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但是之后過了一段時間
，當(dāng)方百合隱隱約約覺得自己跟方芊芊已經(jīng)隱約建立起了一點感情之后，她就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所以這天方芊芊回來，方百合就試探性地跟她說道：“……殷憐穿的渾身都是定制名牌，你衣柜里的衣服卻都是些不值錢的牌子……季湘君這也太偏心了。”
方芊芊聽了，卻突然火了，一轉(zhuǎn)身對她罵道：“我是什么人��？我都不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媽媽還愿意養(yǎng)我那已經(jīng)是她人好了！因為我親生的媽生了我之后就把我扔給了別人，沒養(yǎng)過我一天沒給過我一碗飯吃！我如果指望你我早就死掉了！你現(xiàn)在覺得她對我不好？如果不是你對殷憐那么壞，媽媽怎么會連見我都不樂意��？她見我的時候就覺得對不起殷憐，但是就算是這樣，他們至少也沒有虐待過我！”
她說著說著，突然就掩面哭了起來，說道：“為什么……為什么我是你的女兒？為什么我不能是媽媽的女兒？我恨你！”
她說著，別過身去，不肯再看方百合。
方百合覺得方芊芊實在是不識好歹——季湘君以前對她好，讓她能當(dāng)大小姐，還不是她替換了方芊芊和殷憐，讓殷淮和季湘君誤以為方芊芊是兩人女兒的功勞？如今被發(fā)現(xiàn)，方芊芊卻完全不念她的好，反而一心維護季湘君，簡直是里外不分！
她說道：“我這么做還不是為了你！？你想想，要不是我，季湘君會把你當(dāng)做親生女兒疼愛嗎��？”
卻不料方芊芊往后猛然退了幾步，瞪著她說道：“為什么你要讓別人的媽媽把我當(dāng)做親生女兒疼愛��？為什么我非要冒充別人才能幸福！？我自己的媽媽呢��？她為什么都不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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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百合沒想到方芊芊會喊出這么一段話，頓時愣住，好半晌才不是非常有底氣地說道：“殷家這么有錢，讓你當(dāng)大小姐不好嗎？我不是……我不是……怕事情被揭穿才沒有回來看你嗎……”
結(jié)果卻聽方芊芊冷哼一聲，說道：“我長到這么大，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媽媽。你說擔(dān)心我，擔(dān)心我你會從來不回來看我一眼嗎？哪怕只是看看我過得還好不好，一個人有沒有被人欺負……有沒有因為……一個人而過得很難過�！�
說道最后一句的時候，她神色低落，語氣也有點哽咽。
方百合便解釋道：“媽媽也是……不得已。你看，媽媽這段時間里面，也遭受了非常不幸的事情，就算想回來看你，也實在是沒有辦法�！�
方芊芊沉默了許久，咬了咬嘴唇?jīng)]有再說話，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經(jīng)信了方百合的說辭。
但是話說到這個地步，方百合是沒有辦法在她面前挑撥方芊芊和季湘君的關(guān)系了。她又是懊惱又是不快，咬牙片刻，最后還是決定從長計議。
方百合的事情告一段落，殷憐已經(jīng)種下了她想要種下的那顆種子，至于這顆種子最后會長成什么樣子，那還要看那母女倆自己的選擇。
所以她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轉(zhuǎn)回了馬蒂爾大陸上的那場戰(zhàn)爭。
這場戰(zhàn)爭的持續(xù)時間比殷憐預(yù)想之中要短很多。不管法師也好圣職者也好，簡直都是核彈一般的存在，一場戰(zhàn)役的長短往往只取決于法師團們魔力儲備的多少，其他因素的影響微乎其微。
這是殷憐從來沒有見識過的戰(zhàn)爭形式，也讓她有些難以摸清具體的脈絡(luò)，很難為黑賢者提供有效的建議。
雖然黑賢者也未必就需要她的意見。
但是值得慶幸的是，殷憐提供的魔力電池確實對先賢之都的法師們做出了很大的幫助。雖然使用魔力水晶也能有同樣的效果，可是魔力水晶對于法師們來說是珍貴的不可再生資源，消耗起來肯定沒有魔力電池那么給力和爽快。
通過大量地消耗魔力電池，法師們很快就在同圣城的戰(zhàn)斗之中占據(jù)了優(yōu)勢。一共牽涉了二十三座城市的戰(zhàn)爭卻持續(xù)了一周左右就宣告結(jié)束。法師們直接包圍了圣城，走到了終戰(zhàn)的前夕。
但是教皇卻也不是普通法師能夠?qū)Ω兜拇嬖凇?br />
所以這一次，卻是終于輪到黑賢者出手了。
黑賢者走之前帶走了一大批的魔力水晶，和殷憐制造出來的目前最大的兩只魔力電池，就離開了先賢之都前往了圣城。
他前往圣城之后的具體情況殷憐不是很清楚，等到得到消息的時候，殷憐只知道黑賢者最后還是成功擊敗了教皇——當(dāng)然，同時傳來的消息還包括他把整座圣城給轟塌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殷憐其實很有些不敢相信，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那可是圣城，是她從文獻和資料里面判斷出來大小不遜于燕京的宏大城市。
但是后來仔細打聽過之后，殷憐就知道黑賢者不是轟了整座城市，而是把圣城中心神廟群所在的地方給整個轟塌了。
然而就算只是轟塌了神廟群也是足夠聳人聽聞的事情了。
殷憐為此而咂舌不已。
雖然擊敗了教皇，但是黑賢者也不是沒有損失的。殷憐去找人的時候，就有侍者表示黑賢者正在休息，不能見人。
最后還是黑賢者主動讓人叫了她進去。
殷憐進去之后，就見黑賢者披著一件小斗篷，坐在桌前看書，臉色蒼白得很。他原本就長得俊秀端整，只是平日長居上位，蘊養(yǎng)出一股逼人的氣場。
此時一臉病容坐在書房中，倒是顯得斯文無害很多，甚至還顯出幾分受氣來。殷憐眨了眨眼，倒是覺得今天自家老師身上帶著一股色氣。
并不是那種刻意勾引人的色氣，而是一種讓人想要欺負他的色氣。
殷憐忍不住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感到了些許可笑——那可是黑賢者啊，統(tǒng)治著整個魔法協(xié)會的黑賢者啊。
她走進了屋里，撇除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開口問道：“老師你還好嗎？可有受傷？”
黑賢者便說道：“傷早就治好了，就是精神和魔力都有些透支，可能得休息一段時間�！比缓笙肓讼�，表情頗為不高興地說道，“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看我？”
殷憐沒想到他會責(zé)怪似地說出這么一段話，頓時無語，心想：怪我咯。
簡直顛倒黑白。
不過好歹黑賢者現(xiàn)在是個病人，殷憐也沒打算跟他計較，就說道：“我之前來過的好嗎。你的侍者說你需要休息，我就沒有進來。”
黑賢者聽了，頓時就開始作：“哪個侍者��？我把他叫來！竟然敢妄自替我做主——”
殷憐：“……”
她一頭黑線，覺得黑賢者今天簡直特別小題大做。想了想對方是個病人，傷病的時候心靈特別脆弱也不是沒有的，好歹沒有跟他計較。
她開口說道：“老師，你就別鬧了。你自己也不說自己需要休息嗎？所以人家說你在休息，也沒有說錯啊�！�
黑賢者說道：“我沒有在休息�！�
殷憐說道：“那你在干什么？”
黑賢者就回答道：“我只是在恢復(fù)魔力和精神力而已�！边@還不是在休息嗎？
殷憐有點懶得跟他繼續(xù)在這件事上面瞎扯，轉(zhuǎn)而聊起了正事。她開口說道：“我在外面聽到了很多的傳聞，但是我還是想過來問問具體的情況。教會那邊的事情真的解決了嗎？教皇……真的已經(jīng)死了嗎？”
黑賢者說道：“……沒死�！�
殷憐：“��？”
“雖然沒死，但也沒有什么威脅性了。他在與我爭斗的時候被沖擊了精神海，雖然逃走了，但神智應(yīng)該已經(jīng)不怎么清楚了�！焙谫t者說道，“等之后如果有他的行蹤傳來，到時候再去抓捕就行了�！�
“那其他人呢？”殷憐開口問道，“圣城沒有其它反抗者嗎？”
黑賢者說道：“圣城有數(shù)百個教會，但是一般來說，居于統(tǒng)治者地位的只有位處十二主神的十二家教會，其中又以太陽神教派為首。這一任的教皇就是太陽神教的統(tǒng)領(lǐng)者，但是其它教派也未必跟他同心。所以教皇去世之后，我允諾他們只要受魔法協(xié)會的管理，就可以繼續(xù)進行傳教。除了少數(shù)幾家教派之外，其它人都屈服了�！�
殷憐便問道：“如果是這樣，老師你不怕它們緩過來之后，再次反抗協(xié)會嗎？”
黑賢者頓時笑了，望著她懶洋洋地說道：“我記得那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溫水煮青蛙，這不是你最擅長的事情嗎？”
殷憐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想要讓殷憐的生命教會來控制這群神系的信徒，慢慢同化和收服他們。如果是以前的話，黑賢者并不會覺得任何教派能輕易地做到這一點。但是這段時間以來，生命教派的侵蝕力量他已經(jīng)完全見識過了。.
而且生命教會的教義非常有意思，非常適合輔助魔法協(xié)會的管理和統(tǒng)治。既沒有攻擊性和挑動性，卻又恰到好處地規(guī)勸民眾勤勞，向善，不爭。
黑賢者這樣說之后，殷憐就笑了起來。她開口說道：“是，老師，我會努力的。”
黑賢者也許真的以為生命教會沒什么侵略性，但是其實最沒有侵略性的，往往其實才最有侵略性。
生命教會看上去只是針對平民，教義也溫和，好像影響不到魔法協(xié)會，但是等到幾十年之后，黑賢者也許就會發(fā)現(xiàn)，所有的法師也許都只能從生命教會的教徒之中篩選弟子……而那些弟子全部都繼承了生命教會的思想和意志。
思想的傳播看上去無聲無息，毫無力量，其實卻是真正無形的巨浪。
殷憐便開口說道：“既
然這樣……那我希望能現(xiàn)在先賢之都建立一所學(xué)校�！�
“學(xué)校？”黑賢者對于這個詞有些不解。
殷憐便解釋道：“有點像孤兒院那樣的地方，不過這個學(xué)校針對的不是孤兒，而是那種普通人家的小孩子。我們會在學(xué)校里教授一些簡單的技藝，比如說算術(shù)，讀寫，木工……讓他們通過這樣的方式學(xué)會一技之長。當(dāng)然……要在學(xué)校里學(xué)習(xí)相應(yīng)的技藝就必須同時學(xué)習(xí)教會的教義�！�
黑賢者想了想，卻覺得這還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便對殷憐說道：“那你就去做吧。需要我做些什么嗎？”
殷憐笑答道：“現(xiàn)在沒有，如果有需要的時候我會跟您說的�！�
之后她回到地球，就開始搜尋和整理起了一些必要的素材。
殷長寧聽說了這件事之后，便主動提出幫忙她進行整理。殷長寧想了想，問道：“小憐你具體想給他們開什么樣的課？”
殷憐想了想，回答道：“目前的話，姑且就開個讀寫和算術(shù)，然后讓人自由選擇是否要學(xué)習(xí)農(nóng)牧，制作，醫(yī)療和傳教了。”
殷長寧很驚訝，說道：“傳教？你這還真的是很認真地在傳教啊�！�
結(jié)果殷憐鄙視地瞅了殷長寧一眼，說道：“這門課在我們這里叫做“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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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名為“政治”還是“宗教”，其實這門課的本質(zhì)上是一樣的，就是為人樹立信仰。
它屬于社會學(xué)的范圍內(nèi)，可是你又不能否認它是宗教信仰的一部分，哪怕那個宗教并不叫基督教，佛教，而叫做資本主義，社會主義……甚至平權(quán)主義，自由主義。
而它同樣都包括兩個部分，一個是理念灌輸，一個是辯證思維。
一開始開設(shè)學(xué)校，殷憐決定從一些簡單但是有用的內(nèi)容開始教導(dǎo)。她并不想一口氣給馬蒂爾的信徒們傳輸太多超過他們本身層次的知識內(nèi)容。太輕易的得到一來會讓他們感覺不到殷憐所傳授的知識的可貴性，二來隨隨便便改進馬蒂爾的技術(shù)，幫助他們快速發(fā)展魔法科技也不太符合殷憐的利益——同時擁有神明之力和魔法力量的他們，在各種意義上都已經(jīng)夠強大了。
他們已經(jīng)不需要再繼續(xù)強大下去了。
殷憐花費了不少功夫，終于選擇出了合適的教導(dǎo)內(nèi)容，決定回到馬蒂爾之后先培養(yǎng)出一批教師先。
值得一提的是，魔法師們因為一直在開發(fā)腦域之中的精神力的關(guān)系，計算和思考能力是相當(dāng)強悍的。但是普通平民在這方面就很是缺乏訓(xùn)練了，若非是貴族出身，也很難有機會接觸到這方面的技能。
而殷憐想要給他們的就是這方面的機會。在她的觀念之中，計算和讀寫都算是基礎(chǔ)技能，不管是哪行哪業(yè)如果能具備這兩個技能，在工作過程之中都能方便許多。
很多人會需要這些技能。
這種情況下，總有人會因為想要學(xué)習(xí)技能而來教會學(xué)校就讀。至于這個過程之中殷憐能給對方洗腦到哪一種程度，就看殷憐自己的本事了。
她計劃好了教學(xué)的具體內(nèi)容之后，就帶著制作好的簡易教材回到了馬蒂爾。
殷憐回到馬蒂爾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法師們從圣城押送回來了一批俘虜。這一批俘虜大多是反抗教會的牧師或者信徒，都是一些頑固分子。.
不過，特意押送回到先賢之都的俘虜，就算是俘虜，也是經(jīng)過有意的挑選的。殷憐稍微了解了一下，就發(fā)現(xiàn)了這群被押送回來的人物的特殊之處。
他們要不出身高貴，要不各有才能，否則至少也是美貌男女。
殷憐聽到這里，沉默了一下。光聽講述，她已經(jīng)知道這些人大概是作為什么用途被運送回來了的。但是她遲疑了一下，就決定視而不見，盡量不去多管閑事。
作為現(xiàn)代人來說，對這種行為當(dāng)然是有些不適應(yīng)的。但是在哪兒就得守誰的規(guī)矩，圣城的作風(fēng)殷憐也是見識過了的。若是圣城勝利的話，先賢之都的這些法師或者貴族也未必就能有什么好下場。
既然他們承擔(dān)了這些風(fēng)險，就應(yīng)該拿到一些好處。戰(zhàn)爭就像賭博，雙方講究的都是愿賭服輸，她可不能在己方贏得了這場賭博之后，蠻不講理地要求他們放棄這些戰(zhàn)利品。
但是真實講起來，殷憐也并不贊同這種行為，所以只能裝作沒看見。
不過雖然這樣說，這天她進入法師塔的時候，還是看到了一幕極為讓人不快的場景。先賢之都的中心法師塔地底是地牢和一部分實驗室，而樓上則是法術(shù)訓(xùn)練場，休息室和另一部分實驗室。黑賢者有屬于自己的私人法師塔，是作為私人住宅和研究場所一起使用的地方。但是除此之外，他還是會日常性地來到先賢之都的中央法師塔，因為這樣方便手下向他報告城中或者大陸上發(fā)生的事情，和處理一些事務(wù)。
殷憐也是來這邊找黑賢者的，結(jié)果一進門就看到有一個法師正拖著一個女人在往上走，而那個女人看上去是個太陽神牧師打扮的女子，聲音可能是被奪走了，嘴巴翕動卻沒能發(fā)出任何聲音，望著法師的視線里充滿了仇恨。
殷憐頓時就覺得很糟心，有心想要阻止，卻又自覺沒有可以阻止的立場，最后只是十分虛偽地說道：“對這樣
的美人還是溫柔點吧�！�
結(jié)果那法師冷冷一笑，說道：“我也想溫柔點啊，只可惜人家根本不想要我對她太溫柔呢。再說了，對她太溫柔……我也怕對不起死去的戰(zhàn)友�！�
他最后把那女牧師拖進了一個休息室。殷憐站在休息室門口，腳步踟躕，聽見里面?zhèn)鞒鰜砟请[約的怒罵和慘叫，遲疑著到底應(yīng)該做點什么還是邁步離開。
遲疑了許久，她最后還是打算邁步離開。她在先賢之都雖然已經(jīng)有了不少影響力，但是顯然還沒有到可以和滿城的法師對抗的程度。何況她也確實覺得不值得為圣城的人而與法師鬧翻。
然而就在她想要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她聽到了一聲瘋狂的喊叫和怒罵。那女牧師叫道：“我死也不會讓你們這群魔鬼折磨！”
然后就聽到法師有些陰刻而帶著憤怒的聲音，說道：“那你就去死吧！”
于是一聲急促的慘叫聲響了起來，然后屋里就徹底沒了聲音。
殷憐的腳就像是被釘在了地上一樣。
然后沒過多久，法師推門走了出來，看到殷憐還站在那里，頓時有些意外。他的手掌上有一道傷口，很深，似乎是那女牧師造成的，但是法師毫不在意，隨便地用生命系的法術(shù)治療了一下，臉色雖然蒼白了幾分，但是傷口卻很快就痊愈了。
法師看著殷憐，半晌卻笑了笑，說道：“神使到底心軟�！�
他似乎通過殷憐微微皺起的眉頭，看出了她真實的想法。
殷憐立刻否定了，說道：“……我不過覺得這樣做有些過于浪費。俘虜也相當(dāng)于戰(zhàn)利品了�！�
法師說道：“不能控制的俘虜只是消耗品而已。”然后又對殷憐說道，“我覺得你最好還是不要進去看了。”
他臉上帶著笑容，好像真的不希望殷憐看到殘酷的景象。光看他的這個樣子，殷憐是很難想象他剛才還在試圖□□一個女人，并且在對方反抗時毫不留情地殺了人。
殷憐覺得心情很復(fù)雜。
她來到先賢之都后，大多數(shù)法師都是把她當(dāng)做自己人看待的。他們認可她，善待她，保護她……從這一點上來說，殷憐是絕對不曾覺得他們是壞人的。
但是另一方面來說，這個世界也缺少所謂的好人。
就像神廟騎士團里最崇拜殷憐的安吉也可以舉起劍毫不猶豫地殺人一樣，她也并不在乎以敵人的幼兒作為誘餌設(shè)計和獵殺敵人。這種行為在殷憐的世界是不能為人所容忍的，但是在這個世界卻十分平常。
因為沒有人認為這是錯誤的。這個世界也不存在什么人權(quán)，侮辱虐待殺死敵人是理所當(dāng)然的，這只是一種自然規(guī)則而已。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地殘酷。
法師不認為自己試圖□□虐待和殺死作為敵人的女牧師有什么問題，因為在他腦子之中就沒有要善待敵人的概念。除此之外，他們也會驅(qū)使和壓榨農(nóng)夫與仆役，完全不把他們的性命當(dāng)做一回事。
這種在殷憐看來非常不能適應(yīng)的作為，卻是他們的天經(jīng)地義。
在這一刻，殷憐意識到她不是很喜歡這一切。
除去魔法的部門，其實這個世界本身并沒有讓殷憐感覺到蘇暢痛快。她常常自嘲不是好人，然后就發(fā)現(xiàn)原來換一個社會背景，就連她其實也是可以算作徹頭徹尾的好人的。
當(dāng)然，這也不是說其他人就全是惡人了。
所以殷憐在這一刻，突然福至心靈，想到了生命教會未來應(yīng)該有的核心。
這個核心……是生命。
只有學(xué)會開始尊重生命，才能改變一個人對于這個世界的態(tài)度。殷憐這樣思考著，就開始籌備起了接下來的教義完善行動。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不，明顯有點太過簡單了。
“善人上天堂，惡人下地獄？”
不，殷
憐想道，先不說生命教會從一開始就使用的不是這樣的設(shè)定，就說這種程度的恐嚇，對于馬蒂爾大陸的人們來說反而沒有說服力，因為他們信奉得根本就不是這樣的生死觀。
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殷憐把思路轉(zhuǎn)了個方向，終于找打了一個不錯的說法。
這個主意就是殺人的時候，被殺者精神力消失的一瞬間，會在殺人者身上留下業(yè)。
善業(yè)和惡業(yè)會互相抵消。善業(yè)會保護一個人，惡業(yè)則會在其死后損傷其精神，讓其在下一次投胎的時候一路不順。
這個說法發(fā)出來之后，雖然沒有產(chǎn)生立竿見影的效果，但是顯然還是產(chǎn)生了一些作用。不管法師們相不相信，總之平民之中很多人都很吃這一套。
法師們要么并不關(guān)注生命教會的發(fā)展，要不就是沒看出殷憐放出這條新教義時候心里的小九九，所以這一次教義的修訂十分順利，并沒有引來什么關(guān)注。
而緊隨在后的，就是圣城剩余教會的問題。
為了這個問題，殷憐不得不離開先賢之都，通過傳送陣前往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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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2.01
圣城與先賢之都原本是沒有傳送線路的，不過這段時間在一眾法師的努力之下，終于開始建設(shè)了出來。
這對于黑賢者是很有好處的，因為從此以后他就可以比較順利地控制圣城了。
不過，在他的期待之中，真正控制圣城的卻仍舊不是魔法協(xié)會，而是殷憐所創(chuàng)建的生命教會。圣城的宗教信仰氛圍濃厚，而且對于魔法協(xié)會的敵視意識很重。如果讓魔法協(xié)會直接控制，那么多數(shù)會導(dǎo)致事倍功半的結(jié)果。
生命教會就不一樣了。
生命教會本身還是宗教的性質(zhì)，雖然之前也是站在魔法協(xié)會這一側(cè)，但是他們?nèi)狈粜�，之前也沒有任何可以認為是惡行的傳聞。比起馬蒂爾多數(shù)的教派，生命教會應(yīng)該是屬于一個懷柔教派——而這對于長期受到圣城教會壓迫的民眾應(yīng)該是很有吸引力的。
哪怕圣城不乏固執(zhí)的死忠信徒，但是只要生命教會能夠成功撬動一部分信徒，那么逐個擊破也就是時間的問題。
黑賢者對于殷憐寄予厚望，殷憐卻其實本不想插手這件事情。一來是因為圣城是魔法協(xié)會的戰(zhàn)利品，生命教會插手很可能會引起一部分法師的不滿。二來是因為殷憐自己事務(wù)繁多，馬蒂爾在各種意義上來說，并不是殷憐想要重點攻略的地方。
這里的魔法科技發(fā)展得已經(jīng)算是相當(dāng)成熟，雖然在其它社會技術(shù)方面發(fā)展得還不是很好，但是唯有戰(zhàn)爭藝術(shù)上……說不定和地球上誰強誰弱，還不好評斷。
這種情況下，馬蒂爾基本上算是一處有主的世界，而且武力值也并不弱。殷憐跟黑賢者也算有點情誼，另外在地球上，她的家庭也算是比較有影響力的……即使如此，她還是并不覺得自己能有控制雙方的能力。
對于黑賢者來說，他們之間的情誼比得上一個富饒，科技發(fā)達，充滿了各種享受的世界嗎？對于殷淮來說，他會聽從女兒的意見，就這樣放棄一個可能存在魔法和神奇力量的世界嗎？
殷憐再怎么自信，也不至于這樣看得起自己。
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殷憐并沒有想要攻略馬蒂爾，至少不是在現(xiàn)在。她覺得她對馬蒂爾的影響力維持在現(xiàn)在這個程度最好，既不會引起當(dāng)?shù)貏萘Φ姆磸棧挚梢杂幸欢ㄊ占镔Y和貿(mào)易交換的余地。
因為沒有過多的企圖，所以殷憐也無心花費太多時間在擴大生命教會的影響力上。她本來是這樣打算的。
不過當(dāng)黑賢者主動表示要讓她去接管圣城的時候，殷憐卻猶豫了。
她思考了許久，衡量了利害，最后還是決定接受這個任務(wù)。魔法協(xié)會對待圣城教徒的態(tài)度她算是看見了。她并不是同情敵人，只是覺得魔法師們的態(tài)度很有些問題，很可能會把可以爭取的影響力激怒成反抗力量。
那是殷憐所不愿意見到的。
不過考慮到各方面的問題，殷憐還是故意矯情了一下。
她說道：“幫助接收圣城不是什么問題，不過我并不想控制圣城。女神關(guān)心的只有糧食和生命，我們不能違背女神的意愿，在不屬于我們的職責(zé)之中牽扯太多�！�
黑賢者說道：“控制圣城可是每個教派做夢都想做到的事情�！�
殷憐便說道：“控制住圣城，控制的只是軀殼，而只有控制住人心，才算是控制住了這一座城的靈魂。但是如果能控制住人心……也沒有必要在其他細節(jié)上面斤斤計較。老師，女神的教義是不是能得人心……跟誰接手了這座城市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黑賢者說道：“你太理想化了�！�
殷憐說道：“不過，只要老師希望，我會安撫大家的。畢竟我也不希望法師和信徒們發(fā)生太大的沖突。那對誰都不好。”
黑賢者頓時笑了，說道：“我等你的好消息。”
殷憐說道：“還請老師派遣一隊法師協(xié)助我們。”
之后殷憐
通過傳送法陣來到圣城，發(fā)現(xiàn)城內(nèi)的氛圍簡直緊繃到了極點。民眾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看到法師打扮的人出現(xiàn)就四散而逃。分明是極為繁華的一座城市，但是街道上卻罕有人行走。
但是殷憐卻更覺得，城里其實在涌動著暗流。
她進城的時候也沒有被多少人發(fā)現(xiàn)，因為目前城中根本沒有什么人外出走動，也沒有多少人有心關(guān)心一些瑣事。她又披著斗篷，根本看不清楚模樣，自然不容易引人注意。
殷憐進城的時候，很多民眾只以為又來了一隊兇殘毒辣的法師，多數(shù)只是躲藏在自己的屋子之中，一邊透過窗簾縫隙往外觀看，一邊緊張地祈禱著。
然而他們的神明卻似乎已經(jīng)不會再給予回應(yīng)。
不過殷憐出現(xiàn)在城里之后，第一時間卻并沒有開始傳教，也沒有強行召集民眾。她做的第一件事卻是開始修復(fù)和重建神廟群。
修復(fù)神廟群的過程之中，她同時還召集城民作為臨時的工人，召集商人進行建材和一些生活用品上的交易，同時雇傭附近的城民來為工人們供應(yīng)午飯。因為戰(zhàn)爭的關(guān)系，城中很多店鋪已經(jīng)都不怎么經(jīng)營，即使還在經(jīng)營也多數(shù)生意慘淡。
人們畏懼法師，不敢隨意走動，但是同時又需要必要的收入和生活物資。所以當(dāng)殷憐提出這個提議的時候，難免有些人覺得怦然心動。
當(dāng)然也還是有一些人把法師們當(dāng)做魔鬼，心帶畏懼，卻固執(zhí)地絕對不肯跟他們扯上一點關(guān)系。
殷憐這天在遺址附近觀察有多少人愿意前來做工的時候，就猛然聽到了一陣喧嘩的聲音。卻原來是想要來做工的人跟他們的親屬發(fā)生了沖突。
殷憐聽到響動，就走了過去，然后就聽到有人怒吼道：“你這是在跟魔鬼做交易！”
被他吼叫的女人卻回答道：“你別胡說了。愿女神保佑你……生命女神的教義我聽說了，那是多么仁慈多么寬厚的神明……你如果再說這樣的話，就對女神太不敬了。”
男人說道：“跟魔法協(xié)會那群家伙攪和在一起的家伙能有什么好人��？你醒醒吧！那根本就是個偽神！是個邪教！他們只不過是比較會說話，會蠱惑人而已�！�
殷憐聽到這個爭吵，就走了上去，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她身后的魔法師虎視眈眈，男人頓時沒有方才毀謗的底氣了，女人趕緊跪下說道：“神使大人！求您饒了他吧！他并不是故意的�！�
殷憐頓時笑了起來，語氣鏗鏘地說道：“回去！”
那婦人愣了一下，沒有反應(yīng)過來，于是殷憐就再次說道：“回去！我們這里不需要毀謗女神的人來工作！回去你們的家里吧……算是我的仁慈。”
夫婦倆頓時嚇了一跳，然后女人就哭著哀求道：“神使大人，我是真心想要信仰女神的！我家中已經(jīng)沒有多少食物，還有兩個孩子要養(yǎng)育……”
殷憐便說道：“此時的圣城就算寥落了點，但是相信還是有很多工作可以給你們做的。至于你是否仰慕女神我管不著，我只知道每對男女締結(jié)婚約時，都會許諾一心同體。所以不管你們自己怎么辯解，在我看來你們是一體的。既然他對女神心存怨恨，那么你必然要為他共同承擔(dān)這一份怨恨�！�
“我不會讓怨恨女神的人來為女神工作，因為我不能保證你們不會傷害其他信徒。他們都是虔誠者，我要為他們負責(zé)�！�
她這話說得極為漂亮。雖然字面上來說只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女人的工作要求，但是因為用詞和理由的巧妙，并不讓人感到嚴酷或者無情，反而讓眾人不由自主地順著她的思路認可了她的決斷。
女人哭著說道：“可是我的孩子怎么辦……”
殷憐便說道：“你的丈夫有手有腳，四肢健全……若是他連一日三餐都掙不來，難道還要女神來為你們負責(zé)？”
她咬字清晰，一字一句地說
道：“你們把女神當(dāng)做了什么？一邊要承受你們的不敬，一邊要仁慈地賜予恩典？若是我這樣對你們，那么對其它虔誠的信徒公平嗎？”:
她平時對外的形象一向是溫柔可親的。不管殷憐原本的性格如何，至少她在以神使的身份示人的時候，會保持形象的統(tǒng)一。
當(dāng)然，魔法協(xié)會內(nèi)部的法師還是多少知道黑賢者的這位弟子并不像她對外表現(xiàn)出來的那樣柔善可欺的。只是他們也未必了解殷憐的真實性格。
此時殷憐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還屬于法師們的了解范圍，但是對于圣城的這幫信眾來說卻已經(jīng)十分意外了。
不過，殷憐的表現(xiàn)分寸把握得很好。她的用詞太過機巧，很自然地就用自己想要的方式把旁觀者的思緒引入她想要的角度。
她的這段說辭雖然嚴厲，卻并沒有引起大部分信徒的反感，反而讓很多信徒覺得窩心。同時也讓某些人意識到這位神識也許并不像他們想象中的一樣柔弱和容易利用。
“她果然比想象之中要來得不好對付許多�！弊谌σ紊系目∶滥凶訐崦ド系呢堖�，微笑著說道。
之前的婦人便開口問道：“那我們接下來要怎么辦？”
神父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說道：“我有一個想法。”
第
167
章
16.12.12
圈椅上的男子穿著一身黑色的斗篷，就打扮上看來，他其實一點都不像是一位神父，而感覺和此時出沒在城市之中的法師們更為相似。
不過這當(dāng)然是一種偽裝。對于此時的圣城來說，任何原來太陽神殿的圣職者都已經(jīng)不適合穿著神袍在城里晃悠了。堅持教會的尊嚴毫無意義，那只會讓男人和他的大部分前同行一樣，成為法師們手下的冤魂，又或者被折磨泄憤的高級奴隸。
尤其是像男人這樣的容貌和曾經(jīng)的主教身份，更容易被人當(dāng)做戰(zhàn)利品看待。
阿尼爾原本打算是利用平民去試探殷憐。通過教會和這位異教神使的接觸，阿尼爾已經(jīng)意識到這位神使恐怕并沒有傳聞之中的仁慈善良。她只是偽裝出仁善的模樣拉攏信徒而已。而且，這種行為可以說是相當(dāng)成功的。
但是再怎么偽裝出溫柔善良的模樣，一旦遭遇到利益沖突或者信徒得寸進尺的行為，也一定會有難以繼續(xù)偽裝，忍不住想要露出破綻的時候。而只要殷憐出現(xiàn)這樣的情緒，阿尼爾就有可以利用的地方。
他已經(jīng)做好了兩手準備，一旦殷憐對于信徒失去耐性，那么就把這一幕散播出去，一定會給殷憐接收圣城造成很大的障礙。而如果殷憐打算忍耐下來，縱容婦人，那么接下來，阿尼爾會幫忙宣傳神使的“仁慈”，直到這仁慈吸引到生命教無法承受的渾水摸魚之徒。
說白了，這種行為在殷憐的世界有一個非常標(biāo)準的名稱，叫做道德綁架。通過公眾人物留給大眾的既定印象，挑動一部分群體的敏感神經(jīng)，逼迫對方嚴格按照圣人的作為來行動。一旦對方脫離了這個既定印象，就能找到理由譴責(zé)對方，哪怕不能占據(jù)輿論高點，卻也至少能夠引起一部分人的反感。
而這種做法用在殷憐身上只會被用在明星名人身上更好用……因為她是神使。
與以往的神使表現(xiàn)威嚴不同，殷憐一直是以慈悲示人。但是這種善心也算是一柄雙刃劍，至少在阿尼爾看來是有很多可以利用之處的。
可惜，他還是想得太美了。
殷憐比想象中要難纏多了，她甚至根本不入套，而且她回擊的手段竟然跟阿尼爾殊途同歸，只是更加巧妙。
阿尼爾對她施與道德綁架，讓圣城的平民來脅迫她，她也干凈利落地給予回擊。她語氣看似溫和，卻譴責(zé)男人不能養(yǎng)活妻兒，譴責(zé)女人不能與丈夫共進退……既然如果施恩給對方可能讓對方道德上出現(xiàn)瑕疵，那么為了維持對方信念上的堅貞，她寧可選擇讓對方肉身上受苦，忍受貧寒和窮困。聽上去很高尚吧？
所有好處都自己占盡，所有過錯都只屬于別人。但是即使如此，別人還不能以這種事情來譴責(zé)她……這位神使“寬容善良”到了讓人震驚的地步，她甚至希望敵對教派的信徒也對自己的伴侶忠誠，哪怕對方是個頑固而不敬的異教徒——在大義上這種做法當(dāng)然是沒有錯誤的，但是這世界上真有這么寬容大方的人……或者神明嗎？
阿尼爾卻不置可否。在他看來，殷憐這種做法不過是因為這么做對她有利而已，根本不是出于什么高尚的理由。但是毫無疑問，這位年幼的神使非常不好對付，總讓他有一種像在跟教會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家伙交手的錯覺。
這情況實在是麻煩。
阿尼爾陷入了思考。
過了半晌，外面走廊傳來了聲音，似乎是有一群人開門進來，并開始走動的聲音。不過這些聲音很細微，即使在屋子里也維持在一定的程度以下，仿佛生怕驚動什么人。
阿尼爾一聽就知道是騎士團的人回來了。
等人推門進來的時候，阿尼爾便開口說道：“你們回來了？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吧？”
為首的騎士說道：“雖然沒有被發(fā)現(xiàn)，但是情況非常麻煩。我打探了一下，城里被那女人引誘的平民不在少數(shù)。那女人以修復(fù)各處的教堂為借口
，引誘城中的平民前去做工，做工過程中就一直給他們灌輸一些邪教的教義，比如說為善者來世富貴，作惡者則會化身家畜蟲魚……可惡的是還真有不少人相信這無稽之談！”
他的聲音并不大，卻明顯壓抑著怒氣，說道：“這些愚民！早知道他們這么愚蠢膚淺，早前就應(yīng)該全部燒死！”
阿尼爾見他一臉憤怒，卻并沒有接茬�，F(xiàn)在的情勢已經(jīng)不是圣城教會想燒死誰就能燒死誰的情況了。相反，哪怕只是平民，如果招惹到對方的怨恨，引得對方主動向魔法協(xié)會告密，其結(jié)果都不堪設(shè)想。
但是他能了解對方的心情——一個月前，圣城還完全都處于教會騎士團的控制之中，那時候教會想讓誰死，誰就沒法活�？上КF(xiàn)在反而是圣城的騎士團成了東逃西竄的老鼠，連自身的安危都無法保障，反而受到城中一些如同螻蟻一般的平民們的威脅……也難怪他們感到憤怒。
阿尼爾皺了皺眉。
他并不喜歡對方的這種情緒。因為這些情緒非但毫無用處，而且很容易擾亂他的計劃。不過即使不喜，他也沒有真正地表現(xiàn)出來，而是轉(zhuǎn)移話題說道：“薩德西呢？好像沒有看見他？”
幾名騎士聽了，頓時都靜默了一下，然后其中一人才說道：“誰知道呢？您知道的……他對那個女人很是執(zhí)著�？赡苁怯秩ゴ蚵犇俏簧袷沟南⒘税��！�
阿尼爾聽了，這才終于忍不住露出了不快的神色，開口說道：“他去打聽?wèi)z的事情了！？我之前不是跟你們說過，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的時候，別給我輕舉妄動嗎��？”
他的語氣終于失去了原本的溫柔平和，帶上了幾分嚴厲質(zhì)責(zé)的味道。
阿尼爾的性情素來溫和——至少表面上是如此。在圣城被法師占領(lǐng)之前，他雖然地位崇高，其實卻并未掌握多少實權(quán)，高貴的身份也如同空中樓閣一樣。甚至有很多人在背后議論他的外貌和身份，覺得他上位不正。
但事實上，阿尼爾本身的成績是很出眾的。他少年時候就一直跟隨著一位紅衣大法師修行，曾經(jīng)參與過不少教會方面的重大事件，也多次在教會爭斗之中幫助太陽神教取得過決定性的勝利。但是這些功勞因為各種原因，最后卻大多屬于了別人，盡管如此，教皇卻仍舊破例將他提拔到了高位。
在別人看來，他似乎沒有損失。但是對于阿尼爾來說，他失去的卻是自己立身的根本。
就像此時，當(dāng)他語氣稍微嚴厲一些的時候，這些騎士也并不會給他與地位相符的尊重，而是冷著臉說道：“主教您也管太多了，就算現(xiàn)在教會處于危難之中，我等好歹也是圣殿騎士，難道連自由走動的權(quán)力都沒有了？再說了，我等打探消息，還不是為了我主？主教莫非認為只有自己是在為了教會而出力？”
兩人的目光相交數(shù)息，騎士的目光是毫不退讓的咄咄逼人，阿尼爾的目光卻是壓抑內(nèi)斂的深沉莫測。
數(shù)息之后，阿尼爾的表情變得緩和許多，說道：“我并不是這個意思。抱歉，我方才失言了。只是那邪教的神使頗有些本事，我實在是擔(dān)心薩德西會在她手里吃虧，所以才一時情急。不管如何，希望閣下盡量勸解一下他，不要讓他被那魔女牽引，上了對方的當(dāng)�！�
那騎士皮笑肉不笑地說道：“薩德西現(xiàn)今已經(jīng)是金章騎士，加上曼沙團長的事情，他自然對那魔女恨之入骨。主教難道認為我圣殿騎士團的金章騎士連這點自制能力都沒有嗎？”
話說到這個地步，騎士已經(jīng)兩次用極其咄咄逼人的態(tài)度做出不容人反駁的逼問了，阿尼爾頓時也知道不管他說什么，對方都不會再接受，便停止了這個話題，說道：“既然這樣，我就不多問了。”
騎士見阿尼爾退讓，頓時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語氣反而越發(fā)無理和放肆起來，問道：“陛下怎么樣了？”
阿尼爾說道：“還是老樣子……你想
進去看看嗎？”
騎士頓時心頭一跳，然后回答道：“不必了！不管怎么樣，你好歹也是個主教，就不能想想辦法嗎！？”
阿尼爾也沒有在意他語氣上的無禮，語氣溫和地回答道：“我已經(jīng)在盡力了，只是需要點時間�！�
騎士說道：“可不要只是嘴上說說！”
阿尼爾沒有說話。
等騎士轉(zhuǎn)身離開之后，他才望著未被關(guān)上的門，露出了一個笑容。
雖然是個笑容，阿尼爾的眼神卻十分危險，仿佛平靜的海面底下席卷著驚濤駭浪，有種壓抑的懾人。
他說道：“我當(dāng)然會盡力的�！睅е宦曌I諷的輕笑。
然后他就轉(zhuǎn)身，推開一道暗門走進了一間暗室。暗室之中極其昏暗，角落的石床之上卻蜷縮著一個肥胖的男人，看上去年紀相當(dāng)不小，只是目光遲滯，還流著口水，一臉癡呆相。
他聽見聲響，轉(zhuǎn)過身來，整個屋里的氣息都猛然一滯，然后就是猛然繃緊的神力波動�？墒窃谏窳Ρ怀槿〉哪且凰查g，卻猛然一個停滯，被生生地逼回了老人的體內(nèi)。
老人因此而開始痛苦，發(fā)出如同孩子一般的嗚咽聲。
第
168
章
16.12.12
阿尼爾走近了一些，聲音溫柔，如同哄孩子一般，說道：“我說了，你要聽話一些，才不會吃太大的苦頭。你為什么偏偏不聽話呢？你這樣子我會很傷腦筋的。”
老人卻仿佛聽不懂他說的話一樣，只是繼續(xù)在那里嗚咽著。
阿尼爾看著他，露出了笑容。
曾經(jīng)的教皇可以說是十分地意氣風(fēng)發(fā)。他擁有強大的神力，以及遍及整片大陸的影響力，所以不管做出什么決議都不容任何人反駁，包括剝奪一個年輕人對于教會的貢獻。
一般人覺得他是靠不正手段上位的，這其實沒有什么錯。因為圣城已經(jīng)很多年不給有成績的人應(yīng)有的地位和回報了。那一年他眼看第三次要被剝奪與風(fēng)神教會的信仰爭奪戰(zhàn)的成績，結(jié)果卻在意外之中有了一次覲見教皇本人的機會。
第二天，他的任命就下來了。作為協(xié)理牧師兢兢業(yè)業(yè)經(jīng)營了五年的功勞也沒有讓阿尼爾升上那么一階，但是卻只因為見了教皇一面，只因為那色瞇瞇的老頭子盯著他看了小半個小時，他便直接晉升了三級，成為了神殿牧師。
他應(yīng)該為這種事情覺得喜悅嗎？
阿尼爾在年少不知事的時候，其實多少還欣喜過的，以為自己的能力終于得到了賞識�？上е蟀l(fā)生的一切都跟他想象之中有著太大太大的不同，不同到了讓他心生倦意。
有能力有貢獻的人常年賣著苦力，有關(guān)系善阿諛的人身居高位，這就是真正的圣城。
若是他統(tǒng)治下的圣城，絕不會允許出現(xiàn)這樣的情景！
所以阿尼爾在這個地方學(xué)會了耍弄陰謀詭計，學(xué)會了阿諛奉承，學(xué)會了低下他那曾經(jīng)死活不肯彎折一點點的頭顱。
一切只是為了有一天，能夠?qū)崿F(xiàn)他理想之中的神之國度。
但是卻不防這個時候千百年屹立不倒的圣城……竟然被法師協(xié)會給攻陷了。
這件事情是出于許多人的意料之外的，包括阿尼爾和圣殿騎士們。不過相比騎士們的驚慌和暴躁，阿尼爾卻明顯表現(xiàn)得沉穩(wěn)許多。
他知道如今的圣城不可能與法師協(xié)會對抗。法師協(xié)會也許并非沒有弱點，但是圣城卻生長了太多能力與地位完全不相配的寄生蟲，幾乎就已經(jīng)把這顆佇立了數(shù)千年的大樹給蛀空了。
可是對于阿尼爾來說，這也未必就不是機會。
魔法協(xié)會也許能攻克圣城，但是他們抹消不去大陸民眾千百年來對于太陽神教的依賴和虔誠。就像植物的生長離不開陽光和雨露，人們想要生活富足，也必須依賴于太陽神的恩澤。
圣城雖然被攻陷了，但是太陽神教的根基其實并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因為真正有能力的諸位主教都分散在大陸各處執(zhí)掌一方，或者默默傳教，或者自成一方勢力。撇除各位大主教，底層也很有一些有能力的教士。
教會這些年來的積累并不是那么容易就消失的。
這種情況下，教會是很有卷土重來的資本的。但是怎么樣把這部分資本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對于阿尼爾來說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所以，雖然他一眼也不想再看到這個臭老頭，卻還要想辦法將對方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他目前手上的資本太少，必須要抓緊每一樣可以利用的東西。
殷憐的工作進行得要比想象中來個更加順利。
這世界上普通人是最容易妥協(xié)，也最難給自己設(shè)立底線的存在。因為普通人擁有的力量太少，平時就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一次又一次的妥協(xié)和退讓，所以堅守某些事情的理由也往往都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他們或許也有必須要為之戰(zhàn)斗的東西，但是往往是更實際的東西。這些東西里面，很少能包括虛無縹緲的信仰。
信仰是大人物才會關(guān)心的東西。對于脆弱的小人物來說，他們不是沒有信仰，只是能夠分給信仰的時間和精力和代價都太少，所以自然缺乏更
強大的力量。
殷憐以打工為借口，召集了不少百姓修繕教堂廟宇，同時在修繕的過程中，每每在人群之中傳遞一些普通人喜歡聽而且容易認同的教義。
嗯……教義大部分是抄的，從原來的世界。
殷憐不是不能自己編寫教義，只是覺得沒有必要。不管什么時代什么世界，大眾渴望的東西是一樣的。真正能廣為流傳和被人信仰的宗教，都是在發(fā)展過程之中不斷地改變和自我修正的，代表的是信徒群體的意愿。說白了，就是他們想聽的話。
當(dāng)然，教義不能民眾想聽什么就說什么，它本身還要能夠自圓其說和經(jīng)得起時間考驗。要做到這點，教義必須大體上等同于道理。
馬蒂爾和地球還是有一定的區(qū)別的。從好處講，這里的經(jīng)濟情況還基本上停留在皇權(quán)和教會□□的時代，而殷憐的世界已經(jīng)進入了更加重視一些主群體利益的時代——少數(shù)人的社會和多數(shù)人的社會，在信仰的散布方式和統(tǒng)治手段上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前者更強硬，而后者更具有蠱惑性。
雖然看上去是前者更有力，但事實上從歷史上的宗教和朝代演變就知道了，華夏有一句話叫做得民心者得天下，后者在長遠來說，其實更具有無形的威力。
不過，殷憐雖然覺得這種傳教手段從長久來說確實更有威力，卻也知道馬蒂爾的情況和地球不一樣。地球上不管以前有沒有真正的所謂神跡，反正自從科技發(fā)展之后，普通人能起到的作用就越來越大。:
科技就像杠桿，把普通人的力量無限擴大�？萍茧m然是少數(shù)知識分子的成就，增長的卻是無產(chǎn)階級的力量。而魔法，卻是控制在少數(shù)人手中的力量，它加強的是統(tǒng)治階級的權(quán)力。
在這樣一個背景下，要做到得民心者得天下，首先還要加強民心本身的影響力才行。而這里的民心，指的并不是普通的平民……恐怕還要涉及一些底層的牧師和圣職者。
所以她雖然做的是統(tǒng)籌民眾的工作，其實一直關(guān)注的卻是圣職者們的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