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姜顧說了發(fā)生在這半個月的事情。
他找到父親那天,護照便被父親收走。姜威寧非常明確,姜顧必須和曾邇分手,說這樣的女人會讓姜顧一輩子受拖累,整個家族也會一蹶不振。
姜顧當(dāng)然激烈反駁,沒想到姜威寧如此堅決,即便姜顧以父子關(guān)系相向,姜威寧也毫不動搖。姜威寧對他說:“你不再是青春期的孩子,你是姜家唯一的繼承人,將來你要好好繼承我的事業(yè),多生幾個孩子,把姜家發(fā)展得更好。我原以為你終究會這樣。如果你執(zhí)迷不悟選擇那樣一個女人,我寧愿放棄你。”
姜顧從沒見過這樣決絕的父親,他最后決定離開家,不會聽從父親的建議。姜威寧很痛心,將護照還給姜顧,并扔下一句話:“你什么時候放棄那個女人,什么時候回來見我�!�
曾邇知道發(fā)生的一切,很是震驚,她沒想到姜威寧竟然這樣痛恨自己。她看著姜顧滿臉的疲憊,像看著一個離家出走的少年,就像十九歲那年的他。
曾邇?yōu)榻櫟膱猿指袆樱烁袆�,她明白,有更多的成長等待他。她不否認(rèn)對他有愧疚感,也卻是承認(rèn)自己有很多方面都無法配得上他,另外就是她從不敢讓自己真正愛上他。不敢愛上他,估計是她本能的一種反射,她從不肯定與他可以結(jié)婚生子,這些似乎并不重要。對曾邇來說,婚姻并不重要,重要的或…
9865
底線與干涸
靳冬風(fēng)找不到工作,他拖了很多哥兒們,還有一些酒桌上認(rèn)識的人,除了有他們的微信之外,并沒有任何實際的用處。
有段時間他豪情萬丈地要創(chuàng)業(yè),那幾天他早上起來便查手機,晚上出去找朋友喝酒聊一晚上。那也是他失業(yè)之后比較有活力的幾天。
“我想好要做什么了?”他對著給小熊換尿不濕的王多蘿說。
王多蘿懶得跟他搭話,就像平時她勸說他,和他商量家里的事,他都是一副與我何干的冷漠相。
“你聽到?jīng)]有?”他失落,自己胸中燃起光輝的事,在王多蘿那兒懶得多聽一句。
“我要開家美容院,已經(jīng)打聽過了,前期投資二十萬就行。”靳冬風(fēng)說自己的。
“二十萬是大風(fēng)刮來的嗎?你懂做生意嗎?”王多蘿說了一句。
“我跟朋友問過,買些折舊的器械,然后招幾個有經(jīng)驗的人就行�!�
“這么容易嗎?你別說笑了。”王多蘿忍不住噴他。
“你什么態(tài)度?我失業(yè)后一直努力想出路,還不是為了這個家,我好不容易想到一條路,你就潑冷水,太過分了�!苯L(fēng)氣得跳腳,眼睛瞪著,憋紅了臉。
“我并沒有覺得你失業(yè)有問題,沒工作就多照顧家里的事,多看看孩子。你失業(yè)了,我們這個家也得過下去,可是你呢?家里什么都不管,成天跑出去不回來,晚上喝得醉醺醺。你關(guān)心過我,關(guān)心過孩子嗎?”王多蘿抱起小熊,對著靳冬風(fēng)嚷,“你還要投資做生意,我們實事求是好嗎?你有那個經(jīng)驗和能力嗎?搞不好一大筆錢又出去了。這個家也扛不住任何風(fēng)浪了,你能為兩個孩子著想嗎?”
“兩個孩子?現(xiàn)在我們活得這么大壓力,還得拜你所賜,非要生二胎,你選的,你扛,別連累我�!苯L(fēng)說完摔門跑出去。
王多蘿抱著孩子氣得發(fā)抖。
汪老太太很快在門口出現(xiàn),搖頭嘆氣,“冬風(fēng)說得也沒錯,讓你別生非要生,要了一家子的命�!�
王多蘿開始抽泣,眼淚汪汪的。她有自己的倔強,絕不承認(rèn)后悔生老二,那樣對孩子太不公平,對自己也是種背叛。她要堅持自己的初衷,即便現(xiàn)實已經(jīng)讓她要垮下來。
王多蘿很久之前便放棄了和靳冬風(fēng)能夠和諧對話,也放棄了…
靳冬風(fēng)找不到工作,他拖了很多哥兒們,還有一些酒桌上認(rèn)識的人,除了有他們的微信之外,并沒有任何實際的用處。
有段時間他豪情萬丈地要創(chuàng)業(yè),那幾天他早上起來便查手機,晚上出去找朋友喝酒聊一晚上。那也是他失業(yè)之后比較有活力的幾天。
“我想好要做什么了?”他對著給小熊換尿不濕的王多蘿說。
王多蘿懶得跟他搭話,就像平時她勸說他,和他商量家里的事,他都是一副與我何干的冷漠相。
“你聽到?jīng)]有?”他失落,自己胸中燃起光輝的事,在王多蘿那兒懶得多聽一句。
“我要開家美容院,已經(jīng)打聽過了,前期投資二十萬就行。”靳冬風(fēng)說自己的。
“二十萬是大風(fēng)刮來的嗎?你懂做生意嗎?”王多蘿說了一句。
“我跟朋友問過,買些折舊的器械,然后招幾個有經(jīng)驗的人就行�!�
“這么容易嗎?你別說笑了�!蓖醵嗵}忍不住噴他。
“你什么態(tài)度?我失業(yè)后一直努力想出路,還不是為了這個家,我好不容易想到一條路,你就潑冷水,太過分了�!苯L(fēng)氣得跳腳,眼睛瞪著,憋紅了臉。
“我并沒有覺得你失業(yè)有問題,沒工作就多照顧家里的事,多看看孩子。你失業(yè)了,我們這個家也得過下去,可是你呢?家里什么都不管,成天跑出去不回來,晚上喝得醉醺醺。你關(guān)心過我,關(guān)心過孩子嗎?”王多蘿抱起小熊,對著靳冬風(fēng)嚷,“你還要投資做生意,我們實事求是好嗎?你有那個經(jīng)驗和能力嗎?搞不好一大筆錢又出去了。這個家也扛不住任何風(fēng)浪了,你能為兩個孩子著想嗎?”
“兩個孩子?現(xiàn)在我們活得這么大壓力,還得拜你所賜,非要生二胎,你選的,你扛,別連累我�!苯L(fēng)說完摔門跑出去。
王多蘿抱著孩子氣得發(fā)抖。
汪老太太很快在門口出現(xiàn),搖頭嘆氣,“冬風(fēng)說得也沒錯,讓你別生非要生,要了一家子的命。”
王多蘿開始抽泣,眼淚汪汪的。她有自己的倔強,絕不承認(rèn)后悔生老二,那樣對孩子太不公平,對自己也是種背叛。她要堅持自己的初衷,即便現(xiàn)實已經(jīng)讓她要垮下來。
王多蘿很久之前便放棄了和靳冬風(fēng)能夠和諧對話,也放棄了他給與理解和安慰。日子才是最毒的催化劑,而活下去是更惡毒的信念,嚼碎荊棘和碎石下肚也不成難事。
王多蘿有時候默默劃著一道道底線,那底線從她的身前,劃到她的身后,她只希望還能看到那條底線。
靳冬風(fēng)對王多蘿的意義可能就是一個活生生,存在著的人,偶爾趕上全家出動,走在路上的一家四口,看上去溫柔的母親,身體高大魁梧的男人,兩個孩子夾在他們中間。人是齊的,或許就是完整的。貌似這就是人世間所求。
王多蘿只有這樣的瞬間可以說服自己,那瞬間原來可以堅持兩個小時,之后逐漸消減,日子過去得多,那瞬間便在縮減�,F(xiàn)在那瞬間可能不在時間里顯現(xiàn),更像一個念想�?伤龖c幸仍然有念想。
或許過去兩個人還有夫妻生活,當(dāng)然一直都有。靳冬風(fēng)在夜里仍然過來翻動王多蘿的被子,她現(xiàn)在常有拒絕的想法,可想到滿足不了他的話,怕他去外面找。另外她作為女人,從骨子里便有一種履行義務(wù)的執(zhí)念。只是在他粗略從簡的流程里,沒有任何的配合,她躺在那里,在黑夜里看著他晃動的輪廓。
那是一場他的自助,她要做的可能就是自己脫下內(nèi)褲。不知從哪天開始,她感覺到了干澀的疼痛,那場儀式成了一種忍受。到后來他想進入都困難,那里干涸得關(guān)閉著。
可是靳冬風(fēng)從沒有罷手過,他還會撫摸她的敏感處,之后總會完成他的需求。
王多蘿很多時候覺得自己失去了女人的性能,或者說她失去了女人的感覺。一些羞澀和含蓄,讓她陌生,甚至在體內(nèi)橫生一些巨大的怪力。在撐起家的時候,她比男人還粗獷。她可以一手拎起嬰兒車,另一只手抱住二十多斤的孩子,還要時時盯著女兒的情況。如果趕上一些情況,她可以攔住沖過來的汽車,與猛獸一決高低。那時她常常不由自己地藐視靳冬風(fēng),甚至是譏笑,只是從沒有想過離開這個廢物。
曾邇找到了工作。她面試了很多個公司,每次都覺得應(yīng)該問題不大,可是回來便杳無音信,偶爾她打電話過去詢問,都是回復(fù)不適合。終于有個不大的公司給了
offer,她考慮很久,還是打算接受這份工作。
曾邇已經(jīng)失業(yè)半年,這半年對于普通人來說,會影響生計。曾邇一切支出獨立,姜顧有些存款,常常將房租交清,出去約會的費用,他們總是爭著買單。
曾邇并不知道姜顧有多少錢,她也不去打聽。姜顧沒有找工作,他每天的生活單調(diào)而有規(guī)律,偶爾發(fā)些脾氣,常常是因為打不開物品的包裝,或是電影里愚蠢的主人公。
曾邇做飯很好吃,擅長做一些簡單的食物,餐蛋面,炒飯,或者煲湯。姜顧有些微胖,臉頰兩側(cè)微微鼓起,他決心減肥,每天早上到附近公園跑上五公里,大汗淋漓回來。在門外遇到出門上班的曾邇,會親吻她的脖頸,她支開他,笑著離開。
“我就是傳說中吃軟飯的男人�!苯檶υ冋f。
“你能這樣說出來就很好�!彼�。
“我還沒想好要做什么?”
“有錢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樣。像我這種自己長大的,從來都不需要想。不然下一分鐘就得流落街頭�!�
“我確實沒什么緊迫感。你對我沒有半點生氣�!�
“我沒有什么立場要求你。你是個好男朋友,如果你是老公,一切就不一樣了�?墒俏覍橐鰧嵲跊]什么熱情�!�
“我想和你結(jié)婚。只是我想我上了軌道之后�!�
“阿顧,人其實終其一生都在找自己,你別急�!�
9866
善心與黎明
曾邇?nèi)チ艘粋小公司,職位叫的是業(yè)務(wù)經(jīng)理,進去后卻做起了助理,被兩個資歷比較深的業(yè)務(wù)經(jīng)理安排了很多工作,像起草合同,打印蓋章,收發(fā)郵件之類的。
曾邇起初當(dāng)然是拒絕,那兩個業(yè)務(wù)經(jīng)理,一個是笑面虎的中年男人,一個是不茍言笑的成熟女人,看起來比曾邇小。
“這事兒找助理幫忙吧!”曾邇這樣說過。
那個中年男人姓胡,顴骨高,眼睛笑瞇瞇的,說話卻輕聲細(xì)語:“咱們這兒沒助理,你不是也得學(xué)習(xí)一下嘛,順便熟悉一下工作流程。”他每次都是這副說詞。
幾次下來,曾邇氣不過,便去找了老板——崔總,一個年紀(jì)在五十上下的男人。崔總笑笑不說話,曾邇便等著他。最后他扔了一句:你也是個聰明人,應(yīng)該懂職場這些事兒,盡快適應(yīng)起來。
崔總很明顯,不想得罪老將。曾邇不熟悉這一行業(yè),她想做起來有些困難,公司并不會將已有資源放手給她。她的業(yè)務(wù)要自己去開拓,可是突破口在哪兒還得她自己去摸索。她想起三個月的試用期,煩躁起來。
“你最近不開心?”姜顧晚上摟著曾邇說。
“可能是去了一個新環(huán)境有點累吧?”曾邇從不說自己工作上的事兒,她從沒和他分享過,再具體點說,她沒有和任何人聊過自己工作上的事兒。她沒有仔細(xì)想過要對誰說這些事,說了又期望什么,安慰?或者聽到一些感同身受的話?
她經(jīng)歷了太多一個人的奮斗,那些日子像悶在苦壇子里的螞蚱,螞蚱的彈跳力很好,可是它沒有心臟。這是件有益的事,她知道停下來的后果。
她更不能這時候跟姜顧說,他與父親分裂,無論如何她都無法脫干系,她的苦水很顯然會變成埋怨,變成針對他。
曾邇那段日子有姜顧陪著,但她常�?粗鴣砘刈邉拥慕櫚l(fā)呆,他看書的樣子,刷手機,擺弄陽臺上那幾盆蝴蝶蘭。他從沒對這樣無所事事的日子抱怨過,也有眉頭緊鎖的時候,她便鉆進屋子里做點什么,不去煩他。
有人這樣陪著終歸是好的,在她胡思亂想時他總會進入到她的視線里,那時她忘記了思緒。她告訴自己要在現(xiàn)在的工作上堅持住,不能被淘汰,她要養(yǎng)得起現(xiàn)在生活的…
曾邇?nèi)チ艘粋小公司,職位叫的是業(yè)務(wù)經(jīng)理,進去后卻做起了助理,被兩個資歷比較深的業(yè)務(wù)經(jīng)理安排了很多工作,像起草合同,打印蓋章,收發(fā)郵件之類的。
曾邇起初當(dāng)然是拒絕,那兩個業(yè)務(wù)經(jīng)理,一個是笑面虎的中年男人,一個是不茍言笑的成熟女人,看起來比曾邇小。
“這事兒找助理幫忙吧!”曾邇這樣說過。
那個中年男人姓胡,顴骨高,眼睛笑瞇瞇的,說話卻輕聲細(xì)語:“咱們這兒沒助理,你不是也得學(xué)習(xí)一下嘛,順便熟悉一下工作流程�!彼看味际沁@副說詞。
幾次下來,曾邇氣不過,便去找了老板——崔總,一個年紀(jì)在五十上下的男人。崔總笑笑不說話,曾邇便等著他。最后他扔了一句:你也是個聰明人,應(yīng)該懂職場這些事兒,盡快適應(yīng)起來。
崔總很明顯,不想得罪老將。曾邇不熟悉這一行業(yè),她想做起來有些困難,公司并不會將已有資源放手給她。她的業(yè)務(wù)要自己去開拓,可是突破口在哪兒還得她自己去摸索。她想起三個月的試用期,煩躁起來。
“你最近不開心?”姜顧晚上摟著曾邇說。
“可能是去了一個新環(huán)境有點累吧?”曾邇從不說自己工作上的事兒,她從沒和他分享過,再具體點說,她沒有和任何人聊過自己工作上的事兒。她沒有仔細(xì)想過要對誰說這些事,說了又期望什么,安慰?或者聽到一些感同身受的話?
她經(jīng)歷了太多一個人的奮斗,那些日子像悶在苦壇子里的螞蚱,螞蚱的彈跳力很好,可是它沒有心臟。這是件有益的事,她知道停下來的后果。
她更不能這時候跟姜顧說,他與父親分裂,無論如何她都無法脫干系,她的苦水很顯然會變成埋怨,變成針對他。
曾邇那段日子有姜顧陪著,但她常常看著來回走動的姜顧發(fā)呆,他看書的樣子,刷手機,擺弄陽臺上那幾盆蝴蝶蘭。他從沒對這樣無所事事的日子抱怨過,也有眉頭緊鎖的時候,她便鉆進屋子里做點什么,不去煩他。
有人這樣陪著終歸是好的,在她胡思亂想時他總會進入到她的視線里,那時她忘記了思緒。她告訴自己要在現(xiàn)在的工作上堅持住,不能被淘汰,她要養(yǎng)得起現(xiàn)在生活的狀態(tài),不想成為他的負(fù)擔(dān)。目前她和他的模式里,需要她的經(jīng)濟支持,他畢竟保留著富家公子的閑適,這一點是他們之間最大的差異。
夏天的炙烈讓人睜不開眼。王多蘿和曾邇偶爾碰到一起去上班。
“你的男朋友顏值好高,身材又好,羨慕你。”
“你都兩個娃了,我還忙著談戀愛。”
“你不想結(jié)婚嗎?”
“不想�!�
“羨慕你!”
“這有什么羨慕的?”
“曾邇,我后悔了�!�
“你指什么?”曾邇第一次從王多蘿嘴里聽到后悔這個詞。
“女人沒必要在婚姻上賠上自己所有的希望。”
“有的時候我很迷茫那些真相是怎么得來的�!�
“走過之后就知道了�!蓖醵嗵}苦笑。
有一個傍晚,天半黑不黑,王多蘿在半路便下了地鐵。她并不清楚那站下來要從哪個口出,只是一時胸悶氣短,滿頭汗?jié)B出來。她像從火海里逃出來的人,手捂在脖子上。
直到她逃出地鐵口,仰頭看了看發(fā)暗的天空,才開始呼吸,找了個沒人的臺階上蜷縮著。
“是你嗎?”
王多蘿后來也一直沒有想明白為什么她會在那個時候碰見他,有些遇見本不該發(fā)生。
她仰頭望去,林雨站在眼前。
那時的王多蘿沒有神志不清,卻選擇胡言亂語。她伸手出去,示意他拉她起來,他伸手過去,使勁扯了一下,她整個人抱住了他。
林雨僵硬地站著沒有動,一時想不起要說什么。王多蘿緊緊抱住他,說了一句:“一會兒我想和你在一起�!�
“在一起做什么?”林雨說得磕磕巴巴。
“做男女會做的事情�!蓖醵嗵}說出的每個字都清晰分明。
“你怎么了?忽然為什么?”
“就當(dāng)你幫我個忙。”
林雨跟著王多蘿走進了一家連鎖酒店。外人看來,兩人來這里的目的很明顯,王多蘿那天沒有任何內(nèi)斂,說話聲音明亮,對服務(wù)員的眼神鎮(zhèn)定自若。
刷卡進了房間,誰也沒有開燈。王多蘿先走進去,放下手里的包,脫下外套,站在那里不說話。林雨在門口猶豫良久,還是走進來,關(guān)上門。
屋里很黑。他們斜對面地站著,都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王多蘿窸窸窣窣地在做什么,林雨的眼睛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烏黑的環(huán)境,分辨著她的動作。
她在脫衣服,一件接著一件,就站在那里,有些吃力,但她沒有選擇坐在床上,直到一絲不掛。
林雨始終是血氣方剛的小伙子,他在黑暗里望著赤裸的她,沒有半分鐘便迎面撲過去。
倒在床上那一刻,他問她:“不后悔?”
“你不要后悔�!蓖醵嗵}的聲音依然鎮(zhèn)定。
后來林雨沒有對她感到任何的愧疚,整個過程下來,她要瘋狂得多。做著做著,她哭了,輕咬著他胸口的一塊肌肉。
她的哭聲聽起來像深山里穿行而過的狂風(fēng),林雨在激情那一刻聽到,假設(shè)那是某種儀式。林雨小時候在村子里聽過很多哭聲,唯獨王多蘿的哭聲,有節(jié)制得多,他并不感到震驚。
她哭了一個鐘頭,但是只有最開始的兩分鐘聲音比較大,后來是停不下來的抽泣。林雨用被子蓋在她的身上,自己在身上橫了個枕頭。
后來他們走出酒店,在路燈下,王多蘿發(fā)現(xiàn)自己的
T
恤穿反了,她一直低著頭,不敢正視林雨。他們在地鐵口分開,臨走她說了一句話:“今天你就當(dāng)發(fā)了善心,回去就忘了吧�!�
王多蘿直到坐上地鐵,才晃神自己做了件多么荒謬的事。可是她卻氣順了,至少這個夜回到家,可以撐到明天天亮。她原本以為自己會悔恨到失眠,可那夜她睡得很好,中間沒醒來過,沒有在黑夜里睜著眼睛,數(shù)著羊數(shù)到黎明。
9867
微弱的力
和林雨那夜過后,每個清晨起來,王多蘿都會望著窗外。窗臺很高,不是落地窗,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玻璃沒那么干凈,有些印漬和半個手掌印。
王多蘿猜那是自己的手掌印,應(yīng)該是上回關(guān)窗戶,被腳底一個塑料矮凳子絆了一下,整個人半傾斜往前翻,手支撐了一下玻璃�?墒茄g凸起的那根骨頭被旁邊的桌子撞擊得厲害,晚上洗澡時變成紫黑,疼得她要流淚。
窗外只是懸空的藍色,泛白的藍,空中的顏色。她家樓前并無阻擋,不像曾邇,每天都會看到對面樓那個裸著上半身的禿頭男。
有時她看著看著,便會走上前去,打開窗,沒什么風(fēng)涌進來,悶熱感卻侵沒了整個屋子。她向上眺望,有陽光的日子太少,多是些感覺在流湯的天氣,就是那種黏連不清的白云,并不白,看不出形狀,透不過天空的日子。
她并不后悔自己做的事,但她知道那是荒唐事。她想忘記那夜兩人之間的融合,不想記起他陌生奇怪的體味,也不愿在腦海里浮現(xiàn)那些瘋狂的沒有節(jié)奏,只有強度的激吻。像一種強烈的報復(fù)和自暴自棄。
靳冬風(fēng)最近迷戀上了爬山和馬拉松,他每天一門心思研究各種路線,參加各種形式的團體活動。早上他可以去送英英上學(xué),但是沒法指望他能記得準(zhǔn)時去接。這唯一一件他要負(fù)責(zé)的事情都無法實現(xiàn)。王多蘿幾次接到老師電話,說孩子沒人接,她給靳冬風(fēng)打電話從來沒有打通過。
王多蘿很生氣,等看到靳冬風(fēng)便更生氣,只是不知道如何將這氣從身體和血液里倒出來。靳冬風(fēng)并不會搭理她,無論她說什么,他的眼睛也從不看向她,只是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去廁所蹲半小時,刷手機,從冰箱里拿出冰可樂喝。
王多蘿后來會上手撕扯他胳膊,或是一拳砸向他的背,他會轉(zhuǎn)頭噴著怒火的眼睛盯著她,有時順手推開她。他的力氣大得驚人,她從不知道這個男人有那么大的力氣,要是他再用力些,她會飛出去。
后來王多蘿明白了,她和靳冬風(fēng)之間的抗衡,從來不是力量和震懾的較量,女人天生便是弱者,她確認(rèn)了這些個無力。于是她永遠(yuǎn)在胸口和喉嚨處堵著一股氣,那氣體上不去,也下不…
和林雨那夜過后,每個清晨起來,王多蘿都會望著窗外。窗臺很高,不是落地窗,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玻璃沒那么干凈,有些印漬和半個手掌印。
王多蘿猜那是自己的手掌印,應(yīng)該是上回關(guān)窗戶,被腳底一個塑料矮凳子絆了一下,整個人半傾斜往前翻,手支撐了一下玻璃。可是腰間凸起的那根骨頭被旁邊的桌子撞擊得厲害,晚上洗澡時變成紫黑,疼得她要流淚。
窗外只是懸空的藍色,泛白的藍,空中的顏色。她家樓前并無阻擋,不像曾邇,每天都會看到對面樓那個裸著上半身的禿頭男。
有時她看著看著,便會走上前去,打開窗,沒什么風(fēng)涌進來,悶熱感卻侵沒了整個屋子。她向上眺望,有陽光的日子太少,多是些感覺在流湯的天氣,就是那種黏連不清的白云,并不白,看不出形狀,透不過天空的日子。
她并不后悔自己做的事,但她知道那是荒唐事。她想忘記那夜兩人之間的融合,不想記起他陌生奇怪的體味,也不愿在腦海里浮現(xiàn)那些瘋狂的沒有節(jié)奏,只有強度的激吻。像一種強烈的報復(fù)和自暴自棄。
靳冬風(fēng)最近迷戀上了爬山和馬拉松,他每天一門心思研究各種路線,參加各種形式的團體活動。早上他可以去送英英上學(xué),但是沒法指望他能記得準(zhǔn)時去接。這唯一一件他要負(fù)責(zé)的事情都無法實現(xiàn)。王多蘿幾次接到老師電話,說孩子沒人接,她給靳冬風(fēng)打電話從來沒有打通過。
王多蘿很生氣,等看到靳冬風(fēng)便更生氣,只是不知道如何將這氣從身體和血液里倒出來。靳冬風(fēng)并不會搭理她,無論她說什么,他的眼睛也從不看向她,只是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去廁所蹲半小時,刷手機,從冰箱里拿出冰可樂喝。
王多蘿后來會上手撕扯他胳膊,或是一拳砸向他的背,他會轉(zhuǎn)頭噴著怒火的眼睛盯著她,有時順手推開她。他的力氣大得驚人,她從不知道這個男人有那么大的力氣,要是他再用力些,她會飛出去。
后來王多蘿明白了,她和靳冬風(fēng)之間的抗衡,從來不是力量和震懾的較量,女人天生便是弱者,她確認(rèn)了這些個無力。于是她永遠(yuǎn)在胸口和喉嚨處堵著一股氣,那氣體上不去,也下不來,翻騰在那里,消耗著她的精氣和力量。
王多蘿變得越來越虛弱。她的身體出了很多問題,低血糖,貧血,乳腺炎,甲狀腺結(jié)節(jié),并且消瘦不堪。她吃不進去東西,每日在慌張之中,平復(fù)不下心情。后來她索性不去體檢,問題太多,她已管不過來。
她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又約了林雨出去,她是從單位請假出去的。林雨竟然按時出現(xiàn)在地鐵口,他很局促,眼神飄忽不定,時不時兩手塞進褲子口袋,又很快抽出來。
“你最近過得還好吧?”林雨問得緊張不堪。
“今天天氣好,我們?nèi)ヅ郎桨��!蓖醵嗵}被太陽照得睜不開眼睛。
“我?guī)状蜗氚l(fā)信息給你,然后又刪掉了�!�
“今天是工作日,爬山的人應(yīng)該很少�!蓖醵嗵}走在他的前面。
“我只是不知道該說什么?一直以來我很高興能認(rèn)識你�!�
“如果你可以什么都不問不說,就更好了�!蓖醵嗵}在前面不回頭地走。
他們坐了地鐵,在地鐵的終點站下車,又一前一后走到山前。中間他們說了一些話,類似于工作忙不忙,前幾天不停下雨,幾次都將交通堵得水泄不通。
午后的夏熱得慘烈。他們在叢林里爬行得越來越吃力。
“我在一個喜歡爬山的博主那兒知道了這個路線,會更快到達山頂,只是這是條野路,比較難爬。”王多蘿的汗將襯衫打濕,貼在身上,透著些許皮膚的顏色。
林雨的汗直接滑向腰間,白色棉質(zh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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恤濕了,褲子也滲著汗。王多蘿后來太累,便落在了他后面。兩人爬了一個多鐘頭,周圍不見一個人,只有時遠(yuǎn)時近的鳥叫。
他們終于爬不動了,在一塊堆著石頭和斷了的雜亂樹杈的地上坐下來。
是王多蘿撲過去的,吻住了他。似乎沒有什么思考,她是本能撲過去的。那樣的吻激烈得像體力活兒,喘息聲在山間似乎可以傳來回聲。林雨沒有防備地癱了很久才反應(yīng)過來,他本能地回應(yīng)她。他們幾乎將最后一絲力氣消耗殆盡,那場吻持續(xù)了多久,兩人也不清楚,只是最后都橫臥在地上。
林雨索性躺在那里,有一只很大的螞蟻從他的眼睫毛旁爬過,他看著叢林上空,那一角的天空�!拔遗履阌X得我占你便宜,可我不知道聯(lián)系你說什么。”
“不需要,你什么也別說,你沒有占我的便宜�!�
“你怎么了?我是說為什么忽然這樣?”
“我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必須跟你說,我,其實……”林雨停頓一下,“我的老板是個女的,她今年四十多歲,離婚了�!�
王多蘿側(cè)臉望向他,他的臉紅得發(fā)燙。
“她很照顧我,給我工作,給我錢。偶爾……”
王多蘿明白了,“你可以不告訴我的。”
“不,我要告訴你,不然我很難受,我不該和你這樣,你學(xué)歷高,有家庭,工作也好。我不該這樣�!�
“林雨,以后我叫你,你能出來嗎?你不需要多想,就當(dāng)是出來放松的。也當(dāng)幫我一個忙�!�
“這樣不好!”林雨擠出幾個字。
“對,這樣不好,所以你別放在心上,也別說什么,我也不想向你解釋。好嗎?”
林雨躺在那里,一直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像在掙扎,卻沒有回答。
他們從山上下來,剛好是傍晚時分。
“現(xiàn)在剛好是下班時間,我回家了�!蓖醵嗵}聲音清明一些。
“路上慢點�!绷钟暝诤箢^叮囑。
王多蘿回到家洗了個澡,剛剛會走路的小熊在衛(wèi)生間門口哭鬧找媽媽,婆婆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刷手機。
王多蘿洗干凈出來,頭發(fā)也沒來得及吹干,滴著水,時不時落到抱在懷里的小熊臉上。孩子反倒被逗得嘎嘎直笑。那時王多蘿會有那么一會兒有種幸福感,她心里默念:小家伙,你將來會讓我幸福嗎?
可是那樣的時刻很快便沒有了。小熊開始搗亂,他掙開她的懷抱,在地上走起來,摔在地上,又爬起來,磕碰到墻角或桌臺,又嚎叫著大哭。
她索性將他裝進嬰兒車?yán)�,帶出去溜達。那時天黑下來,小熊忙著看外面的新鮮,不鬧騰一會兒。王多蘿忙著聽英英發(fā)來的語音,回答她功課里的難題。
等小熊新鮮感過了,便要從車?yán)锍鰜�,她將他抱出來,著實讓他狂喜一陣。只是花壇里的花和草遭了殃,他伸手撿個瓜子皮送進嘴里,王多蘿看見時已來不及,他嘴邊粘著一些土屑笑嘻嘻。
路燈還沒亮,天已經(jīng)黑了。遛彎的人越來越多,悶熱的空氣里哄亂起來。王多蘿看到遠(yuǎn)處走來一個醉了的男人,臉漲紅得模糊,他不久看到孩子,便興奮地笑,“來,兒子,讓爸爸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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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有回聲的是日子
“這場雨下完,秋天更濃了�!�
“你不喜歡秋天�!苯櫾谑贞柵_上的一件白色T恤。
“秋天有些凄寒,像離別。”曾邇依偎在沙發(fā)里,抱著那只粉紅色的抱枕。
“夏天那么熱,難得涼快點。”姜顧折好衣服,起身進臥室放進柜子。
“你怎么不告訴我你和小時偶爾見面?”曾邇似乎特意挑個他離得遠(yuǎn)的時候說,聲音也不大,他聽不見也沒關(guān)系。
姜顧好久沒有動靜,曾邇偏偏很仔細(xì)地聽。
“我爸病了。”他走出來,靠在房門上說。
“很久了嗎?你沒說過。”
“最近才聽說。小時好像在照顧他�!�
“小時跟你父親也很熟絡(luò)嗎?”
“兩家人很熟,小時過去經(jīng)常來我家,像我的妹妹。你怎么知道我和小時見面?”
“你不告訴我,又是為什么呢?”曾邇讓自己的聲音盡量平緩。當(dāng)然她不能說是張恒青告訴她的。
張恒青在后來的日子里偶爾給她發(fā)信息,要下雨了會提前告訴她帶傘,堵車嚴(yán)重的地段他會跟她說一聲。只是她從來不回復(fù)。
張恒青有一天說為什么姜顧總要和一個年輕女孩子見面,他碰見過兩回。那個女孩總是挎著姜顧的胳膊,他們在一家咖啡店見面,而那家咖啡店是張恒青下班路上的必經(jīng)之路。事情這么巧,曾邇?nèi)滩蛔∵@么說張恒青,張恒青回復(fù)說,就算你說我是小人,我也要跟你說一聲。
曾邇回復(fù)他說你真小人。張恒青沒再回復(fù)什么。
曾邇的工作沒有任何進展,已經(jīng)過去兩個月有余,還在做著助理的雜活,找不到突破口。她有些泄氣,不知道實習(xí)期過了,公司還會不會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