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對我好的人太少了，我從小生活的環(huán)境缺乏溫度、缺乏善意。

    所以突然有一天，當(dāng)善意無條件降臨時，我渴望又害怕，我不知道該怎么去回報，我天生就不具備坦然接受的能力，我的內(nèi)心永遠(yuǎn)藏著自卑和怯懦的種子。

    意識到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悲觀主義者的這天，我也意識到自己親手搞砸了一切。

    人與人的交往就像迷宮，而我逐漸走進(jìn)了迷宮深處，才發(fā)現(xiàn)這個家里每個人身上都有著難以言說的苦楚，人人都是矛盾的共同體。

    有很多事情他們不想說，所以我就算猜出來了，也會當(dāng)作自己不知道。

    他們說阿姨是瘋婆子，可是阿姨是我見過最善良最溫柔的人。她只是因為愛人的離世，一時間困在悲傷里沒走出來。

    他們說周海晏是小混混，可是周海晏從來沒有無緣無故動手打人，他給別人紋身自己卻從來不紋，他很愛干凈有強(qiáng)迫癥，他成績很好很聰明。

    小付警官喊他班長，他們經(jīng)常會回憶大學(xué)時期。

    下意識腦海中閃過許多片段。

    在警局時，曾經(jīng)聽他們說小付警官是公大下來的高才生。

    所以答案顯而易見——周海晏也是公大的學(xué)生，如果不是中間出了意外，現(xiàn)在會和小付警官一樣，是一名警察。

    雖然我不知道其中發(fā)生了什么。

    但我知道的是，阿姨希望周海晏能夠安安穩(wěn)穩(wěn)，周海晏希望阿姨能夠走出痛苦。

    而我爸的存在，是對兩者的傷害。

    所以我后悔，但我后悔的是自己沒考慮周全，沒能把我爸成功送進(jìn)去。

    我就是個自大的麻煩精，周海晏生氣也是應(yīng)該的。

    我默默吸了吸鼻子，安慰自己。

    沒關(guān)系，不過是恢復(fù)原狀罷了。

    這段時間我已經(jīng)很幸福了，人要懂得知足。

    因為我本來就是一無所有的。

    21

    我以為周海晏不會回來了。

    所以看見他拎著保溫桶出現(xiàn)在門口的那瞬間，我睜大了眼睛，生怕這是錯覺。

    他走近，把保溫桶放在床頭。

    沒好氣道：

    「小孩兒不聽話，教育歸教育，總不能扔了吧？」

    我一瞬不瞬盯著他。

    眼淚又不自覺地滑落。

    他轉(zhuǎn)頭對視，唇動了動，憋半天才道：

    「哭哭哭，福氣都哭沒了�！�

    語氣有多兇，手上給我擦眼淚的動作就有多輕。

    我哽聲：「對不起哥哥，我下次不會了，你不要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他出現(xiàn)的那刻，我不得不承認(rèn)，所有安慰自己的話都是假的，是我在自欺欺人。

    我舍不得他，舍不得阿姨，舍不得那個家。

    他不說話，擰開保溫桶，把里面的鴿子湯倒了出來。

    吹冷了之后，端在手上喂我。

    不確定他的態(tài)度，我一口眼淚拌一口湯吃著。

    碗見底了，才聽到他開口。

    「氣什么氣，大人不記小人過�！�

    提著的心放到肚子里，我抑制不住地?fù)P起嘴角。

    是失而復(fù)得的喜悅。

    突然想到什么。

    「哥哥，阿姨知道了嗎？你不要告訴她好不好，就說我去上學(xué)了。」

    他輕挑下眉，不咸不淡：

    「現(xiàn)在知道害怕了？晚了。

    「你猜這湯是誰煲的？」

    「......」

    有時候，不發(fā)火的要比發(fā)火的更可怕。

    阿姨見到我，沒說一句重話，只是心疼得直掉眼淚，怪自己沒照顧好我。

    她說我那天要是有什么三長兩短，她余生都會活在負(fù)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