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玉觀音急忙將他的腦袋捧起來一看——小馬臉色慘白,嘴唇發(fā)烏,已經厥過去了。
……
小馬大干一炮,掙裂了傷口,接下來半死不活地躺了三天,坐都坐不起來,從一位錚錚鐵漢淪落為一朵弱不禁風的嬌花。玉觀音這個死沒良心的一邊伺候他一邊還忍不住笑,氣得他直翻白眼。
他不要玉觀音的朋友來幫襯,非讓玉觀音把朋友“請”回家去,省得他看著礙眼。玉觀音那雙手慣常是用來殺人的,并不是用來伺候人的,給他擦身時沒輕沒重,端上來的水不是太燙就是太冷,煮的飯菜比糞湯還難聞,夜里被子不是太厚就是太薄,一冷一熱逼得他直打噴嚏。小馬之前在農家小院時,成日里昏昏沉沉無知無覺,現在腦子清醒了,就開始吹眉瞪眼地挑剔,一會兒嫌她笨手笨腳,一會兒罵她蓄意虐待。
玉觀音忍了他兩天,到第三天的時候,乖巧小媳婦終于裝不下去了,兩人在屋里大吵了一架。玉觀音說自己盡心盡力,小馬罵她笨如死驢,玉觀音說他故意挑剔,小馬罵老子就是懷恨在心,玉觀音說早知道你不要救我,小馬說我就讓你死在山崖底下算了你這個背信棄義的賤人。
玉觀音不說話了。小馬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心里不是這樣想的,不,他心里也許是有這樣一些賭氣的想法,但他并不是這樣做的,他也萬萬不想將這些話說出口的。
他是個粗人,嘴賤。本來心思就不夠婉轉,說出口就更難聽了。
玉觀音要出去,小馬忍著痛跳下床去追她。她一條腿瘸著,走不快,在客廳里就被小馬追上了。小馬使出渾身力氣把她抱住,她推不開——小馬那傷口長,推狠了怕又裂開。
“我跟六一之間沒有信義,”她說,“我跟誰都沒有信義。我爸爸媽媽被金彌勒殺死的時候沒人救他們,我被金彌勒虐待的時候沒人救我,我從小到大不知道信義是什么!我利用六一,你覺得我無情,難道他對我就有情嗎?他不也利用我殺死金彌勒嗎?六一的兄弟是你,是青龍,不是我。青龍死了,他會為他報仇,你死了,他會為你報仇,我死了他會嗎?我知道他一直看不起我,你們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我就是自私,我就是沒有感情,我本來就是個賤人。”
“夠了!你別這么說自己!”小馬道。玉觀音別著臉不看他,他硬將玉觀音的下巴端回來。玉觀音面色蒼白,臉上什么表情都沒有。
她垂著眼道,“你放心,你說過的話我記得,等你傷好一些我就滾,不會再讓你見到我的�!�
“小玉!”小馬急道,“賤人是我!剛才是我嘴賤!但我心里不是那個意思!”
他又氣又急,平時罵人的時候牙尖嘴利,輪到哄人講道理的時候他反而半天理不出個名堂來,情急之下一把將身上的襯衣撕開,“你不要聽人怎么說,你看人怎么做好不好?!我都為你這樣了,你還覺得我討厭你嗎?!”
猙獰的傷口橫跨過他的身體,因為太長,連尋常包扎都不能,繃帶密密麻麻將他上身綁得好似木乃伊,嗆鼻的藥味混雜著血腥氣撲面而來。玉觀音面色一顫,放棄了掙扎的力道。
“你別傻了,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我怎么會跟我看不起的人上床?”小馬摸著她冰涼的臉道,“你是我的女人,你活著,我救你,你死了,我給你報仇�!�
玉觀音半天發(fā)不出聲音,在他懷里顫抖著,水跡濡濕了他的指尖。
……
他們什么話都沒有再說,靜靜地摟抱在一起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小馬睡眼稀松地往身邊一摸,被窩里冰涼。
他嚇了一跳,坐起身卻發(fā)現玉觀音只是在隔壁廚房給他熬湯。鐵勺撞擊著湯鍋發(fā)出叮叮的聲響。他放下心來,歪在床頭耐心地等待著。
半個小時之后,玉觀音小媳婦一般乖巧又靦腆的,端了碗熱氣騰騰的雞湯出來。小馬滿心期待地喝了一口……依舊味如糞湯。
小馬心里嗷嗷苦,又不好傷了玉觀音一番美意,強忍著又喝了兩口。反倒是玉觀音忍不住翻了臉,“不想喝就別喝了,臉皺得像個老頭!”
“你到底認不認得出廚房里哪個是鹽!教了你幾遍了!笨得跟死豬似的!”
“我一個男人為什么要會做飯!我們以前整個山頭的男人都不會做飯!”
“這個時候你又是男人了?!你是蝸牛啊變來變去的?!”
兩個人嘰嘰喳喳地又大吵了一架,扯著嗓子互相甩臟話,連對方的祖宗十八代都伺候上,玉觀音粵語詞匯量不夠,罵不過小馬,索性連泰語夾英文的一通胡罵。罵了半天她也不說要走,小馬也沒說什么后悔救你的蠢話。兩人一邊吵一邊一起進了廚房,小馬靠在玉觀音身上罵罵咧咧地指示她怎么重新煮東西吃。
“我知道!”玉觀音還不嫌他嘴碎。
“你知道個屁!”小馬往她胸前抓了一把,“再嘰歪老子抓爆你的胸�!�
“你還是小心別把傷口抓裂了吧,”玉觀音還挺嫌棄他,“你打一炮要睡三天�!�
“撲街你……”
小馬大掌一揮,扣著玉觀音的兩顆奶子要把她往墻上按,準備舍命干了她。廚房外傳來一聲尷尬的咳嗽,兩人回過神,正見玉觀音的朋友滿臉通紅地站在外面。
玉觀音一矮身從小馬胳膊底下鉆出去,與她朋友聊了幾句。她朋友留了一大包藥瓶下來,匆匆離去了。
“那是什么?”小馬皺著眉頭在后面問。
“我的藥。”玉觀音沒瞞他,鉆進廚房里,把他兩只手按回自己胸上,示意他繼續(xù)。
小馬狠揉了她一把,“什么藥?”
“長奶子的藥。”玉觀音笑嘻嘻的。
“媽的不是已經這么大了嗎?!”
“要長期吃,不然癟下去很丑。”玉觀音說得嘻嘻哈哈。
小馬心里卻有些疙瘩,一邊跟她親昵一邊偷偷瞥了一眼那藥。心里知道不是她說的那么簡單,那應該是維持變性的某種激素藥,他知曉不多,但有所聽聞,她們這種人好像得一直吃。但那種東西吃多了對身體很不好,而且似乎影響壽命。
“別吃了�!彼苷J真地對玉觀音道。
“不吃就變回男人了,”玉觀音仍舊笑嘻嘻地,手摸進他褲子里開始撩馬二爺,“你不是喜歡女人嗎?不然我干脆去做個變性手術吧?就不用成天吃這些了。”
她另一只手按著小馬的手引到自己的裙底,“你不是不喜歡我這根嗎?我把它切了�!�
小馬聽了這句,心緒相當復雜。他自認為是一個鐵打的直男,捫心自問,當然喜歡女人并且只喜歡女人,至于為什么會跟半男不女的玉觀音糾纏不清到最后情根深種,他只能暗自歸因于天打雷劈上輩子作的孽。但真要玉觀音去做手術,他又舍不得——那得多疼�。∠胂笠幌戮陀X得蛋疼得發(fā)緊!
他蛋一緊,玉觀音就摸出來了,以為他情動,笑嘻嘻地繼續(xù)撩他。小馬被她撩得烈焰焚身,飯也做不下去,兩人就在廚房里胡天胡地亂搞了一通——戲鳥而已,不敢合體,怕馬大嬌花激動狠了又厥過去。
第139章
番外一:小馬的故事(4)
兩人借口修身養(yǎng)傷,白天在屋里吵架,晚上在床上打架。如此吵吵鬧鬧地過了一個多月,玉觀音的朋友又帶來一條新消息。
這天下午小馬仰躺在床上,正握著一只啞鈴伸展手部肌肉,玉觀音一瘸一瘸地進了門,靠在門框上對他道,“有六一的消息了,他回香港了。”
啞鈴頓在半空中,小馬緩慢地轉過頭來看她。
“你要告訴他你還活著嗎?你回去嗎?”玉觀音直白地問。
小馬半天沒說話。
他如果報了平安,就勢必要報為什么平安。他如果回了香港,玉觀音又怎么辦?他要帶她回去嗎?大佬會拿她怎么辦?
他沉默到深夜,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玉觀音躺在他身邊,呼吸平穩(wěn)地像是睡著。黑暗之中,小馬突然轉身翻到了她的身上——她的眼睛在黑暗里閃著光芒,她也同樣沒有睡。
小馬粗魯地揪著她的頭發(fā),低下頭深深地吻了她。
他將她按在床頭兇猛進入,大力地搓揉她,一邊用盡全力地干她一邊狠狠拍打她的后臀。挺翹的白花花的屁股扭動著泛起波浪,留下一道一道的紅痕,漸漸被他拍打得腫脹起來。受虐體質的她伸著舌頭發(fā)出高亢的呻吟,聲聲嫵媚入骨,像一只勾魂攝魄的狐貍精。他掐著她的喉嚨不讓她發(fā)出聲音,窒息的快感令她的下體高高地翹起,未經碰觸就自己射了出來。
他們從深夜翻滾到天亮,玉觀音被干得又哭又叫,滿臉淚痕干了又濕,奶子上全是縱橫的牙印,兩顆奶頭被咬得紅提似的,下體疲軟得似一根軟蟲,任小馬怎么粗魯地挑逗都再也硬不起來。她最后被干到瑟瑟發(fā)抖地射了尿,神情渙散地趴在床上,渾身像從水里撈出來,卻依舊撅著屁股咬住小馬不放開。
小馬下了床,將她抱到浴室里,在浴室地上又按住她干了一輪。玉觀音似狗一般趴在地上,被沖撞得一下一下向前撲倒,腰軟得直不起身,光是哭著哼叫,聲如蚊蚋�;谢秀便遍g她又被抱了起來,被按在墻上,兩腿離地地被頂干,全身的重量都落在屁股里那根肉杵上。
他們從深夜翻滾到天亮。她發(fā)出最后一聲顫抖的喘息,脫力地厥了過去。
……
下午時分,她在蟲鳴鳥叫聲中醒來。轉過頭去呆呆地看著窗外,回憶起昨晚那些顛鸞倒鳳的細節(jié),波濤洶涌間小馬兇狠而沉迷的神情,汗水從他英武粗獷的面上滴滴淌落,墜到她的額頭上……她一陣臉紅心跳。
那時候夏六一帶著幾個保鏢跟她一起去見金彌勒,她一眼看出其中一個臉上帶疤的惡漢不是尋常保鏢,倒像是夏六一帶來接班的小頭目。她故意湊到幾人跟前上下打量,惡漢臉上惡狠狠的,視線卻忍不住往她胸上瞟,但等她拋去媚眼,那惡漢又趕緊把目光收了回去,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她看來看去,覺得自己見過的男人里他看上去最為腰勁腎強、器大活好,當即按住扒了褲子,果然不同凡物……
她憶古思今,覺得昨夜那一場分手炮打得還算淋漓盡致,對于小馬的離去也就不那么介懷了。蜷縮起身體來默默揉了揉哭得紅腫的眼睛,她又躺了一會兒,翻身下床準備去廚房找些吃的。
結果驚訝地看到小馬扶著腰歪歪扭扭地站在廚房里,正在那兒守一鍋白粥。
小馬回頭看見她,也很驚訝!
小馬一夜奮發(fā)苦干,差點干得精盡人亡,才終于把這喂不飽的妖精給喂暈了過去。他洋洋得意地等著玉觀音癱床三天,好以此報復笑話她,結果她睡了幾個小時就精神抖擻地起來了,反倒是他自己失精過多,腰酸腿抖。
“你他媽蛇精轉世��?!”他罵玉觀音,“回床上躺著去!”
玉觀音站在廚房門口不挪窩,愣愣地問,“你不走嗎?”
“走什么走?”小馬轉過身去,嘗了一口粥,輕描淡寫地道,“你不是說你傷好了自己滾嗎?你的傷還沒好吧。”
玉觀音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的腿傷了神經,也許一輩子好不了了。小馬說這話,是要留下來陪她一輩子嗎?
“……”
“操!你干嘛!走開走開,別,別弄我,你瘋了嗎!老子硬不起來了!放手啊!啊啊啊!媽的你這個妖怪……”
小馬慘叫著被她撲在案臺上又吃了一輪,被徹底榨成了藥渣,腰酸背痛地委頓在沙發(fā)上默默淌淚。玉觀音端著熬好的粥出來,他癱在沙發(fā)上有氣無力地罵,“媽的老子不跟你過了,你吸男人精氣活啊你……”
玉觀音放下粥,笑嘻嘻地撲他懷里,在他生出胡茬的下巴上蹭了幾下臉,摟著他的腰小鳥依人地道,“馬哥哥�!�
“叫什么馬哥哥!你比我大!老浪蹄子!”小馬推了她一把。
玉觀音就比他大三個月,臉皮倒是比他厚三寸,不為所動地賴在他身上發(fā)騷�!拔胰プ鍪中g吧,馬哥哥,做你的女人�!�
“別成天亂想,”小馬往她后腦勺上拍了一下,“我只要你身體好,是男是女是什么我都不在乎�!彼氲角袊\嘰這么個事,又是一陣蛋疼。
玉觀音趴在他懷里不作聲,過了一會兒又開始撩他。小馬大罵著作出殊死抵抗,兩人在沙發(fā)上鬧成一團。
……
但小馬最終還是走了。因為兩個月后,香港那邊傳來了驍騎堂被警方封鎖、夏六一失蹤、崔東東拒捕自爆而亡的消息。
知道這個消息之后,玉觀音靠在陽臺上抽了一下午煙。
小馬中午吃過飯,戴著頂大草帽,興沖沖地扛著魚竿出門去釣魚,傍晚時分才回來。一回家聞見滿室焦臭�!坝裼^音你這撲街!又把飯煮糊了!你腦子豬屎做的?!你晚飯想吃鍋底是吧?!”
玉觀音掐滅最后一根煙,平靜地出了陽臺。小馬怒氣沖沖地拎住了她的衣領,她輕輕松松一個過肩摔把小馬砸到了地上。兩人卯起勁來大打了一架,沒兩個回合就分出勝負——小馬被她反剪著手臂摁在墻邊,扯著嗓子嗷嗷地慘叫:“手手手!要斷了!謀殺親夫啊你!”
他被玉觀音放開了,一邊揉著手腕一邊死皮賴臉地還要嘴硬,“你他媽就仗著老子舍不得打你!”
玉觀音作勢還要動手,小馬大丈夫能屈能伸,趕緊撒腿往廚房逃了,“別別別,小玉妹妹,飯煮糊了不要緊,馬哥哥去給你燉魚湯!嘿嘿嘿!”
玉觀音一瘸一瘸地跟著他進了廚房,盤著手靠在墻邊看他。小馬一邊手腳利落地剖魚,一邊嘴碎碎地跟她講道理,“你沒學過那句中國古話:‘君子動口不動手’。馬哥哥剛才罵你,那叫‘動口’,你對馬哥哥‘動手’就不好了,馬哥哥對你這么好,你好意思嗎?還不是你說想吃魚,老子才去河邊蹲了一下午,回來連口熱飯都吃不上,你忍心嗎?”
“如果六一出事,你會回去嗎?”
小馬抓著一條活魚,滿手魚鱗魚漿地轉頭看她,“什么?”
玉觀音半天沒接著說話,單是看著他。小馬將魚扔進水池,放下刀,謹慎而嚴肅地又問了一遍,“你剛才說什么?”
玉觀音知道他的答案,她沒有瞞著小馬的打算——有這樣的沖動,但沒有這樣的打算。人間于她如修羅場,小馬是她唯一的光亮,若她欺瞞他而總有一天被他知道……她不想見到他那時的神情。
她看著小馬的眼睛道,“驍騎堂出事了,你走吧。”
小馬有些不敢相信,但玉觀音并不是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不過聽說六一失蹤了,你們的副堂主死了�!�
小馬臉色一寒,周身的血都發(fā)了冷,他低下頭去看著自己顫抖的指尖——東東姐死了?!
他下意識地踱出幾步,想了想又道,“你呢?你怎么辦?”
“我不能跟你去,”玉觀音道,“坤張和國際刑警都在找我,我出現反而會害了你們驍騎堂�!痹僬f,夏六一若還活著,見到她必不會高興,她不想讓小馬夾在他與六一之間難做。
小馬一時間有些六神無主,來回又踱了幾步。他一定要回去,但他放心不下玉觀音。他幾番張口,欲言又止,玉觀音替他開了口,“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你……你能照顧好自己?”
“我又不是孩子,”玉觀音道。她見小馬一臉“你連煮飯都不會”的焦慮與鄙夷,撇撇嘴又補充道,“我會請個傭人�!�
小馬略微安下些心,但仍是心神不寧——夏六一和崔東東一死一失蹤的消息煎熬著他。
他連分別炮都沒有心情打。夜晚時玉觀音唇舌逗弄了他好一會兒,都撩不起馬二爺的興致。小馬伸手將她提到懷里抱住,大掌往下一摸——她自己也沒硬起來。
他含住了玉觀音的嘴,溫柔地吻她,心里盡是柔情。他知道玉觀音舍不得他。自從他跳下山崖那一刻,他就沒有懷疑過自己的真心。自從他見到玉觀音眼淚的那一刻,他就沒有懷疑過玉觀音的真心——他在玉觀音面前除了一片真心和一條爛命,一無所有,連掩蓋真心的遮羞布都沒有,玉觀音若是不愛他,還能因為什么跟他在一起?
凌晨時分,小馬下床收拾行李,揀了一件衣服,拿起玉觀音昨夜讓人送來的假護照。他站在床邊看了看閉眼裝睡的玉觀音,彎下腰在她唇邊親了一親,轉身而去。
……
三個月之后,他重回泰國,推開了城郊小樓的大門。沉悶的空氣卷著塵灰迎面而來,小樓里空無一人,蛛網暗結。他樓上樓下地尋了一圈,在臥室的枕頭下面尋到了一張字條。
“我的傷好了,珍重。小玉�!焙竺媸且幻栋祮〉拇接 �
玉觀音兌現了她的承諾,從此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再也沒有出現過。
第140章
番外一:小馬的故事(15)
1997年5月。
位于尖沙咀的一棟窗明幾凈的辦公樓內,身著西裝的男女工作者們正在神色匆忙地出出入入。還有一個多月香港就要回歸中國,這間業(yè)界小有名氣的會展公司接手了不少本地商會、香港與大陸合作貿易的會展事宜,正在忙得熱火朝天的時候。
樓層門口的公司招牌上鑲嵌著一行金光閃閃的大字“大家發(fā)大財商貿服務有限公司”。若是仔細觀察,可見招牌下似乎還有一段字跡,隱約可見“驍騎投資”幾個字眼,是舊招字被刮除后遺留的痕跡。
樓層盡頭的董事長辦公室內,辦公家具的擺放一如四年之前,只是臺上、柜中多了一大堆裝飾品:一眼看去,顏色十分純凈,盡是金佛頭、金獅、金蛤蟆、金蝠、金貔貅……辦公桌正中還擺了一尊人頭大小的金元寶。乍看之下,富貴非常,滿堂熠熠生輝。
坐在老板椅上的男人正一邊哼歌一邊用一支金牙簽剃著他那一顆閃閃發(fā)光的金門牙,眼睛盯著臺上一副與周遭黃金飾品格格不入的木頭相框。相框有些年頭了,邊角都有磨損,鑲嵌的照片是一副眾人合照,幾個青年男女勾肩搭背地站在海邊。照片正中有一個臉上帶疤的青年大漢,硬將自己個頭不小的身軀嵌進另外兩位手牽手的靚仔中間,齜著一口大白牙,笑得燦爛又囂張。
男人低頭盯著那口大白牙看了半天,打了個冷顫,嫌棄地從他那金輝熠熠的牙縫里擠出一個字,“土!”
門外有人叮叮咚咚地敲門,男人抬起頭來,露出一張成熟英武、粗獷狂野、男人味十足的面容,一道舊疤橫在棱角分明的面上,令他的神情顯得十分兇惡不羈——沒有半分商務人士的氣質,反而似一只披著西裝皮的野獸。
“進來!”男人不耐煩道。
門開了,探頭探腦地進來一個青年小伙,兩只碩大的招風耳,猴子似的蹦蹦跳跳。身后跟著一個畏畏縮縮的小靚仔,看起來瘦瘦干干,形象十分萎靡。
猴子青年喜氣洋洋地道:“馬哥!我把我鄉(xiāng)下表弟帶來啦!您還記得他嗎?就是我經常說的那個特上進、特有前途的鄉(xiāng)下表弟!帶來給您過過眼!您看他怎樣?不錯吧!剛到香港沒地方落腳,求您給安排份工作!”
男人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靚仔,“這成年了?”
猴子青年往小靚仔頭上拍了一巴掌,“還不快點告訴馬哥,幾歲?”
“二十一。”
“他媽的什么二十一,十六還差不多!”男人瞪著眼睛道,“老實點說話!”
小靚仔半天開不了口,抽抽搭搭地吸了幾口氣。男人正要不耐煩地催他,小靚仔突然一聲暴喝,“嘩啦”一把撕了自己的上衣,露出肌肉虬結的上半身——他瘦是極瘦,肌肉卻是一條一條鋼筋一般地嵌在身上。
“馬大佬,我說的是真的!”他漲紅著臉,挺著胸膛喊道,又抖著手從褲兜里摸出一張紙片,雙手奉上,“這,這是我的身份證明,我今年二十一!我老叔是個武師!我六歲習武,跟著老叔走南闖北,經驗豐富,人品優(yōu)良,勤勞肯干,希望為馬大佬盡一份綿薄之力!馬大佬有什么需要,小的必將殫精竭慮……”
“停停停!”馬大佬不耐煩地止住了他,“唱戲呢你?!什么蛋精騎驢,聽都聽不懂!說說吧,你有什么技能?擅長什么?”
小靚仔打了個立正,挺起胸膛道,“打架斗毆!收數搶錢!只要大佬您想得到的,沒有我做不……”
“停停停!”馬大佬瞪起惡狠狠的眼睛,“你他媽當這兒什么地方?!一口一個大佬,什么年代了還有大佬?!問問你表哥該叫我什么?!”
他表哥往他腦袋上又扇了一巴掌,“蠢蛋!叫馬董事長!”
“馬董事長好!”
馬董事長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行了!還‘打架斗毆、收數搶錢’?”他拉開抽屜抽出一大沓票子拍在金元寶旁邊,“馬爺我這么多錢,還用出去搶?!現在是和平年代,你們這些靚仔要學會轉換思維,一天到晚嚷嚷著打打殺殺,你打打殺殺掙到錢了嗎?掙到了還餓得跟雞仔似的?!”
小靚仔被他訓得灰頭土臉,低著腦袋一臉喪氣。
“抬起頭來給馬爺看看!”馬董事長道,“好,轉過去,轉過去,屁股撅起來給馬爺看看。”
“行吧,”馬董事長看了幾眼,對他表哥道,“資質還不錯,送到大傻那兒,喂肥一點好接客�!�
小靚仔哭喪著臉,“馬董事長,您,您要我去做鴨?”
“你想得倒美!”馬董事長一瞪眼睛,“讓你去保全公司培訓!給人做保鏢!一身傻肉長到腦子里去了?”
小靚仔得了工作,屁顛屁顛地拜謝老總,落荒而逃。他表哥逃不掉,留在辦公室里挨訓�!熬瓦@熊樣還叫上進?你老家祖墳上冒煙呢?!”
猴子青年跟了馬董事長三年,被他訓得頭皮都掉了兩層,刀槍不入地在那兒死皮賴臉,“嘿嘿嘿,馬哥,瞧您說的。小孩子嘛,教育教育就學好了,他心地不壞�!�
“他心地不壞,你心地壞!仗著老子寵你,又給送過來個吃白食的!”
“瞧馬哥您說的,訓他幾個月不就開始給咱公司掙錢了嘛,嘿嘿嘿。”猴子青年殷勤地上來為馬董事長捏肩捶腿,“馬哥好,馬哥妙,馬哥是咱們的金元寶!對了,馬哥,聽說‘和尚’家的夜總會最近新來了幾個下海模特,晚上我請您去樂一樂?報答您對我表弟的知遇之恩!”
馬董事長不為所動,“沒勁,不去!”
猴子青年俯在他耳邊竊竊私語,“聽說有一個奶子特大……”
“能有多大?”馬董事長懶洋洋地一抬眼皮。
“這么,這么大�!焙镒忧嗄暝谛厍氨葎澋馈�
馬董事長端詳了端詳那熟悉的尺寸,勉為其難地嘆了口氣,“唔,那就去看看吧。”
“好哇!馬哥!我再把幾個弟兄們叫上,熱鬧熱鬧!”
傍晚時分,夜總會包廂,燈紅酒綠,杯盤狼藉。馬董事長喝得酩酊大醉,摟著濃妝艷抹的大奶子模特,端著話筒,扯著嗓子嚎唱當紅天王在這一年新出的熱曲《只要為我愛一天》。
“若你用我的感情愛一天,愿意讓時間靜下等你十年,啊啊嗷嗷嗷……嗷嗷等你實踐……嗷嗷總有一天……”
他忘詞了,也不睜開眼睛去看屏幕,滿臉通紅灼熱,閉著眼睛中咒一般地鬼吼鬼叫。嚎到至情之處,聲至哽咽,一只手緊緊攥著模特的奶子,鼻涕眼淚橫流地唱:“若你用我的心情過一天,定會明了我度日怎會如年……嗚嗚嗚……風雨漫天……嗚嗚……”
一群小弟喝得臉如猴子屁股,在下面哇哇嗷嗷地鼓掌,“董事長唱得好!董事長唱得好!”“董事長大男人真性情!”
董事長性情率真,一曲終了,終于忍不住抱著模特嚎啕大哭:“你這個沒良心的小賤人!馬爺為你連命都不要,誰他媽讓你傷好就走的!你跟馬爺商量過了嗎!嗚嗚嗚!四年了,四年了啊,哪兒都找不到,你是要想死你馬爺嗎……嗚嗚嗚……死沒良心的!糊死你,糊死你,老子用鼻涕糊死你!”一邊哭一邊將鼻涕眼淚往模特的大奶子上蹭。
新來小靚仔小心翼翼戳戳他表哥,“董事長在哭誰啊?”
“他夫人,據說是個大奶子美人兒,幾年前不知道什么原因跑了……”
模特被董事長的鼻涕眼淚嚇得要死,想掙又睜不開,眼睜睜地看著一大團鼻涕要滴到自己乳溝里去,不由得發(fā)出一聲慘叫,“呀——!”
伴隨這聲尖叫,包廂門口被人從外一腳踹開!
“警察查房!”“警察!不準動!”“身份證拿出來!”
一群小弟面面相覷,老老實實地交出了身份證。馬董事長站在原地沒挪窩,一臉鼻涕眼淚,帶著哭腔問,“阿Sir,什么事��?”
“馬如龍,現在懷疑你從事三合會組織工作,在此非法集會,聚眾吸毒!跟我去隔壁進行血液檢測!”
“查個屁啊,誰他媽吸毒了,老子還沒哭完呢!”馬如龍意猶未盡,抓著模特的奶子不肯放手。掙扎間被幾位警員強行掰開手,又扭又叫地,醉醺醺地被警員們架走了。
剩下幾個小弟們面面相覷,新來的小靚仔哆哆嗦嗦,“表哥,怎,怎么辦?”
猴子青年往他腦袋上又拍了一巴掌,“辦個屁辦!差佬肯定是故意找茬!”回頭沖另外兩個小青年罵道,“還不快給何顧問打電話!”
馬如龍酒氣熏天地被架進了樓層盡頭的一間包廂。包廂內沒有音樂,燈光明亮。幾名警員將他扶到沙發(fā)上,回身鎖上門。包廂的角落里走出兩個人影,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審視著他。
馬如龍滿頭亂發(fā),滿臉都是縱橫的水痕,咧著嘴露出一顆閃閃發(fā)光的金牙。他歪倒在沙發(fā)上縮成一團,抱著靠枕一邊哭一邊滿嘴嘟噥,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謝家華皺起了眉頭,“怎么醉得這么厲害?我去找醒酒藥�!�
站在他右邊的另一個青年盯著馬如龍的金牙,笑了一聲,“不用�!币贿呎f一邊抓起茶幾上的一杯冷水,直接就潑到了馬如龍臉上。
馬如龍打了個激靈,懵懵懂懂地睜開眼睛。謝家華俯身道,“哎,醒醒。馬大佬,還認得出我嗎?”
馬如龍仔細辨認了一下他,昏沉沉地擺擺手,“別,別,謝副警司,我不做大佬很多年�!�
謝家華看他回了幾分理智,接著道,“馬如龍,這里沒有別人,也沒有監(jiān)聽設備,我們還是敞開天窗說亮話吧。我今天不是來找你麻煩的�!�
馬如龍瞇縫著眼拍了拍自己的臉,沒能拍散腦子里的醉意,迷迷蒙蒙地道,“噢,那敢問謝Sir找我做什么?”
謝家華開門見山地道,“香港警方需要你盡市民之責,為警方調查案件提供幫助。我們正在跟國際警察合作一宗跨國毒品交易案件,其中一條線索指向了本地社團東陽會。我們查到這間社團與你們驍騎堂有商務往來,你跟他們大佬‘胖和尚’有幾分交情。我想請你作為中間介紹人,將一名國際刑警的線人安插入東陽會�!�
馬如龍瞇著眼睛想了半天,皺巴著臉道,“謝Sir,我是不是聽錯了?我好像聽見你讓我?guī)途桨膊迮P底?”
“正是�!�
“我瘋了嗎?還是你們瘋了?”
謝家華其實也覺得這個主意挺瘋,不過仍舊說了下去,“馬大佬還是先見過這名臥底再說吧。介紹一下,這是國際刑警泰國分部的顧問……”
他讓開身形,身后的青年向躺在沙發(fā)上的馬如龍彎下腰,用一口流利的粵語道,“馬先生,你好�!�
馬如龍在聽到他聲音的一剎那就打了個激靈,像在那一瞬間觸了電,渾身的毛孔滋滋炸裂開來,血液沸騰,心跳如鼓!他的酒徹底醒了,趕緊撲騰著坐起身來,呆呆地看著面前這個萬分熟悉卻又萬分陌生的男人。
青年容貌俊美,眉目含笑,微笑著向他伸出了手,“初次見面,我叫蘇辛�!�
馬如龍一動不動,石化一般。
青年又笑了,燦若桃花的臉上染上一抹微紅,他有些羞赧地又喚了一聲,“馬哥哥�!�
馬如龍耳根一燙!三魂七魄剎那間重回體內!他顫抖地將兩只虎爪按上了對方的胸前,虎爪之下一貧如洗,只有兩塊微微隆起的硬肉,收攏手指抓了一抓,手感堅實而彈性——正是胸肌無疑。
他驟然爆發(fā)出了一聲五內俱焚、凄厲慘絕的哀嚎!
“奶子哪兒去了——!��!”
……
小馬的故事,終。
……
如果還要后續(xù):
當天深夜,馬董事長家宅。
“奶子呢——?�。 �
“馬哥哥,對不起嘛。那時坤張重金懸賞我的人頭,差一點就抓走我朋友,還查到了六一和你頭上。我想我不能這樣躲一輩子還連累你們,就做了手術變回男人,進金三角做臥底。我花了四年時間才取得坤張的信任,將他騙出金三角抓了起來,他過幾天就要上國際法庭……”
“你少廢話!!奶子呢——?�。 �
“沒有奶子了,不然我去墊兩個胸墊給你玩?”
“老子不要假的——�。±献右郧澳莾蓚真的——�。 �
“真的沒有了�!�
“嗚嗚嗚……我的奶子……我想了四年的奶子……那是我的奶子,你商都不跟我商量……你怎么這么狠心……嗚嗚嗚……”
“你當年不是說是男是女你都不在乎嗎?你到底是愛我還是愛我的奶子?”
“嗚嗚嗚……當然是奶子……啊啊�。√厶厶�!放,放開�。勰銗勰銗勰�!”
“還要不要奶子?”
“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要你要你要你,我跟你開玩笑呢寶貝兒,我想死你了我愛死你了,你是我的命根子,你先放開馬哥哥的蛋好不好?有事好商量……等一下,你綁我做什么?”
“不信你真的愛我,證明一下�!�
“想,想怎么證明?你,你要干什么?你手里拿的什么?這不是你用的嗎,你脫我的褲子做什么?”
“呵呵呵,我是男人嘛,你說我想做什么?”
“不,不要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啪!啪啪!啪!
……
小馬的故事的后續(xù),終。
第141章
番外二:小陸的故事(1)
夢中縈繞著桂花香氣。小院里綠樹成蔭,孩童們都在陽光下嬉戲。幼小的陸光明獨自一人蹲在墻角,額頭帶著一塊撞傷的血痕,目光冷漠地看著那些快活無憂的同齡人。
一只手朝他伸了過來,掌心溫暖,牽著他走入和煦的光輝下。那個被白光籠罩、看不清面容的人對他說,“明仔,別怕,壞人已經被抓走了。去跟大家一起玩吧�!�
他聽見小小的自己說,“我討厭他們,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我不能待在這里,我要離開了。”
他流出了眼淚,“別走。我喜歡你。別走�!�
“明仔,你要好好照顧自己,珍惜自己,學著喜歡他人,喜歡這個有陰霾也有光明的世界。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照亮你自己,你會遇到對你更好的人�!�
夢中之人碎成了萬千光影。陸光明在晌午強烈陽光的照射下睜開了眼睛。
酒店房間內一片狼藉,地上扔著被撕扯壞的衣服與幾個用過的安全套,被子與床單上粘黏著曖昧的水跡。
陸光明呆了一會兒,往自己臉蛋上啪啪了好幾下,才回想起來——昨夜,謝家華在酒吧買醉,將趕來的他錯當作了唐嘉奇。他將謝家華送到酒店后,謝家華死死拉扯著他不讓他離開。這位謝Sir平素衣冠楚楚、嚴肅正經,一喝醉簡直是個惡霸大流氓!他哄謝家華說自己是唐嘉奇,謝家華就要上他,改口說自己其實是陸光明,謝家華又要揍他。簡直無路可逃!
他被謝家華照著臉招呼了兩拳,卯起勁要回揍謝家華一頓,結果一個巴掌都沒回成,被戰(zhàn)斗力爆表的謝督察按在床上使勁抽屁股。最后無奈地認了命,鼻青臉腫地做回了“嘉奇”,謝家華捧著他的豬頭臉一邊癡癡地看,一邊還深情又溫柔地吻他。
后來就一起脫光衣服滾在了床單上。謝家華身材奇好,看得人臉紅心跳,技術奇爛,上得人哭爹叫娘。他跪趴在床上,咬著枕頭直嗚咽,心里罵得沸反盈天,嘉奇哥要是活著,他絕對不把嘉奇哥讓給這個器大活爛的撲街。
謝家華突然在他身后喚了一聲“嘉奇”,一滴滾燙眼淚落在他赤裸的背脊上。
他愣了一愣,轉過頭去,他摸到了謝家華臉頰上的淚水。淚水是真的,縈繞在對面心中的思念與痛苦,真的與他是一樣的。他抱住謝家華,不知怎的,自己也哭了出來。明明是在被當作別人而擁抱著,但靈魂相通的情潮涌動,是那樣的熱切與洶涌。
混亂不堪的一夜過去之后,他獨自一人在酒店床上醒來——謝家華這個不負責任的王八蛋,居然一聲不吭地偷跑了!
陸光明恨恨地咬了咬枕頭,渾身酸痛得要命,頭又昏沉,索性捂著被子又睡了過去。
……
謝家華帶著一隊警員在嫌疑人家的對面樓里盯梢。下午時分,烈日炎炎,他們所處的窗戶又向西,刺目的陽光曬得人焦頭爛額。謝家華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站在窗簾邊,皺著眉頭朝對面張望。突然一位下屬在他身后問,“阿頭,你受傷了?!”
“什么受傷?”謝家華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下屬順手拉開了后頸的衣領。下屬往里頭一看,“噗!”了一聲。“哇!你們快來看!阿頭昨晚夜生活很激烈��!”
其他幾名警員一窩蜂地湊了上來,齊齊圍觀起了謝家華肩背上血淋淋的抓痕。謝家華攏緊衣領大罵道,“誰不滾這次的報告歸誰寫!”
下屬們頃刻間做鳥獸散。只剩下謝家華惱怒地站在窗邊,黑著臉,姿勢扭曲地朝背后摸索,悔得腸青肚綠。
他上午醒來的時候,真恨不得把自己掐死。醉酒睡誰不好,居然睡了那個滿嘴胡說八道、做事不擇手段的混蛋小子陸光明!昨晚醉后的片段他一丁點都記不起來,只知道自己百分之百地對陸光明沒有那方面的意思——難道是這小子為了騙取情報,故意給他下藥迷奸了他?可如果是那樣,為什么反而陸光明會滿臉青腫、渾身都是吻痕,看上去反而更像被迷奸的那個?
謝家華煩擾地捏著太陽穴,一肚子憋火。眼角瞥見下屬們好奇地在門口張望,“躲什么躲?看什么看?出來做事!”
……
傍晚時分,被謝家華等人監(jiān)控的嫌疑人終于在樓下出現,隨即進入了對面樓中。謝家華緊密布控,派人守住多個出口,親自去抓捕嫌疑人。他帶著幾名警員小心謹慎地貼墻上了樓梯,離嫌疑人家還有半層樓,大哥大突然在腰帶上嗡嗡地震動了起來!
所有人都被驚了一驚,謝家華抬手穩(wěn)住隊伍,抽出大哥大一看,是陸光明打來的。他面無表情地摁斷了電話,朝隊員們做了繼續(xù)前進的手勢。剛走兩步,大哥大又嗡嗡地響了起來。
謝家華又摁斷了它。這次連三秒都沒隔,陸光明又打來了。
緊挨著謝家華的下屬,讀出了他臉上那副“與意料之外的人度過了一個刺激熱辣的夜晚現在對方開始糾纏不休而我并不想負責”的煩怒之情,忍不住碰了碰他的肩頭,悄聲道,“阿頭,跟人家試試啦,反正你都光棍這么多……”
年字還沒出口,他就挨了謝家華一個暴栗。謝家華手捂著大哥大,朝四周滿臉八卦的下屬瞪了一眼。眾人立馬垂眉低目,作乖巧狀。這位警隊大佬黑著臉,示意眾人原地別動,自己抓著手機輕步跑下半層樓,在樓梯拐角接起電話,不耐煩低聲道,“什么事?”
眾下屬鴕鳥一般長伸著腦袋,朝下張望,隱約聽見他們的上司又冷漠道,“你還在酒店做什么?我沒空過來。”
那邊又說了幾句。謝家華神情有些凝滯,過了一會兒道,“你等著�!本凸麛鄴炝穗娫�。他很快撥打了另外一個電話,交代了幾句之后,快步走回樓上。
下屬們又露出八卦兮兮的臉,正欲張嘴。
“誰說話這次報告誰寫�!�
“……”搖頭搖頭搖頭。
……
這邊廂謝家華率眾警員踹開房門,齊心協(xié)力摁住嫌疑人,然后又跳窗又攀墻地追捕從廁所窗戶逃走的嫌疑人同伙。那邊廂陸光明放下了手機,昏昏沉沉蜷縮在被子里。
他昏睡到了下午,發(fā)現自己發(fā)起了高燒。渾身酸痛沉重,連床都下不了。這種情況當然要找始作俑者負責了,于是打電話給謝家華要求對方回酒店“負責”、說自己發(fā)高燒了,卻頭昏到連謝家華說了什么都聽不太清,隱約好像聽見讓他“等著”。
“我等著你來了狠狠揍你一拳�!标懝饷靼涯X袋埋在被子里,迷迷糊糊地想。
他渾身燙熱難受,燜出了一被子的冷汗,等了不知道多久,房間門終于被人用房卡打開。他吃力地撩開眼皮,朝外看去——看到了酒店服務員與兩名推著擔架車的救護員。
“……”
姓謝那個拔屌無情的撲街,給他叫了輛救護車。
第142章
番外二:小陸的故事(2)
謝家華這一夜通宵審問嫌犯,熬得臉黑眉皺。凌晨時分,犯人被他熬破心理防線,蔫了吧唧地招了供。謝家華將收尾工作留給輪值的下屬,自己回辦公室擦洗身體換了套警服——他身上那套便裝奔波一天一夜之后又臭又熏,自己都聞不下去。
衣裝筆挺地出了警署,他迎著熹微晨光,開車趕往陸光明所在的醫(yī)院。
病房內,護士姑娘剛給陸光明換了新的輸液瓶,轉頭看見了一位身穿勁瘦警裝、滿面嚴正的警官。她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阿Sir,你來了就好了!”她迎上前低聲道,“這孩子太可憐了!肛門撕裂,感染發(fā)炎,發(fā)燒到39.5度,還被打得滿臉是傷,那個雞奸犯真是沒有人性!正衰人!你一定要抓到那個變態(tài),幫他主持公道��!”
“……”雞奸犯正衰人變態(tài)謝家華。
他走到病床邊仔細端詳了一番高燒昏睡中的陸光明。陸光明眉頭與嘴角還帶著被揍之后明顯的淤痕,燒得滿面潮紅,嘴唇發(fā)白干裂。這小子本來年紀就不大,長得又顯嫩,閉著眼的時候看不見那雙彎長眼睛里狡黠的光芒,愈發(fā)顯得天真而無辜,病弱而可憐。
謝家華是完全不心疼陸光明這副倒霉樣——前天夜里正是陸光明主動約他去酒吧,向他套情報的同時,還居心不軌地說唐嘉奇當年接近他是別有用心。正是陸光明的話刺痛了他的心,才令他沉溺于酒精麻醉之中,做下了匪夷所思之事——這小子完全是自作自受!
但他頭一次質疑了自己的人品與性癖——難道我醉酒后真的是一個饑不擇食又手段殘暴的變態(tài)虐待狂嗎?
謝家華的內心產生了極大震蕩。待到護士姑娘走了,他鎖上房門,小心翼翼地撩開被子,將陸光明衣服褲子全都拉開看了一看。陸光明渾身到處是令人觸目驚心的啃咬吮吸痕跡,漂亮的小白屁股上還有好幾個大巴掌印——等等!我為什么要覺得這小子屁股漂亮?!
“好看嗎?”一個沙啞的聲音突然道。
謝家華手一頓,抬頭正對上醒過來的陸光明笑瞇瞇的眼睛。
“……”謝家華木著臉為他提上了褲子。
“想不到謝Sir不僅是強奸狂魔,還是偷窺狂魔�。俊标懝饷鞑[瞇笑著說。
“……”一次次與他針鋒相對的謝家華,這次是真的束手無策。不要說動手揍他,連回罵他都問心有愧——陸光明連嗓子都是啞的,一聽就是昨晚太激烈了叫啞的。
謝家華默默無言,別過頭去看向窗外。不如拎著這小子一起跳下去算了。
陸光明臉皮厚不嫌事大,還在那里笑瞇瞇地拿刀戳他心窩子,“謝Sir昨晚很爽吧?射的時候叫得比我還大聲呢。不愧是警隊每年自由搏擊冠軍啊,體力真好,喝醉了還能翻來覆去地干了我三次,每次我以為終于要結束了你又去拆新套套呢。要不是酒店床頭的套套只有三只,恐怕你還要再多干兩輪,真是又勁又猛呢�!�
謝家華一顆心被他捅成蜂窩煤,臉黑如炭,終于憋不住回了一句,“你為什么不反抗?”
陸光明露出一副驚訝神情,“謝Sir是不是誤會了什么?你不會以為我自甘自愿吧?你可比我大八歲啊,我啃你這塊老肉做什么?再說了,我可是純1。”他偏過臉去讓謝家華看他臉上的青腫淤痕,“看清現實好嗎,謝Sir?你就是個暴力強奸狂魔�!�
眼看著謝家華一張臉又青又黑、一衰到底,陸光明得意洋洋繼續(xù)道,“現在你說怎么辦吧,謝Sir?是公了還是私了?公了的話,我今天就作為市民向謝督察報個案,說有一名高級警員對我進行了暴力侵犯與強制猥褻。私了的話嘛,嘿嘿嘿……”
這只一朝得勢的小狐貍,啞著嗓子還沒嘿嘿完,病房中突然響起了一串“咕咕咕咕——”聲。
兩人都一愣。過了一會兒,又一串“咕咕咕咕——”聲與它呼應起來。
兩人都面色詭異地看向自己的肚子。他們從前夜到今天凌晨,粒米未沾。
“你現在能吃東西嗎?你的傷�!敝x家華問。
“要吃流食�!标懝饷飨乱庾R回道。
謝家華轉身就走。陸光明反應過來,在后面嚷嚷,“喂,謝家華!你別逃避話題!跑什么跑!”
“閉嘴!躺著!”
……
謝家華步伐快,不到十幾分鐘就從附近酒家打包了一份生滾魚片粥回來。調直了病床床頭,他將粥碗擺放在一旁柜子上�!俺园�。”
陸光明不動彈,一雙狐貍眼睛盯著他打轉。
“干什么?”謝家華。
“你喂我啊。”陸光明示意自己還插著針的手。
“……”
謝家華只能端起碗來喂他。這位從小住豪宅的謝家少爺,衣食住行都是保姆傭人安排,獨居以后忙于工作,每天回家匆匆睡一覺又走,談不上有什么“生活”,也從來沒做過伺候人的活計。第一口粥就燙得陸光明“嘶”了一聲,小臉苦哈哈地皺上了。
謝家華倒也有學習改進之心,低下頭去吹了吹勺里的粥,一勺一勺都吹冷了喂進陸光明嘴里�?上ш懝饷魇莻得寸進尺、打蛇上棍的主子,趁機開始挑三揀四,一會兒嫌粥吹得太冷,一會兒嫌沒吹夠太燙,一會兒要喝開水,一會兒又要喝果汁,喝完還要小解,但又不肯用尿壺,非讓謝家華攙扶他去廁所。
謝家華詞窮理屈,強忍著抽他屁股的沖動,一一照辦。謝家華一臂高舉著輸液瓶,一臂掛著姿勢扭曲、步行緩慢的陸光明,好不容易將他送進廁所,送到了尿池邊。陸光明不急著小解,卻掛在他肩上好奇地戳戳看看。
“你脖子上怎么有這么多血痕?背上好像也有……”
溫熱的氣息吹拂在謝家華耳際,謝家華一下子記起了昨夜肉體交纏、情潮涌動時陸光明攀在他肩頭嘶啞的喘息與尖叫!肩背指甲摳抓的刺痛猶如當下!
他滿耳通紅,猛地推開了陸光明!
陸光明撞在墻上,莫名所以。謝家華一把將輸液瓶塞進他手里,“你自己尿!我九點還要上班,我走了�!�
陸光明也不知道他突然發(fā)什么瘋,提聲問,“那你中午還來不來?你不來我午飯怎么吃?你別想著不負責�。 �
謝家華答也不答他,仿佛逃離火災現場一般飛速地離開了。陸光明靠在墻上,回想起剛剛發(fā)生的一切,樂得哈哈大笑。這頭騙不著哄不順的犟牛,以往一見他就橫眉怒目、冷顏相對,這次可是徹底栽他手里了!啊哈哈哈!要怎么好好利用才好呢?
樂著樂著,他看著鏡子里自己滿面潮紅的臉,又安靜下來,微翹著嘴角回味著。昨夜痛歸痛,確實也有一咪咪爽到,令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受虐體質。不過當時揉摸著謝Sir結實光滑的胸肌與挺翹彈性的屁股,他最大的欲望還是將對方壓在身下干上一干——將這朵冰山之花壓在身下的征服欲與快感,會是多么令人陶醉啊,呵呵呵!
陸光明對著鏡子露出一臉標準反派的壞笑。然后作了一番小解,齜牙咧嘴地忍疼走回了病床,往床上一趴,美滋滋地等著謝家華中午又來伺候他。
中午十二點時分,他聽見了病房門被推開的聲音,于是笑瞇瞇地看向來人。
“……”
姓謝的那個拔屌無情的撲街,給他請了一個禿頭齙牙又口臭的護工大叔。
第143章
七夕番外
失戀
王凱文,芳齡二十一,這輩子第二次失戀。
而且兩次失戀對象還是同一個人。
第一次失戀,是他的初戀。那年他才八歲,住在暗無天日的蛟龍城寨,阿媽在餐館做女工,每天起早貪黑,沒時間管教他。他又窮又野,跟一只小狗一樣,有一天夜晚獨自在巷道理踢球,被一個無賴少年找茬搶了球、還打了他。他腦門一熱,拎起一塊磚上去就砸破了少年的腦袋。
少年發(fā)出哀嚎咒罵。他這才意識到他砸了城寨內沙家?guī)鸵粋紅棍的兒子,一個黑幫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