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唐可嘆了一口氣,“問題是你現(xiàn)在想開,誰給你做手術,”他頓了頓道:“國內誰敢給你做這樣的手術?”
大家都沒做過,心里都沒底,誰也不敢拿自己的職業(yè)生涯和江敘的命去賭。
“如果能拿到手術錄像,或許能找到人�!苯瓟⒄f。
“那就要看M國那醫(yī)生愿意分享多少了,”唐可說:“畢竟現(xiàn)在全球除了他,沒人動過這種手術�!�
“其實有�!苯瓟⒑鋈婚_口,卻沒了下文。
第10章
秘密
唐可看了他一眼,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這樣的手術如果成功,一旦見刊,必定要轟動整個科研領域,但如果失敗了,就會杳無音訊地混雜在一眾無人問津的論文里。
想來江敘最近應該也查了不少論文。
面對唐可探尋的眼神,江敘直白道:“有過三例,一例大人死了,一例孩子死了,還有一例都沒活下來�!�
所以連手術錄像網上都查不到,相關文獻也十分稀少。
勉強找到一些,也只提到了不明原因大出血、多器官功能衰竭、失血性休克……寥寥幾筆概括了死亡。
唐可先前沒想到這一層,聽江敘一說,他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危險性或許比他想的更大,氣氛一時有些低沉,唐可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想了想才道:“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有了M國這個成功案例在前�!�
江敘沉默了片刻,眼神落在厚厚的一沓檢查單上,“胎兒的情況……比我預想的要好�!�
淡淡的一句,聽不太出語氣。
他和沈方煜那荒唐的一夜本就喝了不少假酒,這幾個月,他又灌了巨量的咖啡,熬了無數(shù)個大夜,甚至還在醫(yī)院休息室的拳館和沈方煜打了結結實實的一架。
他本來以為這孩子的情況不會很好。
“胎心你自己也聽見了,各項檢查指標你也看到了,”唐可說:“你這孩子跟你一樣,骨頭硬�!�
一個并不被期待的孩子,卻有著那么頑強的生命力。
“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苯瓟⒃u價道。
淺藍色的窗紗被微風吹拂輕輕搖曳,唐可望向江敘,歲月沒在這個男人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跡,除了氣質更加沉穩(wěn),江敘的模樣和大學時幾乎沒有什么改變。
讀書的時候,因為這張臉,江敘從沒缺過追求者,剛工作的時候,甚至很多人都默認了長成他這樣的男生肯定有對象,但唐可作為江敘多年的好朋友,他知道江敘連姑娘的手都沒牽過。
他本來以為江敘這種學霸卷王,早已經脫離了戀愛這類屬于凡人的趣味,萬萬沒想到還有今天這一出。他似是感慨道:“我以前怎么沒看出來,你喜歡男的�!�
他換了揶揄的口吻,想讓氛圍顯得輕松些,“也怪不得那時候那么多姑娘追你你都無動于衷,我還以為你這輩子要獻身給醫(yī)學�!�
江敘抽了抽嘴角,“我不喜歡男人。”
唐可意外了:“那你干嘛和男的上床,還當0?”
江敘:“……”
精子必然是落在他的身體里之后順著軟導管游過去的,江敘想抵賴也沒有理由。
唐可從江敘的避而不談里好像明白了什么,又結合江敘全程都是一個人來檢查,還堅定地不想要孩子,他瞬間腦補了一場我愛你可你不愛我的曠世虐戀,小心翼翼道:“娃他爹,是個渣男?”
江敘的目光從薄薄的鏡片下穿透出來,落在唐可的臉上,“為了你的人身安全著想,我勸你別問了�!�
唐可跟江敘混得熟,知道他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尤其對朋友,都是掏心窩子的好,故而他也不怕江敘,反而更好奇了,“你沒問問他想不想要這孩子?”
江敘煩躁地拽了拽頭發(fā),“他不知道�!�
“那你更該告訴他了,”唐可說:“你這個情況和普通的懷孕還不一樣,危險系數(shù)這么高,萬一出點事兒怎么辦,你倆商量商量,拿個主意,也好心里早點有個數(shù)�!�
江敘咬著下唇,“我開不了口。”
“沒事兒,”唐可以為江敘是擔心對方不能接受男人懷孕這件事,“你自己就是醫(yī)生,好好跟他解釋不就行了,說到底也不過就是個罕見病,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如果他接受不了,你讓他來找我,我和他說�!�
末了他想起了什么,開了個帶顏色的玩笑,“不過娃他爸身體還可以啊,一般男人的精子活力還真游不過那么長的軟導管�!�
他八卦道:“下回帶來我看看唄?再讓他去捐點兒精,造福一下咱省的精子庫,補助小一千呢�!�
江敘安靜了片刻,意味不明地看了唐可一眼。
醫(yī)學院的學生們不避諱談這些,甚至老師都會在課上給大家科普日趨嚴重的男科問題,并揚言現(xiàn)在有性功能障礙的壯年男性已經高達10%。
而唐可曾經因為沈方煜在他喜歡的女生面前搶了個籃板球,賺足了小姑娘們的眼球,而在宿舍激情詛咒沈方煜一定是那十分之一。
不知道唐可如果知道他剛剛夸的人是沈方煜會作何感想。
“你這什么表情?”唐可問。
江敘輕咳了兩聲,然后對唐可說:“這人你認識。”
“誰啊誰��!”唐可說:“該不會是咱們大學同學吧�!彼菚r把從前和江敘交好的同學在心里過了個遍。
江敘望向唐可期待而八卦的眼睛,非常擔心他等下會因為過于震驚而心臟驟停。
然而他的性生活史干凈得宛如一張白紙,以至于這會兒想找一個別的懷疑對象都不可能。
江敘對性生活看得很淡,不追求也不抗拒,也從來沒有去想過自己會和什么樣的人發(fā)生關系。
因為學業(yè)和工作忙,又要和沈方煜競爭,江敘從上了大一就沒過過一天輕松日子,每天都比高三還累,根本就沒時間找對象,也就沒有和人上過床。
如果他早知道第一次居然是跟沈方煜,而且他還是下面那個,他絕對早早地就找個喜歡的姑娘結婚成家,離這個瘟神遠遠的,最好這輩子都見不到,打死也不和他卷。
“快說啊你!”唐可說:“不帶這么吊人胃口的。”
“你真要知道?”江敘最后確認了一遍。
面對瘋狂點頭的唐可,最后,他無情道:“沈方煜�!�
“哐當”一聲,風度翩翩的唐醫(yī)生摔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
某個崽:雖然我爹喝酒熬夜打架灌咖啡,但我是個健康的寶貝~(發(fā)出求生欲極強的聲音)
第11章
抉擇
唐可嚴重懷疑,如果把“江敘懷了沈方煜的孩子”十個字發(fā)在他們臨床八年制的群里,絕對會招致數(shù)不清的問號,以及對他精神狀態(tài)的問候,說不定那幾個在精神科做醫(yī)生的還會連夜來把他帶走。
他扶著摔疼的腰,緩緩站起來,滿腦門兒官司地望向江敘,“你不是在逗我吧?”他一邊說一邊拍自己的嘴,“我剛跟你講的那個第三名,那就是個玩笑話,你可別當真啊。”
江敘放下資料,抱著肘,微微仰起頭看著雙手撐在桌面兒上的唐可,“我要是跟你說,我倆是喝醉了才滾到一張床上去的,你信么?”
“信,”唐可堅定道:“不然我想不出任何你們倆會上床的理由�!�
江敘深吸了一口氣,“走吧,說好了請你吃飯的。”
直到兩人坐在餐廳里,唐可還是沒緩過來勁兒,他借著菜單的遮擋,上下打量著江敘,后者沉默地忍受了半晌唐可的眼神,終于掀起眼皮打斷道:“別看了,我沒瘋。”
“那你打算怎么辦��?”唐可像個操心的老媽子,“沈方煜看起來也不像個gay啊,”他心煩意亂道:“操,早知道我們當年就該給他廢了,省得他出來霍霍人�!�
雖然江敘很想贊同唐可,但最后一點兒身為醫(yī)生的良心還是抑制住了他附和唐可的沖動。
“那你要告訴他嗎?”唐可問。
江敘沒有直接回答。
他垂著眼睫,緩緩摩挲著白色瓷盤的邊沿,很顯然,他沒有想好應該怎么辦,這也是為什么,他會把這個孩子的來歷告訴唐可。
唐可是和他穿一條褲子的交情,江敘沒必要在他面前強撐面子。
這件事江敘在漩渦最中心,醫(yī)者不自醫(yī),他擔心自己不能足夠客觀理性地去應對,所以想聽聽唐可的想法。
然而被寄予厚望的唐可,正在腦補一系列豪門霸總帶球跑的電視劇和,“要是找不到人給你做流產手術,你該不會打算自個兒上M國偷摸著把孩子生了吧�!�
他的思緒跟脫了韁的野馬似的,越說越來勁兒:“然后再過個十年,等你倆競爭主任崗位的時候,你就告訴沈方煜,他是你孩子的親爹,挾天子以令諸侯�!�
江敘:“……”
“你這想象力當醫(yī)生真是屈才了。”
“實不相瞞,”唐可笑道:“棄醫(yī)從文的魯迅是我人生偶像�!�
江敘翻了個白眼,唐可卻正色下來,“我覺得你得告訴他�!�
他說:“你要做手術,就得請長假,我也是在濟華醫(yī)院待過的,我知道公立醫(yī)院有多難請假,也知道你的工作量大,更別說你情況特殊�!�
只要江敘還想在醫(yī)院待下去,不想社會性死亡,就不可能用流產打胎這種真正的理由來請假。
可是如果想把他的情況瞞著科室其他人,那請假只會變得更難。
請不下來假就只能直接辭職,他要是真辭了職,恐怕沈方煜能點著鞭炮繞著家里祖墳炸上三天三夜,說不定還要以為江敘是被他卷得認輸了才走的。
一想到沈方煜嘚瑟的嘴臉,江敘的臉色又黑了幾分。
“論跟領導打交道這種人情世故,沈方煜他比你圓融得多,你讓他去想主意,說不定真能找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碧瓶烧f:“再者這件事沈方煜也有責任,你沒必要一個人承受壓力。”
如果不是有人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江敘真的非常不想告訴沈方煜這件說出來他自己都不信的事兒。
帶球跑文學是有理由的,逃避雖然可恥但是有用。
江敘用手抬了抬鏡框,“我再想想�!彼f著看了眼手機,來吃飯前他給Kenn博士發(fā)了郵件,到現(xiàn)在依然沒有回復。
雖然明知對方有時差,又是領域里赫赫有名的大牛,不可能會那么快回消息,江敘還是忍不住覺得煩躁。
從前文章投稿的時候,他也沒這么頻繁地查過消息。
唐可看到他的動作,斟酌道:“如果Dr.Kenn真的愿意把手術指征方案和視頻分享給你,我可以幫你安排我們醫(yī)院的手術室,但是主刀……你打算找誰來給你做?”
江敘反扣住手機,忽然又不太想和唐可說話了。
大概是因為,今晚唐可的每句話都是針針見血,全是江敘所面臨的最棘手的問題,真的很難不讓人想捂住耳朵,萌生出退意。
這手術在國內是頭一例,技術好的外科大夫不熟悉婦產科這一塊兒,未必敢來做,至于婦產科,A醫(yī)大附屬濟華醫(yī)院已經是全國頂尖了,換了別的醫(yī)院做,江敘不放心。
但是他也不可能在濟華醫(yī)院的婦產科找人來做,濟華婦產科都是他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同事,尚且不提這件事有多么社死,江敘對科室同事們的水平很清楚,技術能足夠挑戰(zhàn)這臺手術的本來就不多,那些人里有膽量和魄力做這個“第一人”的就更少了。
這也怪不了別人,就算眼下是有同類型的患者找到了江敘,他也要好好掂量掂量到底做不做。
既要有讓江敘認可的能力,又要有膽氣,江敘只能想到一個人,可偏偏是那個他最不想提的人。
“還是得找沈方煜。”唐可直接點破他心里那個名字。
江敘掐了掐眉心。
“他雖然看著不著調,但能力是有的。這件事發(fā)展到這地步,你再瞞下去,對你自己百害無一利,你倆睡都睡過了,讓他給你打個胎有什么,他要是不干,你就上紀委去舉報他欺男霸女、當代陳世美。”
江敘:“……”
他以后不是被沈方煜氣死的,就一定是被唐可氣死的。
江敘甚至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不愛說話,導致身邊人都是不太說人話。
桌上的菜一個個上來,江敘直接把鍋里最大的那個雞腿夾到唐可碗里,唐可還想說什么,江敘直接單手放在唇邊,“噓,吃飯。”
然而飯沒吃幾口,江敘就放下了筷子,惡心無力的妊娠反應總是不分場合地出現(xiàn),望著一桌色澤鮮艷的大餐,他卻提不起一點兒食欲。
懷孕確實很累。
江敘記事起就沒再生過什么大病,連感冒發(fā)燒都很少,他的身體向來都很有精力,能支撐著他連軸轉地工作和學習。
但現(xiàn)在江敘覺得自己的精力正在被蠶食,身體的不適就像是手機的強制關機系統(tǒng),常常讓他覺得很無力。
雖然他很想學鴕鳥把自己埋起來,但是他不得不去思考唐可的話。
他身在謎題之中,很多東西會被遮掩了本來的面目,帶上各種各樣的情緒和有色眼鏡,但唐可身處事件之外,看問題會比他更清晰透徹。
江敘沉默了一會兒,他也不確定把這件事告訴沈方煜之后會發(fā)生什么,甚至不知道說出口之后該怎么去面對沈方煜,但唐可有一點說的對,無論是做流產手術還是生下這個孩子,他想強行自己承擔,只會讓結果變得更糟糕。
江敘是一個對自己要求很高的人,很難忍受自己的工作效率下降,因為這個意外的孩子,無論是主動還是被迫,他都已經付出了太多的精力。
如果一直這么下去,可能后果就不僅僅是沒面子和社死了。
算了,江敘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于是他深吸一口氣,點開沈方煜的對話框,發(fā)過去一句,“今晚九點,我在辦公室等你。微笑.jpg�!�
第12章
攤牌
濟華醫(yī)院門口的地攤兒上,沈方煜左手擼串右手冰啤酒,正在跟科室的朋友聚餐,聽到手機響了,他忙不迭放下手里的啤酒去看手機。
這幾乎是所有醫(yī)生的職業(yè)習慣了,手機24小時開機,從不設置成靜音,任何一條小的消息都會第一時間去看,難保不會是和患者相關。
點開和江敘的對話框,沈方煜愣了愣。
他又不相信地往上翻了翻,確認他和江敘所有的聊天記錄都是文件傳輸,或者公事公辦的通知,絕對沒有出現(xiàn)過這樣的邀約。
但他很確認這是江敘本人,因為他發(fā)消息有個特點,每條消息后面都會跟一個小黃人微笑臉,就是那種看起來特別像嘲諷,三分涼薄四分漫不經心的笑。
因為這個,沈方煜常常在心里吐槽江敘是個老年人,連這個表情包在年輕人里是嘲諷的意思都不知道。
然而今天他也不知道是開了什么竅,忽然福至心靈地問旁邊的同事,“江敘跟你們發(fā)消息的時候會發(fā)微笑嗎?”
“不會啊。”幾個同事都是一臉莫名其妙。
沈方煜不相信,他把和江敘的對話框拿給他們看,“就是這種小黃臉�!�
“真沒有,不信你看。”同事作勢要掏手機。
確認了的確只有沈方煜一個人有這種特殊待遇后,同事的臉色頗有些微妙,“他不會是在……嘲諷你吧。”
“不可能,”沈方煜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收回手機,“他只對我發(fā)微笑,說明他只愿意對我笑�!�
“……”行,你臉皮厚你有理。
“不過他約你干什么��?”同事好奇道:“該不會又是打架吧�!�
“誰知道呢,”沈方煜聳了聳肩,“自從上次吳哥請客的時候,我開了一句玩笑問他是不是懷孕之后,他就再也沒理過我。”
他咬了一口炸串,“從前路上遇到的時候,他還會橫我一眼,現(xiàn)在直接拿我當空氣,上回我碰見他在廁所吐,好心給了他一包紙巾,沒想到他用了我的紙轉頭就走,連句謝謝都沒說,我問他懂不懂禮貌,結果他還轉過來瞪著我——”
沈方煜看起來頗有點郁悶,“你們是不知道,他看我那眼神,就跟我讓他懷孕了一樣,恨不得下一秒就把我撕了。”
同事笑了,“看來你拿到會議名額那件事兒是把江醫(yī)生給氣著了。”
“他也太小心眼了,去年就是他們組去的�!鄙蚍届细拐u道。
同事點了點他的手機,“那你要去找他嗎?”
沈方煜“嘁”了一聲,“我才不去,一天天跟個女王陛下發(fā)號施令似的,我憑什么聽他的,”他一邊說一邊又撈起來一把串,“他以為他是誰�!�
同事對他們倆的矛盾也是屢見不鮮,聞言跟他碰杯道:“喝酒喝酒,別想了�!�
一席觥籌交錯其樂融融,吃到快九點的時候,沈方煜才放下最后一根空竹簽。
他摘了手套又拿免洗消毒液洗了手,喝了一口啤酒,半晌,看了一眼表。
“你約了人?”同事問:“身在曹營心在漢,這么會兒功夫你都看了多少次手機了,這么急著走�!�
“哎之前你和江敘不是都在追求鐘藍嗎,最近怎么沒動靜了?”有人接著八卦道:“有新情況?”
“哪兒有新情況,”沈方煜反駁了一句,也沒多解釋,幫人出柜不道德,面對同事一而再再而三的追問,他也只說了句,“不合適�!�
他為人處世向來圓融,也沒什么架子,屬于那種誰都覺得自己跟他很熟的類型,好不容易從同事的盤問里掙脫出來,他看了眼手機,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其他人說:“算了,我還是去看看,萬一他真有什么事兒呢。”
他邊說著邊站起來,同事才恍然大悟,“嗐,我還以為誰呢,鬧半天還是江敘,你剛不是說你不去嗎?”他打趣沈方煜,“你這打臉的速度可真快�!�
沈方煜披上外套,噴了點兒男士香水,“誰讓我善良呢�!彼锌溃骸疤斓紫略趺磿形疫@么善良的人,面對江敘的黑惡勢力,我不但不屈服,還在危難時刻挺身而出,助人為樂�!�
最后在同事們一臉不忍直視的目光里,沈方煜瀟灑地插著兜回到了濟華醫(yī)院。
他煞有其事地敲了敲辦公室的門,推開門的時候,江敘正望著電腦屏幕,他身上還穿著白大褂,估摸著是剛剛去了趟病房。
這個點兒辦公室已經沒人了,值班醫(yī)生也不在。
沈方煜坐到他旁邊,見他在看文獻,“哎,你最近怎么對這個方向感興趣了——”
“沈方煜。”江敘驟然出聲,打斷了他的侃侃而談。
他沒搭沈方煜的話茬,而是松開了握著鼠標的手,轉過身面對著他。江敘沒戴口罩,這一轉身,沈方煜又看見他眼睛下面那顆痣。
有件事沈方煜沒好意思跟別人說,那天看到江敘的痣之后,他回去連著又做了幾宿的夢,一個比一個大膽離奇,關鍵是都還特別有真實感,就好像他真的跟江敘睡過似的。
連帶著他那段時間看江敘的時候眼神都不大正常,好在江敘也根本懶得看他,并沒有察覺他的異樣。
后來江敘約他去打架,他一拳掄過去,又看見了那顆痣,好端端的拳頭莫名其妙地就僵在了空中,然后他的小腹就被江敘捶了一拳。
魔怔了。
好在過了這么久,他心里頭那點兒邪火終于散了,沈醫(yī)生把那連著的幾個春夢歸結于是他太久沒自己動手了,身體過于興奮,也沒太放在心上,然而這會兒看見江敘眼下的痣,他覺得心里熄了好久的火莫名其妙又有要燃起來的趨勢。
于是他移開目光,狀似無意道:“你這么正式干嘛?”
江敘深深地看著他,并沒有立刻開口。
這很奇怪,沈方煜知道江敘不是一個會說話吞吞吐吐的人,尤其是跟他說話,恨不得三句話合成一句說,語速也快,跟多看他一眼能折壽似的,像這樣望著他又不說話,讓沈方煜沒來由覺得有點心慌。
他想了想,又問了一遍:“怎么了?”
江敘喝了口水,收回了有些復雜的目光,公事公辦似的開口:“有件事要跟你說�!�
今天的江敘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對他橫眉冷對,盡管他看他的眼神還是很不爽,但至少,聲音是平靜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方煜直覺江敘要說的不是什么好事。
“要我?guī)湍阒蛋�?還是換手術臺次,或者……和參會名額有關?”沈方煜想不出還有什么事能讓江敘這么一本正經來跟他談話的了,說實話,就連他猜出來的這些,他都不認為會讓江敘在他面前表現(xiàn)出這種態(tài)度。
江敘聽完,從桌上拿起來一個計時器,“先給你一分鐘做個心理準備。”
沈方煜愣了,“你等一下——”
江敘沒等,他瞥了沈方煜一眼,直接按下了開始鍵。無論這件事于他而言有多么難以啟齒,既然決定了告訴沈方煜,他也不想表現(xiàn)得太扭捏。
沈方煜的心跳突然有點兒快,他直覺江敘要說的不是什么好事。
心理準備?
什么事情居然都嚴重到需要他做心理準備了?
時間飛速流逝,江敘左手搭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計時器,筆挺的白大褂袖口因為屈肘的動作往后縮了縮,露出一截骨骼分明的手腕。
沈方煜一直想說點什么,然而眼睜睜看著計時器上的數(shù)字越來越小,就跟考試最后幾秒鐘寫不完題眼睜睜看著秒表移動似的,越著急越不知道該做什么。
然而他考試的時候都沒有這么莫名其妙地緊張過。
直到塵埃落地,計時器上的數(shù)字從一變成零,尖銳刺耳的鈴聲驟然響起,沈方煜的心一顫。
江敘眼疾手快地按下了暫停鍵,關閉了計時,沒讓它再響第二聲。
“你別——”
“我懷孕了,孩子是你的�!�
江敘垂下眼睫,目光落在停止的計時器上,輕聲開口。
沈方煜:“?”
一分鐘的心理準備,可能不太夠。
第13章
爭吵
沈方煜把這幾個字在心里反反復復地過了好幾遍,進行了各種排列組合,最后確信,雖然江敘的每個字都是標準的普通話,但合在一起就成了他不能理解的長難句。
他望著江敘,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終于受到了熬夜的反噬,精神失常以至于幻聽了。
江敘還在擺弄那個早已經停止的計時器,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太多的端倪。
沈方煜不太想相信自己年紀輕輕就瘋了,忍不住重復了一遍:“你剛說你……懷孕了?”他連“懷孕”兩個字都沒敢大聲說,生怕自己被當成精神病抓走。
江敘淡淡地“嗯”了一聲。
沈方煜咽了口唾沫,艱難地重復了一遍:“然后孩子是我的?”
江敘覆在計時器上的手一頓,沉默半晌,他破罐子破摔地開口:“是�!�
沈方煜聞言直接伸出手去摸江敘的額頭。
“你干什么?”江敘低頭躲開,莫名其妙地望向他,卻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你也沒發(fā)燒啊,今天是愚人節(jié)嗎?”沈方煜收回手,指尖還殘留著江敘額間微涼的觸感,他納悶地看了一眼桌邊的日歷,很顯然,今天并不是四月一號。
“也不是愚人節(jié),”沈方煜自問自答地否認了他的猜想,百思不得其解地問:“你這是什么新的整蠱方式嗎?”
他話音剛落,江敘驟然抬眸,對視上沈方煜的眼睛,他的目光很冰,像是含著一層風暴,卻莫名讓沈方煜心口一燙。
“沈方煜,我沒跟你開玩笑�!苯瓟⑵嫊r器的指尖因為過于用力,而微微泛了白。他原以為說完之后自己就會如釋重負,然而并沒有,看著沈方煜那張臉,心里的火反而越燒越旺。
他深吸一口氣,無聲地看了一眼緊閉的醫(yī)生辦公室大門,下一瞬,直接一拳招呼到了沈方煜臉上。
“我靠!”襲擊得太突然,沈方煜沒來及躲,他捂著臉,滿腦門兒官司地望向江敘,“打人不打臉啊,江敘你講不講武德?”
江敘直接把桌上一沓檢查報告單砸到沈方煜手上,“五分鐘之內看完�!�
沈方煜一吃痛,下意識縮回手,“你怎么這么喜歡給人限時,你搞清楚我不是你的下屬。”
江敘的手沒動,依然維持著遞出報告的姿勢,雙眼定定地注視著沈方煜,仿佛沈方煜要是不接,他就能這樣舉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