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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怨不得這么久沒有上山,原來是有了終身大事要打算。這個世上本來也沒有誰會一直陪著誰走到最后,連血緣都沒有的兩個人,實在沒有必要牽扯下去。

    第15章

    十五、長主

    自甘墮落,無可救藥。……

    轉眼已過去了一個時辰,離席太久難免惹人非議。

    因接下來是正宴,靈徽特地換了一件淺碧色的襦裙,下面雖仍是素白的綾裙,不過這條綾裙上繡著銀色的忍冬花紋,行動起來便如月華一般皎潔流動,看上去工藝不凡,襯得她越發(fā)眉目秀致,清麗絕倫。

    繞過幾處花園,沿著水邊的石子路一直往前,穿過湖邊架起的回廊,遠遠便看見一處粉墻青瓦的精致閣樓,名為“追月”。這便是宴席所在的地方。

    此時閣中只有幾個人影,皆是年輕女郎,穿得嬌俏,妝容也鮮亮,見靈徽進來,便有竊竊低語聲。靈徽恍然未見,踱步到了窗邊,斜斜倚在欄桿上向外望。

    閣下群芳掩映,遠眺一池湖水,湖上菡萏初發(fā),半池朱華裊裊娜娜,熏風過處,滿室荷香。

    視線轉向另一處,靈徽卻是一愣。

    說起來,主辦者也是有心,就在這座閣子的不遠處,另有一閣相互呼應,距離不算遠,綽約可見人影,細細可聞人聲。男客便都集中在了那一處。

    此時和她一起憑欄而望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多日不見的趙纓。

    視線相撞,皆是怔愣。他這些日子瘦了許多,看著卻越發(fā)修長提拔。輪廓清致的臉上一如既往的嚴肅,那雙幽黑明亮的眸子里仿佛沉淀著湖水的朦朧濕氣,看不透其中蘊藏的情緒。

    靈徽沒有躲避他的目光,卻也沒有更多的情緒。只是看著,只是沉默。

    不知為什么,積蓄了多日的委屈,在看到他的那一刻開始,便有決堤的風險。裝得再平靜,通紅的眼圈,顫抖的唇角都選擇了出賣她。

    她選擇認輸,沒有再看他,轉身去拭了拭眼角,盡力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靈徽沒有注意到,對面的閣樓中,還有一道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看著她的失神,看著她的落寞,看著她茫然無措的躲避。

    王愔低頭苦笑。原來她不是沒有心,只是將心移到了別處。女子薄情起來,比男子更殘忍,她放手的如此果斷,連個眼神都不肯再給自己。

    可是這個趙纓又憑什么?

    楊尚活著時,趙纓儼然家奴一般,鞍前馬后,勤勤懇懇,往來奔波于晉陽和洛城之間。既要隨軍歷練,又要幫楊尚照顧著家中的老幼。他家族式微,為人雖然沉穩(wěn)有度,也略有軍功,但始終不得重用,只能緊緊攀附著楊家。

    王愔從未將他放在眼中,也不會計較他和靈徽那些自小習慣的親密,畢竟內(nèi)外有別,將來迎娶靈徽的人,只能是他�;实圪n婚,父母之命,誰也不能更改。

    可惜,天下傾覆的猝不及防,當年那個金口玉言的至尊,早就死在了匈奴人手中。而她的命運,也隨著父親的殞命和北地的陷落飄搖如枯葉,兜兜轉轉三年,哪怕人好好回來了,卻也不復當年。

    她寧愿對著一個家奴悲傷失落,也不肯再給自己一個破鏡重圓的機會。

    自甘墮落,無可救藥。

    閣中人陸陸續(xù)續(xù)到齊,裝扮愈發(fā)精致高雅的皇后和本次宴集的發(fā)起人豫章長公主也終于姍姍來遲。

    貴女命婦依禮而坐。靈徽是宜城君,位比縣主,因而位置還算靠前,能清晰地聽到皇后和豫章長公主的談話,也能窺到她們細微的表情。

    “那位便是楊家女了�!痹フ麻L公主身邊的侍婢低語道。

    豫章長公主曼目一瞥,見靈徽雖一身簡素,但容顏氣質(zhì)在眾多貴女中,仍是佼佼,美得不可方物,不免又多看了幾眼。

    她聽皇兄說起過賜婚的事情。趙纓的拒絕并不算婉轉,其中最重要的便是這位楊氏的歸宿。

    若說相依為命的兄妹之情,倒也說得通�?煞置魉麄儧]有任何血緣,而且她還生得這樣出眾。

    大約是感覺到了注視的目光,靈徽轉眸看向了豫章長公主。煙水空蒙的一眼,婉轉出整個江南的柔麗,輕輕一笑,是云破月來的美好。

    豫章胸口有些悶,執(zhí)酒的手都有些艱澀起來。

    “果真好顏色�!彼雌鹨粋明艷的笑容,仿佛也很欣賞美人。

    侍婢聽出了公主的深意,恰到好處的將今日聽到的趣聞分享出來:“聽說小國舅喜歡得緊,央著皇后殿下賜婚�?烧l知這位是個固執(zhí)的,說什么‘父仇不報,絕不出嫁’。這北地幾乎都落入敵手了,誰給她報仇,可不是癡心妄想么。不過也好,安心做個女冠,免得頂著這張臉來招搖�!�

    這話說得刻薄,豫章瞥了一眼侍婢,笑著問道:“她與你可有舊怨?”

    “并無,”侍婢尚不知長主的意思,但清楚知道她的喜怒無常,于是急忙解釋,“不過是看她太過招搖,搶了公主的風采。”

    豫章冷冷睨了一眼,語調(diào)冰涼:“搶了我的風采?說什么笑話。她與你既無舊怨,你便不該毀謗�!�

    說完,看都沒再看那侍婢一眼,只對身邊的朱衣宦官道:“趕出府吧!”

    侍婢面如土色,立時跪了下來,哭叫著磕頭求饒。

    豫章揉了揉眉心,不耐的揮了揮手,不肯給半點機會。

    此間動靜不算小,眾人不由得看了過來。大家似乎對長主的跋扈習以為常,除了部分人面露不忍之色,猜測那位宮婢究竟是因何原因得罪了公主,其他人面色如常,短暫靜默后,宴會依舊。

    但是靈徽卻聽得分明,不禁好奇地窺向那個名不虛傳的長公主。

    “季瑤,何必為一個仆婢生氣�!被屎蠼兄L公主的乳名,聲音仍舊溫和,“今日的宴會可是你精心準備的,你若是不高興,大家就該拘謹了�!�

    豫章冷笑,并不領情:“我原本就是這樣的性子,這里有阿嫂周全著,定然賓主盡歡�!�

    皇后雖然知道她的性格,卻仍舊十分尷尬,得體的笑容仿佛凝在了臉上。環(huán)顧四周,眾人有些裝作聽不到,有些甚至低了頭,她這才勉強飲了口酪漿,故作無事。

    “那邊好像已經(jīng)鬧上了,大家莫要拘束,咱們也想些樂子才好�!被实鄣膵鹉哥娛媳环饬藟鄄�,在座中最為年長,坐于左側,皇后身邊。

    她這么一說,大家的目光自然被移到了男賓那邊。

    第15章

    十六、羌笛

    長于富貴繁華之地,不解人……

    相比這邊的靜默,對面的閣樓上確是令一種光景。郎君們飲了一會兒酒,有的已開始趁著酒意即興賦詩,有的引袖揮毫,展示自己勤學苦練的書法,有的則投壺為戲,姿態(tài)閑適。

    眾人對今日宴集的目的心知肚明,有心往這邊相看,尋個機會邂逅佳人,更想展示自己的才情風儀,博個風流雅士之名。

    所以一看到對面投射而來的目光,他們的表現(xiàn)得就更加賣力了。

    當然也有例外。

    小國舅被拒了婚,今日頗為失落。他的書法本是一絕,但顯然并沒有展示的想法,只是坐在角落自斟自飲。遠遠看見對面的女子,仍就是不染塵埃的清冷,也沒有隨著眾女一起看向這邊,只是一個人坐著,神色十分寂寥。

    原本是生氣的,可是看到這樣的她,又禁不住軟了心腸,只剩心疼。

    “元和一向不愛飲酒,怎么今日一杯又一杯。若是喝醉了,皇后殿下少不了又要斥責了。”身著雪青色長袍的男子坐在了謝衍身邊,開口取笑道。他們年歲相仿,一起玩鬧著長大,說起話來自然并不避忌。

    若是平常,謝衍最多打趣回來,然而今日卻悶悶的,臉上帶著失落的神色。

    “崔子瑜,你今日穿得花枝招展的給誰看,怎好意思取笑元和?”另一個竹青長袍的秀雅男子也走了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從頭到腳都收拾的精致的崔家二郎,幫謝衍懟了回去。

    崔珣脾氣向來不錯,指著來人對謝衍道:“桓十三方才那劍舞得,恨不得讓對面的貴女都看過來。你一向灑脫不羈,今日這般又是為何?莫不是也有了中意的女郎?”

    這個“也”字用的就很妙,說完,兩個人一齊看向了謝衍,臉上帶著曖昧的笑容。

    謝衍卻是不兩個好友,自顧自地又斟滿一杯,仰頭喝下。

    “你是最豁達不過的人了,何必糾結于兒女之事。你謝元和若是還愁妻室,那我們這些人就該孤獨終老了�!被概R之拍了拍謝衍的肩膀,將他手里的酒杯順勢拿走,又塞了個玉笛給他。

    “聽說趙纓的羌笛吹的好,咱們雖然不會那胡人樂器,也斷不能輸陣,讓個鄉(xiāng)巴佬搶了風頭�!被概R之道。

    謝衍聞聽此言,向趙纓看去,果然見他已拿起一個形樣獨特的東西,放在了唇邊。

    原來那是羌笛聲……那日在清都觀外聽到的,便是這個聲音了。

    “陛下有意將豫章長公主許給趙玄鑒,聽說他以師仇未報拒了。瞧瞧,果然是楊家養(yǎng)出來的,連拒絕人的借口都一樣�!贝瞢懸猜犝f了方才靈徽拒婚的事情,很為謝衍不平。不過是個樣貌略出眾的女郎,配謝衍這樣的家世品貌,怎么看都是高攀,偏她不識抬舉。

    趙纓亦如此。年紀輕輕,就位高權重,所仰仗的無非是皇帝的寵信。皇帝有意賜婚,他竟然也拒絕了,莫不是瘋了。

    謝衍不喜歡別人那樣說靈徽,摩挲著手中的玉笛,幽幽看向了對面。羌笛聲起時,她果然愣了一下,轉眸望了過來。

    她的眸子生的漂亮,濕漉漉的,像是林間倉皇無助的小鹿。

    “是我遇到她,太遲了……”嘆息的聲音緩緩蕩在空中,哀婉難求的遺憾彌漫在心口,但若說就此丟開,怎會忍心。

    趙纓被人慫恿著,臨風吹起了羌笛。笛聲悠悠而起,卻并不是柔軟靡麗的調(diào)子。

    眼下江山風雨飄搖,故都洛陽城被付之一炬,胡人陸續(xù)越過黃河向南而來,遍地焦土,民不聊生�?墒墙ǹ档娘L卻這樣軟,吹得人脊梁都酥了,全然忘了處境的危急和尷尬。

    暖風帶著酒意,讓人熏然,但羌笛的聲音那般滄桑,又仿佛瞬間將人帶到了黃沙滿地的北疆。那里刀兵未休,那里哀鴻遍野。

    連豫章公主都聽愣了,執(zhí)杯的手頓了頓,眸中一片空茫。

    謝衍手中的玉笛按了又按,最終頹然放下。

    他看到了靈徽眼中盤旋的淚水,這一瞬間也忽然明白了她一身哀愁的緣由。趙纓懂她的執(zhí)拗,而自己卻不明白,只一心想要將她拖回萬丈紅塵中。

    那日的卦辭,她期待的眸光,她放在他手心的溫柔……

    原來她是給過自己機會的,可惜,他明白的有些遲了。長于富貴繁華之地,不解人間疾苦之聲,是他的幸運,也是他和靈徽的隔閡。

    “上個月,鮮卑人和匈奴人戰(zhàn)于冀城,鮮卑人大勝,一舉吞并了河北多郡�!币粋聲音在身后響起。謝衍回頭,只見王愔白衣玉冠,坐姿端嚴,臉上悲喜不辨,仿佛只是為了陳述一個事實。

    “陛下去歲剛封了慕容執(zhí)為冀北王,慕容家口口聲聲稱要世代效忠于大魏。如今私吞多郡,可有上奏朝廷?”面色十分白皙的陸五陸籍,氣惱地說道,全然不再有方才的恬淡散漫之姿。

    桓臨之向來與他不睦,聽到此言,譏諷道:“慕容家擁兵數(shù)萬,早就平定了燕北遼東,鮮卑其他部族皆不是對手。那慕容執(zhí)野心勃勃,仗著那個戰(zhàn)無不勝的兒子慕容楨,都敢和匈奴人羌人硬碰硬,何曾將朝廷放在眼中。他所要的不過是個名分,有了朝廷冊封,才好名正言順�!�

    王愔一向寡言,看著僅僅一曲就讓眾人憂憤不已的趙纓,微不可查的扯了扯嘴角:“趙使君曾與慕容楨戰(zhàn)場相遇過,卻也不知誰更厲害些?”

    趙纓剛剛一曲奏罷,目光凝在那個臉色蒼白,如失魂魄的女郎臉上。聽到王愔的話,握著羌笛的手緊了緊,聲音沉沉的:“慕容楨多權略,善計謀,并非匹夫之勇。何況,上次北伐,鮮卑人協(xié)助良多,是友而非敵�!�

    “若真是友非敵,為何困了圓月多年,不肯讓她南歸?”王愔咄咄相逼,語氣涼薄。

    趙纓沒料到他會在這樣的場合,這樣赤裸裸地戳破靈徽的痛苦,登時有些怒氣洶涌。但他必須克制,否則就是欲蓋彌彰。

    靈徽在慕容鮮卑部的那三年,無論流言傳成什么樣,都不該被公然議論,否則她在建康再無立錐之地。

    靈徽說得對,王愔外寬內(nèi)忌,實非君子,不足以托付終身。何況師父的死,和王家也脫不了干系。

    “洛城陷落,靈徽流離失所,此時得蒙慕容家相救,以貴女之禮相待。這不更說明慕容家對朝廷有示好之意嗎?”

    “現(xiàn)下北地傾覆,諸胡混戰(zhàn),匈奴劉棼妄自稱帝,公然對抗朝廷。慕容家無論是否包藏禍心,至少仍尊朝廷,收留和安撫北地世族和流民,以朝廷之命討逆伐賊。難道朝廷不該嘉獎安撫,反要推其投靠逆賊?”

    王愔臉色晦暗,啞口無言,就連趙纓也覺得萬分意外。因為說這些話的人,正是那個一向不關心政事的小國舅謝衍。

    他一番陳詞有有據(jù),慷慨激昂,立時得到一片附和。

    靈徽自然也聽到了那些話。

    閣中公子王孫林立,皎然出眾者不知凡幾。那個如桃李秾華的少年,意氣風發(fā)的分外奪目。雖然不夠沉穩(wěn),一片赤子之心卻讓人動容。

    她自詡落子不悔,卻第一次想要給人說聲抱歉。

    第17章

    十七、猛獸

    她很少有這般言語尖刻的時……

    “元和所言甚是,趙某一介武夫,只會為國盡忠。北地紛亂,早日澄清玉宇,掃除叛逆才是正經(jīng)。慕容家一日為臣,一日便不該被視為仇讎。不過非我族類,到底還要提防�!壁w纓環(huán)視一周,為這莫名而起的話題做了了結。

    他年歲比這些人稍大,官職又最高,所說之言擲地有聲,之后便再無人敢提此類話題。

    不一會兒,有侍婢走進閣中,稱獸苑內(nèi)新得了幾頭奇獸,長主邀眾人前去觀賞。

    聽聞鮮卑宇文部前些日子派使者前來朝見皇帝,特地帶了許多北地珍寶,其中尤以北珠和猛虎最為珍貴�;实蹖檺墼フ麻L公主,特地賜下一斛珍珠,并答允在樂游苑中飼養(yǎng)一頭。

    北地猛虎不同于南方,聽說體型十分健壯,毛色最是鮮亮艷麗,野性也最強。于是大家紛紛移步,前往獸苑。

    “我實在不想去,現(xiàn)在天氣炎熱,那獸苑味道難聞的緊。”一個貴女嬌聲抱怨。

    她身量纖纖,年歲應該比靈徽小一些,見靈徽看她,靦腆一笑:“女君想去么?咱們不如就留在這里賞花飲茶,可好?”

    靈徽莞爾,聲音里帶著引誘:“北地猛虎骨骼十分健壯好看,難得見到,你不想去看看嗎?”

    “我害怕……不過,那……好吧!”那女子的眼睛瞇成彎月,愉快又忐忑地跟在她身后。

    “我叫袁容姬,家中行八,所以家里人都喊我八娘�!彼哪_步有些慢,走得踉蹌又慌張,一面走一面不忘介紹自己。

    “我知道。”靈徽轉頭等了等她,微帶著笑意。

    衛(wèi)將軍袁祜的幺女,掌上明珠般的存在,怎會不知。袁祜曾在楊尚身邊任參軍多年,靈徽見過很多次。后來他被調(diào)回了豫州任別駕,洛城失守后,陰差陽錯在南陽救了當今圣上,于是地位水漲船高,被任命為衛(wèi)將軍,都督徐州諸軍事,可謂國之肱骨,位高權重。

    如今朝廷中仍存北伐之念的,袁祜便算一個。哪怕不為了當年意氣,也需考慮北地世族日漸式微的局面。汝南袁氏,大多族人留在了北方,遷徙過江以來,夾雜于王謝之間,受制于南方本土世族,日子算不得好過。

    “女君在北地時曾見過嗎?”容姬追問,問完后忽又想起了靈徽的經(jīng)歷,有些尷尬,紅著臉訥了半晌。

    靈徽似乎不以為意,接過了她的話:“不僅見過,還曾獵過�!�

    “獵過?”容姬眼睛都瞪圓了,不可思議地看著靈徽。

    這么一個身姿綽約,柔美如水的女子,竟然獵過虎?!

    確實獵過,不過那時候被困在那個男人懷中,被他脅迫著拉起弓弦。那樣的恐懼,緊張,窒息……她永遠忘不了。

    “瞄準目標,平心靜氣,一擊而中�!彼穆曇舫脸恋�,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

    “若是殺死了它,虎皮做毯,虎骨入藥,若是心軟,你便是它今日的夕食�!彼琅f在蠱惑,用殘忍的調(diào)子。

    執(zhí)手,拉弓,離弦而去。

    一個連猛虎都不畏懼的人,當真可怕。

    “猛虎再兇,也有弱點,人才是這個世上最可怕的�!彼p輕說道,聲音有些渺遠。

    袁容姬聽著,細細思量,覺得很有道,不住地點頭。

    “姊姊,我今日便跟著你。你再給我講講,好不好?”幾句話,女君便成了姊姊,袁容姬是個心性單純爛漫的人,因為如此,才會很快和人親近起來。

    遠遠傳來虎嘯聲,樹葉都被震得顫抖起來。巨大的鐵籠里,幾個衣著鮮艷的獸奴試探著逗弄那只虎,在兩只虎的襲擊中身姿矯捷地四處躲避。

    那猛獸果然生得威武健壯,骨骼如山般起伏,一雙眼睛銳利如刀,緊緊盯著獸奴,顯然已被激怒,隨時準備撲殺獵物。

    隨著圍觀之人越來越多,叫好聲開始此起彼伏。猛虎環(huán)顧四周,忽然慢慢伏低了身軀,像是偃旗息鼓一般。

    獸奴看著猛獸被折騰的筋疲力竭,得意地揮舞著手中的肉,渾然不知危險的降臨�?伤种械哪屈c誘餌,哪里能滿足野獸的胃口。

    變故不過瞬間。仿佛一道閃電劈在眼前,在所有人還未反應過來時,猛虎已經(jīng)撲到了獸奴身上。鋒利的爪牙亮出,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血肉橫飛,獸奴連痛呼聲都為來得及發(fā)出,已然支離破碎。

    貴女們何曾見過這等畫面,登時尖叫的尖叫,躲避的躲避,容姬倉皇之間撲到了靈徽的懷中,撞得靈徽一個趔趄。

    身后一只手,牢牢扶住了她的腰。

    驀然回望,直直撞到了一對幽黑深邃的眸子里。那只手的溫度,她再熟悉不過,自小牽著她,護著她,是她一直仰仗的底氣。

    匆忙相護,匆忙放開,宛若錯覺。

    靈徽沒有再回頭,只留給趙纓一個后背,將瞬間紅了的眼圈留給了自己。

    “若是不喜歡,就先回山,我晚些去看你。”他的聲音低低地響在耳邊,帶著淺淡又清新的氣息。

    靈徽苦笑,心里愈發(fā)難受:“我很喜歡這些,血腥味最好聞了,回山有什么意思。我不是你心中那個單純無知,需要你保護的小女郎了。讓你失望,真是對不住�!�

    她很少有這般言語尖刻的時候,像個刺猬,傷人傷己。

    趙纓一時茫然無措,卻見她已再不會自己,趨了幾步上前,靠在鐵籠邊觀察那個獸奴的傷勢。

    滿地血污中,殘骸如破布橫陳。忍著胸口翻涌的不適,仔細再看,卻只看到身首分離,方才還活生生存在過的人,再也救不回來了。

    趙纓心中不忍,又轉目去看其他幾個獸奴。只見他們正蜷縮在鐵網(wǎng)的角落,渾身瑟瑟發(fā)抖,眼中充滿絕望。然而,無人體會他們的恐懼,無人在意他們的生死。便是這么殘忍的看著,一邊害怕,一邊新奇。

    “繼續(xù)啊�!庇腥舜蠛傲似饋恚謶峙c激動混在一起,聽著扭曲又尖利。

    靈徽微不可查得皺了皺眉,輕聲嘟囔了一句:“太無趣了,人與虎相斗,體型殊異,除了血腥殘忍,又有什么可觀賞的�!�

    “對啊,他們手無寸刃,怎么可能斗得過猛虎?”容姬聽到了,也附和了一聲。

    豫章長公主距離她們不遠,看著也有些興致缺缺。宮人為她扇著風,她額上的汗仍不住的流,妝容都有些花了。

    聽到這邊的交頭接耳聲,她雙目微睜著,對人吩咐:“去給那幾個獸奴一人一把兵刃。”說罷,向著趙纓那里看了看,見他臉色不好,又補了句,“無獎無罰才是無趣,告訴他們,若是誰手刃了此獸,除奴籍,賞黃金兩鎰�!�

    免奴籍,可為自由之身,黃金兩鎰,置宅買地,再無后顧之憂。對于貴族來說,這些不算什么,但對于奴隸,尤其還是獸奴,無異于可以讓其忽略生死的巨大誘惑。

    此令甫一入耳,手上得了利刃的獸奴,眼中立時就有了光。盡管握刀的手仍在瑟瑟發(fā)抖,但強壯一些的,已經(jīng)開始尋找機會,慢慢向著猛虎靠近了。

    當其他人躍躍欲試時,有一個獸奴卻仍舊靠站在鐵網(wǎng)邊。他的個頭很高,凌亂的發(fā)遮擋著五官,看不清楚樣貌,但依稀可知他在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靈徽靜靜看著他,歪了歪頭,像是在思索什么。

    第85章

    十八、變故

    她美麗依舊,卻總是伴隨著……

    持刃的奴隸和殺紅眼的野獸斗在一處,血腥殘忍又焦灼緊張的態(tài)勢很快就如預期般到來�?鋸埖慕腥侣暣似鸨朔讲胚故作端雅的公子貴女們臉上帶著詭異的興奮之色,完全拋棄了一直都引以為傲的矜持,無所顧忌地暴露出自己的丑態(tài)。

    靈徽微微別過臉,嫌惡地遮住了鼻子。

    越來越重的血腥氣,已經(jīng)傳遞出鐵籠中的戰(zhàn)況,虎嘯聲從壓抑慢慢變得激烈,逐漸淹沒了人的慘叫聲,但靈徽聽出了其中夾雜的式微之相。

    萬物相類,繁華和鼎盛到達一定的程度后,很快就會迎來無法挽留的衰敗,傾頹,日薄西山。

    那只虎在連續(xù)殺死數(shù)人后,體力已經(jīng)到達了極限,但身上的傷口血肉模糊,讓它疼得抓狂,只有嘶吼著,想要讓所有傷害過自己的人付出代價。

    就在猛虎瘋狂反撲時,那個躲在角落的獸奴終于開始緩緩移動,尋找機會繞到了這只獸的身后。

    當鋒利的爪牙又撕碎了一具軀體,仰著頭宣告自己的勝利時,身后一道影子一躍而起,寒光閃過猛獸銳利的眼睛,讓它猛然驚覺,可已然來不及了。那只刀刃已經(jīng)刺穿了它的脖頸,果決又狠辣。

    疼痛讓猛虎劇烈掙扎起來,它拼命扭頭,想要甩開已經(jīng)騎坐在它身軀上的人�?墒悄莻人卻依舊死死地握著刀刃,眼上猩紅一片,目眥盡裂。

    最后,霸主的身軀終于如山一般倒下,不可一世的眼睛漸漸闔上,一動不動。而那個將它一舉殺死的人也終究力有不逮,隨之滾倒于黃土中,五官僵硬,呼吸沉沉。

    變故太快,場上的人屏住許久的呼吸,這才終于找回了原本的節(jié)奏。豫章長公主不知何時也站了起來,走到了鐵籠邊,一雙眼睛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相比于其他貴女的驚嚇又好奇,她似乎并不恐懼于這樣的血腥與殘忍,反而因為這個畫面,看上去異常興奮。

    詭異的興奮。

    若非戰(zhàn)亂橫生,這位長公主原本也該是無憂無慮度過一生的。懵懂單純是一種幸運,可是上天并沒有給他們這些人這樣的幸運。

    “厚賞!”豫章長公主拊掌大笑,“有勇有謀,區(qū)區(qū)兩鎰黃金怎夠,今后便跟在孤身邊吧�!�

    聽到這句話,那個獸奴慢慢抬起了頭,掙扎出一個行禮的姿態(tài),但終究力有不逮,頹然倒了下來。

    貴女們的面色終于恢復了過來,交頭接耳地議論著這個奴隸的勇猛,郎君們依舊言笑晏晏,好像能從一場人與獸的搏斗中,看出什么韜略兵法。

    熏風很快吹散了血氣,鐵籠打開,仆從麻木地往外抬著支離破碎的尸體,好像這些殘軀斷臂不過是屠狗宰羊的結果。

    趙纓悲憫地看著這一切,感覺自己猶如置身于一場荒唐的游戲中,游戲里的人癲狂地笑鬧,讓他覺得壓抑又痛苦。

    不由得往靈徽那里望去,她嘴上和自己置氣,心里也會害怕的吧。她一向膽小,心底柔軟,今日不該讓她來此,見識這世間的種種殘忍和扭曲。

    記得小時候,他曾為她抓過幾只兔子養(yǎng)在后院里。有一天,她忽然來尋他,眼睛通紅,該是狠狠哭過一場。

    “怎么了,圓月?”他焦急的問,直覺是她受了欺負,已經(jīng)準備好替她出頭了。

    可是她卻扁了扁嘴,終于還是忍不住“哇”的一聲,哭著撲在了他的懷中:“阿兄,有只兔子死了。明明昨天還是好好的呀!”

    聽完她的哭訴,趙纓緊繃的神經(jīng)忽然就放松了,只要不是她受了委屈便好。只是應該如何告訴她,生老病死是常事,人和物皆是如此。但她還是個單純無知的孩子,接受這樣的說法,應該很困難吧。

    那一日,哄得她終于不哭時,已經(jīng)夕陽西下�?粗硐既就噶税朊嫣炜眨脺嘏墓饷矒嶂Ъ胰f戶時,他默默地想,那些生死別離自己受著就好,這個小女郎應該一生一世,平安喜樂,無憂無慮。

    可是她分明已經(jīng)被磋磨的面目全非,記憶里嬌憨的容顏不再,她美麗依舊,卻總是伴隨著哀愁。

    這都是他的錯,是他沒有履行好自己的諾言,辜負了她的信任。

    當趙纓好容易看到靈徽時,預料中的恐懼并未在她臉上出現(xiàn)。她的臉上帶著妍美的笑容,正在奉承著那個跋扈恣睢的豫章長公主。兩個人的舉止看著十分親密,甚至不像第一次見面一般。

    趙纓心口涌起一絲莫名的怒氣,貪玩也好,任性也罷,她都不該和這般聲名狼藉的女子混在一起。楊氏滿門忠烈,家風清正,斷斷容不下半分污點。

    這樣想著,腳步就有了幾分焦急,他需要盡快將她帶回去,哪怕她會因此生氣。

    然而,變故卻在旦夕,咫尺的距離間,他看到一個奄奄一息被抬出的獸奴,忽然掙扎起身,利刃仿佛閃電,劃破此時言笑晏晏的場合,直直向著豫章長公主而去。

    變故來得太快,饒是長公主身邊侍衛(wèi)林立,仍來不及阻擋這樣突兀的攻勢。來得及有反應的人已經(jīng)被嚇傻了,更多的人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距離太近,角度太刁鉆,時機選的太巧妙。

    趙纓目睹了一切,但是他并不認為與自己有什么關系,況且他阻擋也來不及了。

    誰知這時,他卻看到了那個淺碧色的瘦弱影子,仿佛一只蹁躚的蝶,還不猶豫地撲在了豫章長公主的身上。

    刀刃不出意外的刺入了她的身體,沉悶的聲響仿佛一瞬間也刺到了趙纓的心里。他聽到一聲尖銳的耳鳴聲撕裂了他的智,想也來不及想,在歹徒就要刺第二刀時,用手緊緊抓住了刀刃。

    手腕稍一用力,刀已被奪過,反手又準確無誤地扎在了行兇之人的胸口。一氣呵成,果決凌厲,他并沒有給對方一絲生機,也來不及猶疑。

    “圓月!”趙纓叫著這個名字,期待著一切都是一場誤會,她會在人群中茫然地看著一切,然后走過來告訴他,說自己沒事兒。

    可是她還是回頭了,臉色很蒼白,唇角卻帶著慣常的微笑,聲音軟軟的,和曾經(jīng)一樣:“阿兄……疼……”

    趙纓俯身將她抱起,茫茫然,不知道該往何處去,不知道該做什么。他的腿有些發(fā)軟,踉蹌了一下,差點將她摔了。手臂卻箍得更緊,幾乎要將她嵌到自己的血肉之中。

    身后長公主尖銳的咆哮聲傳開,嘈雜的腳步聲跟在自己身后,有人叫嚷著什么,他通通聽不見,也不想聽了。

    他的圓月,最怕疼了,怎么會傻到給別人擋刀��!

    第19章

    十九、故夢

    士庶之分,天淵之隔

    靈徽做了一個杳杳的夢。

    夢中洛城仍在。

    她所住的庭院里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枇杷樹,聽說早些年是結果子的,可不知為什么后來再也沒有結過。不過那樹仍舊長得枝繁葉茂,遮蔽了半個院落。

    那棵樹,曾是她叛逆過的證據(jù),是她與外界事物唯一接觸的紐帶。

    阿父常年駐守在晉陽,后宅又空無一人,所以府中只留了管家和乳母照料。乳母沈氏是阿母母家所派,大家族的仆婢最是循規(guī)蹈矩,性子溫柔卻也古板,對她的管教得尤其嚴格。儀容舉止都是常規(guī)項目,還有一些額外的規(guī)定,譬如無事不得出庭院,出門必須帶護衛(wèi)遮冪離,年紀漸大,不可與男子走得過近。

    “阿兄也不可以嗎?”她仰頭問,已經(jīng)十三歲的女郎,長著一張團團可愛的臉,仍未褪去孩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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