玩意兒做什么?”
“你忘了?抽一支就做一次‘那個’。八支了哦,六一哥�!�
“……”
夏大佬惡狠狠地瞪著他,臉上黑一陣紅一陣,沉默了半晌,突然別過頭去,脖頸都紅了,“我……洗個澡先�!�
“噗�!�
“媽的你又笑什么?笑什么!”
“噗哈哈哈你好可愛……別打了,別打了,春宵苦短,我去床上等你……”
夏六一紅著老臉洗了個澡,洗完出來在客廳里別別扭扭地轉(zhuǎn)了兩圈,最后還是一咬牙作出坦坦蕩蕩的樣子進了臥室——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何初三這個撲街,白白撩出大佬一身騷,自己已經(jīng)摟著大佬的枕頭睡著了!
何初三長期睡眠不足,今天雖然名義上歇了一天假,但其實依舊在家工作了一天,還做了許多家務(wù),累到根本撐不住。他躺在床上摟著大佬的枕頭,欲求不滿地嗅著大佬的味道,嗅著嗅著就睡過去了。他臉色并不太好,眼下還帶著青黑,但神態(tài)卻十分安寧幸福,仿佛在夢里與大佬膩歪了三百回合。
夏六一看著他恬靜的睡臉,又涌起一腔似水柔情。何初三在他面前一向是年輕而鮮活的,雖然稍欠武力,但仿佛有無限的精力,陀螺一般不停歇地轉(zhuǎn)動。明明年長的人是他,他卻一直享受著何初三的照顧。而他又何曾停下腳步轉(zhuǎn)過身去關(guān)懷追在他身后的何初三呢?
夏大佬的柔情化作一腔酸楚內(nèi)疚,輕手輕腳上了床,輕輕抽出何初三懷里的枕頭,將他摟進自己懷里。
動作雖輕,何初三仍然被他驚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竭力要恢復(fù)起精神與他“春宵”。夏六一手掌覆在他眼上,柔聲道,“累了就睡吧,明天再說,我又跑不了。”
何初三的眼睫在他掌心里顫抖,漸漸放松下來。他收攏手臂環(huán)住了夏六一的腰,閉著眼睛低聲開了口。
“六一哥,我好中意你�!�
“嗯,我知道,快睡。”夏六一在他額頭上親了一口。
“我們以后不吵架了吧,也不賭氣了�!�
“好�!�
“我想每天都這樣抱著你睡覺�!�
“好。”
“我……”
“快睡吧你!有什么肉麻話明天再說,再啰嗦我揍你了!”
兩人互相抱著,膩膩歪歪地大睡了一夜,是難得的好眠。
……
翌日,夏六一在清晨鳥鳴聲中醒來。偏過頭去,他看見了何初三眉目清朗的臉,起伏的面部輪廓被晨光渲染出金色的光暈,溫潤動人。夏六一伸手輕輕揉搓他綿軟的耳垂,裝睡的何初三睜開眼睛笑了起來,烏亮的眼眸里閃爍著璀璨星辰。
他笑著貼近夏六一,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輕聲道,“六一哥,抽‘煙’嗎?”
夏六一想了一想,意識到他指的什么,臉又燥熱起來,“唔�!�
何初三彎了眼又一笑,低頭沉入被子。夏六一滿臉通紅地等了一會兒,突然閉上眼睛微仰起頭,喉結(jié)顫抖著發(fā)出了第一聲暗啞的呻吟。
……
秋風(fēng)一天比一天涼。鎮(zhèn)守在驍騎堂總部的古惑仔小嘍啰們紛紛換掉了單薄的夏裝外套,披上了人模狗樣的長款黑風(fēng)衣,一人一副墨鏡,在公司門口筆直地站成一排,模樣十分形似盲人歌舞俱樂部。
作為分公司總經(jīng)理的馬如龍先生,新購置了一件豹紋貂毛領(lǐng)馬甲,鼻梁上一副鑲鉆墨鏡,走起路來昂首闊步、洋洋自得,屁顛屁顛地晃進了總公司,來跟他大佬匯報工作。
他大佬最近幾日每天早晚各“一支煙”,發(fā)泄得恰到好處又意猶未盡,正兩條腿架在桌上哼著小曲兒吃棒棒糖。小馬一進門又聞到撲鼻的戀愛酸臭味兒,被熏得倒退兩步,在那甜膩的香氣中滿心沉痛地喚道,“大佬,我來啦�!�
夏六一下巴往沙發(fā)方向抬了抬,心情上佳,“坐�!�
“大佬,又吃糖��?”
“你想吃?”
“不想不想不想�!毙●R趕緊擺手。聽說了,大佬的棒棒糖覬覦不得。
小馬嘰嘰喳喳地向大佬進行了例行匯報,并且得到了大佬的教唆指示,末了他添補上一事,“大佬,還有你上次讓我查那個打拳的小子的事,查清楚了�!�
“什么打拳的小子?”夏六一吃糖甜暈頭,一時還沒想起來。
“就是那個叫秦皓的。”
“哦,他。說吧�!�
“這小子今年二十三歲,是泰籍華人。小時候父母離異,他爸到香港做工,他跟他媽留在泰國。功夫是跟泰國一個老武師學(xué)的。七年前他老媽得病死了,他到香港投奔他爸。他爸十幾年前就另外找了個小老婆,生了個女兒。這小子跟他爸和后媽的關(guān)系不太好,二十歲出來混做了古惑仔,跟了廟街‘老五’,后來‘老五’被差佬連鍋端了,這小子就逃到泰國去了。去年他爸和小老婆一起被車撞死了,留下一屁股債,全落到他那個十幾歲的同父異母的妹妹身上。他知道這個消息以后,就從泰國回來了,幫他妹妹把債還清了。但他妹妹前不久又查出了先天心臟病,需要馬上做手術(shù)……”
小馬講到這里,手一攤,感慨道,“這小子就他媽是一個掃把星��!克媽,克大佬,克爸,克后媽,還克老妹�!�
夏六一不耐煩,“然后呢?他去喬爺那里打黑拳是為了掙錢給他妹妹做手術(shù)?”
“對啊�!�
“他入獄是怎么回事?”
“這小子之前在屯門一個工廠打零工,不肯交保護費,得罪了‘胖和尚’手底下一個經(jīng)理,經(jīng)理帶人上門懟他,被他捅了一刀,沒捅死。本來道上的事歸道上解決,這小子也是突然轉(zhuǎn)了運,正巧有個差佬路過,就把他給逮了�!�
“‘胖和尚’咽得下這口氣?”
“咽不下啊�?伤仍诒O(jiān)獄里投了大佬你,出獄以后得知妹妹生病,又馬上簽了喬爺。先是驍騎堂,后是和義社,‘胖和尚’得罪得起哪個?”
夏六一意味深長地嚼著棒棒糖。果然不出他所料,秦皓這小子看著不吭不響,腦子精著呢!蝦皮和跛沙都只是在牢子里逞逞威風(fēng),在外的幫會早就樹倒猢猻散了,出了牢子什么都不是。當(dāng)時三足鼎立的三位獄霸里,只有他夏六一在外風(fēng)頭正勁。只有跟了他,“胖和尚”才會有所顧忌,不可能派人到牢里使陰招。
他慢條斯理地嚼完一整顆糖,抽了張紙巾擦擦嘴,才道,“去找他,喬爺給他多少,我開他雙倍。不用他打生死拳,分一個場子給他管。除了雙倍之外,他妹妹的所有醫(yī)療費、康復(fù)費我全包。他要是同意,就去找喬爺把他賣身契買過來�!�
小馬咂了咂嘴,覺得這條件頗為豐厚,但以防萬一,還是嘴賤多問了一句,“呃,他要是不同意呢?”
“不同意我就把你腦袋擰下來!媽的這點兒小事還辦不下來?!”夏六一一煙灰缸就把他砸出去了!
馬總經(jīng)理抱頭逃竄出總裁室,憂傷地走過走廊,在電梯里琢磨出味兒來了——大疤頭蹲了牢子,炮仔被沉了海,一些其他心懷不軌的小頭目也在大清洗中被崔東東料理了,大佬這是手下缺人,在尋覓英才。姓秦的這小子壓根不是來跟何大嫂爭寵的,是來跟他馬紅棍爭寵的呀!
小馬花花心腸不多,沒有勾心斗角、爭權(quán)奪利的興趣,只是對有人來跟他分享大佬的寵愛耿耿于懷——大佬雖然成日里對他連打帶罵,但其實一直打是親來罵是愛,有什么好處都少不了他,對他關(guān)懷仗義又全心信任,更別提當(dāng)年還曾救過他一條爛命。大家都知道他是大佬旗下第一大紅馬,簡直是頭戴紅冠、身披金鞍。但現(xiàn)在先來個姓何的基佬,又來個姓秦的冒牌貨,大佬的愛都要被瓜分得差不多了,令他好生心痛!
電梯沉重地下到底樓,小馬哭喪著臉在街上吹了陣秋風(fēng),自我開解:最近的確忙得要死要死要死,手底下又盡是些還沒成氣候的廢物,多一個靠譜的弟兄來幫幫忙也是好的,苦活、累活、臟活交給他去做,馬爺我就能騰出時間去吃喝玩樂。
想到這里他又心情愉悅起來,遂親自開車去了蓮香樓,打包了一份糯米雞、一份榴蓮酥、一份老婆餅,帶回家喂玉觀音去了。
第53章
養(yǎng)熟一只野貓
馬總經(jīng)理辦事效率十分喜人。兩日之后,秦皓出現(xiàn)在了夏大佬的辦公室門前。夏六一正在里頭對幾個小頭目訓(xùn)話,訓(xùn)著訓(xùn)著就手癢想找棍子抽他們——在這個風(fēng)云變幻、商機洶涌的年頭,有為青年都奮發(fā)圖強去了,又沒文化又好吃懶做的才來當(dāng)古惑仔,擅長的事除了吃飯泡妞也就是打打殺殺,打又他媽的打不出個氣候來,夏六一想在這堆爛菜葉里挑出一片稍微像點樣子的都困難,看到他們這副糜爛不堪的菜樣就怒向膽邊起。
“屁點小事都做不好,還回來問老子怎么辦?!老子什么事都自己辦,還養(yǎng)你們這群廢物做什么?!他媽的又沒出太陽,一個二個戴著墨鏡裝模作樣!覺得自己靚仔嗎?靚你們老母!教堂的這什么‘殘疾人守望相助會’的傳單都貼到公司門上了!”夏大佬一巴掌把一張愛心傳單扇到其中一個小頭目的臉上!“他媽的你們干脆去組個盲人合唱團!去教堂唱《哈利路亞》!給老子滾到門外去唱!”
小頭目捂著臉上的傳單,與其余幾人面面相覷,分辨不清大佬這話是氣話還是命令。
“滾——!”夏大佬一聲暴吼!眾人趕緊抱頭滾走!
……
門外,秦皓抬手正要敲門。突然伴隨著一聲怒喝,門從里面打開,沖出一群抱著腦袋的惡漢。惡漢們看也不看秦皓,垂頭喪氣地在門外走廊上站成一排,兩手背在背后,拖拖拉拉、參差不齊地唱了起來,“哈利路亞,哈利路亞,哈利路亞……”
“難聽死了!滾遠點!”里面又是一聲暴喝。惡漢們腳底抹油、滾得飛快,頃刻間作鳥獸散。
秦皓面無表情地旁觀了這一幕,轉(zhuǎn)身進了總裁室。
“還他媽有臉進來?!”夏六一盛怒未消,剛要開口臭罵就看清來人,愣了一愣,恍惚間竟以為十幾年前初見時那個年輕的青龍走了進來。
但青龍的氣質(zhì)是儒雅而謙和的,并且從不對他露出這樣冷漠疏離的神情。夏六一低下頭去深吸了兩口氣,沒事人一般抬起頭,平靜地對秦皓道,“坐�!�
“不坐了,”秦皓道,“我來是想跟你談?wù)��!?br />
“談什么?”夏六一不想看他,不耐煩地隨手翻了翻桌上一沓文件。還要加條件?他媽的他給的夠多了吧!
“你手底下有個姓馬的,昨天帶人把我妹妹從醫(yī)院綁走了�!�
夏六一莫名其妙地抬起頭,“你說什么?”
“我昨晚找到他家,跟他和他家里一個人妖打了一架�!�
“……”夏六一。
“人妖說我長得像一個故人,不和我打。姓馬的帶我去了一家私人醫(yī)院,我妹妹住在貴賓病房,已經(jīng)進了這一周的手術(shù)名單�!�
“……”夏六一。
“我多謝你對我妹妹的照顧,但這就是你的服人之道?強買強賣?”
“……”一時接收的信息量太大的夏六一。
昨晚當(dāng)他跟大嫂關(guān)起門來膩膩歪歪地“例行抽煙”的時候,小馬那邊究竟發(fā)生了多少亂七八糟的事……
夏六一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十分擔(dān)心自己待會兒控制不住力氣會把小馬抽死。又疲憊地搓了兩把臉,他四下摸了摸,發(fā)現(xiàn)棒棒糖已經(jīng)吃完,于是皺著眉頭問秦皓,“有煙嗎?”
秦皓沉默地摸出半包煙,向前一步推到他桌上。
夏六一先抽出一根,想了想又多抽出一根,又想了想,又把第二根放回去了。將煙盒扔回給秦皓,他又四下翻了翻,問秦皓,“打火機?”
秦皓又推了一支打火機。
夏六一一邊歪頭點煙,一邊從鼻孔里哼出話來,“坐下吧�!�
秦皓筆挺地站著,沒動作。
“坐下吧!”夏六一噴了口煙,不耐煩道,“你跑這兒來跟我甩什么冷臉?你在牢子里跟了我一個月,我強迫過你什么?我罵人罵了一上午連一口茶都沒喝上,現(xiàn)在跟你說個話還得昂著腦袋說?你們一個二個衰仔,讓老子歇口氣行不行?”
“……”秦皓終于在一旁沙發(fā)上坐了。
夏六一叼著煙,摸了摸一旁冰冷的茶杯,打內(nèi)線電話叫秘書重新?lián)Q了杯熱茶進來,揉著太陽穴慢條斯理把那一支煙抽完了,才好言好語地跟秦皓道,“你救過我。無論如何,你妹妹的醫(yī)療費、康復(fù)費我是一定會支付的,不是施舍你,是回報你。現(xiàn)下我手底下缺人,誠心誠意想讓你來幫手,你還有什么條件,有什么顧忌,都說說�!�
秦皓木著臉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道,“我妹妹才十四歲,還在讀中學(xué)。法院認(rèn)為我沒有固定職業(yè),生活不安定,把她的監(jiān)護權(quán)判給了社工組織。我之前入獄,他們已經(jīng)對我很有意見了。我如果再當(dāng)古惑仔,社工可能會申請我的禁止令,不讓我再去見她�!�
“你被打死在喬爺?shù)睦夼_上,就能見你妹妹了?”夏六一道,“你生是古惑仔,死也是古惑仔,就只有這一條江湖路。你得罪了‘胖和尚’,他的東陽會在屯門稱王稱霸,手下一百來號人,他要是知道你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找起她的麻煩,你單槍匹馬再能打,能護得住她?喬爺只當(dāng)你是生財?shù)臋C器,他難道還會幫你出頭?除了我夏六一,你想想還有誰能保護你跟你妹妹的安全?”
秦皓垂下眼去,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踏著高跟鞋、雪白大長腿的秘書端進來一杯熱茶。夏六一先吹吹氣,含了口茶在嘴里仔仔細(xì)細(xì)涮了煙味,又拎起自己衣領(lǐng)嗅了嗅,拿起桌上一沓文件扇了扇風(fēng),自覺是沒遺留什么味道了,這才好整以暇地去關(guān)懷秦皓,“回去慢慢考慮,不急�!�
夏六一收起青面獠牙,好好哄騙了一番失足青年�?粗仞┏聊サ谋秤埃麅�(nèi)心志在必得。他拿捏得住秦皓的把柄,知道這小子瞧著冷淡孤僻,其實重情重義,失去的東西太多,對少有的溫情就很珍惜,年紀(jì)雖輕,但腦子精明,處事冷靜,不貪婪,有眼光——要是沒長那張臉,該多討大佬歡心��!
大佬感慨完畢,從抽屜里翻出一面小鏡子和一瓶美發(fā)摩絲來,哼著小曲整理了一番儀容儀表,給自己理了個酷斃的偏分M字頭。在衣架上掛的兩條領(lǐng)帶當(dāng)中挑了又挑,最后一條都沒要,對著鏡子解了三顆襯衫扣子,想了想又扣回去一顆。抽了張紙巾,彎腰擦了擦原本就已經(jīng)很油亮的皮鞋。最后作出一副嚴(yán)肅威嚴(yán)的樣子出了總裁室,在保鏢們的跟隨下,春心滿懷地跟大嫂約會看電影去了。
大嫂端著爆米花和咖喱魚蛋,在黑漆漆的電影院里等他。夏六一急匆匆趕來,借著屏幕光四下一看,這一場的人并不多,坐得稀稀拉拉,而何初三挑了在最后一排的最邊上角落里的兩個位置。
“媽的,挑這角落干什么?”夏六一莫名其妙地走過去跟他招呼。
何初三把他拉下來親了一口,大佬的毛被捋順了,坐下來心滿意足地戳了一顆魚蛋,夸獎他,“乖,挑的好。”
銀幕上放映著當(dāng)紅小生與當(dāng)紅花旦飾演的《絕代雙驕》,花無缺由當(dāng)紅花旦女扮男裝飾演,英美不可方物。夏六一倒是很欣賞這位花旦,但是再英美,他今日也提不起任何欣賞的興趣——看著看著,他心猿意馬,在爆米花桶里摸住了何初三的手。
何影帝牽著嘴角,還要跟他裝模作樣,“怎么了,六一哥?看電影呢。”
看你個鬼!跟老子裝?夏六一攥住他的手狠狠握了一把!何初三疼得倒嘶一口涼氣,苦笑著低聲道,“你輕一點啊,六一哥。把我的手捏斷了,待會兒怎么‘抽煙’啊�!�
夏六一瞥了一眼坐在前面幾排、隔得很遠的其他觀眾,一把將何初三的衣領(lǐng)攥了過來,貼著他的唇輕笑道,“斷了,就用你的嘴。”
他們纏綿地在無人察覺的小角落里接了個吻,夏大佬越吻越激動,漸漸坐起身來,幾乎要壓到了何初三的身上。何初三撫著他的后腦勺,還分神警惕地瞥了一眼前面的觀眾,覺得他六一哥最近越來越積極主動,仿佛久不開葷的人被打開一道大閘門一般饑餓難耐、欲求不滿。啊,真是仿佛養(yǎng)熟一只野貓一般的成就感!
是時候把小藍瓶用光光,過一個盛大的兒童節(jié)了!何初三心猿意馬地盤算著。被夏六一發(fā)現(xiàn)不用心,狠狠嚼了他一口舌頭。何初三低哼出一聲,手就乖乖地伸到大佬褲子里面摸“煙”去了。
……
一個禮拜后,秦皓正式拜入驍騎堂,因救龍頭大佬有功,被越級收為大佬的親傳門生,論輩份與小馬同級,算是小馬的師弟。驍騎堂并不像和氏宗族那樣是流傳了數(shù)百上千年的名門之后,拜入大佬門下的入會儀式并不盛大繁瑣。加之驍騎堂的長老們這幾年大權(quán)旁落,不管心中有無怨言,都揣著大大的紅包安享晚年去了,也懶得出席這種場合。在場人員除了大佬,只有十幾個驍騎堂的大小頭目們,簡簡單單搞了個例行儀式,這便了事。
在場大小頭目中有不少見過當(dāng)年青龍真容的,冷不丁看見秦皓的臉,心中都有些悚然,加之又聽說秦皓在獄中“勇救大佬”一事,一致地認(rèn)為這位弟兄說不定是青龍轉(zhuǎn)世或回魂、周身閃耀著前任大佬的耀眼余輝,不要招惹他為妙。
然而入幫之后,夏六一卻并沒有直接對秦皓委以重任——一是不想壞了規(guī)矩,二也并不認(rèn)為又年輕又毫無資歷的秦皓指揮得動大批人馬——而是把他扔給了小馬,讓小馬“看著辦”、酌情給他安排工作。
小馬拿著這塊燙手山芋,燙得兩手通紅,轉(zhuǎn)手就把秦皓扔到位置最復(fù)雜、競爭最激烈、生意最差、來找茬的人最多的一個迪斯高里看場子。分配給秦皓作打手的都是一些看多了當(dāng)下流行的古惑仔電影、剛剛失足的黃毛小子,個個又傻又笨、臉上都寫著天真無知。
秦皓帶著這群頭腦簡單的小黃毛,跟前來挑釁的各路人馬來者不拒地干了幾場,場場都揍得對方屁滾尿流而歸。又接著舉辦了幾次盛大的酬賓活動,讓手底下泡妞技術(shù)高超的幾個小子出去勾搭了一批靚妹,天天花錢請靚妹們喝酒跳舞,甚至還有不少靚妹為一睹新來的“靚仔經(jīng)理阿皓”的芳容而來。場子活絡(luò)了起來,靚妹又多,于是賓客們也就開始絡(luò)繹不絕了。
這一日下午,迪斯高還未開始營業(yè),秦皓提前到場,一個人坐在吧臺上清點賬目,突然間警覺抬頭——十幾個大漢出現(xiàn)在了四面八方,面目陰沉地朝他圍攏了過來。
他腦子里電光石火,認(rèn)出領(lǐng)頭的光頭大漢是東陽會“胖和尚”手底下一員大將,叫光頭基。
光頭基陰沉沉地開了口,“秦皓,我說你出獄之后死到哪里去了?原來混得人模狗樣,跑到這里來當(dāng)‘經(jīng)理’了!要不是昨天有人跟我說在這里看到你,我還以為你死在哪條陰溝里了!”
秦皓話少,懶得跟他斗嘴,直接就伸手從吧臺后面抽出一把西瓜刀——天天被人砸場子,必要工具隨時都備著。十幾個大漢也紛紛把亮晃晃的武器揮了起來,個個張牙舞爪地,漸漸縮小了包圍圈。
眼看這場圍攻戰(zhàn)一觸即發(fā),一個大大咧咧的聲音突然響起在門口,“喂!光頭基!”
眾人紛紛回過頭去,眼看著小馬哥身穿豹紋馬甲,脖戴大金鏈子,悠哉悠哉地踱了進來,沖光頭基招呼,“好久不見哇!”
“馬如龍?”光頭基疑道。
“正是小弟!”小馬抱拳道,左手的金表和右手的金戒指交相輝映,空氣中立刻彌漫了一股濃郁的錢味兒,“上次在我們大佬的出院派對上見過!難得基兄還記得小弟嘛,哈哈哈!”
“你來這里干什么?”光頭基繼續(xù)疑道。
“這是我的場子,怎么我還不能來?哎,讓一讓,讓一讓,”小馬一邊說一邊大大咧咧地用手捏開擋在身前的一片大砍刀,擠入包圍圈內(nèi),站到秦皓身旁,“不知道我這位兄弟做了什么事,惹得基兄不高興了?”
“他是你兄弟?”
“嘖,如假包換,”小馬把胳膊往秦皓肩膀上一搭,“長這么靚仔,一看就是我兄弟嘛�!�
“好,馬如龍,既然他是你兄弟,我今天就來跟你算算賬,你兄弟之前在屯門捅了我兄弟一刀,這怎么算?”
“好算!”小馬往懷里掏出一本支票,刷刷刷寫了幾個數(shù)字,“我代我兄弟賠款五萬,怎么樣��?基兄?”
光頭基面色一黑,還未說話,他手下一個大漢就替老大吼了起來,“才五萬塊就他媽的想把我們打發(fā)了?!”手里砍刀往一旁桌角上一揮,哐當(dāng)砍斷了半截桌子!
小馬露出一臉驚訝,拿著支票本走到那大漢面前去,迎著他明晃晃的砍刀,反問,“五萬還不夠?”
大漢張了張嘴剛要繼續(xù)叫囂,小馬突然一拳搗進了他胃里!拽著其胳膊,提膝狠重一磕,大漢手中的砍刀哐當(dāng)墜地!小馬接著揪起他腦袋朝被砍斷的桌角撞去,大漢發(fā)出凄厲慘叫,眨眼間血花四濺!
周遭其他人剛要動作,小馬一腳蹬起地上的砍刀,接到手中直接架到了大漢的脖子上!
所有人猶猶豫豫地不敢妄動。小馬右手壓刀,左手把支票簿按在一旁桌上,摸出筆來,歪歪扭扭地又寫了幾個數(shù)字,撕下來給那滿臉血淋淋的大漢看,“既然不夠,那就再加五百塊,是打傷你的費用。五萬零五百塊,現(xiàn)在夠不夠��?”
“馬如龍,你他媽的欺人太甚!”光頭基怒吼道,不顧手下大漢性命,持了刀就往前沖。小馬扔開支票簿從懷里摸出一把槍,往他沖過來的光頭上一抵!
光頭基渾身一僵,再不敢動彈分毫。
“光頭基,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跟你說清楚了,秦皓是我們驍騎堂的人,這里是驍騎堂的場子。回去問問你們和尚大佬,驍騎堂的場子是不是你們東陽會砸得起的?”
小馬得意洋洋地說完,突然變臉,青面獠牙皆頗得他大佬真?zhèn)�,暴喝道,“滾——!”
光頭基帶著眾小弟逃竄而去,臨走前毫無懸念地落下狠話,“馬如龍你給老子等著!”
“老子等你光頭開花!”小馬打嘴戰(zhàn)從來沒輸過,追著喊道。喊完了又自言自語地罵罵咧咧,“他媽的敢在老子頭上撒野,當(dāng)老子馬如龍是馬如蟲?!”
回過頭來看見從頭到尾都沉默不言、此時正盯著他看的秦皓,他沒好氣地道,“看什么?”
“他們找我是因為私人恩怨,你這樣做,讓驍騎堂跟東陽會結(jié)仇,不值得�!�
“狗屁!東陽會他媽的就是一群鄉(xiāng)下佬,人又少,又他媽窮,他大佬還指望著從驍騎堂進貨,巴結(jié)我們大佬都來不及,能為這點小事跟驍騎堂翻臉?老子剛才修理他是故意逼他回去跟他大佬告狀。嘿!等著他大佬抽他屁股吧!”
眼見秦皓再次陷入沉默,小馬洋洋得意,“傻了吧你?不知道了吧?真以為自己聰明?你他媽還嫩著呢!”
他本以為秦皓會受不住這挑釁,與他斗嘴或是冷面相對。誰料到秦皓沉默思考了一會兒,居然態(tài)度誠懇地跟他道,“我明白了。我初來乍到,很多事不清楚,以后請你多指教,小馬哥。今天多謝你了。之前我因為妹妹的事誤會了你,到你家鬧事,我向你道歉�!�
小馬也是個好哄的,當(dāng)即一笑泯恩仇,豪邁地一揮手,“沒什么!不用謝!你妹妹的事我也有錯,沒提前通知你一聲——他媽的是因為那天找來找去找不到你,你妹妹看著情況又不好,我就讓先轉(zhuǎn)院了!今天我倆把話說清楚啊,以后都是自家兄弟,有好處你小馬哥少不了你,你要有什么不高興先找你小馬哥溝通溝通,不要直接去大佬那里告我的狀!這叫不講義氣,懂嗎?”
秦皓微一點頭,應(yīng)承了下來。
小馬又讓秦皓把賬本拿出來翻了翻,聽秦皓匯報了一番最近的情況,作出一番評價指點之后,滿意而去。他將秦皓安排在這里,乃是有意磨煉秦皓,同時也探探這位新來的小兄弟有多大能耐。綜合這段時間明里暗里的觀察,他認(rèn)為這位新來的小兄弟倒也不是那么招人討厭,看著冷漠悶騷,其實也算聽話懂事,好好培養(yǎng)還是可塑之才。咱家大佬果然慧眼識珠,不是光看臉的膚淺之輩——除了在挑大嫂這件事上!
第54章
一表人才的新同事
秦皓恭恭敬敬地將小馬送出門口,隨即倒回迪廳將賬目快速清點完畢,趁其他人還沒有到場,離開迪斯高趕往了醫(yī)院。
他妹妹正在一位人稱金嫂的愛心社工的攙扶下在院子里曬太陽。見到秦皓快步走來,她在陽光下綻出欣喜的笑容,“阿哥!”
秦皓替掉了金嫂,攙扶她到一邊石凳上坐下,“感覺怎么樣?”
“已經(jīng)可以自己走走啦。醫(yī)生說我要是照這樣下去,很快就能出院啦。”
秦皓替她捻掉了頭發(fā)上的一片細(xì)小落葉,面上雖沒什么表情,眼神卻很溫柔,“我最近忙,不能常來看你�!�
“我懂的,阿哥你放心去吧,我沒事,金嫂天天來看我,對我可好啦�!�
她笑容太燦爛,秦皓伸手想摸她的臉,手抬起來,還是又放下了。他向四周掃了一眼,沒有見到可疑的人,金嫂也已走得較遠,于是低聲又道,“小橋,是我對不起你�!�
“阿哥!你怎么又這么說?我說過,要是沒有你,我現(xiàn)在就活不下來了,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的錯,”秦皓眼底浮上內(nèi)疚和后悔,“你還小,需要人照顧,可我卻……要是這次我從泰國回來以后,多陪著你,早點發(fā)現(xiàn)你生病,我就不會再答應(yīng)他們做事了�!�
“阿哥,”小橋攥住了他的衣角,堅定地看著他,“我已經(jīng)讀中學(xué)了,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你在做很重要的事,別人說你什么我都不信,我相信你�?墒俏乙材茏约赫疹櫤米约�,你也要相信我。”
秦皓沉默地再次抬起手來,想碰她的臉,最后還是撫上了她的發(fā)頂,輕輕撫了兩下,將她的頭按在了自己肩上。
這兩兄妹畢竟只是同父異母,且初見時都已經(jīng)是大孩子了,一直沒有什么親昵接觸。陡然間被秦皓這樣一拉,差點直接沖進了他懷里,小橋一時紅了臉,不明白她這性格冷淡的大哥為什么突然轉(zhuǎn)性。然而秦皓此時卻飛快地將一張紙條塞進了她手里,隨即輕輕推開她,結(jié)束了這個短暫的擁抱。
“這個號碼記在腦子里,撕掉沖進廁所。”秦皓低聲道,“平時對金嫂留幾分心,不要全信她。要是很久沒有我的消息,或者察覺到不對勁,打給這個人。”
……
幾日之后,小馬帶著秦皓,上總部向大佬例行匯報工作。大佬對他們新兄弟間和平共處、相處融洽的現(xiàn)狀很是欣慰。談話進行到一半,小馬出去接了個電話,接完急匆匆跑了回來,皺巴著臉十分蛋疼,湊過來跟夏六一耳語,“大佬,泰國那邊又派了新的殺手過來,被玉觀音殺了,尸體現(xiàn)在就躺在我屋里。我得回去處理一下。”
夏六一也皺起眉頭,囑咐他道,“告訴她,驍騎堂護得了她一時,護不了她一世。她干爹要是打電話找我要人,我沒有不交給他的道理。她要想繼續(xù)在這里混下去,也得拿出像樣的理由給我�!�
小馬匆匆而去,臨行時猶豫了一下,想把秦皓拐走回去處理兇殺現(xiàn)場——臟活、累活、苦活,既然是好兄弟,就要齊分享嘛!但是轉(zhuǎn)念又一想,回憶起那天晚上秦皓闖入他家,玉觀音看清秦皓的臉之后就跟饞貓見了小鮮魚似的騷浪反應(yīng),心里一陣惡寒!當(dāng)即把秦皓扔下給大佬,自己走到外面去叫了兩個心腹手下,急急忙忙地走了。
大佬繼續(xù)聽秦皓匯報工作,同時發(fā)現(xiàn)幫里其他兩個資歷深厚的小頭目進來通報事務(wù)的時候,除了畢恭畢敬地叫大佬之外,都還額外對秦皓點頭示意了一下。
夏大佬心中疑惑,等那兩人上前來跟他耳語完了、又得了指示、撤走之后,才對秦皓半開玩笑地道,“你這小子成天臭著個臉,不吭不聲的,什么時候人緣這么好了?”
秦皓回道,“我跟他們沒有接觸過。不過弟兄們都在傳,說我跟青龍大佬長得像�!�
他說話一向是這個模式,直白得令人猝不及防。夏六一半天都沒有再說話,許久之后,才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句,“你跟他一點都不像�!�
“青龍大佬是什么樣的人?”秦皓目光坦然地看向夏六一問。
夏六一又是半天都沒有說話。
他到此時,第一次認(rèn)認(rèn)真真地思索起秦皓與青龍的不同來,才突然發(fā)現(xiàn)這個冒牌貨身上有一種奇怪的氣質(zhì)——除了臉長得像青龍,竟然沒有其他一處能令他聯(lián)想到青龍。
這個小子年輕而無畏,聰明但稍顯稚嫩,孤獨而冷僻;接受過誰的恩惠,便傾力相報,但一報還一報,并不愿意與他人建立起更多聯(lián)系;據(jù)小馬調(diào)查他其實與他同父異母的妹妹相處時間不長,感情并不親厚,他卻甘愿為她上生死擂臺;小馬說這小子沒有朋友,對手下馬仔公平仗義但并不親密,獨居,不常出入煙花之地,沒有固定來往的女人。
這種孤獨離群、將自己隔絕在他人之外的氣質(zhì),不像青龍,像是二十歲時的他自己。
像是當(dāng)年親手促成了青龍與小滿的婚姻的他自己;像是不顧青龍和小滿的挽留,以“我長大了,想要個人空間”為由,主動搬離了居住十年、留下無數(shù)回憶的別墅,一個人住在遙遠偏僻的村屋的他自己;像是甘愿付出生命去守護那兩人的幸福、但不敢再與他們多作靠近的他自己;像是從不希冀他人的親近與溫暖,在深夜里一次又一次以自殘的方式終結(jié)欲望、直至冷心薄情的他自己……
夏六一垂著眼想了許久,最終語氣平淡地另起了話題,“你妹妹怎么樣了?”
秦皓便知道他不想再談之前的話題,回道,“手術(shù)很成功,恢復(fù)得很好�!�
夏六一四下摸索,從褲兜里摸出了一支棒棒糖,撕了殼塞進嘴里,又繼續(xù)問,“她只是你半道上撿來的妹妹,為什么愿意為了她上擂臺?”
秦皓依舊目光坦然地看著他,“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夏六一嘗到了舌尖苦澀的甜意,唇齒間一陣酸楚。是啊,小滿也是他唯一的親人。為了小滿,他什么都愿意去做,哪怕是將青龍推向她,自己從此轉(zhuǎn)身離開�?尚M和青龍最后卻那樣慘死……一切都是因為他做錯了嗎?
沒等夏大佬將這復(fù)雜的苦澀細(xì)細(xì)品嘗,走廊外頭突然響起一連串興奮又八卦的女聲,“在哪兒?在哪兒呀?那個新來的小子在哪兒?”
將一堆攤子統(tǒng)統(tǒng)甩給大佬、以“你蹲牢子的時候老娘辛辛苦苦勤勤懇懇忙到吐血,應(yīng)該出去瀟灑快活一趟,修補老娘疲憊受傷的身心”為由、攜女伴小蘿去夏威夷逍遙快活了大半個月的崔大掌柜,隆重回歸!
她曬黑了一整圈,剪了個更加利落的短發(fā),拖著一只裝滿了夏威夷特產(chǎn)的箱子,叉著腰大著嗓門在走廊上吆喝。正在辦公的眾人以及總裁室門口的保鏢們,齊齊抬起手指向了總裁室里面。崔東東興奮得合不攏嘴,拖著箱子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貨_過走廊,徑直撞門闖入了總裁室!
“大佬!那個長得像青龍的小子在哪兒?!我回來看他啦!啊哈哈!”
夏六一正在嚼著糖專心感懷,被她這么一嚇,一口嚼碎的糖嗆在喉嚨里,差點噎過氣去,忙不迭抓過一旁的茶杯,灌了一口熱茶下去。崔東東此時已經(jīng)關(guān)門落鎖,把一臉茫然的秦皓給堵住了,直接上手去捏他的臉,“我靠!這也太他媽像了吧?你是不是整過容啊,小子?”
秦皓一言不發(fā)向旁邊側(cè)了一步,頭微一偏便避開了她的魔爪。崔東東眼珠一轉(zhuǎn),手腕一翻,接連幾招太極擒拿手。秦皓身形突閃,眨眼間連連避了過去,竟沒讓她近半點身。
崔東東不怒反樂,相當(dāng)開心,“啊哈哈!有意思!大佬,你上哪兒找了這么個小寶貝兒?長成這樣,身手又好,你是要把小三子活活氣死��!哈哈哈!”
夏六一含在嘴里沒來得及咽的第二口茶“噗!”地噴了出來。
……
正在開車的小三子,突然打了一個震天動地的噴嚏,差點闖了紅燈。趕緊踩下剎車,在等紅燈的間隙里,他一邊莫名其妙地摸了摸鼻子,一邊從懷里摸出一個小巧精致的盒子看了一看——真是打個噴嚏都怕把這個東西磕了碰了。
他今天中午去金店取了這個盒子,下午從車行里把這輛新車開出來,先去接送了阿爸、吳媽和欣欣,讓窮苦了半輩子的一家人也坐坐自家的車、湊湊新鮮。阿爸一上車就批評他浪費錢,聽他解釋說是公司給他配的、自己沒花一分錢,便轉(zhuǎn)嘴批評公司,“公司有錢應(yīng)當(dāng)用來發(fā)展,未雨綢繆,不要拿給各別人士享樂!”
“行了吧,阿爸,您剛才上車的時候笑得嘴都合不攏呢!”欣欣在副駕駛上回頭說。
“嘿你這丫頭!收了你哥什么好處?提前坐過車了?”
“哪有��!阿爸您老人家不先坐上來‘開光’,我哪敢坐呀!”
一家人笑鬧一番,然后又嘰嘰喳喳地商量起一場婚宴來——阿爸和吳媽修成正果,準(zhǔn)備下個月辦一場酒席,將幾十年的老街坊老朋友們都請來快樂快樂,不收份子錢,只收恭喜恭喜。
何初三將阿爸和吳媽先送去醫(yī)院給阿爸復(fù)查身體,然后又單獨載著小妹欣欣去上繪畫課。欣欣前幾年十分叛逆,讀到中五就輟了學(xué)。經(jīng)歷了大高那件事、又在小蘿那里戒毒之后,她性情收斂了相當(dāng)多,也開始學(xué)著關(guān)心父母、認(rèn)真生活了。何初三有意送她再回去讀書,她覺得自己實在不是那塊料,好言好語地說服了何初三,何初三便轉(zhuǎn)而送她去學(xué)了她感興趣的藝術(shù)學(xué)校——日后做漫畫家也好,設(shè)計師也好,化妝師也好,都是一門正經(jīng)手藝。
車上只有兄妹倆,欣欣的話題便放寬了許多,嘰嘰喳喳地跟她阿哥講那時候在小蘿那里戒毒的經(jīng)歷,小蘿怎么把她綁在床上幾天幾夜呀,犯毒癮的時候怎么把她扔在冰桶里,在她發(fā)狂的時候狠扇她耳光……
“她說幸好大高給我的不是‘白面’,沾上那個就沒救了。我跟你說,阿哥,你別看蘿姐長得秀氣,手可狠啦。她以前也被人害,染上癮,是靠自己生生戒下來的。她真是很了不起,我特崇拜她。還有東東姐有時候也來看看我,她好帥呀哈哈哈……”
欣欣發(fā)了一陣有關(guān)東東姐的花癡,又咬牙切齒地詛咒毒販子們不得好死、橫尸街頭。何初三一邊聽她咒罵,一邊想到她崇拜的東東姐干的那些勾當(dāng),想到她的大佬,想到大佬那似乎隱隱間留有余地的“洗白”,心緒一時沉重復(fù)雜了許多。
到了藝術(shù)學(xué)校樓下,欣欣不肯下車,還要一臉八卦地跟他聊她那位“阿嫂”,說小蘿姐守口如瓶、東東姐一臉淫笑,什么都不肯告訴她,搞得她撓心撓肺地好奇。何初三彎起嘴角微微一笑,話都不說,一招太極推手就把她送出去了。
“嗨!阿哥你肯定心虛了!你怕什么呀,我又不會告訴阿爸阿媽!”欣欣在后頭追喊,“你現(xiàn)在去哪兒?是不是接阿嫂去玩?你肯定是去找他秀新車!”
何初三面帶微笑,又開出幾條街,這才在路邊停下,從懷里摸出一只精致小盒子,來回地翻看把玩。想像著六一哥看到盒中物品時的表情,他的心便漸漸被柔然情意所占據(jù),那一時的猶豫,以及對家人、對自己良心的歉疚,便漸漸被柔情壓至最心底了。
將小盒子塞回西服內(nèi)袋,他重新開車啟程,前往夏六一的總公司。在距離總公司就半條街的十字路口前,突然莫名其妙打了一個碩大的噴嚏。趁著紅燈,他將小盒又摸出來看了一看,一邊看一邊便又牽唇微笑起來。
——傻妹,你阿哥今天豈止是找你阿嫂秀新車,還想請他當(dāng)新人吶。
……
“你胡說八道什么?!”夏六一重重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狼狽抹了一把嘴,怒瞪崔東東。
崔東東轉(zhuǎn)頭看看面無表情、眼神茫然的秦皓,故作驚訝地問夏六一,“他還不知道小三子?”
“他知道個屁!你胡說八道什么!這他媽的跟他有屁關(guān)系!”夏六一破口臭罵,唯恐崔東東口無遮攔再當(dāng)著秦皓的面說出什么來,“秦皓,你先出去�!�
秦皓依言而去,剛走到門口被崔東東叫住,“哎,小秦皓,你等等!先在外面等我,先別走啊,我今晚請你吃個飯。你拜堂的時候還沒見過我呢,我是你副堂主!”
秦皓點點頭,無言地出了辦公室。守在門口的保鏢阿南看他坐在就近的沙發(fā)上、神情似若有所思,于是走過去陪他坐下,拍拍他的肩,企圖挽留一點幫會的形象,“咳,阿皓兄弟,你不要誤會。我們大姐頭一般不這樣,她平時為人很嚴(yán)肅,真的�!�
屋內(nèi),驍騎堂那位平時為人很嚴(yán)肅的大姐頭,正樂顛顛地從行李箱里搬出兩個椰子殼做的大頭男娃娃玩偶——造型非常奇特,頭大身小,且胯下皆有一根奇長的小棒棒。
崔東東一臉淫笑,“買給你和小三子的,拿回去以后一定要放在床邊上。你看哈,這兩個娃娃是這么用的,只要床一震,它們的小棒棒就會抖個不停!哈哈哈哈!”
笑完了,她見大佬不僅沒發(fā)話,而且依舊黑著臉瞪她,于是抱著娃娃嘻嘻哈哈地湊上來,“怎么啦?生氣吶?怪我沒問,我以為他知道咱‘大嫂’的事,開個玩笑嘛。”
“你少胡說八道,”夏六一余怒未消,看著這兩個又丑又不正經(jīng)的娃娃更是心堵,“你還找秦皓吃飯做什么?”
“飯當(dāng)然得吃!你背著小三子,不是,背著我這個副堂主,新收了一位親傳門生,我當(dāng)然得跟他溝通溝通,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替小三子,不是,替咱驍騎堂把把關(guān)啦�!�
崔東東說到這里,坐在大佬的老板椅扶手上,一把摟住他肩膀,故作神秘地壓下聲來,“喂,大佬,老實講你這事做得不妥當(dāng),你收他之前就沒考慮過后院起火?你還親自收了他作門生,人家小三子當(dāng)時入幫,都僅僅拜在我名下而已。這小子的事你肯定還瞞著小三子對吧?不然小三子早在你家后院搭柴火堆、澆汽油了!”
“關(guān)他屁事!”夏六一道。他從來沒考慮過這一茬,因為他從來就沒對秦皓起過別的心思!僅有的幾個對“大嫂”之事的知情者——小馬和幾個保鏢——因為并不知道他過往對青龍的異樣情意,也從未在他面前點破、提醒過�,F(xiàn)在突然被崔東東這么一說,他琢磨過味兒來,確實是有點心虛。
何初三知道他與青龍的往事,但從來都沒有表現(xiàn)出呷醋的樣子,也沒問過在他心里青龍和他誰輕誰重。死者為大,何初三又聰明,哪怕心里扎了根針,也不會輕易問出口,不會傻乎乎地挑事。但是現(xiàn)在來個活的冒牌貨,他可就摸不準(zhǔn)了——那撲街仔最近這段日子當(dāng)大嫂當(dāng)?shù)美碇睔鈮�,連他抽根煙都要管!這醋勁一上來,怕是真要搞事!
何初三在夏六一眼里其實一直有幾分神秘——何影帝嘛,又精明,又能演。撲街仔的心意他懂,但心思他從來都不懂,總覺得這小子腦子里有數(shù)千萬個齒輪,動不動就轟隆隆地亂轉(zhuǎn)出一些他不知道的花花心思來。
夏六一想到這里就心虛成怒了,又補了一句,“他敢!”
崔東東哈哈一笑,唯恐天下不亂,“那我今晚叫上小三子一起去吃飯,看小三子敢不敢?”轉(zhuǎn)身就拉開門往屋外喊,“小秦皓,走走走,大姐頭請你吃飯去!”
夏六一罵了聲娘,一拍桌子跟著沖出去。崔東東攬著秦皓胳膊往走廊上走,夏六一大步流星而至,一把拽住了秦皓另一只胳膊,低罵道,“崔東東!你敢!”
崔東東難得見大佬這副模樣——心虛得連玩笑話都分不清——樂得眼睛都瞇成一條線,“怎么著,你怕你的小寶貝兒被人撕了吃了?哈哈哈,放心啦,你這小寶貝兒身手這么厲害,‘那個誰’又打不過……”
她邊說邊扭頭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那個誰”,傻在當(dāng)場,嘴里還繼續(xù),“……他�!�
何初三西裝革履,身姿挺拔,一副溫文爾雅的紳士氣場,對著她微微一笑,“東東姐,你回來了�!�
崔東東樂極生悲——自己倒是樂極,生了大佬的悲——嘴張成“口”字,傻了三秒,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嗨,小三,不不,小何顧問呀,好久不見�!闭f完還欲蓋彌彰地扭頭看了大佬一眼——大佬的手還搭在秦皓胳膊上。
何初三又朝大佬微微一笑,“大佬好�!�
“……”大佬把秦皓的胳膊放下了。
“這位是?”何初三朝著秦皓也微微一笑。
“這是新來的同事!”崔東東忙道。
何初三笑容和善,“你好,我是公司的投資顧問,姓何�!贝蠓降叵蚯仞┥斐鍪秩ァ�
秦皓不失禮節(jié)地與他握了握手,“秦皓。”
何初三握著他的手,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著他的臉,露出更加贊賞的笑容,“這位新同事長得真是一表人才,一定很得大佬欣賞。是吧,大佬?”
“……”大佬臉黑了。
嗅出了火藥燒焦般的微妙氣氛,崔東東眼睛四周一瞟,走廊上還跟著兩個保鏢,以及三兩個路過的工作人員,料想何初三再怎么也不會在這里大開酸炮,于是把秦皓的胳膊一挽,帶著他溜為上計,“那個,大佬,小何,我要帶這位新來的同事去吃飯,先走了哈�!�
“……”大佬轉(zhuǎn)眼瞪她。
崔東東假裝沒看到,拉起秦皓就走。何初三還在后面道,“東東姐,這幾天你有空嗎?有些項目的事需要跟你商議�!�
“行啊行啊!電話再約!”崔東東邊走邊道,腳步愈發(fā)飛快,“對了!大佬辦公室放著我給你帶的禮物,記得帶回去哈!”
“好啊,謝謝東東姐�!�
崔東東拽著秦皓一路狂奔進了電梯。秦皓被她拽得步履蹣跚,有些疑惑,“大姐頭?”
“不要問不要問,知道得太多有生命危險,”崔東東低聲勸道,隨后又拍著胸口自言自語,“今天真是撞太歲啊,我要不還是再出去玩兩周算了,明天別回公司了�!�
……
崔大掌柜帶著導(dǎo)火索臨陣脫逃,剩下夏大佬獨自一人悲壯地站在陣前,面對微微而笑、神態(tài)如常的敵方大將何初三。他沒辦法,只能使了一招以進為退,板著臉端出大佬架子來問,“你來這兒干什么?”
何初三掃了一眼路過的一名工作人員,向她點頭微笑示意。工作人員剛要對他回以微笑,發(fā)現(xiàn)他身邊站的是大佬,立馬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喚了聲大佬、何顧問,小碎步跑了。
這下,走廊上除了兩名保鏢,一時無人。何初三上前一步偷偷牽住了大佬的手——剛才抓秦皓胳膊的那只手——笑容愈發(fā)溫柔燦爛,“接你回家吃飯呀,六一哥。”
第55章
何先生的莫名微笑
夏六一,今年芳齡二十七,年紀(jì)輕輕乃為一幫之主,雙刀血修羅之名威震四方,是放在流行肥皂劇里頭立刻散發(fā)出耀眼刺目之主角光環(huán)的人物。其人性情冷傲,行事狠辣,穩(wěn)坐龍頭大佬之位三年,瀟灑風(fēng)姿迷倒百千幫眾,無不對其俯首稱臣。
此等刀頭舐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變色的大人物,只有在面對牙醫(yī)的錚錚鐵鉗與瘋狂轉(zhuǎn)動的大牙鉆時,才會心神動搖那么一咪咪。
然而今日,他頭一次發(fā)現(xiàn)了恐怖程度堪與牙醫(yī)相提并論的東西——那便是他家何先生的莫名微笑。
夏大佬豈止心神動搖一咪咪,盤著手一臉僵硬地坐在客廳沙發(fā)上,他心中的小鼓,已經(jīng)打出重金屬搖滾樂的節(jié)奏——因為何初三那詭異的笑容已經(jīng)持續(xù)整整兩個小時了!
何初三現(xiàn)在在廚房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和著湯鍋。夏六一神經(jīng)緊張地聽著廚房那頭“叮……�!!钡蔫F勺撞擊鍋沿的聲音,還伴隨著何初三輕輕的哼歌聲。
認(rèn)識三年,這是他第一次聽見何初三唱歌!這小子一直稱自己五音不全、沒有音樂細(xì)胞,夏六一從來沒聽他開過嗓!
撲街仔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哼得的確很難聽。
難聽的歌聲與詭異的微笑交織在夏六一的腦海中,他甚至產(chǎn)生了這小子正在往湯里下毒蠱的錯覺。
“六一哥?”溫柔的呼喚打斷他的神游天外。夏六一驚得整個人都顫了一下,掩飾地咳了兩聲,回頭看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