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世妍。”
她聽見正凱壓低聲音輕喚她的名字。
“嗯?”
“跑!”
她沒反應過來。
“快跑!”
當兩個西裝墨鏡男撲過來時,正凱反手將她往后一推,徑直迎了上去。
他身手利落,先抬起一腳踹在一人腹上,隨即抓起背包重重砸向另一人的腦袋,動作已經(jīng)很快,但仍不敵西裝墨鏡男占據(jù)壓倒性優(yōu)勢的人數(shù)。
另兩名西裝墨鏡男一人繞到他身后,出手如電般扼住他的脖子,另一人則以一記重拳牢牢擊在他的小腹上,正凱痛得下意識地抬手捂住肚子。
“正凱!”世妍一顆心都懸在嗓子眼里了。
她沒逃跑。
她當然不會逃跑。
她怎么可能會舍下他,只顧一個人逃命?!
世妍什么都沒想,咬著嘴唇抓起背包向扼住正凱脖子的西裝墨鏡男沖了過去,然而剛被正凱砸中腦袋的人卻留意她了,動作更快地立即出手阻止。
背包霍然落地,她的雙手被對方牢牢鉗制住。
無論再如何拼命掙扎,在這些彪形大漢面前終究只是徒勞,世妍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架上正凱,將他往那輛黑色轎車的后座拖去。
她掙扎,她反抗,她呼救,她感覺到有兩行液體正沿著臉龐緩緩滑落。
正凱被推往車后座時仍在竭力反抗,并回頭沖她喊了句:“世妍,這個世界……”
他還來不及說完,就被西裝墨鏡男捂住嘴巴,繼而一把拽進車里。
車門關(guān)閉的那一瞬間,鉗制住她的人忽地一把將她推倒在地,然后疾奔到副駕駛座旁,車門被拉開又即刻關(guān)上,而轎車則被迅速發(fā)動并駛向前方。
顧不上膝蓋受傷流血的世妍馬上追了上去。
她的反應與行動已算敏捷,但少女奔跑的速度又怎么及得過飚駛中的轎車?
于是她只能心如刀割地看著載著正凱的那輛黑色轎車,就這樣殘忍且無情地消失在視野里。
“正凱!”她喘著粗氣,明知徒勞卻依舊忍著劇烈的腹痛持續(xù)奔跑著,“正凱!”
心好痛。
她的心這里,痛得仿佛隨時就快被撕裂開來一般。
漸漸地,她就跑不動了。
拖著疲憊與沉重的身影,她仍不肯放棄地硬逼著氣喘吁吁的自己繼續(xù)跑,卻一頭扎倒在地。
身體重重著地的那刻,世妍醒了過來。
她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頻率,隨即被泠汗浸濕的睡衣促使她馬上撐起身體,面對這個殘酷冰冷的現(xiàn)實世界。
煮好作為早餐的抄手后,世妍坐在餐桌旁順手往“逐光會”微信群聊里丟了條微信:“我昨晚又做了正凱被綁走的那個夢了。”
只隔了五分鐘,嚴敏赫就打了電話過來。
“你還好吧?”
從成都到海口,相距約一千七百公里的距離,也擋不住他多年如一日的關(guān)心和在意。
“老毛病了,我都已經(jīng)習慣了�!�
世妍往嘴里送了個抄手,邊咀嚼邊回應。
敏赫沉默半晌,忽地問了她一句:“你還相信我們初三那年,確實有過這個人的存在嗎?”
世妍伸向瓷碗的調(diào)羹倏地停在半空。
她的臉上亦同時露出復雜的神色,整個人仿佛都僵住了。
“世妍?”敏赫的擔心從另一端的成都傳遞了過來。
世妍回過神來后,率先將調(diào)羹放進碗里。
她抓過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才緩緩沉聲答道:“我當然相信。畢竟我是這個世界里,唯一沒忘掉正凱和新玥的人�!�
是的。
離那場事件發(fā)生之后,已經(jīng)過了十年,正凱和新玥就像被蒸發(fā)的水珠一樣徹底地從世上消失了,沒留下一絲半點哪怕曾經(jīng)存在過的痕跡。
當年成都第三中學的同學、老師、校長,每一個人都肯定地告訴過她:初三一班從來沒有過名叫“周正凱”和“張新玥”的學生。
甚至連當年“逐光會”的另兩名成員——她的死黨嚴敏赫與何敬軒也不厭其煩地向她強調(diào),他們很確定整個初中時期,并沒跟任何叫“周正凱”和“張新玥”的學生同班過。
但她卻從未曾忘卻,在自己十五歲這一年,曾經(jīng)遇見過的這兩名花樣少年少女。
他們的人生曾經(jīng)緊密地相互纏繞,一起盡情歡笑、恣意嬉戲,也一同認真地傷心和煩惱過。
她還記得和正凱、新玥、敏赫及敬軒在金牛公園一塊對著夕陽許下的諾言,約定好絕對不會成為連自己都覺得討厭的大人!
”放心吧,世妍。”她還記得正凱當時望向她的眉眼彎彎,“你一定不會變成討厭的大人!”
時隔十年,從成都到海口,她不確定二十五歲的自己是否有真的遵守了諾言。
現(xiàn)在的她,真的沒有活成當初自己討厭的大人模樣么?
二零零五年。夏。成都。錦江區(qū)。第三中學。
上課鈴聲剛落,初三一班的喧嘩聲還未平息,世妍還聽得到同學們興奮的交談聲。
大家聊的無非是班里即將迎來一位新轉(zhuǎn)學生的事。
直到班主任慕詩如領(lǐng)著一名少年走進來后,教室才安靜了下來,大家的視線全都朝著跟在詩如身后的少年匯聚了過去。
世妍也不例外。
“之前就和大家提到過,有位新同學即將轉(zhuǎn)到我們班來。”詩如在講臺上微笑著說,“今天他正式來學校報到了,讓我們歡迎新同學的自我介紹!”
少年就這樣站到了詩如身旁。
“大家好,我是今天轉(zhuǎn)到初三一班的周正凱。”他嘴角含著笑意,目光落落大方地掃過講臺下的各組同學,“今后還請大家多多關(guān)照�!�
說到最后一句話時,他視線恰巧掠過世妍,嘴角漾起的那抹淺笑,是他給她留下的最初印象。
一對雙眼皮下的杏仁眼大而明亮,眼神靈動且充滿朝氣,高挺的鼻梁使面部輪廓更加立體,為整張臉增添了一份立體感和雕塑感。
但促使她多看了幾眼的,當屬他的仰月唇,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嘴角也彎彎,就算什么也不說,一樣會給人溫暖親切的感覺。
才剛安靜不久的教室,迅即又響起了各種交談聲,女生們反應得尤其熱烈。
“他長得好帥!”她聽見三組五排的張靜書感慨,“而且一個男生怎么可以這么白?”
世妍瞄了她一眼,視線剛落到她身上,瞳孔便陡然倏地一下睜得老大。
應該是自己眼花看錯了。
她揉了揉眼睛,重新又看了過去,這一看,整個人都呆住了。
張靜書的同桌,應該是郭勝哲那個滿嘴跑火車的渾小子,這點世妍再確定不過,畢竟上午她才剛看到他用課本掩蓋著看漫畫的那副鬼樣子!
可什么時候,靜書的同桌換成了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少女?
那少女到底是什么時候坐到靜書身邊的?她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世妍怔怔地盯著那個憑空多出來的少女。
少女綁著馬尾辮,將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fā)扎了起來,眼睛狹長且眼尾上揚,形成了一種神秘的吊梢眼效果,一雙細彎的柳葉眉與眼睛相得益彰,進一步突出了她的美麗和氣質(zhì)。
那么郭勝哲去了哪里?
世妍用目光滿教室搜尋那小子的蹤影,最后出乎意料地在四組十排看到了他,而原本坐在四組十排的李樹人竟也換了位置,坐到一組五排去了!
這是怎么回事?
世妍很確定近期班上并沒換過位置,那現(xiàn)在她所看到的這一切究竟該作何解釋?
帶著一股強烈想要揭開答案的心情,世妍本能地高高舉起左手,在一眾學生里很是醒目,立刻就進入了詩如與正凱的眼簾。
“世妍。”詩如當即就點到她的名字,“咋的了?”
“慕老師,坐在靜書身邊的……”她信手指向那個憑空多出來的少女,“也是新來的轉(zhuǎn)學生嗎?啥子時候安排她和靜書同桌的,我怎么半點印象都沒有?”
喧雜的教室忽地安靜了下來。
世妍多少覺得有些不對勁,搞不明白為什么同學們紛紛朝她看了過來。
俏皮的霍大海甚至還扯開嗓子開玩笑道:“喂,世妍,你該不會為了吸引新同學注意才搞這么一出吧?最近的漫畫劇情都不帶這么畫的!”
她戚了戚眉宇,還沒開口反駁,就聽到了詩如的回答。
“你是說張新玥嗎?”詩如疑惑地望向她,“她打從初二和靜書同桌后,就沒被換過位置啊�!�
“?!”世妍驚得瞠目結(jié)舌,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詩如話音剛落,整間教室便響起一陣哄堂大笑。
她甚至聽見敏赫那壞小子的大聲揶揄:“喂,劉世妍,你咋個了?這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啊!”
她根本就沒在開玩笑。
她是真的很吃驚,此刻是真的打從心底感到害怕。
但這樣的心情,當著這么多同學的面前,她根本就說不出來!
世妍掩蓋不住滿臉的驚詫與不安,再度望向那名被稱為“新玥”的少女,兩人視線隨即碰了個正著,對方正無辜與費解地迎向她的目光。
世妍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少女很美,但在她眼里卻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就連那深邃的眼睛,在世妍看來都仿佛是一片看不見底的深海,像是隨時都會把人淹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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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話
吳騰飛
作者
2024-11-13
重返界后,個人作家生涯的第三部現(xiàn)實類長篇作品。
簡單介紹下自己,出過十本書,入選過臺灣新浪兩岸名人堂的自由名人,拿過第五屆金熊貓網(wǎng)絡文學獎的長篇銅獎。
坦率說有點緊張,請大家多多支持吧。~~
【卷一|少女時代】第2話《憑空多出來的女同學》
下課后,世妍立刻喊上嚴敏赫和何敬軒,滿臉嚴肅地把他們帶出了教室。
“干嘛�。俊本窜幰活^霧水地跟在后頭嘀咕,“搞得這么神秘,不知道的還以為發(fā)生啥子了�!�
“誰曉得呢?”敏赫盯著世妍的背影,忽地輕喊了出來,“喂,世妍!你到底在搞啥子鬼東西��?小爺我還有事要做,可沒功夫陪你瞎鬧!”
世妍霍然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敏赫忽地閉上嘴巴,不服氣地歪著嘴角,卻還是乖乖地跟著世妍走下樓梯。
“那丫頭今天好可怕!”敬軒靠向敏赫,對著他耳畔低語道。
“就是!會不會吃錯藥了?”敏赫聳聳肩,踢開腳邊一塊小石頭,沖著世妍背影做了個鬼臉。
他們是世妍的死黨。
敏赫不光和她同住在牛市口的一個老破小住宅區(qū)里,兩人甚至還是同一棟樓的鄰居,打小就在一塊玩了,在幼兒園和小學四年級前那段時間,甚至還打過幾次架。
敏赫小時候算是遠近聞名的混世魔王,拿著彈弓打鳥、逮著小伙伴的小雞寵物就往沙堆里埋,常引得對方父母到家里投訴。
同齡人都怕他,偏偏世妍是個例外。
她是個留長發(fā)、穿裙子的假小子,比起和小姑娘一塊玩過家家、洋娃娃,更喜歡和一群小男生彈玻璃球,或手持鐵鉤、推動鐵環(huán)在街巷中奔跑。
四驅(qū)車流行時,她還拿著自己組裝的四驅(qū)車和他們在專門的賽道上比賽,好幾次都贏了成績拔尖的敏赫,被他酸溜溜地虧了幾句。
敬軒是他們考進第三中學、并被分到初一一班后交上的朋友。
兩個少年都喜歡動漫和網(wǎng)絡,特別鐘情當?shù)孛麨椤柏i寶貝”的特色辣條,混熟了以后,敬軒就被敏赫引薦給世妍認識。
敬軒個性開朗,是個隨遇而安的樂天派小胖子,臉蛋圓滾滾的,笑起來眼睛會瞇成一條縫,看起來就是很好相處的類型。
世妍很快就和他在友情上打成一片。
他們似乎從沒把她當成女孩看待過,三人混在一塊時可以說是無話不談,是同學們眼里關(guān)系鐵到不行的友情小團體。
所以出了問題后,她的本能反應就是喊上他們倆,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商量一下。
走出教學樓后沿著校園一直往前走,然后再拐個…
下課后,世妍立刻喊上嚴敏赫和何敬軒,滿臉嚴肅地把他們帶出了教室。
“干嘛��?”敬軒一頭霧水地跟在后頭嘀咕,“搞得這么神秘,不知道的還以為發(fā)生啥子了。”
“誰曉得呢?”敏赫盯著世妍的背影,忽地輕喊了出來,“喂,世妍!你到底在搞啥子鬼東西�。啃斘疫有事要做,可沒功夫陪你瞎鬧!”
世妍霍然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
敏赫忽地閉上嘴巴,不服氣地歪著嘴角,卻還是乖乖地跟著世妍走下樓梯。
“那丫頭今天好可怕!”敬軒靠向敏赫,對著他耳畔低語道。
“就是!會不會吃錯藥了?”敏赫聳聳肩,踢開腳邊一塊小石頭,沖著世妍背影做了個鬼臉。
他們是世妍的死黨。
敏赫不光和她同住在牛市口的一個老破小住宅區(qū)里,兩人甚至還是同一棟樓的鄰居,打小就在一塊玩了,在幼兒園和小學四年級前那段時間,甚至還打過幾次架。
敏赫小時候算是遠近聞名的混世魔王,拿著彈弓打鳥、逮著小伙伴的小雞寵物就往沙堆里埋,常引得對方父母到家里投訴。
同齡人都怕他,偏偏世妍是個例外。
她是個留長發(fā)、穿裙子的假小子,比起和小姑娘一塊玩過家家、洋娃娃,更喜歡和一群小男生彈玻璃球,或手持鐵鉤、推動鐵環(huán)在街巷中奔跑。
四驅(qū)車流行時,她還拿著自己組裝的四驅(qū)車和他們在專門的賽道上比賽,好幾次都贏了成績拔尖的敏赫,被他酸溜溜地虧了幾句。
敬軒是他們考進第三中學、并被分到初一一班后交上的朋友。
兩個少年都喜歡動漫和網(wǎng)絡,特別鐘情當?shù)孛麨椤柏i寶貝”的特色辣條,混熟了以后,敬軒就被敏赫引薦給世妍認識。
敬軒個性開朗,是個隨遇而安的樂天派小胖子,臉蛋圓滾滾的,笑起來眼睛會瞇成一條縫,看起來就是很好相處的類型。
世妍很快就和他在友情上打成一片。
他們似乎從沒把她當成女孩看待過,三人混在一塊時可以說是無話不談,是同學們眼里關(guān)系鐵到不行的友情小團體。
所以出了問題后,她的本能反應就是喊上他們倆,找個沒人的地方好好商量一下。
走出教學樓后沿著校園一直往前走,然后再拐個彎,穿過操場再繼續(xù)走便是一小片草坪,這里平時很少有學生造訪,算是世妍他們的秘密基地。
“到底有什么事,非得跑到這說不可?”敏赫雙手抱胸,右腳不耐煩地在地上來回輕拍著。
世妍站定轉(zhuǎn)身:“我有件事要問你們�!�
她頓了下,努力抑制住滿心的驚悸:“就是那個張新玥……”
“新玥嗎?”敬軒隨口接過話題,“她怎么你了?話說回來,你上節(jié)課干嘛要拿她開涮?”
“我根本就沒任何捉弄她的意思�!笔厘麅墒治杖弦徊妫拔颐髅鞅粐樀搅撕貌缓�?”
“嚇到?她咋個嚇到你了?”敏赫好奇地往她跟前一站,忽地將臉湊近她的面龐,“難不成她的美貌讓你忌妒了?”
“太近、太近了!”世妍信手就把他的臉往旁邊一推,沒忘順勢再往他胳膊掄上一記重拳,“在上節(jié)課之前,我連她是誰、叫啥子都不曉得,要咋個忌妒��?”
敏赫與敬軒對視了一眼。
“又開這種不好笑的玩笑。”敏赫受不了地挑了挑眉,“要沒別的事,我就溜回去看漫畫了,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玩笑上。”
他甫一轉(zhuǎn)身,就被世妍伸手扯住上衣,她用力往后一拉,就將他給扯了回來。
“你到底要干嘛?”
“聽不懂人話嗎?不才剛告訴你們,我從來就沒見過那個張新玥嗎?她根本就是突然出現(xiàn)在班上的好不好!”
敏赫用一種像看智障的眼神瞅她。
世妍氣得眉頭都跳動起來,卻不得不耐心地繼續(xù)解釋,畢竟此刻她能依靠和信賴的,也只有這兩個死黨了。
“張新玥坐的那個位置,原本是郭勝哲的,就在慕老師帶著轉(zhuǎn)學生進教室不久,她就突然出現(xiàn)在三組五排的座位上!”
“你們不覺得簡直不可思議嗎?”
“一個之前連見都沒見過的人,一下子就占了郭勝哲的位置,今天明明還坐在張靜書身旁的郭勝哲,忽地就換到四組十排去了!”
“我上節(jié)課被嚇到半死,可大家好像一點都不奇怪,我只好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
聽到這里,敬軒總算弄明白了她反常的原因:“你是說,新玥她有問題?”
“一個突然憑空多出來的人咋可能沒有問題?”世妍反問。
直到這時,她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兩個死黨的反應很不對勁,因為他們看起來既不意外、也不詫異,好像老早就已經(jīng)認識新玥似的!
“你們……”她聲音顫抖地試探,“你們該不會也覺得自己認識她吧?”
“你說啥子呢?劉世妍!”敏赫提高聲音吼了一聲,“再這樣把別人當白癡耍,我可要生氣了!”
“都當了兩年多的同學,誰還會不認識她?新玥可是公認的班花啊!你是不是動漫或讀多了,想把情節(jié)搬到現(xiàn)實里感受一下呀?”
世妍嘴唇翕動,卻半天都擠不出話來。
她已經(jīng)很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可指尖卻還是忍不住在微微顫動,一股涼意更是從頭蔓延到腳底,敬軒馬上就察覺到了她的異樣。
“世妍?”他關(guān)切地走到她面前,端詳著她的神色,“你沒事吧?臉色好差��!”
“我……”她想若無其事地擠出笑容,然而卻笑得比哭還要難看,“我只是被嚇到了。”
“嚇到?被什么嚇到?”敏赫那家伙還是搞不清楚狀況,“該不是新玥吧?她咋個你了?”
世妍說不出來。
或者說,她已經(jīng)沒信心再開口強調(diào)新玥根本就是憑空多出來的一個人,何況她也不覺得,他們會相信新玥先前從來沒在初三一班存在過的事實。
到底怎么回事?
為什么從慕老師到同學們、甚至連她這兩個死黨,都是一副完全篤定張新玥就是這個班級學生的態(tài)度?可明明在上節(jié)課之前,她壓根就沒見過這個人!
這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經(jīng)完全超乎了一個十五歲少女的認知范疇,縱然她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見她半天沒什么反應,敏赫“切”了一聲,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留下一句“那我溜回去看漫畫了”,就大步流星地撇下她走了。
留下來的只有敬軒。
他顯然留意到了世妍眸子里潛藏的恐懼與驚慌,但又弄不清楚她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反應。
“世妍,你是不是看了啥子鬼片或者恐怖和漫畫了?”
在十五歲少年的思維和認知里,這是他唯一能夠解釋死黨忽然變得奇怪的原因和理由。
“你也覺得我把恐怖片的情節(jié)搬到現(xiàn)實里來了嗎?”世妍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我可都十五歲了,又不是幼稚的小學生!”
意識到再糾纏下去也理不出個頭緒來,世妍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殘酷的現(xiàn)實:那就是她最親密也最信賴的這兩個死黨,居然一點都沒把她的話給聽進去!
但她又不能過于埋怨和怨懟。
畢竟冷靜下來以后,連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他們又怎么會輕易相信和接受呢?
這一天,世妍的心思都不在課堂上,好幾度都不由自主地分析起這件怪誕事來。
下課后,她刻意選擇留在座位上,拿著書本作為掩飾,小心翼翼地悄悄觀察起新玥和正凱。
作為轉(zhuǎn)學生來說,正凱無疑相當受女同學們歡迎。
她們或者幾人成隊、或者單獨行動,陸續(xù)到他座位前搭話,問的無非都是一些他原先讀的哪間中學、為什么會轉(zhuǎn)到第三中學等一些在世妍聽來覺得很無聊的話。
但也拜這些前赴后繼的女同學所賜,豎起耳朵的世妍很快就摸清了關(guān)于他的一些基礎(chǔ)情況:
正凱是成都人,先前因為父親裝修生意的關(guān)系,一家子都在南京生活,今年由于父親看好成都房地產(chǎn)蓬勃發(fā)展的態(tài)勢,又舉家搬回成都,自然要換新的學校就讀。
正凱個性隨和(至少看起來如此),雖然今天才剛轉(zhuǎn)到班上來,卻一點都不怯生。
他似乎也很有耐心,對女同學們的提問答得都很坦率,比如舉家搬回來后,父親在成都重新開了家裝修公司、母親則創(chuàng)辦了一間鋼琴培訓班,于是又引得女同學們一陣羨慕。
“那你家境豈不是很好?”
“回來后還適應嗎?如果有啥子不懂的地方,歡迎隨時來問我們�!�
被女同學們嘰嘰喳喳的聲音環(huán)繞著,他一點也不嫌煩,很認真地聽著每句話,遇到難以回答的問題,就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不知所措地微笑著。
那是如陽光般明媚又燦爛的笑容。
面對這樣的笑容,她們又怎么忍心再追問下去?很快就切換了新的話題,于是一切皆大歡喜。
短短半天,世妍就對這個還沒說上半句話的少年,有了個大致的了解。
但有個發(fā)現(xiàn),讓她心里很不踏實。
那就是在她觀察新玥和正凱期間,居然捕捉到對方好幾次都悄然瞥向正凱的眼神,似乎也和她一樣在偷偷留意及關(guān)注著他。
無論如何,新玥是在慕老師將正凱帶進教室后才憑空多出來的人物,盡管世妍還不清楚對方究竟是什么來頭,但至少有一個地方讓她覺得疑點重重。
那就是這個神秘少女,或許和轉(zhuǎn)學生正凱存在一定的關(guān)聯(li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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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一|少女時代】第3話《世妍和她的家人們》
整個下午,世妍都處于高度緊張的精神狀態(tài),于是放學后她又特別留下來,在學校操場上跑了兩圈才回家。
經(jīng)過熱鬧的海椒市街,她喜歡邊走邊瞅瞅路邊林立的各色店鋪,轉(zhuǎn)彎之后街道就會變得狹窄,每回都得注意繞過坑洼不平的破損路面。
她還記得,初一時她就是和敏赫聊得興起,一腳踏進積水的坑洼處還扭傷了腳。
那天還是敏赫彎著腰蹲下來,催促她:“快上來!別磨磨蹭蹭的,我要趕回去看動畫呢!”
此后的一周時間里,早上是爸爸騎著家里那輛擱置多時的老舊自行車載她上學,下午敏赫就陪她一塊坐公交車回家。
自那以后,世妍走路就變得很留心腳下的路況了。
回家途中,她會看到各種大小不一、風格各異的店鋪招牌,觀感上整體略顯雜亂,但也正是這種陳舊和雜亂的景象,構(gòu)成了她所熟悉的市井氛圍。
接著,她還要穿過一些更加狹窄的小巷,路過各種老舊小區(qū)和傳統(tǒng)民房,才能回到錦蓉小區(qū),一步步往樓梯上走,幸好三樓就是她的家了。
大多數(shù)鄰居回家后,都習慣把門打開通風透氣,幾乎戶戶的大門都是敞開著的,這個時間段整層樓都飄著飯菜的香氣、還有從各家傳出的嘮嗑聲。
世妍才剛站到家門口,就聞到了燒鯽魚的香味,頓時精神大振,三下五除二脫了鞋子,還來不及換上拖鞋,就穿著襪子直接向廚房跑去。
果然如她所料,鄭惠美已經(jīng)進入最后一道工序,正沖鯽魚撒上紅椒絲。
世妍歡欣雀躍地從身后一把摟住她,高聲叫道:“媽,你咋個不早告訴我今晚會做燒鯽魚呀?”
十五歲的少女勁兒很大,惠美被她摟了個趔趄,沒好氣地騰出手來拍了拍她的手臂:“今晚要想吃些巴適的,就別挨我!”
“切!難得想和你撒撒嬌,還真無趣�!笔厘焐下裨梗瑓s眉開眼笑地乖乖溜了出去。
餐桌上擺了泡豇豆和蘿卜皮,雖然是成都人生活里的家常泡菜,但她怎么都吃不膩。
迅速將大廳環(huán)顧了一遍后,趁著家人們都不注意,她迅速用手抓起一塊蘿卜皮塞進嘴里。
盡管她并不希望被家人發(fā)現(xiàn)自己在偷吃,已經(jīng)足夠小心翼翼,然而脆嫩爽口的蘿卜皮咬下…
整個下午,世妍都處于高度緊張的精神狀態(tài),于是放學后她又特別留下來,在學校操場上跑了兩圈才回家。
經(jīng)過熱鬧的海椒市街,她喜歡邊走邊瞅瞅路邊林立的各色店鋪,轉(zhuǎn)彎之后街道就會變得狹窄,每回都得注意繞過坑洼不平的破損路面。
她還記得,初一時她就是和敏赫聊得興起,一腳踏進積水的坑洼處還扭傷了腳。
那天還是敏赫彎著腰蹲下來,催促她:“快上來!別磨磨蹭蹭的,我要趕回去看動畫呢!”
此后的一周時間里,早上是爸爸騎著家里那輛擱置多時的老舊自行車載她上學,下午敏赫就陪她一塊坐公交車回家。
自那以后,世妍走路就變得很留心腳下的路況了。
回家途中,她會看到各種大小不一、風格各異的店鋪招牌,觀感上整體略顯雜亂,但也正是這種陳舊和雜亂的景象,構(gòu)成了她所熟悉的市井氛圍。
接著,她還要穿過一些更加狹窄的小巷,路過各種老舊小區(qū)和傳統(tǒng)民房,才能回到錦蓉小區(qū),一步步往樓梯上走,幸好三樓就是她的家了。
大多數(shù)鄰居回家后,都習慣把門打開通風透氣,幾乎戶戶的大門都是敞開著的,這個時間段整層樓都飄著飯菜的香氣、還有從各家傳出的嘮嗑聲。
世妍才剛站到家門口,就聞到了燒鯽魚的香味,頓時精神大振,三下五除二脫了鞋子,還來不及換上拖鞋,就穿著襪子直接向廚房跑去。
果然如她所料,鄭惠美已經(jīng)進入最后一道工序,正沖鯽魚撒上紅椒絲。
世妍歡欣雀躍地從身后一把摟住她,高聲叫道:“媽,你咋個不早告訴我今晚會做燒鯽魚呀?”
十五歲的少女勁兒很大,惠美被她摟了個趔趄,沒好氣地騰出手來拍了拍她的手臂:“今晚要想吃些巴適的,就別挨我!”
“切!難得想和你撒撒嬌,還真無趣�!笔厘焐下裨�,卻眉開眼笑地乖乖溜了出去。
餐桌上擺了泡豇豆和蘿卜皮,雖然是成都人生活里的家常泡菜,但她怎么都吃不膩。
迅速將大廳環(huán)顧了一遍后,趁著家人們都不注意,她迅速用手抓起一塊蘿卜皮塞進嘴里。
盡管她并不希望被家人發(fā)現(xiàn)自己在偷吃,已經(jīng)足夠小心翼翼,然而脆嫩爽口的蘿卜皮咬下去還是發(fā)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偏偏坐在沙發(fā)上的史如云又耳尖得很。
“你這瓜娃子怎么又在偷吃?”史如云張嘴就罵,“一回家不寫功課也不幫做家事,整天就只曉得偷吃,也不曉得你媽到底咋個教的!”
世妍的好心情頃刻被卸掉了一半,鼓起腮幫氣呼呼地轉(zhuǎn)頭看向史如云,還沒張嘴反駁,一旁翻著《成都商報》的劉承澤已率先開了口。
“媽,你這話講得也太難聽了點�!�
“我講啥子了?我替你們這些做父母的管教孩子,難道還做錯了?”
“媽,小孩子在長身體難免嘴饞,愛吃想吃總比沒胃口要強�!背袧赡托慕忉尩�,“還有你說世妍就說世妍,好端端的干嘛又扯到她媽身上?”
“就是�!笔厘麕颓�,走到承澤身邊坐下,緊緊挨著他。
“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背袧赊D(zhuǎn)頭瞪了她一眼,眼里卻滿是寵溺,顯然就是在演給如云看的戲碼。
“我咋個說不得她了?”如云把手一揮,情緒頓時高昂了起來,“當初是我求著趕著要她進門了?也不曉得是誰成天跑到我們家來,一口一個‘媽’叫得可歡著了�!�
承澤雙眉不自覺地收緊:“媽,兩個小孩都在家呢!你說話能不能別老這么口無遮掩的?”
“咋個,她還沒說啥子,你倒上趕著替她急了?”承澤的態(tài)度明顯激怒了如云,也激發(fā)了她的戰(zhàn)斗力,“也不想想你那倒霉老漢死后,到底是誰含辛茹苦把你拉扯長大!”
“媽!”承澤被氣得眉峰抖動,索性埋頭一個勁地盯著報紙,明顯不打算再搭理老母親了。
惠美就在火藥味濃重的氛圍里端著烤鯽魚走進大廳,對這場波及自身的家庭風波,她似乎一點都沒受到影響。
將菜擱到餐桌上時,她還若無其事地轉(zhuǎn)身沖靠近廚房的房間喊了一聲:“世勛,吃飯了!”
“知道了!”應了好半天后,劉世勛才從房間里走出來。
甫一踏進大廳,他就驀地停下腳步,像只搜尋獵物的獵犬般四下聞嗅了一番,嘴里還嚷嚷著:“這是啥子味道?你們都沒聞到一股臭味嗎?”
世妍下意識地將雙腳縮到沙發(fā)底下。
然而鼻子靈敏的世勛卻沒放過她的意思,很快就沖她走了過來,目光還直挺挺鎖定她那雙縮進沙發(fā)下的雙腳。
“你的腳好臭�!�
他這句話不長,總共也就五個字,但對一個十五歲少女卻很有侮辱性和殺傷力。
“喂!”世妍嚷了起來,“有你這樣做哥哥的嗎?一天不損我,你心里就難受得慌是不是?”
“難道說實話也有罪嗎?”世勛無辜地聳了聳肩膀,“為了咱們一家老小健康著想,你能不能別跑步了?不然這腳丫子味道也和往家里投了顆生化武器沒啥子區(qū)別了�!�
“該死的家伙!”世妍才剛憤然站起,卻又被承澤一把拉了回去。
“爸,你看大哥成天老這樣欺負我!”她立刻就開始向承澤告狀,還帶了些撒嬌的語氣,“我不管,你今天必須得幫我教訓他!”
“世妍呀……”承澤為難地端詳著她的臉色,遲疑片刻,才壓低聲音說了下去,“你知道爸爸一直是向著你的,可這一次……”
他頓了半晌,用一種刻意討好的語氣哄著她道:“咱們就先到廁所洗洗腳吧,你看你媽做這一桌菜也挺不容易的�!�
世妍霍然站起,鐵青著臉快步朝廁所走去,隨即“嘩啦嘩啦”的流水聲便傳了過來,世勛在與承澤對視時忍不住笑了。
他比世妍大兩歲,已經(jīng)是樹凱中學的高二學生了,是這一帶的少年里個頭最高的那個,學習不算刻苦但很有巧勁,考上樹凱中學那會還成了轟動整個小區(qū)的大新聞。
他長相不屬于那種傳統(tǒng)型的帥氣,但打小就被周遭的女生們評價為很有味道,剛直有型的鼻梁一度讓世妍很是忌妒。
晚餐就在這樣吵吵鬧鬧的氛圍里揭開序幕,世勛剛將筷子伸向烤鯽魚,世妍就搶在他前頭夾了一片魚肉,得意洋洋地送進了嘴里。
看著她那副得逞后的笑容,世勛沒好氣地甩了一句:“德性!”
“好了,世勛。”趁著爭端還沒擴大,承澤慌忙出面調(diào)停,望向世妍的眼里滿是寵溺,“世妍你也慢點吃,又沒人和你搶�!�
“難說,我哥那胃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要慢點大半個鯽魚都被他吃光了�!笔厘灰詾橐獯鸬�,同時又沖世勛吐了吐舌頭。
“丫頭啊,你這副德性以后能嫁出去嗎?”惠美扶額,擔憂得眉頭都在跳動。
“嫁人?我才不要嫁人呢�!笔厘患偎妓鞯乇響B(tài)。
“為啥子?”承澤試探道,“嫁給一個像爸爸這樣疼愛媽媽的人,不好嗎?”
“如果要像媽媽那樣照顧一大家子人,還得天天受奶奶各種脾氣,那嫁人到底有啥用嘛?”
世妍心直口快,說完話后才自覺失言,慌忙閉上嘴巴,然而一切為時已晚。
“你這沒良心、殺千刀的瓜娃子!”如云黑著臉將筷子重重往碗上一擱,隨即憤懣瞪向惠美,“你們到底是咋個教小孩的?帶了十五年就教出這個樣子?”
惠美急著要解釋,天花板此時卻傳來一聲“砰”的巨響,把全家人都嚇了一跳。
于是圍著餐桌而座的五個人,都不約而同地仰起頭望向那開始泛黃的天花板。
“咋的了?”惠美喃喃道。
“該不會是……”世勛推測,“敏赫爸媽又干架了吧?”
他話音未落,天花板上又陸續(xù)響起好幾下更厚重的“咚咚”撞擊聲,仿佛急促的鼓點,一下又一下地沖擊著一家老小的耳膜。
“從這動靜看,應該是五樓老嚴他們家沒錯了。”承澤戚了戚眉,“老這么吵吵鬧鬧的,也真苦了敏赫他們倆兄妹,敏英那孩子膽小又敏感,可別被嚇著了。”
持續(xù)性的巨響過后,各種物品被砸落在地后破碎的“噼里啪啦”聲,像是一場小型爆炸般尖銳而刺耳地在世妍耳畔響起,她忽地就沒了食欲。
這些生活噪音交織在一起,活靈活現(xiàn)地勾勒出五樓那場激烈的沖突,也實在讓她不得不擔心起敏赫的情況。
他還好嗎?
家里大人們總這么歇斯底里地吵鬧,飽受困擾的他又要護著九歲的妹妹,一定很為難吧?
嚴爸爸和嚴媽媽性子都躁到不得了,敏赫小學時經(jīng)常去攔架勸阻,反而還挨了父母一頓好打,上了初中以后,他索性就不怎么管他們了。
但放學回家還沒多久,偏又碰上了這檔子糟心事,她不用想都知道他該有多困擾和無奈。
“爸,我要上樓一趟�!彼E然站了起來。
承澤和惠美都沒半點要攔著她的意思,承澤還鼓勵道:“去吧!把敏赫和敏英都帶咱們家來!”
“嗯!”世妍推開椅子,右腳都已經(jīng)伸了出去,卻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篤、篤、篤,一共響了三次,輕緩而又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