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桑茵玥搖了搖頭，道：“我就是不想�！�
“窈窈，這京城其實(shí)一點(diǎn)也不好，到處都得顧忌著。這不能做，那也不能做，還要遵照父母之命去嫁人，伺候一個丑男人伺候一輩子，憑什么呀�！�
“他祖墳是冒青煙了嗎，要我去伺候他，我才不愿意�！�
“還有我爹娘，窈窈你不知道，自從我爹被莫名其妙貶職以后，就總想著讓我嫁這個嫁那個。”
桑窈也了解一些，因?yàn)樯洗蔚氖拢x韞并沒有對桑棘趕盡殺絕，而是直接尋了個錯處，把桑棘貶成了大理寺一個小錄事。
他不敢輕易毀兒子前途，便想在女兒身上找出路，桑窈雖然不喜歡桑茵玥，但也十分看不慣他此番作為。
桑茵玥道：“我可待不下去了�！�
“那你出去就好了嗎？”
浪跡江湖的人好歹有幾分自保能力，桑窈可不認(rèn)為桑茵玥有。
她一個弱女子，沒什么謀生的手段，又有一張的得罪人的嘴，她出去之后應(yīng)該怎么存活？這一路會不會碰見劫匪強(qiáng)盜或是什么其他意外？
桑茵玥卻渾不在意，她道：“窈窈，外面的世界哪有那么可怕！”
“我朝律法可放在這里，如今海晏河清，流民山賊也不多，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無拘無束，自由自在，還有銀子花，那是夢里的生活。
桑茵玥其實(shí)說的對。
是桑窈自己幾乎沒有沒有出過京城，所以她總是對外面的世界帶著幾分忐忑與懼怕。
桑窈不知道該回些什么了，也不知道該不該勸她，于是道：“……那我安排個人送你吧�！�
“不用了，我才不要帶別人�！�
桑窈也沒有強(qiáng)求。
等到兩人告別時，桑茵玥拒絕了桑窈順路送她的建議。
她跑出去幾步，然后一邊揮手一邊對桑窈說：“窈窈，我要走啦�！�
桑窈也慢吞吞的抬手，對著她揮了揮。
桑茵玥笑了起來，轉(zhuǎn)身離開了。
桑窈站在原地愣了愣，她想，她應(yīng)該還能再見到她吧。
什么浪跡江湖，這是話本子里才有的事。
她上了馬車，長街喧鬧，桑茵玥隱在人群里，桑窈已經(jīng)看不見她了。
這一刻，桑窈覺得也許她真的要走了。
不會回來。
她靠著窗，心想，雖然這個人不討人喜歡，但至少此刻，桑窈有點(diǎn)佩服她。
不管不顧，直接反抗。
也能說走就走，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
第100章
親生
等到桑窈回府時，已是申正時分。
秋日的太陽并不毒辣，至如今已露頹勢。
懷夢扶著桑窈下了馬車，門口守衛(wèi)齊身向桑窈行禮，她走進(jìn)大門，腦子里還想著桑茵玥。
無論是好還是壞，到底是十幾年的情誼，還存著層輕薄的血緣，她仍于心不忍。
猶豫片刻，桑窈便低聲朝懷夢吩咐：“她若是來拿銀子，你叫人派個身手不錯的侍衛(wèi)送她出城。”
她其實(shí)想讓這侍衛(wèi)跟她久一些，但桑窈不知道桑茵玥想去哪，萬一她真的天涯海角的流浪，那就不太好辦了。
“且瞧她想要去哪，若是不是特別遠(yuǎn)的話，就一路送她�！�
“若是很遠(yuǎn)的話……可以教她幾個防身的招式，或是雇個車夫。”
懷夢都一一應(yīng)了下來。
“少夫人請放心�！�
桑窈回想起桑茵玥那個德行，又不情不愿的加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話，派個長的好看些的侍衛(wèi)跟著她�！�
不好看的桑茵玥說不定還要遭嫌棄。
“屆時他回來我會給他三倍酬勞，你同他說，不必對桑茵玥言聽計(jì)從。”
懷夢聞言先是應(yīng)了一聲，隨后又有些摸不準(zhǔn)桑窈的意思。
她面色有些為難道：“不過夫人……”
她盡量委婉道：“府中的家衛(wèi)，包括公子身邊的，大多都是賣命賣藝，不怎么賣身的。”
桑窈：“……”
她連忙道：“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我那個堂姐喜歡看臉，要真想無禮，就別管她了�！�
“這一路有些遠(yuǎn)，你瞧誰有空，隨便安排一個就好�！�
懷夢沉吟片刻，心中已經(jīng)有了人選。
很顯然，這不是什么艱難差事。幾乎沒有危險(xiǎn)，一路還能放松身心，甚至可以說是個美差。
她原本是主子培養(yǎng)的暗衛(wèi)，因?yàn)槟芰Τ霰娪质桥�，所以才被選至少夫人身邊做近侍。
說起來，最近她手下確是有位下屬適合這份差事。
相貌上等，因?yàn)橐辉虑靶葶�，喝了點(diǎn)酒，在街市上放松了警惕，不幸遭歹人暗算下藥強(qiáng)綁。
不知經(jīng)歷了一番什么，回來后就郁郁寡歡。
這次正好讓他出去調(diào)解調(diào)解心情。
她暗下決定，當(dāng)即就道：“少夫人請放心，奴婢即刻就去安排。”
桑窈沒有直接回西行苑，而是順路去了虞枝那里。
到十月后，虞枝的肚子便越發(fā)的大。
壓力也大，所以三天兩頭的跟謝檐吵架。桑窈就有事沒事就喜歡來虞枝這里，好陪她說說話。
一路暢通無阻，直到桑窈上了臺階，才聽見里面?zhèn)鱽韼茁暭鼻械某臣苈暋?br />
確切來說，是虞枝自己的聲音。
“你這是什么表情？你是不是對我不滿意，想著你那青梅竹馬呢？”
桑窈腳步一頓。
謝檐緊接著說了句什么，桑窈聽的不太清楚。
“別碰我！也別跟我說話！”
“你為什么不說話？你是默認(rèn)了吧，我就知道，你們男人都是這樣！”
“……”
桑窈對此已經(jīng)見怪不怪，聽說懷孕脾氣會變暴躁，果然如此。
這個情況她似乎不好進(jìn)去打擾，她剛要轉(zhuǎn)身，房門就被一下拉開，向來溫和有禮的謝檐此刻臉色極差。
他瞧見桑窈后也只是匆匆打了個招呼便闊步離開。
房內(nèi)重歸寂靜。
桑窈放輕步子走進(jìn)去，她道：“……二嫂。”
虞枝看向她，她驚喜道：“窈窈，你怎么過來了�！�
桑窈行至虞枝面前，安慰道：“二嫂，別氣壞了身子�！�
虞枝面色有些尷尬，道：“叫你看笑話了，窈窈。”
桑窈連忙搖了搖頭，道：“二哥也真是，怎么這時候了還跟你置氣�！�
虞枝嗯了一聲，道：“可不是嗎？一點(diǎn)也不聽話�！�
“窈窈你有所不知，我倆當(dāng)初成婚是父母之言，他原本就有心悅之人，因著一些緣由沒在一起，現(xiàn)在又提他那白月光�！�
桑窈皺著眉，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啊？”
“他怎么這樣啊，二哥現(xiàn)在不會還在想著她吧，你懷著孕呢，他這是什么意思，這也太過分了！”
聽著桑窈一起罵了半天，虞枝才滿意，她緩了緩神色，道：“不過我知道，他其實(shí)早就不在意那個女人了，這次是我主動提的，我只是瞧他不順眼而已。”
尤其是懷孕時，心緒敏感，哪哪都不滿意。東想西想的，就開始遺憾為什么他年少情竇初開不是因她，而是因?yàn)閯e人。
所以才盯著這點(diǎn)舊賬罵他，謝檐又不敢回嘴，這會氣跑了，晚上還得自己回來。
桑窈：“……”
“不知道為什么，懷孕后有段時間看什么都煩，看他也煩�！�
桑窈出神了一瞬，心想懷孕原來這么可怕嗎，那自己以后瞧謝韞不會也煩吧。
應(yīng)該不會吧，她都那么喜歡他了。
聽著虞枝說完，桑窈才放心下來，理所當(dāng)然的道：“還好是這樣，不然都成婚了還想著旁的姑娘，也太不是人了些。”
這話若是放在以前，桑窈一定十分嗤之以鼻，在她眼里天下烏鴉一般黑，她才不會在意自己丈夫心里想的什么。
如今心態(tài)卻天翻地覆了。
又說了會后，桑窈發(fā)現(xiàn)謝檐又回來了，此刻正站在門外。
虞枝顯然也瞧見了，便道：“好了窈窈，你不必操心我，先回去吧�！�
她笑著道：“阿韞午時便回來了，聽說問了你好幾回呢。”
桑窈回西行苑時步子有些快，她不想讓謝韞多等。
路過書房前的那片竹林時，桑窈看見了陸荔跟謝韞一起從書房里出來。
陸荔正側(cè)頭同謝韞說著什么，謝韞一直低頭應(yīng)著。
桑窈停住腳步，她突然發(fā)現(xiàn)，陸荔同謝韞站在一起時，會習(xí)慣性的站在謝韞后半步的位置。
謝韞的手臂會微微遮擋一些陸荔的身影。
這讓桑窈想起自己幼時，她那時膽子小，出門碰見生人，她也會下意識這樣站在父親身邊，因?yàn)楦赣H能給她安全感。
這已經(jīng)不是桑窈第一次發(fā)現(xiàn)不對了。
雖然她對政事了解的不多，但這段時間在謝家也觀察到一些。
陸荔在謝家比在皇宮要自在，在外陸荔總帶著幾分溫良的偽裝，在謝家卻要張揚(yáng)一些。
一開始他事事都要詢問謝韞，后來謝韞不怎么管他了，他還是會過來，有時是看沈妙儀，有時是來邀謝韞出去游玩。
好像就算是撇出了利益，他仍然離不開謝家。
桑窈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心中復(fù)雜，她對她爹的確是這樣。可陸荔總不至于是把謝韞當(dāng)?shù)桑?br />
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陸荔就率先看到了她，他眼睛一亮，對著桑窈揮手，道：“桑姑娘！”
謝韞也在看她，他才要說話，就被陸荔先開了口，男人顯然不太滿意。
桑窈走過去，行了個禮道：“殿下。”
謝韞順勢拉住桑窈的手腕，旁若無人的問她：“怎么才回來？”
桑窈道：“我去二嫂那坐了一會�！�
陸荔搖著扇子，慢悠悠道：“再不回來敘白都要急死了，跟孤說三句話，兩句話都在往外看你回沒回來�！�
桑窈有幾分羞赧，她瞪了謝韞一眼。
那眼神明晃晃的寫著，怎么在外人面前也這么粘人，丟死人了。
謝韞面無表情道：“殿下，你該走了。”
陸荔渾不在意道：“瞧，開始攆我了�！�
他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道：“敘白，媳婦又跑不了，你最近可越發(fā)的消極怠工了，孤父皇都有意見了�！�
謝韞：“你不來找我，我想我可能會勤快點(diǎn)。”
他拉著桑窈向前走去，陸荔連忙跟上。
他站在桑窈的另一邊，道：“桑姑娘，孤覺得還是叫你桑姑娘順嘴些，還望姑娘莫在意�！�
桑窈嗯了聲，道：“殿下請隨意�！�
陸荔晃著折扇，道：“桑姑娘，你知道你姐姐送你的那份禮物是什么了嗎？”
桑窈沒想到陸荔會突然提起這個，她看了一眼謝韞，見謝韞沒什么反應(yīng)才道：“殿下是說……？”
陸荔把扇子一合，毫無顧忌的道：“你現(xiàn)在是貴妃之妹啦！”
“若是敘白欺負(fù)你，你就去同貴妃娘娘告狀�！�
這么快！
才高興起來，桑窈又不合時宜的想起了那個假孩子，頓時高興不起來了。
一路上陸荔都在絮絮叨叨，就在謝韞不耐煩，想要直接趕他走時，一旁有人過來低聲同謝韞稟報(bào)了句什么。
桑窈沒聽清楚是什么，但事態(tài)看起來有幾分緊急。
謝韞看了一眼陸荔，然后同桑窈道：“你先回房，我待會就回來�！�
桑窈應(yīng)了一聲。
路上只剩桑窈和陸荔兩人，兩人一同瞧著謝韞謝韞離開。
陸荔嘆了口氣，感嘆道：“敘白看著冷冰冰，其實(shí)也是個熱心腸啊�！�
桑窈疑惑道：“殿下何出此言？”
陸荔回過神來，道：“沒什么，敘白應(yīng)該是去處理沈夫人的事了�！�
桑窈覺得這沈夫人聽起來有點(diǎn)耳熟，但不太記得是在哪里聽過。
她警惕起來，道：“沈夫人是哪位？”
陸荔見桑窈的反應(yīng)不由笑了起來，他道：“不要多想桑姑娘，敘白只喜歡你。只是沈夫人之前有恩于敘白，近段時日她來了京城，敘白自然是要多照顧一些�！�
既是夫人，那定然是已經(jīng)成家的。
桑窈低低哦了一聲，沒有多說什么。
陸荔又不太情愿道：“桑姑娘，孤要走了，母后病重，孤得回去盡孝心嘍�！�
這話說的，怎么怪怪的。
桑窈有些尷尬的應(yīng)了一句：“娘娘洪福齊天，定會無礙的�！�
陸荔一點(diǎn)也不把桑窈當(dāng)外人，一語驚人道：“那可不行，這樣孤同貴妃娘娘不是白籌劃了嗎�！�
不是，他在說什么？
陸荔跟她姐姐一起籌劃怎么處理掉陸荔的親娘親。
這對陸荔到底有什么好處？
等等，既然他倆都結(jié)盟成這樣了，那姐姐除掉皇后，肯定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取而代之。
這樣一來，陸荔豈不是就要喊她姐姐母后了？
桑窈按著輩分算了算。
那她豈不就是太子的姨媽？
“……”
桑窈面色怪異，她實(shí)在是不知道怎么接話，便默了默，然后道：“那……你們?nèi)f事小心�！�
陸荔毫不避諱，甚至還胸有成竹，他道：“孤辦事，桑姑娘且放心�！�
桑窈獨(dú)自回了房間，沒過一會謝韞便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
房門原先在敞著，謝韞一進(jìn)來就順手關(guān)了房門。
房內(nèi)暗了下來，少女站在花瓶前，背對著他。
兩人幾乎一天沒見，謝韞半句話沒說，進(jìn)來就把原本正正澆花的桑窈抱過來親了一通。
親了好半天，桑窈艱難別開臉，她舔了舔唇的濕潤，抗拒道：“別親了�！�
謝韞意猶未盡的又親了一口少女肉感的臉頰，然后道：“想我了嗎？”
桑窈從他懷里跑出去，道：“……一天沒到，想什么想啊�！�
她沒謝韞那么膩歪，聞言拉著謝韞的衣袖，她有兩件事要問謝韞，她率先挑了件她認(rèn)為重要些的事。
繼而諱莫如深的用氣音同他道：“謝韞，你知道嗎？”
謝韞配合著也這樣回答道：“怎么了？”
“你可能要當(dāng)小姨夫了！”
謝韞沉默片刻，一時摸不清桑窈是入戲太深還是什么，便道：“可……你姐姐的孩子，已經(jīng)掉了。”
“什么？！”
謝韞道：“是意外，圣上為了補(bǔ)償她，當(dāng)場就下召封了貴妃�！�
桑窈的心又放了回去，她跟謝韞道：“謝韞，你要不以后還是陸荔遠(yuǎn)一些吧。”
“你看他對皇后娘娘那個樣子，那可是她親娘親啊�！�
桑窈想要娘親都沒有，陸荔居然這么不珍惜。
謝韞卻嗯了一聲，道：“我知道�！�
他解釋道：“但準(zhǔn)確來說，他的親生母親并不是當(dāng)今皇后娘娘，而是一位已經(jīng)故去的貴妃。”
“貴妃難產(chǎn)而亡，陸荔剛出生就被送到了慈寧宮，養(yǎng)在皇后膝下。”
這也算是宮內(nèi)一段秘辛，少有人知曉。
陸荔雖非皇后親生，但其生母是當(dāng)時宮內(nèi)唯一一位貴妃娘娘，尊貴無比。
因著幼時遭遇，謝家人待他如親生子，多有照拂，尋常人碰不得。
所以先太子身亡后，由陸荔即太子位也并無不妥。
生母的真正死因，這些年皇后是否暗中壓迫打擊，以及先太子的離世，都使得陸荔與皇后之間的矛盾不可調(diào)和。
他若是想成功即位，就決不能留這樣一個隱患高坐后宮之首。
結(jié)局其實(shí)早已注定。
意外的是，陸荔從深宮里選中了桑姝。
桑姝不會為皇帝生育，就杜絕了將來她生子，威脅陸荔的可能。
她只想要無上榮光，而陸荔缺一個得力盟友，兩人便一拍即合。
倘若成功，這對桑家而言是一件好事。
桑窈一時消化不了那么多，她愣愣的啊了一聲。又有些別扭道：“那這樣的話，太子殿下……也太能裝了�！�
“可再能裝，當(dāng)初也不至于給陸廷下跪吧�！�
“你看見了嗎，就是你第一回
捏我屁股那次，我瞧見的時候都要嚇?biāo)懒恕！?br />
謝韞嗯了一聲，對陸荔已經(jīng)十分了解。
他點(diǎn)了點(diǎn)太陽穴，說話時還真像個老父親，道：“體諒一下，他幼時受過傷，想法跟尋常人不大一樣�！�
“玩心重。”
第101章
親筆
桑窈沉默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