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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3章

    可陸放的身材實在和車身不太匹配,留給許枝的空間太小,她拼命控制著自己的身體不要碰到他。

    一路上都是蜿蜒逼仄的小路,但陸放騎得慢而平穩(wěn),沒有任何猝不及防的加速或剎車,許枝一顆緊張的心也慢慢落下,甚至開始享受起這個速度下風和余暉的溫度。

    因為在他的背后,她可以肆無忌憚地打量他的后腦勺,嗅到他周身清冽干凈的肥皂味。

    十五六歲的青春期,她不是沒幻想過坐在喜歡的男生的自行車后座。

    卻不曾想,這個幻想在二十五六歲實現(xiàn),區(qū)別的是單車變成了小電驢,載她的人也從“喜歡的男生”變成“曾經喜歡的男生”。

    第5章

    陸放一路都沒說話,因為車頭太低微微伏著身體,后背隔著坎肩一層布料隆起的幅度像座山丘。

    最后一段路程車子拐進了一條窄巷,巷子里空氣都透著靜,許枝不由得生出點相對無言的尷尬。

    所以當陸放車剛停穩(wěn),她就急忙跳了下來。

    保安室坐鎮(zhèn)的是個上了年紀的大叔,看見陸放時熱情地和他打了聲招呼。

    許枝不合時宜地想,他和門衛(wèi)混這么熟,估計經常有業(yè)務要帶客戶看房,看來他這副業(yè)搞得算風生水起。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陸放身后,正出神,前面的人腳步一停,她毫無防備地撞了上去。

    腦袋結實地挨了一下,硬邦邦的觸感,許枝抬起頭,云里霧里:“是在一樓嗎?”

    陸放側過身,抬了抬下頜示意:“五樓。有電梯,還是說,你想爬樓上去?”

    許枝連忙搖頭,小小的腦袋像個毛絨撥浪鼓。

    陸放別開眼,忍住想要揉一把的沖動,徑直按開電梯。

    雖然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可當許枝走上電梯,再從電梯出來進到室內,她還是被這套房源的優(yōu)越程度震驚到。

    盡管只有兩室一廳,廚房和衛(wèi)生間的占地面積也并不大,但勝在格局通透視野開闊,裝修風格簡約又溫馨,配套設施也一應俱全。一眼望過去,完全找不到一絲一毫為了出租房子而刻意敷衍的存在。

    臥室盡頭還有個小陽臺,許枝走過去,興奮地抓著護欄向外伸出腦袋。

    露天的陽臺和隔壁相鄰,中間雖然有格擋但大概只有一個空調柜機的距離。放眼望去,小區(qū)內密集的綠化在這個視角幾乎一覽無余。

    她不由想起了她以前的臥室,和這里一樣有一個獨立陽臺。爸媽沒出事前,他們一家三口會在陽臺的桌子上邊聊天邊玩飛行棋。

    每當想起這段回憶,她似乎都能感受到當時太陽照在身上那份暖暖的溫度。

    但那個房間現(xiàn)在已經不屬于她了。從伯伯一家搬過來她大學離家,那個房間已經被許倩擅自霸占。她現(xiàn)在的房間被夾在兩個臥室之間,唯一的窗戶打開就是冰冷的外墻,光線全部被遮擋。

    她默認了這樣的結果。陪她在陽臺的人都不在了,執(zhí)著又有什么意義呢?

    許枝的情緒都寫在臉上,先是興奮然后低落,陸放無聲看了她很久,直到幾道連續(xù)的喵嗚聲響起。

    許枝瞬間被吸引注意:“你聽見了嗎?是貓咪的叫聲!”

    不等陸放回應,她小心地停下動作屏氣凝神,最后發(fā)現(xiàn)聲音是從隔壁的陽臺傳過來,除了奶乎乎的叫聲外,還伴隨幾道肉墊扒拉玻璃門的響動。

    “這間房對門有人住了?”

    陸放側眸,定定地看著她的表情,剛要應聲,就聽她略帶嗔怪的語氣。

    “什么人啊,是把貓貓關在臥室里了嗎?為什么不讓它在客廳活動,難道不知道貓貓最關不住嗎?”

    陸放:“……”

    他身形一僵,面色復雜。

    許枝只是隨口一說,并沒有注意到他的神情。

    她一直很想養(yǎng)一只貓咪,但之前在大城市租房居無定所,擔心貓咪跟著她漂泊不適應就一直沒付諸行動。

    她很快忽略了這個小插曲,在房間里又繞了一圈,忍不住懷疑:“這……真的只要一千五一個月嗎?”

    陸放言簡意賅:“網費物業(yè)費不包括在租金內�!�

    到底太陽快落山,室內光線不如白天充足,陸放輕車熟路地開燈,順便長臂一抻擋住了被氣流帶動要閉合的大門。

    很細節(jié)、安靜的紳士,為了照顧她這個時間和一名異性在這個不算太寬敞的空間里共處的心情。

    但許枝還是察覺到了,她也沒動聲色,射燈投進她眼底的光圈卻悄悄漾了漾。

    “房子的主人還有另外的要求,希望租客能愛護內部設施,還有——”陸放頓了半秒,“最好是單身�!�

    說完,他視線轉向許枝,目光不帶任何情緒,也捕捉不到分毫多余的窺探。

    許枝卻一秒不自在,她下意識低下眼摸了摸耳垂:“我沒問題的……我是單身�!�

    忌諱情侶合租的房東不在少數(shù),陸放也是例行詢問,但她就是莫名慌張,還有無厘頭的羞赧。

    陸放定了定,愣一秒呼吸,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沒出聲。

    察覺到他的沉默,許枝含糊著問:“怎、怎么了?”

    陸放平靜移開眼:“如果你沒問題,最好盡快搬進來�!�

    他說得不疾不徐,氣定神閑,隱約帶點輕快,許枝聽聞心卻緊了緊。

    條件擺在這里,這套房子應該很難不搶手,還能輪到她考慮大概率是因為房東對租客有要求。

    “我沒問題,現(xiàn)在就簽合同吧�!�

    陸放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考慮一下?”

    許枝態(tài)度堅定,小臉上滿是認真:“不用了,這套我很滿意�!�

    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陸放笑了笑:“那行,一會找個地方打印合同�!�

    陸放有一雙深邃的眼,安靜的時候總似在壓著冷淡,像置身事外的觀眾。但真正感覺到愉悅時,漆黑瞳色的最深處又翻起旋渦,仿若要卷走所有的目光。許枝很難抵抗,本能地望過去,卻沿著他的側臉輪廓發(fā)現(xiàn)他耳垂處的小孔。

    陸放竟然有耳洞!

    許枝瞳孔一震,驀地收回視線。

    短短幾天,她好像看到了陸放的很多面,但沒有一面和她記憶里的重合,甚至在顛覆、推翻她對陸放的既定認知。

    她不曾見證的這幾年時間,他一定經歷了很多吧。

    許枝輕舒一口氣,壓下心里泛起的好奇。

    這個點想打印東西,只能到處碰運氣看附近哪家文印店沒關門,運氣不濟的話,可以把要求再放低點,手機店服裝店甚至理發(fā)店,看誰家有打印機,付點錢讓幫忙印一張。

    陸放索性沒再騎車,推著車和許枝一起步行。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路燈也點亮,昏黃的光在地上映出兩人一左一右參差的影子,時而拉長時而縮短。

    文印店沒找到,倒是看見了一家生意火爆的小吃店。

    老板在門口支了口大鍋,翻騰的白霧飄散出香氣。店里已經坐滿,很多顧客就在外面趴矮桌坐小板凳,吹著立式牛角工業(yè)風扇。

    許枝的肚子十分配合的咕了一聲,不大不小,但陸放聽得真切。

    “餓了?”

    許枝的確是餓了,是胃在叫囂控訴她的虐待,但她想吃東西的興致并不高。一個多小時前他問過她是否吃晚飯,她給的肯定回答,現(xiàn)在露餡她有點窘迫。

    她咬咬嘴唇,有點逞強的意思:“不餓,就是腹鳴而已�!�

    也不知道陸放有沒有相信,他加速幾步,將車停在路邊,漫不經心:“我餓了,吃點吧�!�

    本來今天這趟就是在麻煩他,許枝沒拒絕。

    陸放點了碗羊肉面,許枝看了一圈菜單,最后選了個素食水餃。

    生意太忙,面條和水餃都上桌了,他們位置上前一位顧客留下的垃圾都還沒來得及清理。

    老板趕忙催促了一聲,對二人說了句抱歉。

    此刻許枝已經聞到了羊肉的膻味,縱然她已經小心屏氣、給足了自己心理暗示,但蠢蠢欲動的反酸感還是難以壓制,愈演愈烈。

    在她干嘔出聲前,她迅速地背過身捂嘴。

    陸放一怔:“怎么了?”

    被催著來收拾桌子的是個中年婦女,見狀對陸放笑嘻嘻道:“呦,小兩口結婚沒多久吧,一看就沒經驗,趕緊帶你老婆到藥房買支驗孕棒,到孕吐這個階段少說也得有四五周了……”

    她沒察覺到空氣中短暫的凝滯,自顧自繼續(xù):“小孕婦對氣味最敏感了,咱家羊膻味這么淡都能聞到……”

    許枝驀地被嗆道,咳嗽著來不及糾正她和陸放是“小兩口”的錯誤認知,抬起頭滿眼驚愕地看向陸放。

    陸放也正望向她,目光似有漣漪,裹挾著關切與深沉,還有極快閃過的晦澀。

    不等她開口,陸放移開眼倏然站起身,勉強維持話里的風度:“稍等片刻�!�

    說完他摸出煙盒抬起腳步離開。

    再出現(xiàn)時,他的手里多出了個塑料袋。

    他先從里面拿出一瓶水遞給許枝:“漱漱口。”

    她接過,蔫蔫得道了聲謝。

    陸放勾了下嘴角,笑意不及眼底:“客氣了�!�

    在她收拾自己的空隙,陸放安靜地將塑料袋推到她面前。

    “藥店快關門了,我提前幫你隨便買了幾個�!�

    徑直說完,他停頓片刻,口吻沉了沉:“但最好還是盡早去醫(yī)院做個系統(tǒng)檢查�!�

    陸放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許枝不明就里。

    什么藥店?什么檢查?

    直到她瞥見塑料袋里的盒狀物,好奇心驅使她拿了出來。

    毓婷hcg早早孕。

    許枝呆愣,機械地翻開另外一盒:

    可麗藍早孕測試筆,一分鐘即可出懷孕結果。

    轟的一聲,她的腦子里好像有什么突然炸開。

    她僵硬著,像不知所措,眼眶蒙起的水霧毫無預兆,比她腦子先一步昭告她的情緒。

    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覺得丟臉還是屈辱,但一瞬間心仿佛被揪緊,傳出的陣陣鈍痛提示她,她是在難過。

    “我不需要這個……我很清楚自己沒有懷孕�!痹S枝吸了吸鼻子,蓄滿的淚珠滾落而下,嗓音里有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委屈。

    她抵抗著身體里細密的顫抖,臉上還掛著淚,硬扯出一個體面的笑,比哭還難看:“今天謝謝你,也很抱歉倒了你的胃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她甚至沒給陸放反應的時間,抹著眼淚抬起腿就往馬路邊跑。

    從看見許枝眼淚的第一秒,陸放整個人僵在原地。

    周圍的熱鬧仿佛停滯,他的世界也緩緩歸于靜謐。

    他只能聽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看見她臉頰和眼尾處據(jù)理力爭的緋紅。

    直到她擲地有聲的嗓音穿透他如同被消噪的耳鼓,說她沒有懷孕,說謝謝他,說她要走。

    他想攔住她,至少先讓他為自己的輕佻道歉,但等反應過來伸出手,人已經不見。

    他終于承認,聽見別人指出許枝是懷孕的那一刻,他心思很亂,先入為主、不可饒恕地誤會她傷害到她的心情。

    陸放雙目微闔,良久后再睜開,眼底有濃厚的晦沉。

    從口袋里摸出打火機,點煙的動作急不可耐,夾煙的指骨也用力到泛白。

    在一片煙霧繚繞中,陸放點開了許枝的微信。

    第6章

    【抱歉】

    【為剛才我所做的一切】

    發(fā)完這兩句,陸放切出畫面,打開視頻軟件,戳進特別關注列表里唯一的貍花貓頭像賬號,劃到最后一則聲明評論區(qū)的一條黃v認證評論,毫不猶豫點下舉報。

    他的動作流暢到像做過千百遍,肌肉早已行成記憶。

    -

    等許枝平復下來,懊悔、羞惱接踵而至。

    她眼睛還濕漉漉的,把腦袋困在薄被里,只露出兩截纖細的小腿跟腱使勁繃緊往下對抗,像是在宣泄內心亂七八糟的情緒。

    房間沒開燈,昏暗的環(huán)境里只有床上離她不遠處的手機屏幕在散發(fā)光亮,界面還停在她和陸放的聊天框。

    回程的路上許枝就看到了陸放的信息,那會她還在委屈,撇開臉不回復,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較勁、憋著一股氣�,F(xiàn)在冷靜下來,許枝不由得開始反省,自己的做法實在太失態(tài),太欠妥。

    她哪里有這么嬌氣?被誤會該要解釋清楚,做什么被情緒控制哭鼻子掉眼淚?現(xiàn)在倒好,明明還在麻煩人家辦事,氣氛被她弄到難堪,不及時回復消息又錯過了緩和、回旋的最佳時機。

    許枝不禁要捶胸頓足,最終也只能狠狠將腦袋埋進床單里沮喪地嗚嘆出聲。

    或許是心思太重,這一晚許枝睡得也不踏實。她做了夢,畫面是閃現(xiàn)的碎片,抓不住看不清,但在夢境里她能感受到壓抑。

    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后,許枝只覺頭痛欲裂,抵著太陽穴下床。

    掀門的一瞬間,她還沒看清來人是誰,就被死死抓住手腕。

    “枝枝啊,姓張的因為上次的事不滿,說要借的錢遲遲不兌現(xiàn),再這么下去養(yǎng)殖場真的撐不住了!”

    許枝惺忪的困意頓時全無,細眉微擰:“所以呢?他們這次又有什么新條件?”

    許建業(yè)不敢直視她:“他們原話是,如果要借錢……只借給親近的人,意思、意思是……”

    許枝攥了攥手心:“意思是什么?相親不成難道讓我直接嫁過去?”

    “怎么、怎么可能!再怎么也不會讓你不明不白就嫁給他!”許建業(yè)瞠目結舌,小心翼翼觀察她的表情,“看他們的意思,大概就是想讓你在張顯面前為上次的事道個歉�!�

    許枝看著他一副病急亂投醫(yī)的狀態(tài),忍不住提醒:“伯伯,你有沒有想過,他們但凡有誠心借錢,事情會拖到今天嗎?”

    “而且就算這次真的靠我解決了,再有下次呢?”

    她毫不留情揭開事實,許建業(yè)并沒有被點醒的頓悟,就像這些道理其實他早就明白。他沉默著滯在原地,粗糙的面容上透出衰老和滄桑的無力感。

    許枝終究嘆了口氣:“養(yǎng)殖場現(xiàn)在需要多少錢?”

    許建業(yè)猛地抬頭:“二、二十萬�!�

    “我沒多少積蓄,治病也花了不少,最多只能拿出五萬給你們先用著�!�

    許枝的話音剛落,許建業(yè)頓時驚喜到語無倫次:“五萬也行、五萬也行,五萬夠緩一陣了……”

    許枝并未說謊,先前和公司解約,不算零零散散的其他費用,光合同里的解約費就幾乎快耗光她大半的積蓄。拿出五萬是她仁至義盡,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陳茂娟一直在客廳豎著耳朵聽動靜,得知許枝愿意拿出五萬后并沒有和許建業(yè)一樣露出驚喜,反而瞇起眼,閃過一絲垂涎的精光。

    -

    許枝涂完防曬,又檢查了一遍妝容。今天的黑眼圈有點重,疊加兩層遮瑕都擋不住疲倦。因為是去甜品店面試,她沒選太嚴肅的黑白,而是搭了更通勤的淺色套裝。

    不知道應聘店員對身高有沒有要求,她凈身高勉強165,想了想,臨走之前將腳下的平底板鞋換成了一字帶細高跟。

    她不經常穿高跟鞋,這會走起路有點蹣跚,好在出門這個時間的公交車并不擁擠,她坐到了最靠后的那排。

    午休的時間,車身仿佛在跟著車上昏昏欲睡的乘客節(jié)奏,起步剎車一陣一陣的搖晃。許枝倒是毫無困意,一只手抵在前排椅背上,眼睛盯著手機屏幕,眉頭皺巴巴蹙在一起,小臉上滿是糾結。

    對話框停滯在昨天,下面的聊天框還閃爍著編輯文字的光標。

    昨天真是不好意思,本身誤會說明白就好,我當時身體確實不太舒服導致情緒有點敏感激動所以才鬧了笑話�;厝ブ笥悬c事耽擱了忘記回復,讓你擔心了。你什么時候有時間,租房的合同還沒簽。

    她需要這么回復的,解釋清楚來龍去脈,再為遲到的消息找個借口,最后義正言辭用租房的事把話題代過。恰當又完美,幾乎天衣無縫。

    但許枝的指尖始終懸而不決。

    這個時候她的狀態(tài)應該要投入到即將開始的應聘,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為昨天的沖動持續(xù)買單�;蛟S始終都是她一個人在小題大做,陸放壓根就沒有當回事呢?

    許枝不暈車,但或許因為長時間盯手機,此刻蔓上一陣眩暈感。她深呼吸一口壓了壓隱約的心焦,掐滅屏幕,終究還是什么都沒發(fā)出去。

    店里客人不多,音樂放的是旋律纏綿溫柔的R&B,剛走進去專屬這里的氣息就鋪面而來。

    店員不再是上次招待許枝的小姑娘,而是另一個高挑清瘦的男生,看面孔大概是高中的年紀,站在柜臺里專注地忙碌著,神情清清冷冷。

    許枝看向他,頓了一瞬,隨即走過去:“你好,我叫許枝,昨天約了經理面試�!�

    男生淡淡掃了她一眼,沒應聲,停下手里的動作,徑直朝里邊的操作間喊了一聲:“蘇芮,有人找�!�

    不一會,操作間的簾子被掀起,出現(xiàn)的是一副清婉的面容。她先是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招呼在男生的腦袋上,嗔怪他沒大沒小,隨即把目光轉向許枝,笑容明媚:“昨天就是你聯(lián)系我的對嗎?”

    面前的人氣質脫俗,許枝不禁多看了她兩眼,慢半拍頷首:“您好蘇經理,我叫許枝�!�

    蘇芮拍了拍許枝的肩膀,引她在靠角落的位置坐下:“叫我芮芮姐就行,別緊張,今天就是簡單聊兩句�!彼Z氣隨意,“喝點什么?”

    許枝想了想,要了杯冰美式。

    “電話里你說你沒有這方面的工作經驗,你可以先和我說說你其余的情況。比如,你的意向薪資、意向工作時間,還有預計能在這里工作多久�!�

    許枝愣了愣,腦子沒跟上嘴巴:“工作時間是彈性制嗎?”

    “是的,工作日一般兩個店員輪班,周末才需要全天出勤。對了,你可以接受沒有雙休嗎?”

    “意思是工作日只需要半天出勤是嗎?”

    蘇芮給了肯定回答:“相對應的,薪資可能會不太符合你的預期哦�!�

    許枝含了一口咖啡,小聲詢問:“月薪是多少呢?”

    蘇芮揚唇,比了個數(shù)。

    “四千?”

    蘇芮點頭。

    這個數(shù)字其實符合許枝的預期,她先前料想的差不多也是這些。想了想,許枝坦白:“薪資和工作時間安排我都可以,但是……我可能在這里待不了太久,我只能保證,半年內不會辭職�!�

    本來就是過渡的兼職,雖然許枝先前投的幾份簡歷都如同石沉大海,但她沒想過要一直留在秋水鎮(zhèn)。

    “這樣�!碧K芮思考片刻,決定道:“那沒問題,你明天直接過來培訓吧,十天培訓期,OK嗎?”

    許枝沒想到這么容易,心里沒底:“我之前一點經驗都沒有,確定我可以嗎?”

    蘇芮掛上安撫的笑,指了指身后:“這個,老板親弟弟,還在讀書,跟著學了沒太久,現(xiàn)在你看他像不可以嗎?”

    她指向的正是在柜臺的男生,被點到名,他卻渾然未覺般,低垂著眼做自己的事。

    許枝先前就有被他身上的寡淡氣質吸引目光,這會再望過去,她不覺蹙眉,總覺得之前好像在哪見過他似的。

    “年輕人學習能力最強,做服務業(yè)最重要的是要禮貌,對待客戶有耐心,這點你肯定比他還強�!碧K芮毫不吝嗇夸獎,“不過你倆顏值的活招牌程度感覺是差不多的�!�

    許枝不太擅長坦然接受別人的夸贊,靦腆地低下頭啜了一大口咖啡。

    蘇芮很快就拿來了事先擬好的合同,因為有和前公司解約時的前車之鑒,許枝簽字之前認真地檢查了一遍合同,完全稱得上謹小慎微。

    可能是因為饑腸轆轆,她握筆的手有些顫抖,幅度甚至引起了蘇芮的注意。

    “你是不是有點低血糖��?”

    許枝心頭一顫,別開眼掩飾慌張:“好像……是有點�!�

    她為自己對蘇芮隱瞞厭食癥的事感到愧疚。這個甜品店里的氣味和氛圍是她近期少有不會抗拒甚至能從中得到治愈的存在,既然她的病在這里不會產生負面影響,她就私心地不想坦白。

    “低血糖就別喝美式了,如果你長期這種情況,出門最好記得給自己備顆糖果哦。”

    蘇芮越關切,許枝內心的愧疚就越盛。她胡亂地點了點頭,寒暄幾句后就要離開。

    坐姿保持太久,許枝起身的一瞬間,眩暈和心悸感齊刷刷得強烈起來。她使勁眨了眨眼讓自己保持清醒,剛向前邁一步,腳下踩著的高跟鞋卻毫不配合地偏向一崴。

    雙手自發(fā)地伸展維持平衡,可她來不及找到可以支撐身體的物體,眼前的畫面驟然像被開了慢速,逐漸卡頓、昏暗、模糊。

    在視線完全失焦變成雪花點之前,她好像看見了陸放的臉。

    她沒有余力分辨是不是錯覺,意識完全混沌的最后一秒,她終于想起來,原來她不是之前有見過柜臺的那個男生。

    她是在他身上,看見了陸放很久很久以前的影子。

    第7章

    “……已經推了藥,現(xiàn)在在輸液�!�

    “你不用過來,這邊有我就行。”

    伴隨一陣低沉的嗓音,許枝意識逐漸清明。

    她虛弱地掀開眼皮,映入眼簾的是白色天花板。

    循聲挪動視線,陸放正端坐在床頭邊的靠椅,背后是隔絕視野的藍色褶簾。

    他半垂眉眼握著手機,留給她一道冷峻的側臉輪廓。

    反應過來自己正躺在床上,手背依稀還傳來緊繃刺痛,許枝后知后覺自己應該是昏迷被送到了醫(yī)院。

    原來失去意識前最后一秒看到了陸放不是錯覺。

    許枝心念一動,不合時宜地想起她還沒回復他的消息,開口有些著急:“你怎么會……”說到半截,聲音里的綿軟沙啞嚇了她自己一跳。

    察覺到動靜,陸放掛斷電話對上她的目光,臉上沒走漏任何情緒,無聲等待她的下一句。

    許枝努力清了清嗓,不知為何有些底氣不足:“你……今天不用上班嗎?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店里?”還正好碰見她低血糖暈倒。

    陸放蹙眉:“這很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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