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也行,”章博源從包里拿出傘,撐開后站到朱伊伊旁邊,兩人并排打著傘,“走吧。”
與此同時,一輛邁巴赫正在馳近。
賀紳坐在后座,側(cè)頭,望著外面。
直到預料中的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視線中,他吩咐司機:“鳴笛�!�
司機懵了一瞬,很快按吩咐做。
嘀——
一聲鳴笛響徹街頭。
瞬間吸引住街道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包括章博源。
男人對車都有一種奇妙的向往,就像女人對于口紅。章博源是個車迷,光是聽聲音就知道摁鳴笛的車巨貴,停下來往后看。
是一輛黑色邁巴赫,在漫天飛雪里款款馳來。
“豪車啊,”章博源嘖嘖驚嘆,“這大雪天里也開啊,不怕弄臟。”
朱伊伊循著他的話音去看。
她眼睛有一百度的近視,平時不影響工作就懶得戴眼鏡,但看遠處還是有些不清楚。另外,她對豪車不豪車的興趣也不大,懶懶地投過去一眼。
只一眼。
車牌號上模模糊糊的“京A”就撞進了視線里。
邁巴赫漸漸靠近,最后停在距離他們不到五米處的街邊。
車熄火,駕駛做的車門打開,男人撐開一把傘朝這邊走來。
直至停在朱伊伊的身前。
朱伊伊神色怔愣地望著眼前人,記起來,他今天去檢查地皮的情況。
回來的時候,會經(jīng)過這條路。
賀紳:“你們要去哪?”
“去觀景臺看雪,”她道,“不過雪天沒什么車,不去了,打算回酒店�!�
很久之前。
朱伊伊跟賀紳提過,她長這么大都沒看過真正的雪,所以她長大以后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看雪。
那時他們剛做完愛。
賀紳維持著親密的姿勢環(huán)保住朱伊伊,一邊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那股刺激的勁兒,一邊吻了下她敏感的耳廓,等她不再抖了才問:“看雪?”
“對,”她有氣無力地說,“不過我不想一個人�!�
他“嗯”了聲,尾音帶著疑惑的上揚,又留有一絲情事后的低沉。
呼出來的氣息都是朱伊伊的味道。
想到剛才賀紳抬起她的腿干的混賬事,朱伊伊臉一下子紅了,把臉埋進他的側(cè)頸,聲音小小地、輕輕地說:“我想跟喜歡的人一起看雪。”
而今她卻說要跟章博源一起去看雪。
賀紳表情平靜,邁開步子,走近。
皮鞋踩著薄冰,發(fā)出咯吱聲,一下又一下,像是來自地底的警鐘,詭異而寒顫地敲響。
幾秒后,他停在朱伊伊面前,將她徹底與別的男人隔開。
他掀開眼皮,從容自若的口吻里露出一絲霸道的占有欲,“想看雪?”
“我?guī)闳ァ!?br />
第12章
醋意
“前任關(guān)系也算是男女朋友吧。”……
賀紳打開車副駕的門,偏頭,示意朱伊伊上車。
她卻沒動。
實則朱伊伊還因為賀紳剛說的那句話,沒有反應過來。
不過她這副模樣,落在章博源眼里倒像是不好意思,他上前一步,自認為解圍道:“伊伊跟我一起坐車后排吧。”
賀紳覷了一眼他,不到半秒,視線重新回到朱伊伊身上,詢問她的意思。
朱伊伊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低下頭,“我坐后排�!�
賀紳眼神冷淡下來。
他“嗙”的一聲甩上副駕的門,繞過車頭,往駕駛座走去,撂下一句:“隨你�!�
-
車內(nèi)的氣氛有些詭異。
神經(jīng)大條的章博源沒發(fā)現(xiàn),而是一直認真研究賀紳的車。天知道,他上次第一眼見到賀紳的車時有多羨慕,邁巴赫中的頂級款,價格昂貴到令人咋舌,如果不是巧合,他這輩子都沒機會坐上這種豪車。
“伊伊,真的謝謝你,”章博源愛不釋手地摸著真皮座椅,壓低聲音說,“要不是沾了你的光,這種車我見都見不到。”
朱伊伊勉強彎了彎唇角。
章博源貼著她耳朵接著聊:“你知道這車有多貴嗎,宣州的三套房都不能買到一輛。唉,我這輩子都別想了,只配騎騎小電驢。”
“小電驢挺好的�!�
“真的?”章博源開玩笑,“那你是喜歡這臺邁巴赫還是小電驢?”
兩人聊天聲不知不覺增大。
朱伊伊沒有刻意壓低的聲音,傳進賀紳耳朵里,“像我這種牛馬打工人,最適合的就是普通實用的小電驢,這種豪車,我無福消受。”
章博源哈哈笑:“我也是這么想的,咱倆不愧是一個世界的人�!�
朱伊伊揚唇:“對,我們是一個世界的人�!�
正巧等紅燈,賀紳停下車,朝后視鏡看了一眼。
后排的朱伊伊聊得輕松愜意。
也不知剛才那番話是有意還是無意。
紅燈跳轉(zhuǎn),賀紳垂下眼皮,腳踩油門,車身猛地馳了出去。
觀景臺離火鍋店只有三條街,車程不過短短十分鐘。
但由于大家都想來看大雪,上觀景臺的路堵得水泄不通,人擠人跟下餃子似的。
觀景臺的位置地勢高。
風大,雪冷,溫度比平地要低很多。
朱伊伊身上不冷,就是露在外面的臉被風吹得刺疼,眼睫上沾滿了晶瑩剔透的雪粒子,鼻尖也凍得紅紅,不停地哈氣搓手。
眼前一道黑影壓過來。
嚴嚴實實地擋住她前面吹來的冷風。
賀紳:“去那邊坐會兒?”
他身上的黑大衣像個擋風屏障,四面八方的風雪在他面前全都偃旗息鼓。
朱伊伊順著視線看過去,那里是一家小店,不大,但能取暖歇腳。
“走吧,去那等�!�
熱茶店的人不多,大概都是爭先恐后排隊上觀景臺去了。
老板熱情地給三個人上了一杯熱茶,給了一份菜單,讓他們想吃什么點什么。
章博源接過菜單,走到靠里的位置,“伊伊,你坐里邊,暖一點�!�
朱伊伊看向他說的位置。
靠里,旁邊都是雜物,有些擁擠,不太好喘氣。
她有些猶豫,但性格使然,不擅長拒絕別人的好意。
朱伊伊提起衣擺,就要坐進去。
一只手將她輕輕扯了出來。
“你坐這。”賀紳斜額,下巴點了點外側(cè)的位置。隨后,自己在里側(cè)位置坐下。
至于另一邊有些懵的章博源,賀紳平靜地覷他一眼,語氣慢條斯理:“伊伊不喜歡里側(cè)的位置,太擠�!�
“這樣啊,”章博源悻悻地摸摸鼻子,“是我考慮不周。”
-
熱茶店里還賣小餛飩。
剛剛吃火鍋的時候,朱伊伊有意忌口,一直都是吃清湯的東西。但她本身重口味,所以壓根沒吃飽。
現(xiàn)下聞見店里的餛飩香,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叫。
她問章博源:“你還吃得下餛飩嗎?”
“還好,我剛聽說這家店的餛飩還挺好吃的,”他提議,“要不要點一碗嘗嘗?”
“好�!�
朱伊伊說完,像是想起來什么,看了眼另一邊的賀紳。
男人低頭玩手機,突然打字的手停下,抬頭看著她。
鏡片下的雙眼灼灼。
朱伊伊沒來由地有些心虛。
她剛問了章博源,還沒問他……
可朱伊伊比誰都清楚。
賀紳從不吃這些東西。
戀愛那會兒,有一次朱伊伊聞見路邊攤的烤肉香,興致勃勃地買了兩串烤肉,自己一串,再分給賀紳一串。
男人的第一反應是皺眉,語重心長道:“伊伊,這種東西吃了會對胃不好,你要是想吃烤肉,我們今晚去餐廳好嗎?”
那時的朱伊伊眼神黯淡,覺得好像每一件小事都在提醒著她,他們是如此的不相配。
她心里難過,卻什么也沒說。
如今雖然分手了,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朱伊伊禮貌地問:“小餛飩,賀總吃嗎?”
意料之外的。
賀紳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了下手機,點頭:“吃�!�
朱伊伊“啊”了聲,好半天道:“……好�!�
章博源也有些吃驚,“沒想到賀總這么接地氣,我還以為像你們這種成功人士不吃小店的�!�
說不上是陰陽怪氣,還是章博源打心底覺得賀紳與他們這種打工人隔著遙遠距離,他這句話說出來聽著有些怪怪的。
朱伊伊蹙了下眉頭。
賀紳倒是神色平靜:“伊伊吃,我自然也會吃�!�
章博源愣了愣,沒等他想明白,賀紳話鋒一轉(zhuǎn):“吃什么口味?”
他磕磕巴巴地說了句“都行”,隨后扭頭問朱伊伊:“伊伊,你呢?”
朱伊伊懷孕忌口,飲食清淡。
她欲說話,賀紳已經(jīng)起身,邊往柜臺走邊道:“不吃香菜,少放鹽,我知道�!�
他今天穿得黑大衣,到膝骨處,長腿踩著皮鞋,在擁擠逼仄的小店里,襯得他背影愈發(fā)落拓。
與有些矮的店老板交談時,還會彎腰。
謙遜,紳士。
朱伊伊緩緩垂下眸。
“伊伊你們上司還挺體貼下屬的,不像我們校領(lǐng)導,總搞些官僚主義,官腔打的一套一套�!闭虏┰锤袊@,“早知道不當老師了�!�
朱伊伊笑了笑:“當老師也挺好的�!�
兩人的話題轉(zhuǎn)向公司工作和學校老師的區(qū)別。
章博源說現(xiàn)在的學校形式主義太過,重點不放在怎么教書上,反而是寫亂七八糟的形式上,反過來還要責怪老師教書水平不過關(guān)。
朱伊伊頗有所感,說公司也差不多,他們部門也有些老職員覺得資歷老,就欺負新人。
聊了幾句,賀紳點完單回來。
朱伊伊順勢閉嘴。
再怎么也不會忘記,賀紳是她的頂頭上司。
賀紳手里提著一個銀色水壺,拿過朱伊伊的杯子,添了滿杯的溫水。倒?jié)M,重新推回去,不過這次離朱伊伊的手遠了些,“小心燙。”
朱伊伊指尖悄悄蜷起,小聲說:“謝謝�!�
-
熱茶店的餛飩分量很小,味道確實不錯,朱伊伊吃完摸了摸暖洋洋的胃,身心舒暢。
這時外面候場的人也少了很多。
三個人出發(fā)去觀景臺。
路上有幾個冒冒失失的小孩兒奔跑,朱伊伊來不及躲閃,腳下又是薄冰,差點腳滑。
章博源準備伸手去拉時——
賀紳手臂一攬,將朱伊伊從外側(cè)撥到里側(cè)位置,“你走這�!�
朱伊伊心有余悸,扶著他的胳膊沒敢放開,“這里防滑嗎?”
“嗯�!�
“好,”她乖乖道,“那我走這邊。”
習以為常的對話,加上自然而然的動作,好像兩人這樣相處過許多遍。
若有似無的氣場不容許其他人插入。
章博源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頓在半空的手收回。
剛剛那幾個橫沖直撞的小孩兒停下來,都是些小蘿卜頭,其中一個扎著兩小辮的小姑娘,紅著臉道歉:“對不起姐姐,不小心撞到你了�!�
朱伊伊最喜歡小女孩兒。
軟軟的,肉乎乎的,像個白白胖胖的湯圓。
她半蹲下來,笑著捏了捏小女孩兒的臉,“沒事,不過以后都不可以亂跑,這樣會撞到別人的,知道了嗎?”
小姑娘重重點頭:“嗯!”
頭上的羊角辮也跟著一甩一甩,像個天線寶寶。
朱伊伊心里軟成一灘水。
“姐姐,”小女孩兒抓住朱伊伊的手,晃了晃,無辜又單純看向賀紳,“這個哥哥長得好帥帥,是你的男朋友嗎?”
朱伊伊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不知作何反應。
她偷偷瞄了眼旁邊的人。
賀紳倒是沒什么特別的表情,唇角揚了揚,彎下腰摸了摸小女孩兒的腦袋,溫聲道:“爸爸媽媽喊你了,快去吧�!�
小女孩兒揮揮小手,奶聲奶氣地說了聲再見,撒丫子往父母邊兒上跑。
“小孩兒童言無忌,”朱伊伊低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踩雪,“賀總別放在心上�!�
“小孩兒童言無忌,但也只說真話�!辟R紳單手揣兜,俯身靠近,用著只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道,“前任的關(guān)系也算男女朋友吧�!�
朱伊伊:“……”
乘電梯到五樓觀景臺。
前不久的人潮已經(jīng)散得差不多,五樓的人更少。
地勢高的地方風呼啦呼啦地吹,朱伊伊攏了攏圍巾,把羽絨服拉鏈拉到最高,頂著狂風靠近最外的廊亭。
2018年的第一場雪降落在宣州。
漫天飛雪,簌簌吹落。
觀景臺下是宣州的鎮(zhèn)市之水,宣江,水流清澈,搖櫓船在水面緩緩滑行,兩邊古色古香的建筑宛如仙境。
“哇,好漂亮啊。”朱伊伊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生怕驚動了這副雪景。她伸手出廊亭,掌心接了一片柳絮般的雪,輕輕一握,就化了。
她趕忙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
拍好照片,手也凍得通紅,放在嘴邊哈氣暖暖。
冰冷的雪天,鏡片蒙上淡淡的一層霧,賀紳摘下眼鏡,折疊,放進口袋中。
他并不近視。
戴眼鏡只是為了更好的藏鋒斂芒。
“好看嗎?”他問。
朱伊伊望著雪景,“好看啊�!�
“我也覺得好看�!�
那一瞬,朱伊伊的心臟仿佛被雪花輕輕敲擊。
-
第二天就要啟程回京城。
朱伊伊把所有的行李收拾好,出房門時,賀紳已經(jīng)在外等她。
沒等她說話,自然地接過她手里的行李,率先下樓。
車就停在酒店門口。
司機在旁邊恭敬地打開門:“賀先生,朱小姐�!�
賀紳把行李遞過去,轉(zhuǎn)身,見朱伊伊還沒上車,“還有事?”
“我想去超市買兩瓶腌蘿卜�!�
腌蘿卜是宣州特產(chǎn),清脆爽口,特別下飯,別的城市買的都是贗品。
“去哪買?”
“就在酒店隔壁的小超市,”朱伊伊歪了下腦袋,“可以等我一下嗎?”
冬日的清晨,小姑娘微微凌亂的頭發(fā)也遮不住那雙水汪汪的杏眼。
大,瑩亮,勾人而不自知。
賀紳不動聲色地搓了搓發(fā)癢的指腹,點頭:“好�!�
得到許可,朱伊伊去了超市,迅速地買了幾瓶腌蘿卜。
回去的路上拿手機看時間,見還早,她優(yōu)哉游哉地走路,聞著清新的空氣散步。
不料迎面撞上來一個人。
手機啪的一聲摔在地面。
朱伊伊心疼新買沒多久的手機,趕緊撿起手機看摔沒摔壞,手臂卻被人往前一扯。
“你干什么,”朱伊伊慍怒,掙脫,“放開我!”
男人年紀看起來四五十歲,穿一身工裝,拉住她胳膊的那只手還沾滿干涸的水泥,邋里邋遢,渾身酒氣。
他半醉半醒:“朱伊伊?”
朱伊伊掙脫的動作停了停,“你認識我?”
男人瞇著眼,上下打量,最后停在朱伊伊的臉上,笑容越來越大:“真是你啊�!�
朱伊伊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預感。
男人說話時,一股濃重的酒臭味撲面而來,“沒想到你現(xiàn)在出落的這么水靈,比你媽年輕時候好看多了……”
說著,就要摸上她的臉。
朱伊伊胃里惡心,想要往后躲,卻又掙脫不開。
此刻她才明白,原來之前賀紳拉住她的時候根本沒舍得用力,小孩過家家般,她稍微用點勁就能甩開。
不像現(xiàn)在,男人指甲里布滿污垢的手,像是一把鐵鉗。
“伊伊,我是你爸,不認得了?”
朱伊伊掙脫的動作就這么僵住。
她茫然地盯著男人的臉,慢慢地,與記憶中最憎惡的面容重合。
是他,林海福。
那個負心漢,那個人渣。
她不幸童年的罪惡源頭。
第13章
偽裝紳士
在她面前,他會牢牢披好紳士……
朱伊伊眼里涌上更濃烈的惡心,“我才不是,你認錯人了,你放開我!”
“我沒認錯,你就是!”
林海福為了更加確定,手快要陌上朱伊伊的臉。
遽然間,一只手臂從后方伸出,揪住林海福的衣領(lǐng),狠狠往后一拽,摔倒在地。
他倒地痛呼一聲,罵爹罵娘。
朱伊伊順勢掙脫,往后退,背脊貼上一個溫熱的胸膛。隨后一只手也環(huán)住她的腰,將她撥到身后護著。
是熟悉的護短姿勢。
漫天下著飛雪,有幾滴落在了朱伊伊的睫毛,觸感冰涼。
她回頭,看清是誰,緩緩念出他的名字:“賀紳�!�
男人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傘,撐開,遮在她的頭頂,與懷抱一起將她罩得嚴嚴實實。
“還好嗎?”
朱伊伊搖搖頭,“沒事�!�
賀紳把傘塞進她的手心。
轉(zhuǎn)而兩手握住她的雙肩,將她輕輕背過身去,“現(xiàn)在閉上眼,別轉(zhuǎn)過來。”
意識到他要干什么,朱伊伊有些愣,睜著眼沒動。
他用掌心蓋住她的眼睛,“聽話�!�
低沉溫敦的聲音,朱伊伊繃緊的身體漸漸放松:“好�!�
她閉上眼。
賀紳轉(zhuǎn)身。
他步步逼近林海福,摘下鼻骨上的金絲眼鏡。頃刻間,勁瘦的手臂迸發(fā)出無窮的力量,手臂青筋暴起,一拳揮過去。
一拳又一拳,下了死手。
所謂的紳士修養(yǎng)早丟在了九霄云外。
林海福剛開始還在辱罵,后面只剩下含糊不清地哀嚎,趴在地上起不來。
“別打了,別打了……”
賀紳冷眼睨著地面。
胸口劇烈喘息著,骨節(jié)擊打出一片血紅色。
拳頭再次攥緊,他高高揮起,又是一拳打下去時,衣角被人輕輕地扯了下。
賀紳的手停在半空。
朱伊伊低著腦袋,手里揪著他的衣服,小聲說:“算了,別打了�!�
“不夠,”他聲線很冷,說著最不符合紳士的話,“這么點教訓,不夠�!�
“我覺得夠了。”
他聲音驀地露出幾分陰沉:“你在幫他求情?”
“不是……”朱伊伊扯了扯他的衣服,“我只是覺得再打下去,你的手也會受傷�!�
她又扯一下,聲音很小,“賀紳�!�
賀紳保持著原姿勢冷靜了一分鐘,戴上眼鏡,轉(zhuǎn)過去。
入眼是小姑娘眼尾的一抹紅。
委屈巴巴的。
賀紳手臂上的青筋不停跳動,胸腔里藏著的那頭兇獸像是要沖破桎梏,再差一點,差一點就會原形畢露。
他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情緒全部按捺下去。
在朱伊伊面前,他會牢牢披好紳士的外衣。
賀紳重新戴上眼鏡,低睫,覷到鏡片上沾到的雪花。
他慢條斯理地拂去,又變成了那個修養(yǎng)極好的紳士,仿佛剛才的一場只是錯覺:“后面的事情警察和賀家律師會處理,我們先回酒店�!�
朱伊伊理了理凌亂的頭發(fā),讓自己盡量看上去不那么狼狽,“會影響你嗎?”
他撐開傘,動作里是強大而安心的力量:“不會�!�
朱伊伊鬼使神差地輕喚,“賀紳�!�
“嗯?”
漫天下著小冰雹,地面堆積一層薄薄的冰晶。
什么忽略已久的東西似要破土而出。
就在朱伊伊蠕動唇瓣,快要控制不住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一聲警笛響徹街頭,也像是一記警鐘敲擊天靈蓋。
她猛地清醒過來——
他們已經(jīng)分手了。
理智回籠,涌上來的情緒全部壓下去。
“今天麻煩你了�!�
她最終只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凝望著她的賀紳,唇線緊抿,久久才道一句:“沒關(guān)系�!�
……
回酒店之前。
朱伊伊眼睜睜地看著,幾個穿著制服的警察將倒在地上的林海福架進車里,門一關(guān),隔絕所有視線。
說不清心里怎么樣的一種感覺,有解氣,有報復的快感,還有一絲悲涼。
她的親生父親是這么一個不堪的人。
-
宣州之行結(jié)束。
休整一晚,翌日如常去公司上班。
凌麥看見她就是一個熊抱,痛哭流涕:“伊伊,我的上班搭子,你是不知道你走的這些天,我有多寂寞,吃飯喝水摸魚都是一個人,想講個八卦都沒人聽�!�
朱伊伊艱難地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瓶,“這是我給你帶的,你看看喜歡嗎?”
凌麥一秒止住哭聲,看到小瓶是什么時,眼睛都亮了:“腌蘿卜!真的是宣州特產(chǎn)啊,太好了,我終于能吃到正品了!”
“你下班帶回家試試口味。”
“謝謝伊伊。”
凌麥把腌蘿卜揣進包里,一手勾住朱伊伊胳膊,擠眉弄眼:“說說,跟賀總一起出差什么感覺?”
跟前男友一起出差能有什么感覺。
朱伊伊一臉無奈,剛要開口,胃里突地涌上一陣惡心,她捂著嘴干嘔一下。
凌麥:“……”
“伊伊,再不喜歡賀總也不至于反感應如此激烈吧�!�
朱伊伊孕反時有時無,她拍拍胸口,“瞎說什么啊。”
凌麥思維跳脫,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我怎么覺得你出個差還長胖了�!�
“有嗎?”她摸了摸自己的臉。
“有啊,而且還變好看了!”
凌麥一臉正經(jīng):“有一種母性的光輝�!�
朱伊伊:“……”
到了辦公室,朱伊伊坐在工位上,開始投入工作。
朝鸞的項目越來越多,她負責擬稿的文案也越來越雜,不知不覺忙了一天。
傍晚下班的時候,凌麥著急回家陪她外婆,到點就溜了。
朱伊伊不緊不慢地收拾東西,一扭頭,便見到Amy笑著朝她走來。
一身烈陽紅大衣,如荊棘玫瑰。
“朱朱,忙完了?”Amy問。
“Amy姐,”朱伊伊關(guān)閉電腦,背好包,“還剩一點文件沒看,明天差不多能忙完�!�
“我家朱朱就是勤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