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劉棼氣急,臥床不起。
“但愿他不要輕易死了,我必須要親自殺了他,給我阿父報仇雪恨!”聽到消息的靈徽切齒道。
彭城大勝,既解了荊州之危,又重創(chuàng)了北漢。此次她是首功,謝衍準(zhǔn)備上表,向朝廷奏請封賞。靈徽卻并不允他這樣做,她不貪戀那些虛名,也不在意任何賞賜。
她只想報仇,只想還鄉(xiāng)!
第149章
一百四十九、舊物
月亮總有圓滿的一日……
八月初一個月明星稀的夜晚,
靈徽收到了一封來自北地的信。
字體雄渾厚重,頗有磅礴之氣,她一眼就知道是誰寫的。
婉兒和林娘陪著腓腓在院中的葡萄架下玩鬧,
小小的人,
似乎有著無窮無盡的精力,東躲西藏地將兩人折騰的氣喘吁吁。
這一刻,靈徽忽然想起了那個未曾出生的孩子。
當(dāng)時那一刀下去,
她會不會很疼。
年輕時候,
人總有不管不顧的勇氣,
若是放到現(xiàn)在她是否會和當(dāng)初一樣,銜著劇烈的恨意,
做出如此決絕又殘忍的舉動。
大抵不會了吧。
過于平靜溫馨的日子,
早就磨平了她的棱角,太過強烈地恨意,
不過是因為恐懼和不安,因為太計較得到和失去。
她已經(jīng)不再恨慕容楨了。
至于他苦苦追問的愛與不愛,
似乎也沒有什么實際的意義。人與人的相逢,是一種緣法,
不管是福緣還是孽緣,總歸是一個巧合。當(dāng)時若她落到別人手中,
未必會過得比在他身邊好多少。所以看明白了,也就釋懷了。
靈徽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信上。當(dāng)初慕容楨苦心孤詣地習(xí)漢字,
讀經(jīng)典的場面依稀還在腦中,
想不到短短數(shù)年,他的書法已經(jīng)到了這般境地。
“徽兒,有朝一日我定為你奪回晉陽城,報你阿父和晉陽軍之仇�!彼脑捜栽诙吇厥�,
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他這樣的人,做什么都是能做好的。她并不懷疑。
“晉陽已回,徽兒,云胡不歸?”
云胡不歸……從未扎根,談什么歸和不歸呢。她真多情,招惹了這么些情債,無法說清楚對錯,也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結(jié)果�?伤置髯钍菬o情,認定了自己要走的路,誰也不要阻擋她的選擇。
隨信而來的,還有一根玉帶。靈徽認得出,那是屬于她阿父的東西。當(dāng)年他還在時,總是舍不得用,藏在這處,又收在那處。
“為何不用,東西不就是給人用得嗎?”她曾這樣問過。
阿父望著玉帶的神情,靈徽至今記得。那是種哀痛中夾雜著心疼,心疼里又糾纏著深情的神色。
“你阿母女紅不好,這么多年就做了這一條。我若是用舊了,用破了,可怎么辦……我舍不得��!”阿父那樣回答。
他舍不得的是東西,更是送他東西的人。
當(dāng)時說這句話時,阿母已經(jīng)過世近十年了。十年生死兩相隔,便是睹物思人,都是極奢侈的。阿父一生未曾另娶,那樣的癡情和執(zhí)著,靈徽過去不明白,現(xiàn)在想起,已然淚流滿面。
她將玉帶拿在手中,小心翼翼地,生怕?lián)p傷一點。
她終于明白了阿父的話,若是舊了,損了,那可怎么辦?阿母留給他的東西不多,而他留給自己的東西更少。
也不知慕容楨從何處尋得,又如何知道是阿父的舊物。
或許天意見憐,晉陽城被戰(zhàn)火摧殘數(shù)次,但忠魂熱血未干,總有些東西會拼盡全力,讓世人看到,向世人證明一切。
“阿母,不哭哭……”稚嫩的手停在她的臉頰上,胡亂幫她擦拭著淚水。
小小的身體撲在靈徽的懷中,扭來扭曲,想要用這個方法來阻止靈徽的悲傷。
靈徽抱緊了腓腓,忍不住想,若是阿父和阿母能夠看到腓腓,該多好。她什么都不想要,只想一家人好好的團聚在一起,可是他們卻從沒給過自己這樣的機會。
他們叫自己圓月,可是自己這輩子,又何曾圓滿過。
“阿母,吃糖糖�!彪桦璨恢獜哪睦镎襾硪粔K飴糖,見靈徽還在流淚,忙將糖往靈徽的口里塞。
靈徽吃了一嘴的糖,噎得直打嗝,也就暫時止住了悲傷。
“還是小女君貼心,”林娘上前抱起腓腓,輕輕在她臉上蹭了蹭。腓腓也十分配合,圈住林娘的脖子,親昵的吻了吻她的臉頰。
林娘笑得牙不見眼,慈愛非常。
林娘帶腓腓視如己出,有時比靈徽這個阿母還要上心些。靈徽心中念著她的好,也同情她的遭遇,多次派人去替她討兒子,奈何林娘的婆母十分彪悍難惹,總不好硬搶,便只有無功而返。
“下次去看孩子,我給你派二十個親衛(wèi),難道她還敢為難不成?”靈徽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對林娘說道。
林娘沒想到靈徽還一直惦念著她的事情,不住地謝恩:“女君忙碌,何必為我操心。我那姑氏不過是鄉(xiāng)野婦人,我去與她周旋便好,哪里能勞動府中親衛(wèi)。若是她到處嚷嚷著咱們欺負人,豈不是帶累了郎君和您的名聲�!�
“她能將你趕出家門,可見不是什么善類,何必對她太過客氣。這樣的人最是欺軟怕硬,我們讓周將軍去,準(zhǔn)能震住�!膘`徽說。
她口中的周將軍叫做周朗,是謝衍的參軍,身長八尺余,長得十分粗獷,聲音如洪鐘般。腓腓每次一見到他,就嚇得直哭。讓他去,最合適不過。
林娘一想到周朗,不由哈哈笑了起來,口中道:“周將軍若肯去,定沒問題�!�
謝衍遠遠就聽到院中的笑聲,甲胄未除,人就過來了。他日漸挺拔,身姿如松柏般,一身銀甲在身,不僅有矜貴之氣,亦有英姿勃發(fā)之感。
“何事讓你們?nèi)绱碎_心?”他一面抱過腓腓,一面笑著問道。
靈徽望著林娘只是笑,片刻后,忽有了個主意,于是對謝衍道:“周參軍可有婚配?”
謝衍說沒有,與靈徽的眼神一起落在了林娘身上。就算再遲鈍,林娘也知道他們是什么意思,羞赧之下跺了跺腳,跑了開去。
靈徽望著她的背影,唇上在笑,眼里悲傷卻未散盡,看著有濕漉漉的悵然。
謝衍注意到她放在石桌上的信,拿起來看了一眼,雙眉輕輕驟起。
“這是……慕容楨送來的?”他問道,用手輕輕拍著腓腓的背。腓腓想必玩累了,此時縮在謝衍懷中打盹。
靈徽想接過女兒,卻被謝衍握住了手。
“想不到他也如此多情……”他低聲嘆息,言語中頗有失落之感。
靈徽知他在想什么,笑著看向他的眼睛,道:“對啊,他還幫我尋回了阿父的遺物呢……”
謝衍的眼里落寞更深:“是我做的不好,我總說要幫你報復(fù)仇,到頭來還比不上慕容楨。圓月,你可是在怪我�!�
他說這些時,很有些楚楚可憐的氣質(zhì),配著那漂亮得有些過分的五官,立刻就讓靈徽心軟不已。
他有時候真得狡黠地像個狐貍,知道該怎樣去拿捏她的心,讓她舍不得,讓她離不開,讓她愿意奉獻出所有的柔情。
“我既然選擇了你,便說明其他人都不合適。愛也罷,恨也罷,都是過去的事情了�!膘`徽極認真地說。
謝衍聽完,不僅莞爾,又得寸進尺地對靈徽耳語了幾句。
靈徽羞紅了臉,還未開口,就聽腓腓的聲音軟軟糯糯地傳來:“弟弟……不要……要妹妹。”
原來她半夢半醒間聽到了謝衍的話,大概能聽懂意思,一雙黑亮如葡萄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像是充滿期待。
靈徽無奈地笑,對侍候在旁的玉笛道:“快把林娘叫回來吧,這個小祖宗我是一點都沒辦法,只有她能哄睡著�!�
玉笛捂著唇笑,應(yīng)了一聲后,忙去找林娘。
“都怪你,在她面前說這個�!膘`徽嬌嗔,扯了扯他的衣袖,“去換衣裳,廚下給你留了湯餅,我親自煮的,嘗嘗看味道怎么樣……”
謝衍見她方才隱隱藏起的傷心終于消散,便徹底放心下來,去回屋更衣用飯。
靈徽又何嘗不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個極細心的人,心性又豁達,怎會因為書信生了醋意。不過是看到她有心事,故意岔開話題罷了。
她抬頭看了看月亮,那輪圓滿就懸在蒼蒼天穹,散著亙古不變的光芒。她如何不明白阿父阿母的苦心呢,不管經(jīng)過什么樣的缺憾,月亮總有圓滿的一日,恰如此時。
慕容已經(jīng)攻占晉陽,意味著北漢的東部和北部皆失守。趙纓伐蜀成功,大魏已徹底統(tǒng)一南地,更有實力北伐。加上謝衍在徐州重創(chuàng)北漢五萬大軍,豫州韓濟也養(yǎng)兵千日,心有北上之意……
萬事俱備,該是時候與劉棼有個了斷了。
靈徽的心中有一團火,這團火燒得她坐立難安,也燒得她心潮澎湃。曾經(jīng)的仇怨,所有的失去,那些日夜難眠的郁結(jié)……都要結(jié)束了。
……
那一晚,靈徽又夢到了洛城的家。家中仍是舊時模樣,梧桐樹下,阿父吹笛,阿母撫琴,自己在繞著樹玩耍。乳母為她拭著臉上的污漬,將做好的髓餅交到了她的手上。
畫面斗轉(zhuǎn),桐蔭之下,秋千微晃,曾經(jīng)的少年眉目舒朗,笑意溫柔。他輕輕替她推著秋千,殷殷囑咐:“圓月小心些,要抓緊哦!”
“阿兄推吧,我不怕!”她閉著眼睛,笑著迎接樹葉中漏下的寸寸日光。
“圓月,阿兄會永遠照顧你,什么時候都在你身邊。”少年答應(yīng)她。
“好,你們都要陪在我身邊,都不能離開……誰都不能離開!”她叫道。
一個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第150章
一百五十章、天命
撥亂反正,結(jié)束一切……
正平二年二月,
楚王趙纓自南夏大勝歸來。
回來時帶著從蜀中繳獲的金銀寶器,糧草物產(chǎn)無數(shù),自然這其中最惹人矚目的,
便是成都玉泉寺中那顆聞名天下的佛骨舍利。楚王將它獻給篤信佛法的皇太后,
皇太后謝氏一時激動不已,特地下旨,在建康城外修建永寧寺以供奉佛寶。
不過這都是朝廷的大事,
坊間盛傳的卻是另一件緋聞軼事。據(jù)說那皇甫密有個妹妹,
,
生得天香國色,此次也隨著滅國的皇甫親族一起被押解到了京中�?墒撬齾s未送到皇帝和太后面前,
而是被楚王藏在了王府之中。
人人皆知楚王不好女色,
平日里深居簡出,最是不好相與的性子�?扇缃駞s私藏了一個亡國的公主,
這不得不讓人心生遐想。卻不知那女子相貌何等出眾,比起那有著花月之姿的宜城君,
誰又更勝一籌?
玉笛眉飛色舞地說著里坊傳言,引得腓腓都聽得十分認真:“聽說那女郎叫皇甫妙儀,
才十六歲,本是皇甫承的一個妃妾所生。原本她也沒有什么特殊的,
可是在她三歲時,有一個道士為她相面,
說她將來有母儀之姿。”
“母儀之姿?”靈徽本來半躺在榻上打盹,
聽到這一句,忽然睜開了眼睛。
玉笛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將自己聽到的如實說來:“正是這一句呢。聽說皇甫承自己都有些疑惑,他女兒甚多,
原本不大在意這個,但一想到此女將來或許可以送到北漢或者大魏和親,也有些前途,便自此留了心�!�
“命格如此貴重,南夏主自然在意�!绷帜锔胶偷馈�
“可不是么?后來北漢皇帝也聽到這個傳聞,準(zhǔn)備替自己的太子求娶,可誰知婚議到一半,北漢太子卻忽然暴病而亡……”玉笛繼續(xù)道,語氣神秘,暗含贊嘆。
聽者越發(fā)豎起了耳朵,對這個神秘的女子充滿好奇。
“那北漢太子本就孱弱,天下皆知的事情�!蓖駜菏莻不大信命的人,她并不認為一個巧合能說明什么。
“大約只是巧合罷了�!膘`徽也道,然后與婉兒相視一笑,十分認同對方的說法。
玉笛卻搖頭:“原本也有這個猜測,可是后來又發(fā)生了一件事,讓皇甫承篤定這個女兒命格極貴,絕非常人�!�
“哦?”大家愈發(fā)好奇。
“和北漢太子議親不成后,皇甫承又動了心思,讓她嫁給丞相董彥的幼子,可惜那個未婚夫又死在了成婚前一個月。更玄乎得是,此事發(fā)生后不久,她的額心忽然長出一顆朱砂痣,鮮紅如血,怎么都擦不掉。于是皇甫承找人又替她看相,這次那個相士看完,什么都沒說,只是磕頭不止,說她是菩薩轉(zhuǎn)世,非尋常人攀得上�!�
此言一出,滿室靜默。贊嘆者有之,驚訝者有之……只有靈徽陷入了沉默,一種奇怪的感覺沖上心口,讓她不安。
謝衍回來時,見靈徽還未睡,獨自一人坐在幾案前,咬著筆桿發(fā)呆。
他走過去,輕輕將筆桿抽走,笑道:“怎么跟個孩子一樣,想問題時還咬東西�!�
靈徽伸出手,示意他抱:“腿麻了,走不動了�!�
謝衍無奈搖頭,卻還是從善如流地將她打橫抱起,往榻邊走去,道:“這是在想什么,坐在那里多久了,怎么也不知道起來活動一下�!�
靈徽輕輕蹙眉,嬌氣地將頭埋在他懷中,疲倦地說:“京中的傳言你可聽說了?”
謝衍不解:“京中傳言多了,我該聽哪一個?”
靈徽拽著他的衣襟,拍了拍他的胸口:“我才懶得管其他,自然是那個南夏公主的事情了�!�
“原來楚王的事就不是其他事了?”謝衍故意板著臉,將她輕輕放在了床榻上,又趁機俯下身,在她的臉上親了又親。
靈徽笑著躲開,往里滾了滾,給他留好了位置。謝衍卻不上來,只說自己還未沐浴。
他素有潔癖,靈徽亦知道,干脆推了他一把,道:“快去洗,我有話要和你說�!�
謝衍臉皮越發(fā)厚了,攏了攏被靈徽揉搓的凌亂的衣衫,說:“在自己的床榻說別人的閨房事,我怎么覺得這么奇怪。溫香軟玉在懷,容不得想其他啊……”
靈徽紅了臉,拿起軟枕朝他扔去,他不過輕輕伸手,就將其抓住,然后又將它物歸原位。俯身又吻了吻靈徽的臉頰,笑道:“為夫馬上就回來,勞夫人稍待片刻吧�!�
他果然沒讓靈徽等太久,濕漉漉的墨發(fā)都還未干,落在肩頭,越發(fā)顯得肌膚白皙,容色俊秀。
靈徽一直在想,自己喜歡上謝衍,有一大半原因是為色所惑。畢竟好看的男人有很多,好看成這樣的男子卻鳳毛麟角。
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謝衍見靈徽直直地打量著自己,笑得越發(fā)動人,聲音又低又軟:“整日在軍營中風(fēng)吹日曬的,頭疼得厲害,夫人幫我揉揉吧!”
說完,他徑直將頭埋到她的懷中,順便伸手環(huán)住了靈徽的腰。
靈徽無奈,只能用指一下一下地幫他摁著頭上的穴位。她手上的力道不輕不重,很快就聽到懷中人滿足的嘆息聲。
“圓月,你憂心的想來不是楚王納妾本身,而是他所納的女子身份特殊,經(jīng)歷傳奇吧……”謝衍緩聲說道。
謝衍的確很了解她,靈徽暗暗嘆服,于是道:“自然,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從我們之間的糾葛中走出去,好好地娶妻生子,過正常的生活。他所喜歡的女子,我也定會以阿嫂之禮相待……可是這個皇甫妙儀,未免……”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未免也太傳奇了些�!敝x衍接過靈徽的話。
靈徽點頭,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我才不信什么天命,什么轉(zhuǎn)世……說得越邪乎我就越不信。這些話怎么看都是南夏皇室編出來的,偏偏尋常百姓也倒罷了,如何能騙得了我們�!�
謝衍坐起身體,將靈徽摟在自己懷中,摩挲著她的發(fā):“你是擔(dān)心這女子心機深沉,在你阿兄身邊別有圖謀?”
靈徽思忖了片刻,搖頭:“也不全是,阿兄為人機警,城府又深,不像是被女色所迷之人。我擔(dān)心的是他明知這些皆為偽造,卻想利用這個傳聞……”
謝衍終于明白了她的顧慮。
母儀天下,天命所歸,怎么看都不像是為人臣子該考慮的事情。靈徽所憂慮的,和自己別無二致啊!攻占蜀地前,他或許一腔赤誠,可是面對滔天的富貴和權(quán)勢,面對百姓的擁護和將領(lǐng)的推崇,誰會永遠無動于衷,保持初心。
“我們明日去建康一趟,你去宮中見見陛下和太后,我去楚王府,也會一會這個皇甫家的公主。”靈徽說道。
“我去宮中說什么?總不好說楚王有野心,讓太后多加提防吧。”謝衍問。
靈徽極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直言道:“事到如今,唯有請兵北伐,若你能以江南之兵,立下比伐蜀更大的功勞,那么眼下的困局自然迎刃而解。阿兄再有野心,也會因為忌憚我們的實力,而不敢造次半分�!�
謝衍皺眉,目光沉沉,半晌后點頭道:“唯有制衡之術(shù),才能將災(zāi)禍消弭。圓月,我同意你的看法,只有此計才能解決現(xiàn)在的隱患。畢竟,我也不想和你的阿兄刀兵相見,你死我活。若真有那一日,你該多傷心�!�
“圓月,我不會讓你陷入這樣兩難的境地。我舍不得你傷心�!敝x衍嘆道。
“可是北伐若不成……”他又道。
北伐若不成,損兵折將,好容易積攢下來的實力全部付諸東流,那時更是什么都阻擋不住了。
“急功冒進又豈能成功,我自有萬全之策。”靈徽從衣襟里掏出了那方私印,小小的玉印被她穿成了項鏈,待在了脖頸之上,“我等這一天等了太久,也準(zhǔn)備了太久了。七郎,你還記得這個印信嗎?”
自然記得,生產(chǎn)時那樣兇險,她仍死死攥在手中,就好像那是她全部生機的來源,是支撐她走到現(xiàn)在的力量所在。
她曾將這份信任交付給自己,也是那時他才明白,自己在她心中并不是平平常常的過客,她心中是有他的。
“岳父大人對你充滿期待,他從不因為你是個女郎而輕視你半分。圓月,你有世上最好的阿父�!敝x衍伸手,拿起那方印信,摩挲著上面的紋路,慨嘆道。
靈徽眼眶發(fā)熱,忍住喉口的哽咽,點頭:“正是如此,我才不能辜負他的期望。”
“上庸雖全部歸附了玄鑒阿兄,但那里亦有裴叔父的心腹,那是他留給我的人。還有荊州,豫州……我用了這些年,終于將這些人都歸攏在了手中。人數(shù)雖不多,但他們都對北地甚是了解,而且北伐之心比誰都堅決,定然對我們大有助益�!�
“我們有這些人,有精心培養(yǎng)的江北軍……皆為精銳中的精銳。再加上你手中的揚州兵,謝家部曲,差不多有十萬人馬了。”
“除此之外,韓叔父也可襄助,若是可以,我愿意修書給慕容楨,請他一齊伐北漢。他欠了我一個人情,是時候歸還了�!�
“至于我阿兄……”靈徽心里難免酸楚,眼中也帶了幾分失落,“他口口聲聲說,不會忘了晉陽之仇�?扇诵囊鬃�,誰能說得準(zhǔn)呢,原不該多指望的�!�
謝衍見她難過,寬慰道:“當(dāng)初他伐蜀,你我費盡心力去成全,也不全是為他,更是為了大魏,這沒什么可后悔的。圓月,做了就不后悔,其他全看天意吧,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
靈徽點點頭,將臉埋在他的懷中。淺淺的檀香氣,無端讓人心中平靜,仿佛能撫平所有的煩憂。
“天下亂了太久,也該重歸平靜了。百姓何其無辜,憑什么要葬送在別人的野心和欲望中。這原本就是錯的,既然錯了,就該撥亂反正,結(jié)束一切�!敝x衍的聲音沉沉響在靈徽的頭頂,是她從未聽過的堅定。
不知為什么,靈徽忽然就落了淚。她想起了阿父,想起了很多很多晉陽的忠魂……快些結(jié)束一切吧,結(jié)束這煉獄般的亂世,讓一切都回歸平靜,不再有人死于非命,不再有人流離失所,不再有人妻離子散……
阿父,這是否也是你的心愿?
第151章
一百五十一、藏嬌
他待你癡心一片,也……
謝衍將靈徽和腓腓送到楚王府門前,
自己卻并不打算進去,只是道:“酉正時分,我來接你們。”
腓腓一聽這話,
抱著謝衍的脖子就不撒手,
口中嘰里咕嚕地說著不大能聽懂的話。靈徽便笑:“她是舍不得你走,想讓你一起去呢�!�
謝衍吻了吻女兒的臉頰,對靈徽道:“非我不愿見他,
確實是不方便出現(xiàn)。你想,
他好容易見腓腓一面,
顧忌著我在場,難免尷尬,
無法好好享受天倫。若是他毫無顧忌地親近你們,
我心里定不舒服。還是不見的好,我家圓月自有分寸應(yīng)對,
用不上我操心。”
靈徽深覺有,帶了婉兒和林娘一起進了府�;仡^看時,
馬車已掉頭向著宮中的方向而去。
楚王府的仆從已經(jīng)對靈徽十分熟稔,一面殷勤地接人進去,
一面趕緊派人通傳。不過片刻,就見結(jié)綠親自前來迎候,
滿面堆笑:“殿下今日晨起就念叨著,許久未見小女君了,
實在想的厲害,
果真就盼到了�!�
靈徽淺笑,狀若無意地問:“阿兄近來一直在府中休養(yǎng)么?”
結(jié)綠說自然:“殿下征南夏時受了些傷,如今回了建康,醫(yī)官說須得好好修養(yǎng)幾個月,
再不能操勞太多。女君今日見了,也幫奴好好勸勸殿下吧。昨日他非要去騎馬狩獵,奴勸了半天也沒用,回來傷口又裂開了,醫(yī)官氣得要命,半點辦法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