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沈方煜一瞬間還以為是鐘藍猜出了點什么,心虛搖頭道:“應(yīng)該不知道吧。”
“那就好,”鐘藍扶了扶心口,卻察覺了點什么,“師哥你看起來怎么這么緊張?”
提起江敘,沈方煜仿佛比剛剛跟她坦白時還要更緊張。
“我……”沈方煜正不知該怎么解釋,手機鈴聲忽然響了,“抱歉接個電話。”他松了一口氣,避開了鐘藍的詰問,結(jié)果一拿起電話,才看見來電人居然是江敘。
那口氣沒來得及咽下去直接又提回了嗓子眼,沈方煜手一抖,差點就把手機摔了。
“你不在家?”江敘問。
沈方煜的手指搭在差點殞命的手機上,有點輕微的僵硬。
他今天下班前給江敘發(fā)了個短信,說晚上要早點回去準(zhǔn)備晚飯,給他做虎皮青椒,就不和他一起走了,他知道按江敘的習(xí)慣,一般會加班到八點半左右回來吃晚飯,所以才約了鐘藍,想著應(yīng)該趕得及,萬萬沒想到,這才七點鐘,江敘就回家了。
“我出去買菜了�!鄙蚍届喜亮瞬令~角的汗。
“你六點就走了。”計時器江敘說。
“附近的菜市場沒有青椒,”沈方煜瞎編道:“我繞路了。”
對面沉默了半晌,對他說:“我現(xiàn)在就在小區(qū)樓下的菜市場,青椒三塊二一斤�!�
然后咔噠一聲,掛斷了電話。
沈方煜著急再撥回去,一連打了三次都被掛斷了,他焦急地一抬眼,就撞上了鐘藍目瞪口呆的目光。
她伸手指了指沈方煜的手機,“你……那個曖昧的朋友?”她沒聽見對面的聲音,單從沈方煜說的話,她緩緩?fù)茢喑觯骸案阍谕樱查你的崗?”
她剛說完,沈方煜還沒來得及回答,坐在兩人隔壁桌上的一個妝容精致的高馬尾女人突然站起來,踩著高跟鞋走到沈方煜身邊,挑著一雙精致的秀眉,兜頭噼里啪啦就開始懟人:
“他是不是家里等著你吃飯呢,你還有閑心在這里吃?”
沈方煜看了眼這突然冒出來的姑娘,一時有些茫然。
這姑娘沒給他繼續(xù)茫然的時間,一張嘴跟機關(guān)槍似的,氣兒都沒喘一口,劈頭蓋臉道:
“你追我女朋友的時候不是挺帶勁兒的嗎,這會兒怎么又扭扭捏捏不知道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了?你要是不喜歡他,根本就不會多此一舉約藍藍出來聊天�!�
“藍藍說話委婉,我不一樣,我就干脆直接地告訴你,你這樣就是動心了,就是喜歡他,你要是個男人就別慫,這沒什么不敢承認也沒什么不敢面對的,該追的追,該給人家做飯的給人做飯,別在這兒耽誤時間了。”
“要我說藍藍剛說的那些都是虛的,確認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歡他,最簡單的方法就問問你自己,想不想要和他談戀愛,和他成為彼此唯一的戀人,拿一段關(guān)系一個稱號把你倆綁起來,做一輩子戀人才會做的事,你是他的,他是你的,任何人都插不進來�!�
愛情從誕生起就伴隨著想要擁有對方的欲望,無論表面看起來有多么無私多么不求回報,都遮掩不了這一點。
“林倩……”鐘藍拽了拽身邊大紅唇的漂亮女人,對沈方煜帶上一點歉意地笑,“不好意思啊師哥,我女朋友聽說你約我吃飯,怕你是還想追我,非要過來看著�!�
沈方煜沒有心思去應(yīng)鐘藍的話,他怔怔地看著鐘藍的女朋友,林倩剛剛的每個字都像是板磚一樣敲擊在他的腦海,一陣頭暈眼花之后,攔在面前的山重水復(fù)突然就灰飛煙滅,露出了背后柳暗花明的村落。
然后廢墟轟然落地,塵埃散去,留下沈方煜的一句:
“我想�!�
第60章
他“蹭”得站起來,對兩人道:“你們吃,賬我結(jié)了,我先回家了�!�
沈方煜一路疾馳趕回家,在小區(qū)樓下菜市場看到新鮮的青椒時,他懊惱地掐了掐眉心,買了一大袋拎回家,剛一推開門,就看見江敘一動不動地坐在客廳里。
見他回來,江敘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挪回電腦,硬生生咽回了一句“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他知道沈方煜剛剛肯定不是去買菜了,他的教養(yǎng)又告訴他,這樣的盤問不合適。
而且就算問了,沈方煜也可以接著騙他。
“對不起,我沒想到你這么早回來�!�
意料之外的,沈方煜突然出聲解釋道:“我不該騙你,晚上我約鐘藍吃了頓飯,剛剛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和她在一起�!�
江敘聽完,目光復(fù)雜地“哦”了一聲。
他沒想到沈方煜居然主動跟他解釋自己去哪兒了,畢竟他們兩個人之間,應(yīng)該其實并沒有這樣互相報備的必要。
這樣的坦誠讓江敘被欺騙的不快淡了淡,可是沈方煜報備的內(nèi)容卻讓他并不是很開心。
為什么要和鐘藍一起吃飯?
為什么說好了和他一起吃晚飯,卻吃了飯才回來。
沒想到沈方煜卻像是會讀心術(shù)似的,又接著解釋道:“但是我沒吃,我也不是對她有什么意圖,我就是有些問題想問問她,你等一會兒,我馬上就來做飯,半個小時之后就能吃了�!�
江敘意外地抬了抬眼,沈方煜已經(jīng)拎著菜進了廚房。
原本在沈方煜回來前,江敘想過,如果他回來之后還接著騙他,今晚就直接把沈方煜連人帶行李箱一起丟出去。
但是沈方煜一跟他坦白,他好像突然就發(fā)不出脾氣了。
餐桌上是他心心念念的虎皮青椒,沈方煜一筷子接一筷子地給他夾菜,“好吃嗎?以后要是你想吃什么就直接跟我說,什么菜都行�!�
江敘低頭看了一眼碗里堆成小山高的青椒,有點想告訴沈方煜他不是青椒里的煙青蟲,雖然喜歡吃但不代表他要吃這么多。
沈方煜聽不到他內(nèi)心的腹誹,自顧自跟他坦白道:“我之前有些事沒想明白,可能你也看出來了,以后我不會再這樣了江敘�!彼瓟⒌难劬�,認真道:“我保證�!�
江敘聞言,突然抬頭看了沈方煜一眼。
沈方煜這是想開了?
難道是他今天在大腦里對沈方煜發(fā)出的警告起了作用?
他短暫地感慨了一下這離奇的玄學(xué)力量,然后意識到他……應(yīng)該不用跟沈方煜疏遠了。
這個認知讓江敘的心里舒坦了不少,連帶著飯也多吃了點。
放下筷子,他頓了頓,對沈方煜道:“明天陪我去做四維彩超吧�!�
轉(zhuǎn)眼間,孩子已經(jīng)在他的身體里待了五個多月了,四維彩超屬于大排畸,可以較為清晰地顯示胎兒的各種器官和五官發(fā)育情況,早期診斷胎兒畸形。
江敘其實有些不安。
也不知道是激素在作祟,還是有什么別的原因,自從那一次胎動之后,江敘對這個孩子的身體情況就越發(fā)在意起來。
因為他的情況特殊,所以其實他的超聲檢查做的要比正常的產(chǎn)婦更加頻繁,雖然之前的產(chǎn)檢情況都很好,可是江敘還是很難不擔(dān)心孕早期他的那些不太健康的行為。
再者先前做的都是二維B超,清晰度和準(zhǔn)確性沒有那么高,現(xiàn)在四維大排畸就像是照妖鏡,絕大部分之前看不出來的畸形,都能在四維立體彩超下無所遁形。
如果一旦查出來是畸形兒,江敘要面臨的就是終止妊娠。
從前總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能一個人扛的江醫(yī)生頭一次覺得,他不想一個人去面對這項檢查。
沈方煜沒想到江敘居然會這么好哄,他都做好了江敘跟他發(fā)一通脾氣的準(zhǔn)備,可最后江敘不僅沒有因為晚上的事情跟他生氣,反而頭一回主動邀請他一起去做產(chǎn)檢。
就像是一直養(yǎng)不熟的小貓咪突然愿意偶爾跳到他身上和他親近一會兒,讓他的大腦有些發(fā)飄,連帶整顆心都像是被蜂蜜給糊住了,甜絲絲的。
等樂完,沈方煜才忽然反應(yīng)過來什么:“唐可這次怎么不聯(lián)系我了�!�
江敘:“……”
因為這次不是唐可催他,是他自己算著日期,覺得應(yīng)該去做檢查了。
不過他不打算這么對沈方煜說,他瞥了沈方煜一眼,淡淡道:“因為他覺得我更靠譜�!�
“行,你最靠譜,”沈方煜順著他說完笑了笑,“那明天檢查前我拿張光盤,把咱們閨女的彩超圖像錄下來,正好研究研究她到底長得像誰�!�
就在江敘聞言想懟他的時候,沈方煜忽然又道:“像你就好了,像你肯定是個特別漂亮的小姑娘。”
江敘收回了到嘴邊的話,心情有些微妙。
沈方煜最近是吃錯什么藥了?說話這么好聽,也不凡事都要跟他爭了。
沈方煜單手支著頭,唇邊掛著一點笑,認真地看著江敘的臉。
如今在他眼里,大概沒什么人長得比江敘還好看了。
他是真的覺得,要是閨女像江敘就好了。
現(xiàn)在江敘心情好的時候,還會讓他摸一摸肚子,聽一聽胎心,孩子的胎動一天天變得頻繁,總是趁著沈方煜聽胎心的時候給他一腳,實在是非常“孝順”。
他坐到江敘身邊,目光落在江敘的腹部上,后者閑閑地喝了口湯,任由他看著,也沒有躲。
五個月的孕肚已經(jīng)有些明顯了,好在現(xiàn)在是臨近冬天,平時穿的都多,加上他給江敘買的那一大堆寬松的衛(wèi)衣,勉強能遮一遮。
但是到了手術(shù)室里,換上單薄的刷手服,偶爾衣服就會被撐起來一點弧度,江敘總是很快地讓護士給他套上外面那層無菌手術(shù)衣,不過有時候護士拉得太緊了,或者穿慢了,就會有人看出來。
“今天于桑問我怎么長出了啤酒肚,”江敘有點郁悶地說:“還問我要不要去隔壁辦張健身卡�!�
“居然沒猜是脂肪肝和庫欣綜合征�!鄙蚍届限揶淼溃骸坝谏K霾±治鲞是不夠全面,你得批評他�!�
江敘瞪了他一眼,沈方煜立馬正色下來,“說起來,你打算在醫(yī)院干到什么時候?”
“不好說,”江敘說:“請假……”
“請假我來想辦法,”沈方煜說:“你要是覺得身體吃不消了就和我說,我去幫你請�!�
雖然之前唐可也提過讓他找沈方煜解決請假的事,可江敘還是不大相信沈方煜真能搞定,聽他提起這茬,江敘不怎么走心地懟道:“你爸是院長?”
“我爸不是院長我也能給你請下來,”沈方煜大言不慚道:“不過要是我真請下來了,那你得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江敘“嘁”了一聲,沒太放在心上,倒是沈方煜喋喋不休地問道:“你先跟我說你想做到什么時候?”
“再干一兩個月吧。”江敘沒指望他真的能辦到,隨口道。
他現(xiàn)在偶爾已經(jīng)覺得有些累了,胎兒和羊水的重量給他增添了不少負擔(dān),加班的時間也逐漸減少,現(xiàn)在還能用啤酒肚糊弄同事們,等到了孕晚期他要是還去上班,估計崔主任都得來問問他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了。
“會不會太辛苦了?”沈方煜問。
“我應(yīng)該可以,”江敘抿了抿唇,操心道:“那么多病人呢。”
其實江敘覺得,按濟華的那些勞什子規(guī)矩,沈方煜能幫他爭取到生產(chǎn)前后各一個月的假期就很了不起了。
“你也是病人啊�!鄙蚍届险f。
江敘不帶什么感情地瞥了他一眼,眼里的警告之意很明顯。
沈方煜知道江敘這人自尊心強,從善如流地撤回了和他爭辯的話語。
“那就按你說的吧。”沈方煜打了個響指,按了按江敘的肩,“你準(zhǔn)備迎接最長休假吧�!�
他邊說著邊站起來收拾碗筷,半晌,忽然想起什么,“我給你帶了兩瓶妊娠紋霜,等下放你床頭柜上,你洗完澡了記得涂一下�!�
江敘的目光有些閃爍。
要避免妊娠紋,最重要的就是控制體重和和使用預(yù)防性外用藥。他運動量大,加上吃得少,體重一直控制的很好,連帶著孩子也不大,可是涂妊娠紋霜……江敘心里多少有些復(fù)雜和抗拒。
他上一次往身上涂什么東西,可能還是嬰幼兒時期他媽媽拍在他身上的痱子粉。
江敘洗完澡又在書房坐了一會兒,磨磨蹭蹭許久,終于還是踱回臥室,把那兩瓶妊娠紋霜拿起來反反復(fù)復(fù)看了看。
他經(jīng)常給患者開這個藥,可是輪到他自己的時候,他卻怎么看怎么覺得尷尬。
糾結(jié)了半晌,他也只是解開了家居服下擺的扣子,盯著凸出來的小腹發(fā)了一會兒呆。
門口的敲門聲驟然打斷了江敘的思緒,他猛的把東西丟到一邊,飛快蓋上被子,然后才清了清嗓子道:“進來�!�
沈方煜打著哈欠走進來,掃了眼江敘,“被子捂這么嚴實干嘛,不熱?”
他拿起歪倒的妊娠紋霜看了看,哪壺不開提哪壺道:“涂完了嗎?”
“我不想用�!苯瓟⒄f。
沈方煜拿起一瓶坐到江敘床邊,“萬一到時候真長了你又要不高興了�!�
江敘偏開臉,“不會�!�
沈方煜掀開他的被子,“我給你涂?”
沉默半晌,江敘視死如歸地昂起頭,望向天花板。
腹部觸感溫?zé)�,沈方煜是把霜體在手里搓熱了才抹到他的腹部。
過了一會兒,他耳邊傳來沈方煜調(diào)侃的笑意,“你要不要這么大義凜然,一副慷慨就義的樣子。”
“不說話沒人拿你當(dāng)啞巴�!�
江敘話音落下,肚子里的小閨女也緊跟著蹬了瞪。
他腹部的脂肪薄,孩子的動靜一直很容易傳到外面,表面上雖然看不大出來,可是手摸起來感覺卻很清晰。
沈方煜忍不住笑道:“她跟你還真是一條心。”
江敘倒是有些愁,“她怎么一點也不認生�!�
五個多月的孩子聽覺已經(jīng)發(fā)育了,能依賴聲音來分辨誰才是他的孕育者,常常有患者說起,自己摸孩子的時候沒事,丈夫一碰孩子就不動了,也是因為孩子能判斷出觸摸他的并非母親,沒有安全感的緣故。
江敘也不知道他肚子里這個怎么一點都不缺乏安全感,沈方煜跟她互動的時候她不但不怵還挺來勁兒。
像個人來瘋。
“那說明閨女信任我,”沈方煜說完頓了頓,輕輕扯了扯江敘的褲子,“下面也要我涂?”
妊娠紋的高發(fā)位置不止肚皮,還有大腿內(nèi)側(cè)和臀部。
江敘拍開沈方煜的手,拿回那瓶藥,“睡你的覺去�!�
沈方煜面上笑瞇瞇地躺回他的地鋪,而后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
得虧江敘沒讓他涂,不然他覺得他可能又得給江敘表演一個原地起立。
黑下來的房間里,積雪草和玫瑰果油清淡的香味緩緩漂浮著,沈方煜的指尖仿佛還殘存著一點微熱的觸感。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沈方煜知道,是江敘在擦藥。
他忽然抬手,無聲地親了親手指,然后垂下眼睫,遮住了眼里的神色。
可寂靜的夜晚卻藏不住他躁如擂鼓的心跳。
他轉(zhuǎn)過身,望向床上的江敘。
……如果我說我喜歡你,你相信嗎?
“我不僅喜歡你,”沈方煜沉默地想著:“我還想追你,想和你在一起�!�
“你會生氣嗎?”他閉了閉眼,聽見江敘把藥瓶放在床頭,攬了攬被子,輕輕在心里補上一句,“就算你生氣,我也沒辦法不喜歡你了�!�
*
四維彩超的診室里,江敘的視線一動不動地定格在畫面上。
四維彩超在三維立體的前提下又加上了時間維度參數(shù),這是三人第一次這么清晰地見到江敘腹中的孩子。
小姑娘閉著眼睛,鼻子翹翹的,嘴巴微微張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敘的心跳一直很快,生怕唐可突然蹙眉,指著某個參數(shù)說有問題。
也不知道沈方煜是不是察覺到了他的情緒,忽然不動聲色地碰了碰他垂在檢查床邊的手,江敘偏過臉看了他一眼,卻發(fā)現(xiàn)沈方煜也緊張地咽了咽口水。
“都挺好的�!碧瓶砷L舒出一口氣,把光盤遞給江敘,收起嚴肅的目光,如釋重負地笑了笑,“雖然我想不通你為什么突然改主意生孩子,但是她很健康�!�
那天江敘突然給他發(fā)消息說要搬回去,第二天沈方煜就過來把江敘落在他家的行李全搬回去了,沒多久,江敘就告訴他,他們打算把孩子生下來。
這讓唐可震驚得把江敘的消息翻來覆去看了無數(shù)遍,甚至還給他打了好幾通電話,確認他真的沒有被盜號,才偃旗息鼓,終于承認了這個事實。
他看了一眼聽到孩子健康時下意識就對視的兩人,目光從江敘臉上挪到沈方煜臉上,又緩緩地挪回來,結(jié)果兩人還在對視,誰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在暗中觀察。
唐可:“……”
“那什么,”他試圖融入其中,“要不要去吃頓飯,慶祝一下?”
江敘收回視線,擦了擦手心的冷汗,把裝好的光盤遞給沈方煜,后者早有準(zhǔn)備地笑道:“我在仙居訂了餐,走嗎?”
江敘點點頭,對唐可說:“那我們先走了。”
唐可:“?”
他堪堪咬住舌尖,才忍住了那句差點脫口而出的“你們不帶我嗎?”
結(jié)果剛站起來,沈方煜突然往他兜里塞了個紅包。
“你……”唐可愣了,擺手道:“私立醫(yī)院也不能收紅包�!�
“不是給唐醫(yī)生的,是給唐可的,”沈方煜說:“感謝你一開始勸江敘來找我,也感謝你一直這么記掛他的身體�!�
唐可目光呆滯地摸著手里巨厚無比的紅包,看著兩人并肩走遠的背影,突然覺得人生有些玄幻。
他總覺得,江敘突然改主意和這倆人的關(guān)系突然緩和這兩件事,絕對有非常大的關(guān)系。
但是沈方煜這個話也太詭異了。
唐可不太想承認,他從其中聽出了一點兒宣誓主權(quán)的意味。
靠。
他記掛江敘的身體是因為他們是多年的好朋友,誰需要他沈方煜來感謝了?
氣得七竅生煙的唐醫(yī)生自己一個人開車跑到了A市最豪華的餐館,拿出沈方煜的大紅包點了一桌菜,惡狠狠道:
“爺自己吃!”
*
與此同時。
終于安安心心坐下來,享受了一次仙居的江、沈兩人對坐在漢白玉色的方桌前,優(yōu)雅的古琴聲伴著潺潺流水聲鉆進鼓膜,唇齒間還殘留著清雅的茉莉香。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氣氛太好,亦或是孩子的健康讓江敘心情特別好,他捧著花茶水,少見地望著沈方煜發(fā)呆。
他那個眼神實在是有些多情,讓沈方煜一個激靈,從安逸舒緩的氛圍中清醒過來,目光卻落在江敘泛著水光的唇上。
他忽然又想起了鐘藍那句“親他,抱他”。
“江敘……”他低聲道。
“嗯?”江敘仍舊看著他,脾氣卻好的有些不像話,看起來懶懶的,沒什么戒備。
這樣的江敘看起來多少有些人畜無害,讓人一點也想不起他掄起拳頭或者趾高氣昂的樣子,甚至讓人格外想把他抱在懷里,然后碰一碰他沾著水的唇。
這個念頭讓沈方煜下意識錯開和他的目光,而江敘明顯捕捉到了他神色的變化。
“怎么?”
心猿意馬的沈方煜飛快運轉(zhuǎn)著大腦,想要找個合適的借口來掩蓋那一瞬間的動情,最后在腦海里翻來覆去,選擇了拿女兒來轉(zhuǎn)移江敘的注意力。
他把光盤從包里拿出來,放到兩人中間,也添置了一個杯子,倒了些花茶,“我們是不是該跟笑笑也碰個杯�!�
果不其然,江敘的注意力落到女兒身上,他點點頭,主動伸出手和笑笑碰了碰杯,清脆的瓷器交接聲響,碰撞出幾分其樂融融的氛圍。
沈方煜一邊感激著笑笑,一邊松下一口氣,沒想到那口氣還沒喘完,江敘忽然對他說:“以后你別打地鋪了吧。”
“��?”
江敘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
他和沈方煜現(xiàn)在也算是一家人了,孩子再過四個多月就會出生,他想,總不能現(xiàn)在還讓孩子的爸爸天天躺地上,這好像太不利于家庭和諧了,再者現(xiàn)在一天天涼起來,江敘擔(dān)心沈方煜再感冒。
他覺得上回沈方煜之所以拒絕他,可能是他的語氣不太和善,于是現(xiàn)在他換了商量的語氣,打算再和沈方煜談一談這個問題。
“還是不——”
“哥�!�
眼瞅著沈方煜好像又想拒絕,江敘干脆利落地甩出殺手锏。
他上回原本是看了于桑那本書,隨口試一試,沒想到沈方煜的反應(yīng)特別大,跟整個人都懵了似的,一副有求必應(yīng)的樣子,顯然是很喜歡他這么叫。
那會兒江敘就把沈方煜這個軟肋記在了心里,這兩天眼見著沈方煜又不抽風(fēng)了,態(tài)度也恢復(fù)了正常,他還以為用不上了,沒想到就睡個床的事兒,沈方煜卻跟個閨閣姑娘似的一直跟他別扭。
看著沈方煜聽到這“哥”就在他意料之中地閉了麥,江敘十分滿意,向沈方煜介紹著自己的方案,“我打算以后把嬰兒床放在打地鋪的那個位置,正好騰點地方出來。”
“可……”沈方煜還想掙扎一下。
“哥。”江敘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接著加碼道:“沈哥,方煜哥哥�!�
叫完他,江敘也不出聲了,就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江敘的聲音很清淡,說起這些稱呼時的聲音也很自然,沒有刻意地拖長,也沒有刻意地嗲聲嗲氣,并不是撒嬌的語氣,平淡得就像是在說“阿莫西林”和“氯雷他定”。
可這樣的語氣遠比撒嬌更讓人上頭。
沈方煜卡殼了。
他感覺他從尾巴骨麻到了天靈蓋兒,要說的話也全忘了。
舌燦蓮花的舌頭像是打了九百九十九個結(jié),纏成一團亂麻,反正是解不開,也說不出話了。
江敘到底是在哪兒學(xué)來的這些鬼東西。
沈方煜腦子里天人交戰(zhàn)地都快炸了。
決定追江敘之后,他在網(wǎng)上查了很多資料,也做了很多計劃,甚至還整出來了一個條款清晰十全十美的指南。
而指南里最重要的一點,莫過于追人必須得循序漸進,一定不能操之過急,也千萬不能讓對方覺得,你追他完全出于是下三路的欲望。
正直小人恨鐵不成鋼地扯著他的耳朵說:“你要是跟他一起睡,讓他知道你那些齷齪心思你就完蛋了!”
糊涂小人心花怒放地扯著他另一只耳朵,“可是他叫你哥�。 �
正直小人又奪過話語權(quán),“你還記不記得上次和他一起睡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
糊涂小人一臉不聽不聽和尚念經(jīng),重復(fù)道:“可是他叫你哥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