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此時她想起當(dāng)初在老家的日子,當(dāng)牛作馬地伺候婆婆、小叔、小姑等人,連帶她生的孩子也像地主家的小丫鬟一樣,要和她一樣伺候他們。
難不成她生女兒出來,就是為了去伺候人的?
懦弱的朱紅秀在悲憤之中,終于生出無窮的勇氣,朝馬政委怒吼道:“離婚!我要和你離婚!你既然這么愛你的家人,不將我們母女幾個當(dāng)人看,那就離婚吧,你以后就和他們過!”
大花聽到她媽的話,眼淚又流出來,這次是心酸的。
“媽……”
朱紅秀心中凄涼不已,不再說什么,拉著女兒就往外走。
“紅秀!”馬政委趕緊跟上去,“紅秀,你聽我說,我沒有……算了,咱們先將大花送去衛(wèi)生站看看�!�
眼看他就這么走了,馬大娘傻眼,趕緊叫道:“老大,我們也被打了!”
馬政委沒作聲,也沒有回頭,直接跟著妻女一起去衛(wèi)生站。
馬大娘哪里愿意這樣,她現(xiàn)在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yù)感,想也不想地拉著馬春花一起去衛(wèi)生站。
周圍的嫂子們面面相覷,一時間都有些不知咋辦。
直到有一道哇的大哭聲響起來,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被留在屋子里的馬小壯。
馬小壯原本正在睡覺的,后來被吵鬧聲吵醒,看到她們在打架,因為害怕一直沒作聲。
這會兒,看到他奶離開,他就大哭起來,要找他奶。
軍嫂們其實對馬小壯沒什么好印象,因為馬大娘實在太過溺愛他,什么好吃的都先緊著他,一看又是個“錢老婆子”的作派。
這馬小壯和錢德勝有些相似,也將姐姐當(dāng)成賠錢貨、出氣筒。
不過幸好三花是個機靈的,加上朱紅秀刻意隔開兩個女兒和馬小壯,只要不待在一起,倒也相安無事。
看他哭成這樣,又不能不管。
“算了算了,將他送去衛(wèi)生站給馬大娘吧�!�
看馬小壯哭得眼淚鼻涕橫流,那張肉乎乎的臉臟死了,在場的人都生不出什么慈愛之心。要是來個可愛又可憐的小姑娘,她們可能還會愛一些,但一個被寵壞的胖孩子,實在是沒啥感覺。
衛(wèi)生站平日里向來清凈,家屬們要是有什么大病,都是去軍醫(yī)院看,小病忍忍就過了,除非很急的事,不然不會來衛(wèi)生站。
這會兒,清凈的衛(wèi)生站涌來馬政委一家,光是馬春花一個人就能吵得人頭疼。
朱紅秀緊張地拉著女兒過去,“醫(yī)生,麻煩你幫我女兒看看她的臉,有沒有被打壞�!�
今天值班的是一名女醫(yī)生。
當(dāng)她看到大花的臉,嚇了一跳,然后怒道:“誰這么狠心,將個小姑娘打成這樣?”
后面的馬春花嚷嚷道:“我就輕輕地打,哪里有那么嚴(yán)重?這死丫頭也打我了�!�
“閉嘴!”馬政委忍無可忍地怒吼,“你再吵,馬上就滾回老家!”
馬春花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服氣地想說什么,被馬大娘制住。
馬大娘趕緊說道:“醫(yī)生,你看我們的臉,也被打了,會不會有問題。”
她想得好,雖然她女兒打了大花,但朱紅秀也打了她們,既然大家都被打,作為婆婆的她還是更占理的,可不能白白挨打。
當(dāng)然,要是醫(yī)生說她臉上的傷也有問題的話,對他們更有利,老大再生氣也有限。
醫(yī)生看一眼馬大娘母女倆,扯了扯嘴角,“你們沒啥傷��?哪有這小姑娘嚴(yán)重?”
她也沒理那母女倆,給大花檢查臉。
檢查完后,她慶幸地說:“還好,沒有打爛臉,要是再多打幾下,只怕這臉就要被打爛了�!�
馬春花雖然不用下地干什么農(nóng)活,但她那體位擺在那里,又是個成年女性,力氣也是不小的,按她先前那樣氣怒之下狂扇一個小姑娘的臉,只怕真的會被打爛。
送馬小壯過來的軍嫂一聽,慶幸地說:“幸好我們及時攔住她,不然大花的臉只怕就要被打爛�!�
朱紅秀聽后,又是悲從中來,心疼愧疚地看著女兒。
大花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沒有反應(yīng),仿佛疼的不是她,給人一種已經(jīng)習(xí)慣到麻木的感覺。
馬政委沒作聲,表情嚴(yán)肅冷峻。
馬大娘倒是想說什么,就見馬小壯哭著撲過來,哪里還顧得了其他,趕緊先安撫她的大寶貝孫子。
醫(yī)生拿藥給大花涂臉,一邊對馬政委和朱紅秀這當(dāng)父母的說:“小姑娘的臉被打得厲害,估計要腫好幾天,明天這臉還會青紫,我開些消腫去瘀的藥給她涂,先不要洗臉……還有她的嘴也破了,吃東西會比較困難,最近先讓她吃些不用咀嚼的食物,不要扯到傷口……”
她親自給大花涂藥,見小姑娘疼得渾身發(fā)抖,卻不吭一聲,頓時滿心憐惜。
醫(yī)生不禁嘆息,朝馬政委道:“你這當(dāng)爸的,怎么忍心讓人將自己女兒打成這樣?就算要體罰孩子,也不是這種體罰法……”
馬政委有些尷尬,“不是體罰……”
醫(yī)生白了他一眼,都不想和他說話。
見醫(yī)生給大花上好藥后,馬大花不甘示弱地擠過來,“醫(yī)生,你也給我看看臉,我嫂子也打我,打得我可疼了,她還打我媽!”
說著,她怒瞪朱紅秀,以為自己這么說,大家就會同情她。
朱紅秀一改過去的避讓,毫不畏懼地看著她,臉龐緊繃著。
醫(yī)生敷衍地看了看她的臉,馬春花的皮膚微黑,雖然臉上有個巴掌印,但并不怎么明顯,至少沒有大花看起來那么恐怖。
馬大娘也是一樣。
所以醫(yī)生甚至連藥都沒給她們開,只道她們的傷沒啥問題。
“醫(yī)生,我身體還疼。”馬春花又說,“這死丫頭剛才掐了我好幾下,你能不能幫我看看?”
醫(yī)生實在不想搭理她。
知道大花的臉是她打的后,她只覺得馬春花實在是面目可憎,一個大人居然對個小姑娘下這么狠的手,而且這小姑娘還是她的侄女,簡直令人不敢相信。
這得有多狠毒��?
但馬春花又糾糾纏纏的,醫(yī)生只好將簾子拉起來,讓馬春花脫衣服檢查。
檢查很快,醫(yī)生重新打開簾子,淡淡地說:“沒啥傷口,不嚴(yán)重�!�
“咋不嚴(yán)重?都青了�!瘪R春花不服。
醫(yī)生指著大花說:“有這小姑娘那么嚴(yán)重嗎?”
“又沒有爛!”馬春花脫口而出。
聽到這話,在場的人都驚了,沒想到她居然說得出這種話來。
朱紅秀憤怒地瞪著她,送馬小壯過來的軍嫂也一臉吃驚,馬政委也是滿臉不敢置信,眼前這個沒有絲毫愧疚的姑娘,真是他妹妹?
他不在的時候,他妹妹就是這么欺負(fù)他女兒的?
醫(yī)生又朝朱紅秀交待一些注意事項,就將他們趕走,“好了,你們可以回去了!”
馬政委默默地看著大花的臉,朝醫(yī)生說了一句“謝謝醫(yī)生”,跟著妻女一起離開。
馬大娘見他都沒叫他們一聲就走的背影,心里那股不好的預(yù)感越發(fā)的強烈。
“媽,你看大哥!”馬春花只覺得憋屈得厲害,“大嫂都打你了,他居然不管�!�
馬大娘生氣道:“要不是你將大花的臉打成這樣,他會不管嗎?”
她也是有幾分了解自己這大兒子的,大花是他女兒,看到自己女兒被人打成這樣,老大怎么可能不生氣?
要是她這當(dāng)媽的也被朱紅秀打傷還好,問題是醫(yī)生都說沒事,反倒是大花有事,這不就讓老大越發(fā)生氣不滿?
馬春花嘟嚷道:“可我打大花時,你不是沒阻止?”
她知道自己沒她媽聰明,做事容易激動,全憑喜好,一般她做蠢事時,她媽會及時阻止她。
可這次她打大花,她媽并沒有阻止,所以她就放心地打下去。
馬大娘臉色一僵,心里非常懊悔。
要是她知道這里的人會為點事小題大做,不過一點傷就拉著人跑衛(wèi)生站找醫(yī)生,她會讓蠢女兒打大花嗎?在他們鄉(xiāng)下,長輩打孩子的事多得是,將孩子打到吐血也不是沒有,不過就是打幾下臉嘛,哪里用得著去看醫(yī)生?
要不是醫(yī)生胡亂說,老大哪里會這么生氣。
馬春花心里那股氣仍是沒發(fā)出來,咬牙切齒地說:“媽,大花丟掉我的衣服和鞋子,這事還沒完呢!”
“完什么完?”馬大娘氣道,“現(xiàn)在哪里還顧得了你的衣服?只怕咱們都要被老大送走了�!�
馬春花啊一聲,跳了起來,“這怎么行?”
她還沒有在這里找到對象呢!
當(dāng)即她趕緊拉著她媽和馬小壯,飛快地往家屬院而去。
回到家屬院,馬政委謝過那些關(guān)心大花的軍嫂,默默地跟著媳婦和女兒進(jìn)了家門。
回到家,朱紅秀就拉著大花進(jìn)房間,一眼都沒看他。
馬政委遲疑了下,也跟著進(jìn)去。
朱紅秀不想理他,明顯心里還存著氣。
大花叫了一聲“爸”。
馬政委心疼地看著她的臉,問道:“大花,臉疼不疼?”
“沒事的,習(xí)慣了。”大花故作堅強地說,“以前在老家時,小姑經(jīng)常打我,我都習(xí)慣了�!�
馬政委瞪大眼睛,“春花經(jīng)常打你?”
大花嗯一聲,“不僅打我,還打二花、三花�!�
她垂著眼,眼淚開始在眼眶里轉(zhuǎn),“小姑讓二花給她端水洗腳,二花那時候年紀(jì)還小,不小心灑了些水在她鞋子上,她就拿鞋打二花,將二花的身體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三花剛學(xué)會走路那會兒,因為經(jīng)常吃不飽,太餓了,有一次不懂事將小姑的核桃酥吃了小半塊,小姑就一巴掌打過去,三花的臉當(dāng)時都腫起來,又青又腫的,過了大半個月才消;還有……”
大花就像個委屈的孩子,和她爸告起狀。
“……以前家里的活都是媽和我做的,奶說我們都是外人,以后都要嫁出去的女兒,不算是馬家人,來馬家是專門吃白飯的,要是不干活,就沒有吃的……我和二花、三花一直沒什么衣服穿,小姑每一個月就做套衣服,衣服舊了都不給我們穿,說我們都是外人……”
馬政委臉色微僵,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說什么。
這些年,他心疼老家的老娘和弟妹,工資幾乎都寄回去,甚至有時候他們張口要錢說買什么,還會找戰(zhàn)友借,一定要滿足他們。
至于他媳婦朱紅秀和女兒,朱紅秀是紡織廠女工,一個月有十塊錢的工資,能維持家里的開支,而他對吃穿等也沒什么要求,她們怎么吃他也怎么吃,并沒什么感覺。
他一直對老娘弟妹愧疚,所以就想著,先委屈媳婦和孩子。
可是他沒想到,他媳婦和孩子在老家時是這么過的。
就算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jīng)意識到,他媽和弟妹的性子并不好,也沒想到會到這種程度,他們會這么對他的妻女。
朱紅秀聽著女兒的話,又悲又痛,再一次意識到自己有多懦弱沒用。
再看馬政委的表情,心里堵著的那口氣不僅沒下,反而越發(fā)的高漲。
她知道自己是個懦弱沒用的,那些年要不是靠大花護(hù)著,只怕她還不知道自己變成什么樣,幾時才能擺脫那群人。
能來隨軍,也是當(dāng)初大花直接跳河威脅,才讓婆婆松口答應(yīng)。
不然可能直到現(xiàn)在,她們母女幾個還在老家。
朱紅秀紅著眼睛,咬牙說:“老馬,以前我不敢說,怕說出來咱們這個家就沒了�,F(xiàn)在,我也沒什么可怕的,直接和你說吧,你那群家人,都是一群黑心肝、自私自利的,我真后悔當(dāng)初嫁給你!要不是有了大花二花三花……”
說到最后,她終于忍不住捂臉哭起來,又悔又恨。
如果是以前,她不會有這些想法。
直到認(rèn)識陳艾芳、顧夷嘉后,她才知道,原來女人也可以這么活的,女人要更愛自己,可以和男人說不,對自己不好的人說不。
她是個沒用的,自己受苦罷了,還要讓幾個女兒跟著她受苦,忍氣吞聲。
朱紅秀恨老馬的同時,又何嘗不是恨自己沒用。
要是她這當(dāng)媽的勇敢一點,和老馬鬧,老馬能做到這地步嗎?能逼得大花只能以傷害自己為代價,將一切鬧出來嗎?
“媽……”大花嗚咽一聲。
朱紅秀悔恨地看著她,“大花,都是媽沒用,將你們生出來,卻沒辦法保護(hù)你們,讓你們攤上這么個糊涂又冷酷的爸!他這樣的人不應(yīng)該娶妻生娃的,娶了妻,沒照顧好妻子,生了娃,卻也沒照顧好娃……這算什么男人?”
大花哭道:“媽,你別這么說、別這么說……”
母女倆說到最后,抱頭痛哭起來。
馬政委僵硬地坐在那里,久久沒有作聲。
直到馬春花和馬大娘、馬小壯回來了。
馬政委聽到聲音,默默地起身,摸了摸大花的腦袋,然后走出去。
正在哭的大花拭去臉上的眼淚,也為她媽拭去眼淚。
朱紅秀紅著眼睛看她,看到閨女冷靜的模樣,一時間怔在那兒。
她雖然懦弱無能,其實也不蠢,自己的閨女是什么樣的人,哪里不清楚,正是清楚,她更加心痛悔恨。
要不是她這個當(dāng)媽的軟弱無能,小小年紀(jì)的女兒需要這么苦心謀劃嗎?需要以傷害自己為代價,將欺辱他們的人趕走嗎?
朱紅秀閉了閉眼睛。
她有什么資格恨老馬?她自己這個當(dāng)媽的都沒做好,還指望男人?
睡了個午覺醒來,顧夷嘉站在屋檐下一邊喝水醒神,一邊盯著院子里的花草。
他們家的院子,左邊是花,右邊是菜地,非常和諧,墻邊有一棵茂盛的棗樹,可以遮掩外面的視線。
棗樹旁有一個雞籠子,不過里面沒有任何家禽。
他們家不養(yǎng)家禽,雞籠子只是用來暫時放買來的雞鴨等,不過幾天就會殺了煲湯吃肉的那種。
去年滑雪比賽她捉到的那只兔子,養(yǎng)胖后還是吃了,也沒在籠子里待多久。
“嘉嘉,要吃糖糕嗎?”封凜問道。
顧夷嘉看他端出來的糖糕,疑惑地問:“哪來的?”
“今天回來時,遇到一個老鄉(xiāng)送的�!狈鈩C遞給她一塊,“我嘗了下,味道不錯,你應(yīng)該喜歡�!�
顧夷嘉就著他的手吃了一口,果然不錯,笑瞇瞇地說:“封團(tuán)長,怎么會有老鄉(xiāng)給你送糖糕�。俊�
這年代,軍人和百姓走得挺近的,特別是部隊駐地附近有不少村子,偶爾部隊還會派人去幫村子搶收之類的�?梢哉f,軍民一家親。
不會是封團(tuán)長以前也去幫老鄉(xiāng)種地?fù)屖照J(rèn)識的吧?
封凜輕描淡寫地說:“是以前去山里救過的老鄉(xiāng)�!�
顧夷嘉恍然,“原來是救命之恩!封團(tuán)長真厲害!”她豎起大姆指,真心實意地夸道。
封凜耳尖有些紅,雖然他覺得這些沒什么,但每次他媳婦都夸得好真心。
有些開心。
糖糕很好吃,顧夷嘉決定帶些去給兄嫂他們嘗嘗。
出門時,她又剪了幾束花一起帶過去。
封凜端著糖糕,顧夷嘉捧著花,低頭笑著,可謂是人比花嬌,一路走來,不少人和他們打招呼。
來到兄嫂家,顧夷嘉發(fā)現(xiàn)二花和三花也在,正和寶花玩,還沒有回家。
略一想,她就有些明白,也不知道馬政委家那邊怎么樣。
顧夷嘉拿了個竹筒,將帶來的花插在竹筒里,擺在吃飯的桌子上。
她問幾個小姑娘,“好不好看?”
“好看!”三個姑娘點著頭。
她又招呼三個小姑娘,“我們帶了糖糕過來,你們要吃糖糕嗎?”
寶花樂呵呵地說要,自己拿了兩塊,先遞給二花和三花,然后又拿起一塊跑進(jìn)屋子里,給她媽媽,接著才自己吃。
顧夷嘉看了看,進(jìn)廚房問道:“嫂子,我哥和寶山還沒回來嗎?”
“沒呢……”
話剛落,就聽到一陣清脆的鈴聲,接著是寶花歡快的聲音傳來。
“爸爸,哥哥,你們回來啦,有沒有給我買禮物?”
陳艾芳和顧夷嘉一起走出去,便見顧明城推著自行車進(jìn)來,寶山走在后面,懷里抱著個小背簍。
自行車的車把上還掛著東西。
顧明城見家里的人挺多的,笑道:“咱們家今天可真是熱鬧哩�!�
寶花跑去廚房,然后端出兩杯奶茶,脆生生地說:“爸爸,哥哥,你們渴不渴,給你們留了好好喝的奶茶呢�!�
顧明城和寶山都沒聽說過奶茶,接過看到杯里的液體,嘗試著喝了一口,然后父子倆眼神一亮,紛紛大口喝起來。
正好他們也渴了。
顧夷嘉一看,就知道這父子倆的口味相同,都是嗜甜的。
看他們這么喜歡,她非常有成就感。
她轉(zhuǎn)頭對封團(tuán)長說:“你看,我哥和寶山多喜歡啊,這才是廚師最喜歡的食客,知道嗎?”
封團(tuán)長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是嫌他今天喝奶茶時反應(yīng)太平淡。
于是他說道:“那我下次表現(xiàn)得驚喜一點?”
顧夷嘉:“……算了,你還是本色演出吧,不用特地給自己加戲。”
雖然這話聽著奇怪,又無比的貼切,封凜心里好笑,總覺得他媳婦有時候說話怪有趣的。
顧明城和寶山回來后,家里越發(fā)的熱鬧。
眾人坐在一起聊了會兒天,便開始做飯,顧明城進(jìn)廚房幫陳艾芳做飯,封凜和寶山去菜地里摘菜,顧夷嘉和三個小姑娘玩,時不時傳來一陣歡笑聲。
廚房里的顧明城聽到外面的聲音,有些疑惑,問陳艾芳,“老馬的兩個閨女咋還在?”
今天是端午節(jié),過節(jié)嘛,自然是團(tuán)圓的日子,老馬怎么將自己家的女兒放到別人家,都不叫她們回家?
他直覺有什么問題。
陳艾芳說道:“等晚一些,大花會來叫她們的�!�
“什么?”
陳艾芳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大花那孩子想做什么,她和寶花說,讓二花和三花在咱們這里多玩會,等她覺得可以,再過來叫她們�!�
顧明城的眉頭擰起來。
他從來不會因為孩子的年紀(jì)小,就小瞧他們,不重視他們的意見。大花今年已經(jīng)十三歲,算是一個大姑娘,這年紀(jì)的小孩往往敏感脆弱,行事比較偏激,稍不注意,還不知道會做出什么。
顧明城道:“要不我去老馬家看看?”
“算了吧�!标惏颊f,“馬政委他媽和妹子都在,突然過去,還不知道又發(fā)生什么事,你就別摻和了�!�
雖是這么說,但陳艾芳心里也挺不得勁的,總想去看一看。
然而,沒等陳艾芳決定好,就有軍嫂登門。
來的是張桂蘭,是三團(tuán)柳營長的媳婦,進(jìn)門就叫道:“艾芳啊,紅秀出事了,聽說大花的臉都被那馬春花打爛……”
話剛落,她就看到屋子里的二花和三花,表情微微一滯。
顧夷嘉大驚失色。
兩個花呆愣地看著張桂蘭,然后反應(yīng)過來,就往外跑。
“等等啊!”寶花焦急地叫著。
幸好,在兩個花即將要跑出去時,可靠的封團(tuán)長長腿一邁,一手一只,將她們撈住。
“封、封叔叔,麻煩您放開我。”二花有些結(jié)巴地說,“我要回去看看我姐�!�
三花跟著哭起來,“我要大姐!”
寶花蹦過來,拉著三花說:“別急別急,我陪你一起回去,萬一你們小姑也打你們咋辦?”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出來。
陳艾芳看著三個孩子,說道:“你們先別急,聽聽你們桂蘭嬸子說說是咋回事�!比缓笥謫枏埞鹛m,“桂蘭,咋回事?”
張桂蘭嘆氣道:“聽說大花今天從學(xué)�;貋�,幫她媽打掃衛(wèi)生,好像不小心將馬春花的東西當(dāng)垃圾丟出去,馬春花知道后,就抓著大花打她的臉……聽說臉都要打爛了,真可是憐……”
她男人是三團(tuán)的營長,他們?nèi)龍F(tuán)還是挺團(tuán)結(jié)的,所以聽到這消息,就過來告訴顧明城夫妻倆,萬一馬家那邊還有什么意外,估計需要這對夫妻倆出面。
眾人臉色聽得大變。
陳艾芳怒道:“那馬春花還是人嗎?對著一個小姑娘都能出手!”
顧明城也明顯壓抑著怒氣,“大花怎么樣?”
他和老馬是搭擋,要是老馬家發(fā)生什么事,不能坐視不管,而且一個大人將小姑娘的臉差點打爛,也實在太過分。
“已經(jīng)去衛(wèi)生站看了醫(yī)生,醫(yī)生也開了藥,說要涂一段日子。”
聽到這話,眾人總算松口氣。
只有二花和三花還抽噎著,十分難過。
在兩個小丫頭心里,大花這個大姐的份量是非常重的,甚至超過父母。沒辦法,在她們需要保護(hù)時,爸爸不在家,媽媽懦弱無能,只會一味地退讓,只有大姐會保護(hù)她們。
顧夷嘉冷著臉問:“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馬春花打了人,沒有懲罰嗎?”
張桂蘭道:“聽說馬政委要將他們送回老家呢,明天就讓他們走�!�
第177章
陳艾芳和顧明城決定去看看情況,萬一有個什么,也好搭把手。
顧明城是三團(tuán)的團(tuán)長,也是馬政委的搭擋,這時候不去看看說不過去。
而陳艾芳不僅是團(tuán)長夫人,還是婦聯(lián)的一個主任,維護(hù)家屬院的和諧,同樣也是她的責(zé)任。
“媽媽,我也去�!睂毣ń械�,拉著正在哭的二花和三花,理直氣壯地說,“我不放心她們�!�
她的理由非常充分,咋能在這種時候拋下她的小伙伴呢。
陳艾芳無語地說:“你一個小孩子去了能做啥?給我在家待著!”
顧夷嘉上前:“嫂子,我和你去吧,我不放心大花。”
聽到大花差點被打爛臉后,她心里是后悔的,沒想到大花會用這么激烈的法子來對付馬大娘和馬春花,她今天早上應(yīng)該制止的。
只能說,顧夷嘉遇事很少會往最壞的方面打算,根本沒辦法預(yù)料到這種事。
她還以為大花這樣的小姑娘,會用比較溫和的法子,最多和馬春花吵一架,然后在馬政委面前揭穿馬家人對她們母女幾個不好之類的。
根本沒想到,馬春花脾氣這般暴烈,能對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下這么狠的手,而大花居然也不避開。
陳艾芳無語地說:“那么多人去作啥?都在家里待著!”
怕那邊正亂著,她沒讓顧夷嘉和寶花過去,朝封團(tuán)長說:“封團(tuán)長,你看著他們,別讓他們亂跑。”
被包括在內(nèi)的寶山有些無語,他沒想過去,知道自己一個沒成年的少年,去了也幫不上什么忙。
不過他心里還是有些在意的,畢竟他剛才聽小姑姑說,大花特地向她的老師借了書給他看,正是他想要的科普知識的書,這份情他還是承著的。
家里最有權(quán)威的嫂子(媽媽)開口,顧夷嘉和寶花只得留下來。
陳艾芳和顧明城則帶著二花、三花走了。
等他們一走,顧夷嘉就對封團(tuán)長說:“凜哥,你當(dāng)作沒看到,我偷偷過去看看。”
封凜:“不行!”
他媳婦的身體比不得正常人,他可不敢讓她過去,萬一磕著碰著咋辦?
寶花雙眼骨碌碌地盯著他,一臉天真無邪地說:“小姑父,你就讓我去吧,我會乖的,就在門口看著,不會進(jìn)去的�!�
封團(tuán)長依然是那句話:“不行!”
寶花撅起嘴,又不敢像和爸爸媽媽撒嬌一樣地對著他撒嬌,非常的沮喪。
顧夷嘉仍是沒死心,她眼睛一轉(zhuǎn),將封團(tuán)長拉進(jìn)房里。
也不知道兩人在房里干了啥,一會兒后,封團(tuán)長出來,說道:“我陪你們?nèi)タ纯�,不過不能靠太近他們。”
寶花哦耶地跳起來歡呼,才不管小姑父為啥又松口。
寶山狐疑地瞅瞅封團(tuán)長,又看看小姑姑,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覺得小姑姑的嘴巴有些紅腫。
見妹妹和小姑姑都去了,寶山也跟著去看看。
幾人來到馬政委家時,發(fā)現(xiàn)外面站著幾個嫂子。
時間已經(jīng)不早,家家戶戶都在做晚飯,空閑的人還真不多,所以這時候也沒有多少人過來看熱鬧。
這幾個嫂子都是住在馬家附近的,才能騰出點空過來瞅瞅。
看到他們,那些嫂子問道:“嘉嘉,你們咋來了?”
顧夷嘉一臉憂心忡忡,“我們不放心大花,不知道大花現(xiàn)在咋樣�!�
“大花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事�!币粋嫂子說,“就是馬春花、馬大娘不太想走,里面正為這事吵起來呢�!�
以馬大娘和馬春花的性子,哪可能馬政委說要送她們走,她們就聽話的?
顧夷嘉也不意外,要不然她哥和嫂子就不會特地過來了。
說到這里,在場的幾個嫂子都一臉興奮。
“嘉嘉,還是你嫂子厲害啊,馬春花鬧著不肯走,你嫂子就說,要是她不走,就以故意傷害罪揭發(fā)她,讓部隊將她關(guān)起來呢�!�
顧夷嘉和寶花、寶山都瞪圓眼睛,此時三人的想法都一樣:嫂子(媽媽)好厲害啊!
一下子就捏住馬春花的命門,可不是厲害?
當(dāng)然這也和陳艾芳在婦聯(lián)工作有關(guān),她經(jīng)常和家屬院里的軍屬打交道,什么奇葩沒見過,處理起來非常迅速。
“至于馬大娘,就有些棘手了。”
顧夷嘉蹙了蹙眉,覺得確實棘手。
馬春花又蠢又壞,只要不順心就要鬧騰,不知道鬧出多少笑話,把柄一抓一個準(zhǔn)。
馬大娘就比馬春花要聰明多了,雖然大家知道她挺討厭的,但她目前還真沒干過什么出格的事,也沒什么把柄給人抓,再加上她是馬政委的母親,要是她不肯走,馬政委還真強迫不了。
除非馬政委不想在部隊里待了,不然要是馬大娘狠心些,去部隊告他不孝,就算部隊護(hù)著他,還是會留下不少的麻煩。
顧夷嘉又想到,馬大娘估計不舍得鬧沒兒子的工作的,畢竟只要馬政委在這里待著,才能有工資,才能寄錢回家給她花嘛。
要是馬政委沒了工作,沒有錢再孝敬她,那怎么行?
這種兩敗俱傷的事,想必馬大娘這樣精明的人,肯定不會做的。
就在顧夷嘉這么想著時,聽到里面的馬大娘說道:“要我們走可以,小壯必須留下來,以后你們將小壯當(dāng)成你們的兒子養(yǎng)!”
聽到這話,不僅顧夷嘉愕然,門外幾個嫂子也是一臉像是看到什么世界大奇跡的表情。
聽聽這是什么話?
人家馬政委和朱紅秀有自己的孩子養(yǎng),干嘛要幫自己的兄弟養(yǎng)孩子?馬小壯的爹媽又不是死了,沒辦法養(yǎng)他。
這可不是多一雙筷子的問題,而是多養(yǎng)一個孩子,負(fù)擔(dān)會非常大,要操心的事也多,要是養(yǎng)不好,還會被人說不盡心。
朱紅秀憤怒的聲音傳來:“不可能!”
“你說不可能就不可能?你這只不會下蛋的雞,要不是你沒生出個男娃,我會讓老大養(yǎng)小壯嗎?”馬大娘聲音洪亮,附近的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你這惡毒的婆娘,你是要讓老大絕后�。∥依像R家咋會娶了你這么惡毒的女人回來,真是家門不幸!老大以后連個摔盆送終的都沒有,這是要斷我馬家的根……”
陳艾芳打斷她的話,“大娘,現(xiàn)在可不興什么摔盆送終,這可是封建思想,你要是再說這種話,我可是要叫人來將你關(guān)起來了�!�
馬大娘噎住,不服氣地說:“可是老大沒個兒子總不行,讓他過繼小壯又咋啦?”
她想得很好,反正不管如何,馬小壯是馬家現(xiàn)在唯一的男孩,一定要給他最好的,將來馬家還要靠他撐起來呢。
有什么比讓馬小壯跟著有出息的大伯更好?
看看大花,因為有一個厲害的爸爸,現(xiàn)在都能讀初中,還次次考第一,不知道多少人羨慕。
大花這丫頭都能做到,小壯肯定也能做到的。
馬政委冷下臉,“媽,這是不可能的,我不會養(yǎng)小壯!”
“你咋不養(yǎng)?”馬大娘嚷嚷,“你要是不養(yǎng),我就不走了!”她哼了一聲,“我是你老娘,你還能趕我不成?”
馬政委下頜抽動,額頭青筋突突地跳著。
馬大娘覺得捏住他的命門,心里有些得意。
只要她是他媽,他就不能趕自己走。
不過她也不想真和老大鬧僵,很快就放軟語氣,“老大,我也不是非要你養(yǎng)小壯,如果紅秀能給你生個男娃,你有后,我咋可能讓你養(yǎng)小壯,是吧?你只有三個女娃,這哪里能行?”
所以這一切的基礎(chǔ),都建立在朱紅秀能再生個男娃的基礎(chǔ)上。
馬大娘嫌棄地看了一眼朱紅秀,沒想到居然是個不能下蛋的。
當(dāng)年鬧著要來隨軍,還說朱紅秀沒能生個男娃,是因為夫妻分隔兩地,這理由太正當(dāng),她就算百般不愿,也只能讓朱紅秀帶著三個女兒去隨軍。
可幾年過去了,也沒見她生個蛋出來。
朱紅秀低下頭,握緊了拳頭。
這些年,她在馬家一直低聲下氣、逆來順受地伺候著他們,受著他們的氣,除了她性子懦弱外,也是因為沒有生個男娃,連續(xù)生的三個都是女娃。
不說在農(nóng)村,就算是在城里,沒能生個男娃的女人,腰桿都挺不起來。
沒看到杜小蓮被唐家人欺負(fù)離婚的理由,就是只生了個女兒嗎?
這年頭,沒有生男孩的女人,在婆家都很難抬得起頭。
很少有那種就算生了女娃,婆家人還是高興的,雖然有,但實在太少了。
就算是男人,這年頭哪個男人不想要個兒子呢?
就連門外的幾個嫂子都忍不住嘆氣。
朱紅秀性子固然懦弱沒用,可也是因為她沒生個兒子,家里有三朵金花,就算金花再厲害,可不是兒子還是沒用啊。
世人只看你有沒有兒子,可不會看你的女兒有多出息,這就是偏見。
不說現(xiàn)在,就算是后世的某些農(nóng)村里,還有不少老人有這種頑固的想法。
就在氣氛有些僵硬之時,馬政委突然說:“媽,我和紅秀以后不會再生了!”
“啥?”
不僅馬大娘愕然,周圍的人也是一臉驚訝,朱紅秀猛地抬頭看他。
其實馬政委和朱紅秀的年紀(jì)也不算大,不過三十多,就算是在農(nóng)村,三十多生孩子的人還是不少的,甚至有婦人四十都還能生呢。
他咋就不生了?
馬政委迎著眾人震驚不解的目光,平靜地說:“我有大花、二花和三花就夠了,她們雖然是女娃,但她們都是乖巧可愛的孩子,并不比男娃差�!�
“這怎么行?”馬大娘急道,“男人沒個兒子,會被人笑的�!�
“笑就笑吧,嘴巴長在別人身上,我還能不讓他們笑?”馬政委不在意地說,“我會好好地養(yǎng)大三個女兒,女兒并不比男娃差�!�
其實這幾年,他不是沒有努力,可是紅秀一直懷不上,他有什么辦法?
后來,因為傳出顧夷嘉調(diào)理身體的消息,家屬院里不少婦女只要有點余錢的,都去醫(yī)院找醫(yī)生幫調(diào)理。
朱紅秀也偷偷地去醫(yī)院找醫(yī)生看過,想讓醫(yī)生幫她調(diào)理身體,再生個孩子。
但醫(yī)生卻和她說,因為她生三花時難產(chǎn),壞了身體,就算再調(diào)理也沒用,以現(xiàn)在的技術(shù),她已經(jīng)不能生了。
馬政委夫妻倆當(dāng)時聽到這消息時,幾乎是晴天霹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