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沒想瞞著他們，只是我固執(zhí)地認(rèn)為這是屬于十四歲的唐河清的甘地運動，以非暴力抵抗的方式，挑戰(zhàn)、脫離長達十四年的父權(quán)精神下的殖民統(tǒng)治。

    所以我故意惹怒唐世國，把自己送上門。

    等到周海晏和小付警官趕到的時候，我渾身是血躺在地上，意識模糊，幾近昏厥。

    再次醒來是在醫(yī)院。

    全身痛到說不出話。

    看著滿身的繃帶，和手腕處的石膏。

    我以為我成功了。

    然而，生活中如愿以償?shù)纳僦�又��，事與愿違才是生命的常態(tài)。

    傷情鑒定報告顯示：「患者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右手手腕骨折，頭皮多處擦傷，額頭被酒瓶砸傷縫合五針�！�

    這僅屬于輕微傷，而不是輕傷。

    實際執(zhí)行中，輕傷二級的鑒定標(biāo)準(zhǔn)很高，而我遠(yuǎn)遠(yuǎn)沒有達到。

    小付警官說，我爸被抓起來了，但由于是輕微傷只能追究他的行政責(zé)任，而非刑事責(zé)任。也就是說他被拘留十天，交五百塊罰款，保證以后不再犯，再給我掏點醫(yī)藥費，就什么事也沒有了。

    是我把一切事情想象得太過美好。

    因為我的天真和愚蠢，周海晏第一次對我發(fā)了火。

    病房里。

    從他進門，到居高臨下站在床邊凝視著我，足足過去有半小時。

    這半小時里，他一言不發(fā)。

    我自知理虧，垂著眼不敢抬起來。

    冷不丁地，他開口問道：

    「從昨天到現(xiàn)在，你覺得自己做錯了嗎？」

    聲音低沉，辨不出情緒。

    我想點頭，但腦袋上裹著紗布，很疼。

    轉(zhuǎn)而輕聲道：「錯了。」

    他問：「錯哪了？」

    我不說話。

    他加重音量，「看著我，錯哪了？」

    男人眼底是一夜未眠的紅血絲，下巴也生出了青匝匝的須茬。

    內(nèi)心的酸澀與歉疚快將我淹沒。

    「對不起，錯在我沖動給你們添麻煩了，害得你們擔(dān)心，還白花了很多醫(yī)藥費�！�

    他寒笑一聲，眼神冷得像是一把凌遲的刀。

    「唐河清，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哪了！

    「但凡我晚到一步，你現(xiàn)在還能躺在這里嗎？你以為自己厲害到了能精準(zhǔn)把控人性的地步？你爸瘋起來有沒有底線你不知道嗎？

    「你做這個決定前有問過我嗎？有考慮到后果嗎？」

    男人眼底泛紅，質(zhì)問的聲音里帶著隱隱的顫抖。

    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從心底翻滾，洶涌到喉嚨處，堵到說不出話。

    他頓了頓，平靜中帶著自嘲：

    「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把我當(dāng)成哥哥，也沒有把這里當(dāng)作家。」

    一瞬間。

    心像是被人用力扯空了一塊，慌張又害怕的情緒如同一把刀，將我割得四分五裂。

    眼淚洶涌地滑落，我語無倫次地?fù)u頭解釋。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我是真的把他們當(dāng)作家人看待的。

    只是他們對我太好了，我不想拖累他們，我也想做點什么。

    他盯著我的眼睛，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動了動，又落下。

    良久。

    聲音很輕：「下次別這樣了。」

    然后轉(zhuǎn)身，走出病房。

    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拐角處，我終于忍不住哭出聲。

    各種復(fù)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委屈的、難過的、無奈的，如潮水向我涌來，它們將我捆住，箍得我全身發(fā)痛。

    生活沒有墻，我卻被困在無形的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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