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家口吻統(tǒng)一，李允熙聽在耳里，憂心不已。
“真真，對不起，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被籃球砸到。怎么辦？那些人好像很可怕，他們會不會對你做什么？”
“不然、不然你明天請假好嗎？不要來學(xué)校，我抄筆記給你……”
正直、善良的女主角嘰嘰喳喳，不好意思，她沒心聽。
挑釁，報復(fù)，萬事丟到一邊。
自從與那家伙擦身而過，崔真真大腦清空，只剩下那道系統(tǒng)通報聲：“恭喜你，成功引起男主之一裴野的注意，獲得5積分，可用于商城交易�！�
倘若一切都是假的，她將萬劫不復(fù)。
*
回到家，立即打開逆襲系統(tǒng)商城。
完成男主相關(guān)任務(wù)有高分，男配任務(wù)低分。任意男性角色好感度+10即可得積分。
代替女主經(jīng)歷重要劇情也能得分。積分能夠用來改變外形、購買情報，甚至兌換現(xiàn)金。
1積分
=
10萬韓元。
點開捏臉欄，眼睛、睫毛、臥蠶、臉型腿形、包括發(fā)量與膚質(zhì)，林林總總幾十條項目，不同部位不同價格，基本涵蓋全身。
值得一提的是，減重有特惠，只需2積分便能瘦十斤。
再看劇情系統(tǒng)：同樣具有減肥變美的功效，但定價更高，1積分只瘦一斤。
不能調(diào)整五官。
亮點是它能修正bug，令她的外貌、人緣、家境、成績提高到普通人水準，讓媽媽恢復(fù)正常。
昏黃的燈光照亮房間，因為老舊，有些霧蒙蒙的。
崔真真只穿內(nèi)衣褲，近赤身裸體地站在鏡子前，第一次如此認真仔細地審視自己。
單眼皮，眼睛的形狀不算好。瞳孔太小，沒有黑白分明的效果，反而被脂肪壓著，顯得無神，一看就是個壞人。
鼻子的話，雖然沒到朝天鼻、蒜頭鼻的程度，卻也沒有優(yōu)點可言。
嘴唇太厚，顏色太深，總是干裂。
臉太方、頭太大、脖子太粗、手指太短……越打量越漏洞百出。像這樣需要調(diào)整的地方，前前后后列下兩頁，一共有28項。
手頭的積分合起來只不過7分。
果然不可能一下子變美女。
嬌艷欲滴、艷光四射，截至目前只是一個遙遠虛幻的夢。
穿上衣服，崔真真再一次打開劇情逆襲系統(tǒng)和惡女逆襲系統(tǒng)，使用今天剛得到的積分向前者兌換瘦兩斤的效果。
至于后者——
“兩斤看不出效果，不然一次性瘦二十斤看看呢？”
“眼睛的價格比較高，嘴巴大小、位置、形狀，或者肩頸線條都能改變�！�
系統(tǒng)盡職盡責(zé)地推銷，少女的指尖卻點擊翻頁，來到腿腳的部分。
“優(yōu)先美化這里？古怪的選擇�！�
腳是通常情況下看不到的存在，對第一眼美貌影響最小的部位，因此價格低廉，只需5個積分便能盡情調(diào)整腳踝與腳背、腳面。
羅馬腳、方形腳、希臘腳、埃及腳，通過某些判斷標準，人們把腳形分成許多種。
崔真真并不清楚自己屬于哪種類型，只是依照本能去調(diào)整。
腳踝要細瘦一些，線條緊致流暢。
足弓不能太低，不好看。也不能太高，否則不利于行走。除掉美，崔真真想，它們更大的用處是支撐她行走。
不斷地向前、向上走。所以必須能夠承受著那份重量才行。
加上十根腳趾的厚薄，指甲大小，她花了足足兩個小時才完成調(diào)節(jié)，臉上沁出一層汗。
“好了嗎？”
“好了�！�
“確定使用�！�
她一字一句地說，慎重得仿佛性命攸關(guān)。
沒有疼痛，沒有眩暈，更沒有想象中奇異的白光籠罩。
灰暗的夜里，隔壁那位便利店打工的大叔拖著疲憊的身軀回來，嘭一聲倒下。
呀，就不能安靜一點嗎？！復(fù)讀生煩躁大喊，報復(fù)性地一摔書本。
隔著劣質(zhì)的水泥墻體，電磁爐次擦的炸油聲，乒乓聲，吵架聲，短視頻聲，笑聲。連同家具劃過地面發(fā)出的尖銳刺耳聲，多米諾骨牌一樣迅速往兩邊蔓延，幾乎快把世界震塌。
我們遲早會死在這里，死在這種連太陽都看不到的地方。
媽媽經(jīng)常這樣發(fā)牢騷，崔真真也贊同。
唯獨這個夜里，望著自己肥壯、難看，毛孔粗大的小腿下那一雙漂亮的腳。
媽媽，我不會死。
我要爬到有太陽的地方去。
ins
“為什么不選減重？”
逆襲系統(tǒng)耿耿于懷。
“不夠。”
從一百五十斤降到一百三十斤能有多大變化？無非肉少一些，身瘦一些。
體型變化太大，還得花錢買新校服。
她沒錢。
“按我現(xiàn)在的底子，再減五十斤都沒用�！边@也是一個理由。
與其一次性變苗條，一項項整改五官，她更青睞邊瘦邊蛻變的方式。好讓無數(shù)雙眼睛做證，證明她最終獲得的美貌不含一絲雜質(zhì)。
是渾然天成，無可挑剔。
如它一般。
崔真真一眨不眨看著自己的腳，輕柔撫摸著，猶如對待一件藝術(shù)品。
越極端、越直觀的美，越讓人興奮，呼吸急促，充滿動力。不是嗎？
“那么，你現(xiàn)在感覺好嗎？”
“……很好�！�
被注視，被圍觀，作為一個平民，名字和裴野那種人放在一起被討論。即使出自惡意，也足以令她麻木的生命乍然窺見
一絲光明。
今天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想記錄下來。
僅僅照鏡子、拍照片難以滿足這具身體里新萌發(fā)出的虛榮之心，崔真真拿起手機，輕手輕腳貼到墻邊，打開網(wǎng)絡(luò)搜索功能。
wifi名稱：誰西八的偷網(wǎng)被車軋死
wifi密碼：已破解
順利連上網(wǎng)絡(luò)，她背靠墻壁，緩緩滑坐下來。
下載軟件，注冊賬號。
這一帶網(wǎng)速很慢，代表緩沖的圓形一圈圈轉(zhuǎn)動。那根手指輕以極小的幅度微顫著，十分生疏、笨拙地打開相冊，選擇其中一張照片，點擊發(fā)送。
【內(nèi)容上傳中……】
【上傳成功】
同齡人流行的ins，用來分享生活的ins，從今天開始，她也有賬號，有了一些值得分享的東西。
真是叫人愉悅。
“再偷網(wǎng)就擰掉你的頭！西八！”
網(wǎng)主改完密碼仍然大聲咒罵，黑暗中，崔真真?zhèn)忍稍诘匕迳�，一遍遍摁亮手機，反復(fù)觀看那張照片。
幽幽的屏幕光射入眼瞳，似一團火。
“可惡的女配，我對你的容忍只到這里！”
劇情系統(tǒng)憤憤不平:“趕緊識相停下來，明天找裴野道歉，順便把允熙介紹給他認識，聽到了嗎？崔真真！這不是恐嚇，不準覬覦李允熙的東西……”
“�！�
逆襲系統(tǒng)說。
“�！�
她低聲道，腫脹的面上浮起一個極淺的笑。
凌晨兩點，萬籟俱寂，困倦的復(fù)讀生頂著兩個濃濃眼圈灌下咖啡，打開網(wǎng)絡(luò)，企圖從網(wǎng)上搜刮出一點兒免費的復(fù)習(xí)資料。
間隔兩堵墻，后臺軟件緩慢運行，再次破譯密碼，蹦出一條信息:
【jiyeon點贊了你的照片�！�
*
第二天，崔真真比平時更早起床。
“成功引起男主a的注意，好感度15，所以合計獎勵10分�！�
“不能告訴我是誰么？”
得到否定回答，她不在意，抬起雙手，扮演芭蕾舞女在鏡子前又轉(zhuǎn)了一個圈。
好看的。
懸著、垂著、踮著、勾著，不管哪個角度都很好看，不穿襪子更好看。
鬧鈴響了，克服腰間肥肉，艱難地彎下腰去，手指沿著踝骨的位置微微劃了一下。
崔真真心滿意足地坐下來，為自己完美的部件穿上冬季短襪，再套上一條偏長的薄襪。
襪子正面有個洞，會露出來，撥到旁邊，確認看不出異樣。
好了。
出門前最后看一眼昨晚拍攝的圖片，隨即選中所有相片，刪除。
她坐上公交，新的一天開始。
*
宋遲然一直在看一張照片。
拍照的人技術(shù)一般，設(shè)備差，因此拍出來的成果模糊朦朧，像素低得像上世紀的產(chǎn)物。
但內(nèi)容很絕。
從上向下俯拍的視角，透過皮肉，幾乎能瞧見纖瘦的骨。
關(guān)節(jié)處泛著一點兒瑩潤的粉，被攝影者應(yīng)該坐著，腳尖微微勾起，顯得十顆腳趾勻稱飽滿，連指甲蓋的形狀都格外秀氣。
活像精巧的玩具，兩根手指便能輕松捏住，握住，甚至掐斷。
不同于雜亂的背景，整張圖飽和度非常低，構(gòu)圖基本沒有，反而襯得那雙腳很漂亮、干凈，一股純?nèi)坏臍庀ⅰ?br />
“看什么呢？”
南在宥毫無預(yù)兆地撲過來，從后背勾住脖子:“阿遲快看，我新女朋友，92年生的，氣質(zhì)恬靜優(yōu)雅，不錯吧？”
“那個彈鋼琴的？”
他將手機翻面，倒扣在桌上。
“是音樂家！音樂家啊，該死的家伙�！�
男朋友氣哼哼握拳，轉(zhuǎn)頭朝高鎮(zhèn)浩晃悠手機：“阿鎮(zhèn)你說，我的女朋友是不是全宇宙最最最最最好看的絕世大美女？”
高鎮(zhèn)浩瀏覽著賽事，一向不參與女人的話題，聞言只問：“哪個女朋友？”
眾所周知，南在宥大少爺交往過的女生比他包里的卡還多。
“兩個沒眼光的家伙，跟你們沒話好說！裴野——”
“啪——！”
game
over！
數(shù)不清第多少次通關(guān)失敗，裴野倏地砸了手柄，曲一條臂搭在沙發(fā)把手上，周身彌漫黑氣。
“他怎么了？又被訓(xùn)？還是因為那個學(xué)妹生氣？”
傭人遞來一杯水，想起昨天那個不知死活的胖妹，裴野指端一揚，連同玻璃杯也摔翻。
“用不著這么大火氣吧？兄弟。”
南在宥聳肩。
“讓你的后援會去教訓(xùn)她好了�！彼芜t然托著下巴，懶洋洋道：“不行就用紅牌游戲。一個貧困生而已，再硬氣也支撐不了幾天。”
“給女生發(fā)紅牌？比起我們，阿遲可真是惡魔中的惡魔�！�
“不過具體多久？”
似乎一下來了勁兒，與清爽笑容形成對比的是南在宥輕快的語調(diào)：“要不要打賭？賭我們的小學(xué)妹會不會淪落到紅牌游戲，還有，她能撐多久？”
“一天。”
“一周�！�
“……”
“你們玩吧，我沒興趣�！�
輕飄飄的幾句話便為一個女生帶來噩夢，對此，他們渾不在意。
手背指骨散漫地敲擊桌面，一下，兩下。
宋遲然翻回手機，長按圖片保存，同時看了一眼賬戶名：【choe_pearl】
翻譯成韓文就是，崔珍珠。
*
“ins賬號關(guān)注+1，完成額外任務(wù)，獎勵1積分。”
逆襲系統(tǒng)的通知響起時，崔真真被推進女廁所。
嘩啦，浸泡過抹布的臟水從頭頂潑下，笑聲穿過耳膜，直達神經(jīng)。
“呀，那是什么表情？我好害怕～”
“不想喝馬桶水的話就趕緊跟學(xué)長們認錯吧肥豬！”
溫?zé)岬囊后w沿著頭發(fā)濺到腿上，滴答，泛開一個圓。通過那個圓形，崔真真看到自己大腿與小腿對折的地方，膝蓋的背面，腿彎已經(jīng)涌出一大片汗，把汗毛黏到一起。
做胖子的話，一年四季都很糟糕，可最差的還是夏天。因為容易出汗。
胸部、腋窩、股縫，都是需要特別注意的地方，一不小心便在布料上留下痕跡，散發(fā)出氣味。
酸菜，咸魚，公車，衣褲永遠都曬不干的氣味，被稱為窮人的味道。
同樣的道理，世界上最難聞的汗液，就是胖子的味道。
劇情一如預(yù)料般發(fā)展著，是她想要脫離這個行列所必須承受的代價。
除掉一開始的直視，崔真真始終低頭，任人推搡威嚇，一言不發(fā)。
沉默得像只鵪鶉。當然，得是肥重版。
“我說，”
頭皮被生生拽起來，一張涂著藍色眼影的臉龐進入視線。
“崔真真，不要以為裝死就能蒙混過去。像你這樣的家伙，本來一輩子都不可能跟我待在一個地方，可是看在學(xué)長的份上，只要你乖乖下跪認錯，以后就能到我家工作，替我擦鞋。”
“這是你的榮幸，明白嗎？”
“還不道謝？！”
身后的人說一句話推一下頭。崔真真雙手反剪，掀起眼皮，直勾勾仰視那名女生，說：“你長得真好看�！�
嬌嫩的皮膚，光滑的頭發(fā)，一看就是用金錢堆出來的美貌。她說得真心，或許有些太真實，以至于暴露嫉妒，惹來對方驚詫又惱怒的臉色。
“你算什么東西，敢用那種眼神看我！”
女生抬手就打，崔真真的臉偏到一旁去：“不然你要我說什么？”
“道歉！臭丫頭！”
“給誰？”
她的臉又偏到另外一邊，“裴野，還是你？”
“——裴野的狗�！�
短短四字將怒火推向頂峰，大小姐大喊大叫，七八雙手同時使力將她拖到窗邊。
脖子摁進滑軌，臉朝外，整顆頭都懸掛十數(shù)米高的樓層之外，雙腳離開地面。
“向?qū)W長道歉，我說最后一次�！�
“如果你敢違背我，或是再用看蟑螂一樣的眼神看著我，我絕對撕爛你的臉！”
奢貴的臉蛋猙獰扭曲，近在咫尺，毛孔都看得清。
“你道不道歉？說！”
“快說你會道歉！”
“賤種！”
喉嚨卡在滑道，氣管一點一點被擠縮，胸腔火辣辣地?zé)?br />
她知道不會有人來救她。
這里是廢棄樓，學(xué)生間默認的游戲場所，放學(xué)時間。假如換成李允熙，說不定會有很了不起的神從天而降，大手一揮，便將她拯救出深淵。
可崔真真不行。
神愛世人。
神不愛她。
這么想時，含糊的視線中出現(xiàn)一道人影。
瘦長的身形，發(fā)白校服，側(cè)臉線條清俊，是周淮宇。那個上臺發(fā)言的優(yōu)等生。
察覺聲響，對方也慢慢抬起眼睛，對上她的眼神，看清她的樣子。那張骯臟、浮腫、充滿泥濘雜質(zhì)與鮮紅巴掌印的臉。
再漠然地挪開。
轉(zhuǎn)身離開。
紅牌
死胖子嘴太硬，實在治服不了，女生們只能放棄。
第三天，崔真真的儲藏柜中出現(xiàn)一張紅色撲克牌。
joker。
“第一個被發(fā)紅牌的女生出現(xiàn)咯！”
“看來做得很好啊，我們真真，接下來也請這樣硬氣下去吧???”
“壞家伙們。”
“現(xiàn)場狙擊，咔嚓三連拍，崔真真啊不會哭出來吧？”
有人回帖，按主人公打開柜子、看到紅牌、拿到紅牌的順序上傳照片，引起熱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