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窗外的景色疾馳,傳來低頻而穩(wěn)定的白噪音,那孩子像是被窗外的風(fēng)景吸引了注意力,盯著看了一會兒,沈方煜也安靜下來,輕輕拍著孩子的背,直到孩子徹底忘記了要哭,他才把孩子的頭輕輕貼在他頸側(cè),沒過多大會兒,胸口就傳來了平穩(wěn)的呼吸聲。
大人有節(jié)律的心跳聲和呼吸聲是哄睡孩子最好的法寶。
他又抱了一會兒,確定孩子徹底睡熟了,才很輕地把孩子交回了女人手里。
“不愧是產(chǎn)科大夫,還真有兩把刷子啊。”那大媽壓低了嗓門兒夸了一句,女人也露出感激的神情。
沈方煜笑了笑,坐回江敘身邊,見他的眉心還微微蹙著,“不吵了,還是睡不著?”
江敘“嗯”了一聲,半睜開眼睛看了沈方煜一眼,“那孩子睡了?”
“那當(dāng)然,”沈方煜笑道:“就沒有我抱著哄不睡的小孩兒�!�
婦產(chǎn)科的大夫可沒有哄孩子睡覺這種副業(yè),江敘問:“你還哄過誰?”
“我大哥的孩子�!�
“親哥?”
“嗯�!�
江敘意外道:“你不是獨生子女?”
他出生那幾年,正是計劃生育嚴(yán)格的時候,江敘身邊的大多數(shù)同學(xué)朋友都是獨生子女。
“看,你一點兒都不關(guān)心我,”沈方煜轉(zhuǎn)了話頭,“所以我可有經(jīng)驗了,要不我哄你睡?”
江敘翻了個白眼。
“試試唄,你不敢?”
兩次翻車的江敘終于識破了沈方煜的激將法,“你少激我�!�
“那你上不上鉤嘛。”
江敘直接閉上眼睛,無視了聒噪的沈醫(yī)生。
半小時后,越躺越清醒的江敘再次睜開眼,生無可戀地看了一眼窗外已經(jīng)黑下去的景色。
“怎么?還是睡不著�。俊鄙蚍届弦谎劬筒蹲降搅怂纳裆�,伸出胳膊道:“我就說讓你試試。”
江敘的太陽穴跳了跳,有點痛。
……算了,他想,試一下就試一下。
江敘面無表情地偏頭靠到沈方煜胸口。
“你——”
懷里驟然一沉,先前還在打嘴炮的沈方煜跟被按下暫停鍵似的,突然就啞火了。
“試試看吧。”江敘破罐子破摔道。
胸口溫?zé)嶂蚍届险镀�,才像是驟然回神似的,小心翼翼地掀起兩人之間的護欄。
他僵硬地抬手籠過江敘,輕輕拍在他背上,突然有點不知道手該往哪里放了。
“你心跳好吵�!苯瓟㈤]著眼評價道。
“那你……往上靠一點?”沈方煜咽了口唾沫,“可能是你耳朵恰好貼在心音聽診區(qū)�!�
江敘貼著他往上挪了挪,靠上他頸側(cè),柔軟的發(fā)尾掃在沈方煜下頜,沈方煜覺得就像一陣火從胸口燒到頸側(cè)似的,眼下還有向脖頸之上蔓延的趨勢。
“你是不是心動過速,”江敘就剛才聽到的心音給沈方煜下了診斷,順便附上了醫(yī)囑,“回去有時間去查個心電圖�!�
“嗯……好�!鄙蚍届蠞M腦子漿糊地敷衍道:“可能是有點熱�!�
江敘沒再出聲了,沈方煜的腦子卻越來越混亂,胸口側(cè)頸真實的觸感讓他莫名地又想起了那些破碎的夢。
他深吸一口氣,垂眼望向江敘。
男人此時無比真實地靠在他懷中,神情毫不設(shè)防,帶著幾分淺淡的疲憊,卻無端有些勾人,他的呼吸落在沈方煜的脖頸上,在他的側(cè)頸染上了一片紅,要是江敘這時候睜開眼,或許還能看見他鬢邊的薄汗,和那張神情并不平靜的臉。
沒敲門冒犯過江敘一次之后,他雖然沒有刻意和江敘保持距離,但也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讓人心猿意馬的回憶。
他不想再因為這種事情讓江敘不高興。
原本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免疫了江敘對他莫名其妙的吸引,可現(xiàn)在那些被壓抑的東西仿佛又卷土重來,甚至還有了愈演愈烈的趨勢。
沈方煜突然有點佩服柳下惠,人家抱著一個異性都能坐懷不亂,他只是抱著同為男性的江敘,怎么就生出了那么多亂七八糟的念頭。
他以前也不是這么禁不住撩撥的人啊,況且江敘還沒撩撥他。
沈方煜想不明白,他一個直了這么多年的直男,到底為什么會對江敘有這么多的旖念。
或許江敘說的對,他確實應(yīng)該去醫(yī)院看一看,做做檢查,但不是去看心臟,而是去看看男科。
江敘顯然不知道沈方煜心里頭這么多的彎彎繞繞,沈方煜穿的很薄,身上溫度有些高,但靠著睡覺正好。
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沈方煜的呼吸聲似乎略有些重,但這樣的聲音卻格外催眠,沒一會兒就讓他覺得困了。
半夢半醒間,他聞到了沈方煜身上淡淡的松木香,尾調(diào)有點溫柔的甜味,像是纏綿過后的清晨,給人一種放松而舒緩的安心感。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靠著這個味道把那個小孩子哄睡的。
沈方煜喜歡用香水,也喜歡在家里點熏香,但因為他用的那些味道都很淡,江敘有點鼻炎,一直沒什么感覺,每次沈方煜拉著他欣賞,他都無動于衷。
可或許是因為挨得太近,他今天居然聞見了。
柔和的香味包裹著他,年輕的氣息像是初雨后的青草上,綻出了一朵挨一朵的藍風(fēng)鈴,風(fēng)一吹,花就會微微搖曳。
不對,江敘模模糊糊地意識到,這好像并不是他第一次聞見沈方煜身上的香味。
上一次,他們似乎也挨得很近,那時的味道似乎比現(xiàn)在要更加濃烈,張揚而曖昧的氣息里,仿佛還混雜著厚重的酒香。
然而他來不及想清楚后文,已經(jīng)徹底陷入了黑沉沉的夢鄉(xiāng),夢里的藍風(fēng)鈴開了一片,層層疊疊,隨風(fēng)搖曳,最后化成了一個男孩藍顏色的校服。
朦朦朧朧的,江敘想,好像似乎……還是個熟人。
第55章
江敘的父母是在車站接到他們的,看到江敘身邊還有個男人,他們顯然很意外。
“小沈?”江母還記得他,是個借了高利貸還不起,但挺討人喜歡的孩子,她熱情道:“你錢還清了嗎?”她記得沈方煜的家鄉(xiāng)也是在B市,“你是和小敘順路回家?”
“多謝叔叔阿姨關(guān)心,”沈方煜笑著含混掉第一個問題,剛要回答第二個問題,江敘忽然道:“他跟我一起回去。”
“��?”江母顯然有些意外,不過很快恢復(fù)語氣道:“沒問題沒問題,家里有空房間。”
“打擾你們了。”沈方煜禮貌客氣了一句,卻也并沒有說他為什么要住到江家。
江家父母交換了一個眼神,在回家的車上有些微妙的沉默。
江敘很忙,平日里不是逢年過節(jié)一般不會回來,這突然說回來,時間又這么趕,還帶著沈方煜……
之前消下去的疑慮,又有冒頭的趨勢。
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九點多了,江敘他們在車上吃過,江家父母也早結(jié)束了晚飯,慣常的噓寒問暖后,江母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江敘臉上,似乎想看出一些端倪。
大抵是察覺到了母親的視線,沒有等江母疑惑太久,江敘直接開門見山道:“爸,媽,我這次回來,是想和你們說一件事�!�
客廳里,江家父母坐在中間的長條沙發(fā)上,而江敘和沈方煜并肩坐在側(cè)面的老式沙發(fā)上。
“什么事啊?”江母被江敘的慎重鬧得有些莫名的心慌,她拿了個蘋果打算削皮,“剛回來水都沒喝呢?先吃點水果再說?”
“不用了,謝謝媽。”江敘抿了抿嘴唇,嗓子有些發(fā)干。
沈方煜不動聲色地借著衣服地遮擋握住江敘的手,大概的確需要鼓勵,江敘并沒有掙開他。
他的手心冒出了一層薄汗,但聲音很平靜。
“你們還記得那個M國懷孕的男人嗎?”
江父局促地搓著手,江母的神色也有些緊張,兩人對視一眼,又同時望向江敘,帶著幾分不確定的關(guān)切道:“怎么了?”
“我和他……”江敘緩慢地做了個深呼吸,然后繼續(xù)道:“遇到了同樣的意外�!�
“你……你這是什么意思��?”江母的聲音有些發(fā)顫。
江敘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然后在江母瞪大的視線中說,“就是這個意思�!�
江家父母聞言呆滯了良久,仿佛不能理解江敘話中的意思似的,過了好一會兒,江母才神情恍惚道:“你說的是真的嗎小敘?那新聞……那不是新聞嗎?怎么會發(fā)生在你身上?”
看見江敘默認,她無法克制地掃了一眼江敘的腹部,又像被燙了似的收回目光,半晌她蹭地站起來,難以置信道:“你是個男人啊小敘!怎么可能……怎么會這樣��?”
“我不相信�!彼龘u了搖頭,往前走了幾步就要去拉江敘,沈方煜猛地站起來擋住她,把江敘護在后面。
“阿姨——”
這一聲稱呼,讓江母終于從怔愣中短暫地分出了一點神,后知后覺地注意到了沈方煜,“你……”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指著沈方煜的鼻尖道:“所以你來這里、你——”
“他也是孩子的爸爸。”江敘直接回答了她。
江母眼前一黑,扶著心口,仔細搜尋著過往的回憶,然后望著沈方煜艱難確認道:“高利貸?”
沈方煜低下頭,“編的�!�
“老婆死了?”
沈方煜咬了咬牙,“也是編的�!�
江母喘了兩口氣,手指顫抖道:“有個女兒?”
“……這是真的�!�
江母崩潰地看了一眼江敘,聲音也開始瘋狂顫抖,“在我們家……小敘……的肚子里?”
沈方煜咬了咬下唇,“嗯……”
江母轉(zhuǎn)身對著江敘揚手就是一巴掌,江敘猛然閉上眼,意料之中的疼痛卻并沒有出現(xiàn),他睜開眼,發(fā)現(xiàn)沈方煜攔住了他母親的手,把他嚴(yán)嚴(yán)實實地擋在了身后。
“叔叔阿姨……有什么矛盾都可以交流,別動手�!鄙蚍届险f。
“交流?交流個屁!”
兒子遭遇意外,江母一腔情緒不知該如何發(fā)泄,此時就像找到傾瀉口一樣全部落在了沈方煜身上:“你他媽都讓我兒子懷孕了你還有臉說話!你給我滾一邊去。”
“是,都是我的錯,”沈方煜搶白道:“您要打就打我,別動江敘�!�
“花言巧語你假惺惺什么呢!你以為你是別人的兒子我就不敢打你?”
顯然這會兒沈方煜給二老的好印象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用處,兒子就是最大的逆鱗,江母現(xiàn)在就像一只被偷了孩子的母老虎,只想咬死虎穴里的沈方煜。
“行,您打,”沈方煜說:“只要不是打江敘,我絕對不還手�!�
江母聽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越過沈方煜,努力和他身后的江敘對上視線,恨鐵不成鋼道:“他就是這么把你騙上床的?江敘!你要是我兒子就別躲著,你給我、給你爸解釋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就是我們倆喝多了,發(fā)生了意外,”江敘站起來對江母道:“沒有人騙我�!�
“那你們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江母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了一根雞毛撣子,虎視眈眈地看著沈方煜。
“同事�!苯瓟⒄f。
江母直接一撣子打在沈方煜的背上,沈方煜吃痛地悶哼了一聲,的確像他承諾的一樣沒有躲。
“媽!”
江敘往前一步把沈方煜拉到一邊,江母追上去,拿雞毛撣子指著沈方煜的鼻尖,“你接近小敘到底安的什么心,圖錢?還是圖我們家小敘?”
“他住進我家就是為了照顧我,他也不圖我什么,這真就是一個意外�!苯瓟⑶榫w有些不穩(wěn)。
沈方煜:“阿姨……”
“你閉嘴!”
江母罵完沈方煜,又看向江敘,眼里失望的神色一閃而過,“你一直是媽媽的驕傲,你怎么能做出這種事?”
江敘偏開臉,“我也不想�!�
“這孩子不能處理掉嗎?”江母說:“既然你都說了是意外——”
“不能�!苯瓟⒔z毫沒有猶豫地打斷她。
“江敘,”江母情緒激動道:“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這個孩子會毀了你一輩子的,以后你怎么成家,怎么找老婆,你讓我怎么跟別人解釋我的兒子會生孩子?”
江敘看了一眼氣血上涌的母親,忽然想起了聽到任瀚和任渺聊天的那個晚上。
那天沈方煜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跟他聊起了任瀚的叛逆,還問他叛逆期都做過什么氣人的事情。
江敘其實沒干過什么叛逆的事,他從小到大品學(xué)兼優(yōu),最出格的也不過是偷偷去網(wǎng)吧打幾局游戲,十幾歲的男孩子幾乎都這么干過,也不怎么值得一提。
他想,他這輩子干的最離經(jīng)叛道的事情,大概就是在明明可以流產(chǎn)的情況下,選擇生下他腹中這個意外的孩子。
叛逆期似乎來的太遲,但這是他深思熟慮之后的決定,并非在跟任何人賭氣。
該想清楚的他都想清楚了,日后要面對的,他也決定面對了。
他一點也不后悔。
“媽,”他說:“我會對我的人生負責(zé)�!�
“孩子他媽,”從頭到尾一直沉默著的江父終于開口了,“你先坐下,聽孩子說說�!�
“說什么?”江母氣得口不擇言道:“說他是怎么跟男人上床的,還是說他不男不女會生孩子?”
江敘聞言臉色猛地變了變,沈方煜一瞬間就捕捉到了他的神色,他將江敘半護在懷里,不輕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胳膊。
“干什么!”江母說:“你們還當(dāng)著我的面摟摟抱抱你們什么意思!”
沈方煜沒松手,“阿姨,江敘該休息了,您不心疼他我心疼他,等您冷靜下來再說吧。”
他說完又低聲對江敘道:“先去洗澡,嗯?”
江敘臉色煞白地點點頭,轉(zhuǎn)身一腳踩空,沈方煜連忙扶住他,他擺擺手,往臥室旁浴室走過去,沈方煜跟上去,一直沒說話的江父叫住他,指了指離江敘臥室最遠的那個房間,“你今晚睡那兒。”
“我去幫他放水�!鄙蚍届险f。
“江敘他自己會洗澡�!苯刚f:“不需要你幫忙�!�
沈方煜深吸一口氣,直到江敘示意他坐回去,他才按了按江敘的肩,“小心點,注意安全�!�
浴室傳來嘩嘩的水聲,客廳里的三個人都異常沉默,似乎江敘不在,對話突然就失去了繼續(xù)下去的支點。
過了一會兒,水聲停下來,江敘拿著毛巾,穿著白T睡衣走出來,站在浴室門口看了一眼客廳里的三個人,“我去睡覺了�!�
“你——”江母顯然還想說什么,江敘卻直接關(guān)上了門。
聽見江敘臥室的門被合上,沈方煜很輕地嘆了一聲,視線落在茶幾上被削了一半皮的蘋果上,過了一會兒,他壓低了聲音道:“叔叔阿姨,你們要是冷靜了,就聽我說兩句。”
“說什么說!”江母眼瞅著又要生氣,江父攔住她,帶著幾分不動聲色的怒氣道:“讓他說�!�
沈方煜看了看江父,又看了看江母:“我和江敘,兩個有房有工作,經(jīng)濟獨立自主的成年人,完全可以把孩子的事情瞞你們一輩子,你們有沒有想過,江敘為什么要跟你們坦白?”
“我是他媽,他當(dāng)然得跟我說!”
“話不是這個理兒,”沈方煜說:“兒大不由娘,他要是不想說,別說您是他母親,您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蟲您都沒辦法知道�!�
江母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沈方煜繼續(xù)道:“我知道,您二位是在新聞上看到這個病例的,但你們可能不知道,在M國那個病例之前,也有過懷孕的男人,您想想,怎么那些人都沒被報道,就只有M國的病人被報道了?”
眼見著江父江母在認真聽他說,沈方煜停頓了片刻解釋道:“因為他們的手術(shù)沒成功。”
江父的眉心皺出一個“川”字,“你的意思是……”
“要把孩子拿出來,手術(shù)是有風(fēng)險的。”沈方煜說。
“那小敘……”江母神色有些慌張,“也……也要動手術(shù)嗎?”
沈方煜點點頭,“當(dāng)然�!�
江母的眼神一瞬間變得緊張起來,江父抱住她,望著沈方煜的眼神也有些遲疑。剛剛驟然聽到這個消息,他們情緒太激動,誰都沒有來得及去思考這些問題。
譬如比起兒子懷孕這件事帶來的沖擊,更讓他們擔(dān)憂的,或許是江敘所面臨的險境。
“我知道,江敘是你們的驕傲,”沈方煜說:“喜歡炫耀兒子也是人之常情�!�
他看著兩人,一針見血地開口:“你們覺得兒子懷孕是件丟臉的事兒,接受不了,非得他找個家世好人也好的姑娘結(jié)婚,生一堆孩子,你們在親戚朋友面前才能繼續(xù)炫耀,繼續(xù)享受被羨慕的滋味�!�
“但江敘首先是你們的兒子,然后才是帶給你們成就感的炫耀工具。如果有一天江敘不再是你們的驕傲了,難道你們就不愛他了嗎?”
他說完,沒等江家父母回答,先搖頭否決道:“我想應(yīng)當(dāng)不會�!彼f:“以我對江敘性格的了解,他應(yīng)該是在愛里長大的孩子,即使你們給過他壓力,但你們也是真心希望他好�!�
他掃了眼江敘的臥室門,“您二位的兒子現(xiàn)在面對的,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難關(guān),我想無論是我,還是你們,都得支持他,而不是奚落他�!�
江母的神情明顯有些松動,半晌,她反駁道:“我讓他結(jié)婚那也是為他好,那不結(jié)婚沒孩子的,老了多可憐啊�!�
“您沒嘗試過沒孩子的人生,再怎么去評價人家的生活都是紙上談兵,”沈方煜說:“況且現(xiàn)在江敘有孩子,他也想要這個孩子。”
他垂下眼睫,“我跟他商量好了,我以后也不結(jié)婚,我們倆就一起把這個孩子養(yǎng)大,老了就我倆湊合著搭伙過日子,不會比別人過得差�!�
“可這……”江母說:“哪有這樣的啊,你們倆是什么關(guān)系啊你們過一輩子?”
“按江敘說是同事,按我說……”沈方煜頓了頓,咽回了原本的話,改口道:“還是按他說的,同事吧。”
“但無論我們兩個是什么關(guān)系,我們樂意一起過,我們也能一起把孩子帶好,”沈方煜說:“您放心,我和你們一樣,都希望江敘平平安安,希望他一直高興。”
他站起來對江母道:“如果可以,還是希望您能跟他道個歉。剛剛的話,您說的太傷人了�!�
他言盡于此,也沒有再多說,剩下的消息,或許要讓江家父母自己去消化。
而距離客廳的不遠處,沒有人留意到,江敘合上的臥房門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打開了。
門縫虛掩著,門內(nèi)人站在門口扶著把手,顯得格外沉默。
直到對話結(jié)束很久之后,他才不著痕跡地再次關(guān)上了門。
第56章
江敘安靜地躺回床上,在背后墊了個枕頭,半坐著往后靠了靠。
從他這個角度,恰好能看見與他視線正對的那面墻上貼了滿墻的獎狀,旁邊的書桌上擺滿了各色的獎杯,同樣寫著各種各樣的獎項。
江敘拿起手機,想給沈方煜發(fā)一句消息,可是連著打了好幾句,最后都刪除了。
他盯著手機發(fā)了會兒呆,腦子里全是他母親的話音,想捂著耳朵,聲音卻在腦海里響的更清晰。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口突然傳來窸窣的響動,他驀地看過去,來人卻并沒有進來,只是半推開門小聲地問:“我能進來嗎?”
是沈方煜的聲音。
江敘眸色一頓,短暫地安靜了片刻,他答道:“可以�!�
沈方煜聽到他的回應(yīng)才往里走,他關(guān)上門,目光順著江敘的視線,落在他擺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莫劚稀?br />
“這個競賽我當(dāng)年也參加了,”他帶著幾分驚喜地看著江敘物理競賽的獎杯,“我記得當(dāng)時進決賽之后,教練還安排了四中六中參賽隊一起集訓(xùn)�!�
他說完眼里又帶上點遺憾,“不過后來我生了點小病,就沒去成,不然我就能早點認識你了�!�
江敘眸色閃了閃,偏頭道:“可別了,給我留一個輕松點的高中生活吧。
沈方煜忍不住笑了,“也是�!�
“疼嗎?”江敘忽然問。
沈方煜似是沒料到他會猝不及防地問起這個,怕江敘擔(dān)心,他先是飛快地否認道:“不疼,”又故作輕松地調(diào)侃了一句:“不過江敘,這可是除了你之外第一次有人打我�!�
江敘垂下眼睫,過了一會兒,他問道:“你過來干什么?”
“晚上不守著你,我不放心,怕你不舒服。”
“你不睡了?”
沈方煜拉開他書桌前的座椅,對江敘說:“你睡吧,我沒懷孕,熬個夜也沒什么。等會兒早上起來前我還得回去,省的讓你爸媽看見了,大不了明天在車上補覺。”
江敘的視線從沈方煜只穿了襪子的腳上掠過,沈方煜捕捉到他的眼神,笑著解釋道:“我擔(dān)心你爸媽聽見了,沒敢穿鞋�!�
江敘拿眼神點了點床側(cè)的拖鞋,“地上涼,穿我的�!�
沈方煜走過去踩上他的鞋,眼下的臥蠶彎彎的:“你今天怎么這么貼心,我都不習(xí)慣了�!�
江敘橫了他一眼,半晌,又移開目光道:“你要不……”
躺床上吧。
“嗯?”
遲疑間,沒等江敘說完后半句,沈方煜已經(jīng)三步并作兩步坐回了他書桌前的木椅,“要不什么?”
江敘:“……”
“沒什么�!苯瓟㈥P(guān)了燈躺下去,把被子拽到胸口,整個人埋在了被子里,只露出個頭。
“你要是無聊,就看看手機�!�
“手機有光,容易影響你睡眠,”沈方煜說:“沒事兒,我不無聊�!�
江敘“哦”了一聲,閉上眼睛。
在沈方煜來之前,他的腦海里一直盤桓著他父母震驚和失望的神色,可不知道為什么,他這次閉上眼睛的時候,卻覺得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好像都被沈方煜給吸引走了。
大概是因為夜色太安靜,江敘甚至覺得,他仿佛能聽見一點兒沈方煜的呼吸聲。
這個認知讓他忍不住有些好奇沈方煜在干什么,他是閉著眼睛,還是睜著眼睛,他在小憩嗎,還是在想問題,如果他在想問題……是在想學(xué)術(shù)問題,還是……生活里的難題?
“睡不著?”沈方煜突然出聲。
江敘像是開小差被老師抓了個現(xiàn)行的學(xué)生似的,突然有點心虛,短暫地沉默后,他很輕地“嗯”了一聲。
“是不是因為你那個粉兔子娃娃不在?”沈方煜分析道:“我看你每回睡覺都喜歡抱著它,睡眠習(xí)慣突然改變是容易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