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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無血緣關(guān)系,真·養(yǎng)成系,會從小時候開始寫起(重點),解除親緣關(guān)系+15歲后才開始發(fā)展感情線。

    2·男主有腿疾,走路不平(介意勿入),但不影響正常生活(各方面)

    3·男主先動心,男主身心俱潔,貞潔與自卑是男人最好的嫁妝。

    4·搞點純愛,青梅竹馬,家長里短日常流,主寫女主創(chuàng)業(yè)事業(yè)線,慢熱,1v1sc,HE

    5·文案截圖于防盜比例50%

    成長·逆襲征文“白手起家,自力更生”參賽理由:

    女主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身份卑微,家世貧寒,但性格堅毅果敢,憑借自己的能力,逐漸積累豐厚的產(chǎn)業(yè),實現(xiàn)富眾于邦的夢想,并名留青史。

    下一本古言預(yù)收《欺他》

    明瑛作為皇長女,身份貴重,慧智無雙

    ,自小便被當(dāng)做儲君培養(yǎng)。

    有一年水汛,明瑛隱姓埋名前去治理,落榻的巷子里同時搬進(jìn)一名清秀俊美的少年,孤身一人,明眸皓齒,嫩得如同一節(jié)可以掐出水的新竹。

    明瑛見色起意,使了點心計,那少年天真純善,時常被她撩撥得面紅耳赤,明瑛一步步深誘,將他吃干抹凈,少年初嘗禁果,紅著臉告訴她:阿溦,過兩日我就去你家中提親。

    露水情緣罷了,明瑛并未當(dāng)回事。

    等事情忙完,明瑛拍拍屁股走人,離開前還不忘一把火死遁得徹底。

    *

    湯月見少年時有一個心上人,不得父母寵愛,又體弱多病,他在心里發(fā)誓要保護(hù)她一輩子。

    他們耳鬢廝磨,約定終身,欲上門提親時,一場大火卻毀去了一切,湯月見悲痛欲絕,頹喪許久。

    兩年后,一次偶然的宴會,湯月見發(fā)現(xiàn)那位風(fēng)采昭章的儲君殿下竟與他死去的阿溦長得一模一樣。

    原來她是個騙子。

    *

    碰上曾被自己死遁欺騙的正主,明瑛心虛之余又覺得自己堂堂儲君,玩玩男人怎么了。

    如今的少年,時常板著一張冷玉似的臉,看見她就挖諷,話里話外無不指責(zé)她是一個喜新厭舊,見異思遷的壞女人。

    那又怎樣,明瑛稍稍勾一勾手指,他便板著臉迎上來,芙蓉帳暖,明瑛忍不住感嘆:啊……幽怨傲嬌的少年嘗起來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呀。

    *

    湯月見討厭她,討厭她喜新厭舊,討厭她一次又一次的欺騙,討厭她身邊的“鶯鶯燕燕”。

    但是只要她理一理他,他就愿意原諒她。

    儲君年過二十,圣上為其擇婿,明瑛準(zhǔn)備收收心,認(rèn)真挑選一名適合托付中饋的男子。

    然而,一個大雪夜,房門被敲響,那個一向討厭她的少年竟突然出現(xiàn),肩頭洇濕,攥緊她的衣袖,哭著道:“是你要了我先,如今又想將我推開算怎么回事?”

    愛情騙子x傲嬌小白花

    *文案截圖于

    看前須知:

    女f男c,年下。

    ②人設(shè)不完美,女花心濫情,男嬌軟愛哭,女非常非常不潔!雷者慎入慎入,對主角道德要求高的請自行避雷。

    ③男主身心俱潔,貞潔與眼淚是男人最好的嫁妝。

    ④小短文,自割腿肉,一切為我xp服務(wù),如有不適請及時止損。

    第1章

    隔壁搬來一個新鄰居。

    剛開春,城中忽然下了一場大雪,天地間如覆縞素,地面濕滑,進(jìn)城的路上車馬寥寥。

    道旁的積雪有小三寸高,一場倒春寒,延長了冬日的難捱。

    東門街毗鄰北坊的巷子里種著一棵榆錢樹,每日都有不少人圍在樹下打量,尤其是小孩子,爬上爬下,只等開春葉子一長出就立刻摘下。

    雪融時天寒地凍,一群衣衫單薄,甚至打著赤膊的孩童守在榆錢樹旁,他們個個面黃肌瘦,骨瘦如柴,睜著黑溜溜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看著茂密的榆錢葉。

    曲州城內(nèi)有四坊,東門街是最繁華的地方,這條街上住著達(dá)官顯貴,每日寶馬香車,絡(luò)繹不絕,而垣墻之后則是窮困潦倒的北坊,饑寒交迫,赤貧如洗,一堵墻,兩個天地。

    葉秋水蹲在角落,烏圓的眼睛緊緊盯著那棵樹,榆錢剛發(fā)芽的時候她便日日在此處蹲守,它的葉子可以烙餅,也可以清炒,北坊是貧民區(qū),這里的人向來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只要是沒有毒的東西,都可以塞進(jìn)嘴里,一棵無人看管的榆錢樹,自然被許多人暗中覬覦。

    大人們好面子,不會一窩蜂地聚在這里爭奪,孩子們帶著布兜或是竹筐,聚集在高大的榆錢樹下,葉秋水天還沒亮就過來了,她身手靈活,人又瘦小,像猴子似的順著樹干爬上去,盤腿坐在枝椏上,迅速摘下榆錢葉。

    樹下還有許多如她一般大的孩子,有的不敢爬樹,只能蹲在地上撿落下的葉子,還有一些為了搶奪那些鮮嫩翠綠的葉子,大打出手,孩子們?yōu)榱斯梗l也不肯服輸,互相打得鼻青臉腫。

    葉秋水小心翼翼地將她的竹筐裝滿,又往衣襟里塞了許多,她靈巧地從枝干上爬下,雙腳還沒站穩(wěn),就有幾個孩子不懷好意地盯上她。

    “交出來�!�

    一個瘦小如竹竿般的女孩,不用動手,兩句話就會被嚇得哇哇大哭。

    但葉秋水不吃這一套,她抱緊籮筐,繞過他們。

    男孩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迅速包圍過來,伸手就要搶。

    葉秋水將裝滿榆錢的框子放在一旁,她臉上沒什么表情,他們一沖上來,就被葉秋水一把揪住頭發(fā),兩個人頓時疼得哇哇叫喚,胡亂地抬腳踢踹,葉秋水腰上挨了一腳,不僅沒有往后躲,反而悶著頭直沖上前,將其中一人狠狠撞倒,不待對方站起,立刻翻身騎了上去,抓住對方衣領(lǐng),揚起手“啪啪”扇了他兩個巴掌。

    她打娘胎里爬出來就會和人打架了,掐手臂,扇巴掌,抓頭發(fā),循序漸進(jìn),市儈又不文雅,但十分管用,不等對方反應(yīng)過來,一張臉上早已多了四五個抓痕,葉秋水還不依不饒,她向來先發(fā)制人,打人就要打到底,撓花了人家的臉不夠,又抓下來三四把頭發(fā)。

    為首的男孩本來比她高許多,如今被打得眼淚汪汪,另外兩個小跟班目瞪口呆,根本不敢上前,其他的孩子也怕被打,不會趁她不便去偷她放在旁邊的竹筐。

    葉秋水打完人,撐著手站起來,拎起竹筐大搖大擺地走了。

    北坊窮人太多,葉家是眾多之一,甚至是最窮的一個,葉大游手好閑,脾氣暴躁,妻子早逝,只留下一個女兒,因為出生的那一年恰逢秋汛,洪水泛濫,葉家被沖垮了一道泥墻,葉大覺得這個女兒晦氣不已,所以隨便捏了一個名字給她。

    水,可有可無,潑出去便收不回來,甚至有時還會帶來災(zāi)禍。

    葉大懶倦,整日酗酒,官府救濟(jì)給他糊口的雞鴨鵝都被他宰殺了吃,他沒有一技之長,喝了酒便發(fā)瘋打人,沒酒了便攛掇女兒到街上偷錢。

    葉秋水沒有別的去處,忤逆葉大,她會被趕出去,那樣就沒有地方住,冬日寒冷,她會死得很快。

    從小被葉大打慣了,有時候偷錢失手也會被打,所以哪怕她只有六歲,已經(jīng)活像個市井潑婦,打架經(jīng)驗豐富,跑得快,下手也狠。

    她從外面回來,抱著滿滿一竹筐的榆錢葉,葉大在隔壁屋中呼呼大睡,鼾聲不斷,她連看都沒有看一眼,將榆錢洗凈,踩在凳子上,在灶臺前烙餅。

    葉秋水雖然已經(jīng)六歲,但實際個頭只有四五歲的孩子那般矮小,她艱難地烙著餅,手上被燙紅了好些地方,等做完榆錢餅,她自己吃了兩個,又藏了三個,剩下的再給宿醉的葉大送去。

    “爹爹,餅。”

    葉大含糊地囈語,咂了咂嘴,翻身坐起來,他穿著單薄的棉衣,裹著毯子,腳邊堆積了好幾個酒壇。

    比起他,葉秋水則更加寒酸,她的衣衫很短,縫補(bǔ)多次,十分破舊,根本無法防寒,她的手背與臉頰皆有幾處皴裂。

    葉大接過餅子,狼吞虎咽,吃完了又看向她,“還有沒有?”

    “沒有了�!�

    葉秋水搖頭,“好多人搶榆錢葉,我爭不過�!�

    “沒用的東西�!�

    葉大沒好氣地說。

    “爹爹,家里沒有面了。”

    她小聲道。

    “哦�!比~大瞥了她一眼,“老子反正沒錢�!�

    葉秋水眼睛動了動,“那爹爹從哪里買來的酒?”

    她知道,葉大又把她好不容易攢起來藏在屋角的錢拿去買酒了,“爹爹,那是我攢來買面的錢,你不能用來買酒。”

    “你管老子?我還沒問你個死丫頭,竟然敢藏私房錢,你反了天了,你肯定還有錢,全部都拿出來,拿出來!”

    葉大被她質(zhì)問,有些惱羞成怒,抬手?jǐn)Q住她的胳膊。

    葉秋水在屋子里東躲西藏,抱著頭哭叫,“沒有了,都拿去了,沒有剩下了!”

    他將家里翻了個底朝天,葉大一邊找一邊嘴里不停地罵,他滿身酒氣,一睡醒就要發(fā)脾氣,錢沒有找到,卻發(fā)現(xiàn)了被葉秋水藏起來的榆錢餅,又大發(fā)雷霆,將餅子全部吃完后,催著葉秋水趕緊出去偷錢。

    大門砰的一聲合上,外頭雪花簌簌,東風(fēng)剮面,初春時天黑得很早,葉秋水扒著門哭喊求饒,但葉大翻了個身,填飽肚子,又靠著墻打起鼾。

    她的聲音融在雪里,聽不清晰。

    葉秋水蹲在墻角,哭累了,自己爬起來,到灶臺前將烙餅剩下的碎渣吃掉。

    她躲在草垛中取暖,哭累了就睡,睡著了就沒那么餓了。

    寒風(fēng)呼嘯著撞動門,葉秋水迷迷糊糊的,聽到一墻之隔外傳來聲音。

    她睜開眼,抬頭。

    葉家在北坊的角落,與東門街由一道垣墻隔開,東門街是富人們居住的地方,平日里北坊的窮孩子若是往那里跑會被驅(qū)趕,垣墻旁有一處民居,葉秋水從前經(jīng)常翻過墻去里面采桃子。

    自從上一任主人秦公去其他地方赴任后,那里已經(jīng)許多年未曾再住人。

    然而今夜,墻的另一邊卻傳來光亮與說話聲,葉秋水餓得睡不著,順著墻根爬上去,趴在墻頭往里張望。

    原來是這間宅子搬進(jìn)來新主人,似乎前幾日就曾聽鄉(xiāng)鄰提起過,說東門街最后面空了許多年的宅子被一個江姓秀才盤下,這個秀才出身于經(jīng)商大族,家中產(chǎn)業(yè)遍布各行,江秀才是江家少有的讀書人,不過他還有個比他更博學(xué)多才的兒子。

    江三郎年僅十二,去年與他父親一起參加府衙的考試,怎知江秀才落榜,三郎高中榜首,他年紀(jì)尚輕,十二歲便進(jìn)了縣學(xué),一時名聲大噪。

    江家本就家大業(yè)大,族中子弟并非只有科考一條路能走,江秀才見中舉無望,便安心接管家中產(chǎn)業(yè),由朝廷任派,來到曲州治下一處縣衙任職。

    今日是江秀才帶著妻兒搬進(jìn)這座宅院的日子,一墻之隔外燈火通明,說話聲不斷,一名衣著講究,環(huán)玉佩帶的中年男子率先跨過門檻,他舉止十分儒雅端方,笑面盈盈,正指揮仆人將行李搬進(jìn)屋中。

    女眷們有說有笑,江秀才喬遷,族中有不少人跟著過來幫忙,眾人圍聚在一起,商量著要如何布置這處院落。

    葉秋水看了許久,目光移向那棵桃樹,這棵樹不知是誰種下,枝繁葉茂,每年樹上都會結(jié)滿沉甸甸的果子,有小半片從垣墻那頭探出,從前葉秋水經(jīng)常爬上墻,偷偷摘桃子吃。

    如今只是春天,桃子還沒有結(jié)果,她肚子餓得咕咕叫,看著桃樹,掰著手指頭算還要多久它才能開花結(jié)果。

    江家人笑語聲不斷,入目皆錦繡羅衣,葉秋水穿著單薄的短衫,臉頰通紅,吸了吸鼻子,在瑟瑟寒風(fēng)中窺視著這個與北坊截然不同的世界。

    江家前輩是靠販賣毛皮打下的家業(yè),族中子弟大多經(jīng)商,哪怕是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江秀才也難掩一身圓滑世故,但人群中卻有一少年始終一言不發(fā),立在廊下,兩袖盈風(fēng),肩身如剪如裁,筆挺似青竹,在一眾江家人中格格不入,葉秋水不由好奇看去。

    哪知對方察覺到視線,立刻回頭,葉秋水倏地對上一道銳利冷淡的目光,墻頭昏暗,葉秋水也沒想到會有人突然看過來,頓時怔忪,忘了避開。

    那是個小官人,穿著一身蒼色的繡云紋圓領(lǐng)稠衫,肩上系著披風(fēng),頭戴儒巾,腰環(huán)玉帶,仔細(xì)看了看,葉秋水發(fā)現(xiàn)他的皮膚十分蒼白,透著病態(tài),看上去似乎身體不好,難怪穿得比別人厚重。

    少年眉眼清秀,神色淡淡,江宅燈火通明,桃樹枝葉斑斕錯落,在他身上留下一片搖曳的清影。

    他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窺視,抬起頭,微微皺了皺眉。

    忽然,葉秋水聽到他開口,聲音不大,如泉水淙淙,問:“是誰在墻上?”

    第2章

    一面墻,隔開貧富

    江家在江南也有幾處產(chǎn)業(yè),過去的幾年,江秀才一直在姑蘇做生意,江泠便也跟著父親在姑蘇生活了幾年。后來江秀才落榜,被任派到曲州一處縣衙做主簿,官職不大,但勝在清閑,且江家?guī)状恢苯?jīng)商,好不容易出了個做官的,哪怕只是小官,族中上下也恭維不斷。

    江秀才又稱江二爺,飽讀詩書,為人儒雅,他們這一房在族中受人敬仰,因而產(chǎn)業(yè)興盛,不愁吃穿。

    江二爺品性高潔,威望素著,與妻子宋氏只有一個兒子,名泠,字嘉玉,在族中排行第三,三郎天資聰慧,自開蒙起便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神童,十一二歲寫得一手好文章,州學(xué)里的老師爭著要收他做學(xué)生。

    因為江泠,二房在族中可以昂著頭走,無論到何處都有人巴結(jié),老太爺同老夫人難免也更加疼愛二房,其他兄弟則被二房狠狠壓一頭,族中長老又偏心,最好的產(chǎn)業(yè)都給了江秀才,兄弟間早已心生不滿。

    但偏偏江泠少年有成,二爺又在縣衙領(lǐng)得官職,人人嫉妒,卻又無可奈何。

    小官人芝蘭玉樹,模樣端正,讀書又好,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體弱多病,性格也孤僻。

    宋氏懷著三郎時受野貓撲嚇,意外早產(chǎn),江泠未足月降生,因此體弱,從小吃藥,一吹風(fēng)就會病倒。

    冬日嚴(yán)寒,江泠穿著厚重的衣袍,系著披風(fēng),他蒼白的臉上血色淡淡,黑眸沉沉,環(huán)視新家。

    江泠聽膩了那些表里不一的恭賀,他從人群中走出,打量著這個新宅子,不知是哪一任主人栽下的桃樹,枝干粗壯,新芽濃綠,他抬頭觀賞,卻在墻邊捕捉到一雙眼睛。

    圓潤剔透如玉石,眼神狡黠而探究,安安靜靜地趴在墻頭,窺視著樹叢外的景象。

    一面墻,隔開貧富,江泠起先以為墻頭的人是賊,院中有不少女眷,他眉心一擰,原想叫人來立刻將其捉下,但仔細(xì)一瞧,那似乎只是個四五歲的孩子,身形矮小,面黃肌瘦。

    他一出聲,她便嚇得立刻縮回去了。

    江泠欲上前查看。

    “三郎,你怎么在這里,外面冷,屋里燃了炭火,你身子弱,快進(jìn)去吧�!�

    有仆人喚道。

    江泠收回目光,他身體不好,若是在外面站久了凍著,跟著他的仆人會受罰。

    他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后又突然問道:“墻那邊可有人家?”

    “有的�!�

    仆人曾跟著二爺一起來看過宅子,事先將這附近都打聽清楚了,“墻那邊就是北坊,是混混流氓住的地方,窮苦人也多,不過北坊的人是不會來東門街的,三郎放心�!�

    這里的高門大戶家家養(yǎng)有打手,也有飼養(yǎng)惡犬的,若是有不長眼的窮鬼跑到東門街撒潑,會被毫不留情地打殺出去,他們也怕得罪人,兩地雖只有一墻之隔,卻是天壤之別,一向互不往來。

    江泠“嗯”了一聲,沒再問其他的,走去前廳。

    深夜,墻那頭的熱鬧漸漸寂靜下來。

    那般喧囂,二爺喬遷,族里上下敲鑼打鼓,一整日,有不少達(dá)官貴人爭先前來拜訪,墻的那一頭,小橋流水,蔚然秀麗,像是寶玉堆砌而成的宮殿。

    葉秋水窩在草垛,摸了摸干癟的肚皮,閉著眼睛幻想自己現(xiàn)在就住在那個像皇宮一樣富麗精致的宅院里,有吃不完的榆錢餅,羊肉包子,穿不完的綾羅綢緞。

    末了,她又有些憂愁地想,隔壁搬來新鄰居,等桃子成熟,可能就沒這么好偷了。

    倒春寒過去,氣候開始復(fù)蘇,街市上人來人往,杏花梨花也爭先開放。

    春日漸暖,各個書院陸續(xù)開始授課,每日清晨葉秋水都能聽到一墻之隔外傳來的讀書聲,音色清冷,語調(diào)頓挫,恰如玉珠落盤,泠泠崢崢。

    讀書聲持續(xù)半個時辰,等徹底天亮后才停下,接著車輪滾動,那位小官人便坐車去書院上課了。

    葉秋水這個時候也會出門,葉大還是整日喝酒,他心情好的時候,會從酒館里將客人吃剩下的包子點心帶給葉秋水,心情不好的時候,一連數(shù)日不愿出門做工,就會逼迫葉秋水去街上偷東西。

    她一開始不熟練,后來扒手扒得十分靈活,盯上一個人,裝作不經(jīng)意間撞到對方,小孩子玩鬧,磕碰到行人后一般不會有人過多計較。

    現(xiàn)在省城里來來往往的學(xué)生多,年輕的學(xué)子大多心性善良,有時候不需要葉秋水去偷,她只要跟在一旁,嗚嗚咽咽地哭兩聲,對方就會將錢送過來了。

    若是碰上沒那么好糊弄的,葉秋水才會動手,今日她早早盯上一人,錦衣華服,看著便闊綽,葉秋水悄無聲息地接近目標(biāo),對方察覺到有人靠近自己,橫眉一怒,立刻吼道:“哪里來的小乞兒,臟死了,走開!”

    葉秋水佯裝惶恐,立刻躬身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這就走了!”

    見她識相,對方?jīng)]有繼續(xù)追究,冷哼一聲,轉(zhuǎn)身便走。

    葉秋水臉上仍是一副驚恐的神情,掀起眼皮瞧了瞧,待那人走遠(yuǎn),她濕漉漉驚慌的眼眸立刻變得精明,臉上閃過幾分得逞的顏色,攥緊掌心的荷包,吐了吐舌頭,沖對方離開的方向做了個鬼臉。

    她身手靈活,個子又小,偷了錢一溜煙便跑得沒了影,待苦主反應(yīng)過來時早已找不見人,葉秋水挨打得多了,除了最開始還不熟練,到后面再也沒有失手過。

    ·

    書院中,一群少年們結(jié)伴走進(jìn),江泠從馬車上下來,手里還捧著一卷書,他又看了幾眼后將書仔細(xì)收好,抱著昨日的功課走進(jìn)講舍。

    “誒,不對。”

    一名少年忽地從席間站起,雙手在腰間摸了摸,一臉驚慌,“我的荷包呢,怎么不見了?”

    “怎么啦,仲言?”

    有人問道。

    “我的荷包不見了,我明明掛在這兒的�!�

    “是不是落在家里了?”

    “不可能!我今早帶來了,我路上還買了糖水呢!”

    “別急啊,我們幫你找找�!�

    大家都站起來,在桌子下四處翻找。

    喚作仲言的少年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尋了片刻后忽然神情一斂,怒道:“我知道了,定是那小乞兒,定是她!”

    今早那小雜碎無緣無故靠近,一看就不是好人,他今日沒見過別人,除了她沒人有機(jī)會拿走他的東西!

    江泠坐在一旁,對不遠(yuǎn)處的吵鬧充耳不聞,他低頭翻閱書籍,一字字端正落下批注。

    不久,落日將息,山長留下課業(yè),學(xué)生們陸續(xù)離開。

    江泠問了幾句功課后也收拾東西準(zhǔn)備離開,書院中已經(jīng)空了,散學(xué)時,幾個少年成群結(jié)隊地涌出去,氣勢洶洶,江泠隱約想起,似乎聽他們提到,要去找某個小賊算賬。

    ·

    葉秋水用荷包里的錢買了包子,避開其他饑腸轆轆的孩子與在角落里徘徊的野狗,一個人坐在巷子里慢吞吞地吃。

    她坐在大石頭上,懶慢地晃著腿,一雙月牙兒似的眼睛瞇起,今日收獲不少,那荷包里有好幾兩銀子,一兩銀子是一千文,一文可以買一塊飴糖,三文可以買一個素包子,五文便是羊肉包子。

    葉秋水沒學(xué)過算術(shù),她不知道這些銀子具體是多少,只知道可以買許多許多個,她數(shù)不清的羊肉包子。

    她決定每天買一個,回去后將錢都藏在家門后的草堆里,不讓葉大發(fā)現(xiàn)。

    葉秋水沾沾自喜,已經(jīng)開始暢享她可以拿這筆錢做些什么,然而下一刻,一道怒喝在巷口響起,“小賊!我總算找到你了!”

    正在啃包子的葉秋水愣了一下,抬頭。

    那人已經(jīng)沖到身前,來勢洶洶,身旁還跟著幾個與他一般大的少年,幾人將巷子圍得水泄不通,為首的正是今早被葉秋水摸了荷包的人,他橫眉怒目,惡狠狠道:“把錢還給我!”

    葉秋水臉色一變,登時扭頭就跑。

    “你還敢跑!東西還過來!”

    少年一把揪住她的頭發(fā),葉秋水有些吃痛,踉蹌了一步。

    “哈,你手里拿的什么,羊肉包子?你這種窮酸小鬼哪來的錢買包子,定是偷的我的錢!”

    他伸手一把打掉葉秋水手里才吃了兩口的包子。

    這包子面發(fā)得極好,白白胖胖,肉餡的湯油快要滲出來,葉秋水每次從攤子旁路過,都會眼巴巴地看許久,她還沒來得及嘗出味,這包子就被人打掉,滾落在地,沾滿泥。

    那可是五文錢!好好的包子,就這么被糟蹋了!

    任何食物對于從來沒吃飽過飯的葉秋水來說都意義重大,她頓時發(fā)怒,她是個打架能手,一雙利爪狠狠往少年臉上撓去。

    “�。 �

    少爺們平日養(yǎng)尊處優(yōu),何時見過這般撒潑打滾的架勢,被她撲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精美的發(fā)髻被抓歪,秀氣俊朗的臉上也多了幾道猙獰的血印。

    其他跟過來的人嚇得驚慌失色,誰能想到這小小的女孩竟然力氣這么大,眾人反應(yīng)過來后,立刻圍上前,七手八腳地拉開她,但葉秋水像個發(fā)怒的野貓,雖然將她拉開,但幾人已氣喘吁吁,每一個臉上都掛了彩。

    叫做仲言的少年一臉驚恐,坐在地上氣得大哭,一邊抽噎一邊吼道:“報官,立刻報官,我要叫我爹將這個小潑婦抓起來!”

    聲音太大,以至于驚動了巷子外的人,江家的馬車從這附近路過,長隨側(cè)目看了一眼,說道:“是孫郎他們�!�

    孫仲言是知州的兒子,性格乖戾霸道,在學(xué)堂里說一不二,狗腿眾多。

    坐在里面的江泠低頭看書,并未放在心上,長隨又道:“欸,好像還有五郎�!�

    江泠這才從書上掀起目光。

    五郎江暉是四房的孩子,江四爺與孫家曾有生意上的往來,孫大人乃知州,是曲州最大的官,江四爺想要生意便通,少不了巴結(jié)官員,江暉與孫仲言同齡,去歲還一起打過馬球,與他父親一般,也唯孫家人馬首是瞻。

    今早一個不長眼的小賊偷了孫小官人的荷包,狗腿子們爭著要替他出氣。

    江家從商,雖家大業(yè)大,但與官員走得太近并不是什么好事。

    江泠頓了頓,放下書,“停車�!�

    長隨勒緊韁繩,馬車靠巷口停下。

    第3章

    他定然是在恐嚇警告她!

    葉秋水打架幾乎沒有輸過,她不講究招式,雖然只會抓,撓,再配合一副尖嘴獠牙,哪怕不能打贏,對方也往往吃不到好。

    但這幾個少年可不是榆錢樹下那些和她一樣瘦骨嶙峋的窮孩子,一日不一定能吃上一餐,出手沒什么力氣。

    他們個個錦衣玉食,體型健壯,一開始被這市儈的打法嚇懵了后很快反應(yīng)過來,迅速上前將葉秋水狠狠壓制。

    孫仲言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鼻子旁有兩三道血印,他臉頰氣得脹紅,伸出手,鼻腔里噴出熱氣,“小賊!你反了天了,你知道我爹是誰嗎?你偷我的錢,還敢打我?反了天了!”

    他已氣上心頭,怒道:“打,狠狠打!”

    “仲言,我來幫你教訓(xùn)她!”

    知州家的小郎君發(fā)話,江暉第一個沖上前,二話不說便揚起手。

    葉秋水一頭污發(fā)散在臉側(cè),衣褲上沾滿泥,她實在太瘦小,在這群已經(jīng)開始抽條生長的少年們中間顯得極為可憐。

    到底是孩子,不免嚇得瑟縮。

    “江暉!”

    巷子外忽然有人厲喝。

    幾人神色頓住,江暉揚起的手僵在半空,聞聲回頭。

    鮮少有人踏足的巷子此刻擠滿了人,一名穿著雪色襕衫的少年快步走近,他神情嚴(yán)峻,氣質(zhì)清正,蒼白的臉上有一雙極為濃厲的眉眼,沉著臉時便更顯嚴(yán)肅,“你在做什么?”

    江暉認(rèn)出喊自己的是誰,頓時愣住,“三哥……我、我。”

    江泠睨了他一眼,走上前。

    江家的孩子都差不多大,大郎已經(jīng)定親,二娘剛嫁人,江泠與江暉只差幾個月,從小就被比較到大,但江泠太過突出,族中同輩皆被狠壓一頭。他與江二爺在姑蘇的那幾年,遠(yuǎn)在曲州的老夫人成日念叨著她的乖孫兒,江暉從小就聽著父母的抱怨長大,心中不快,但偏偏每次碰到江泠,他都沒來由的畏懼。

    實在是這位兄長的氣質(zhì)非同一般,即便他一直病殃殃的,可正是因為體弱,膚色比旁人白,眼眸就顯得更黑,看著分外陰郁嚴(yán)厲。

    已經(jīng)入夏,畏熱的小官人們都卷起了衣袖,穿得單薄,但江泠仍舊衣著整齊,他身體不好,書院里的人都知道,秀才夫婦看他看得很嚴(yán),江泠除了讀書幾乎哪里也不能去,和其他同窗并不熟。

    他走進(jìn)幾步,目光銳利,似兩柄薄刃,哪怕他現(xiàn)在只有十二三歲,臉頰稚氣未脫,但已有一種超乎同齡人的沉穩(wěn)。

    書院里的人都有些怕他,怕被他傳染上病氣,也怕被抓來和他比較。

    誰都討厭“別人家的孩子”。

    江泠繞過眾人,在孫仲言面前停下,抬手行禮,禮數(shù)周到。

    “孫郎君�!�

    他道,聲音不卑不亢,“依照大梁律,諸斗毆傷人者,處杖刑,已殺者,處斬刑�!�

    孫仲言駁道:“這是個賊,偷了我的錢,我只是教訓(xùn)教訓(xùn)她�!�

    “若有糾葛,理當(dāng)交由衙門處理,私下斗毆無論緣由都是明令禁止,這是律法所定。況且你們這么多人打她一個,幾下拳腳她便交代在這里了,倘若鬧出人命,怕是不好收場吧,孫郎君�!�

    江泠語氣平靜,條理清晰。

    他的瞳仁極黑,被他注視著便覺如芒在背。

    孫仲言方才還在氣頭上,他是知州的兒子,曲州一霸,何時吃過虧,先前一心只想將那狂悖的小賊打殺了去,此刻聽了江泠一番話,漸漸冷靜下來。

    江泠側(cè)目看向被圍在中間的瘦小身影,續(xù)道:“她既偷了你的錢,那你便叫她將東西原數(shù)奉還,你們方才已經(jīng)動過手,她也受過教訓(xùn)了�!�

    孫仲言瞇了瞇眼,盯著他,父親說過,江家雖然只是商戶,地位普通,但這個江泠絕非池中之物,孫知州識人毒辣,告訴他,一定要拉攏江泠。

    他沉思片刻,神情松弛幾分,笑說:“三郎既然開口,我自然也不會再與這小賊計較�!�

    孫仲言突然改變主意,方才興沖沖要上去替他打人的江暉不禁訕訕。

    江泠上前幾步,走到那身影前停下,目光垂下,說:“將荷包還來�!�

    一雙錦靴在視野內(nèi)站定,風(fēng)拖著他的衣袖輕輕掃過葉秋水的雙膝,她坐在地上,低著頭哭得一臉淚水,聽到聲音后虛虛抬起眼。

    從雜亂的發(fā)絲縫隙往外看,是一張秀氣的臉,但他的唇線毫無起伏,臉色很白,目色剛硬,瞧著便很兇。

    她認(rèn)出那是一墻之隔外的新鄰,是那夜看到的少年,不過他的模樣看著很不好惹,雖然沒有動手打人,但瞧著不比其他人和善,葉秋水以為他和他們是一伙兒的,她有些害怕,眼淚流得更兇,從腰間掏出那個荷包,一把擲過去,“給你們,都給你們!”

    那副可憐巴巴,委屈至極的模樣,倒好似她才是被打劫偷竊的苦主。

    江泠接住砸過來的荷包,將它遞給孫仲言,“可是這個?”

    孫仲言掂了掂,拆開查看,里面東西沒少多少,只那賊買羊肉包子花去了幾文。

    “正是。”

    江泠頷首,“既然錢財沒有損失,此事便到此為止?”

    孫知州要拉攏這個未來的棟梁之材,孫仲言雖然瞧不慣江泠那副清冷孤高的模樣,但也只能順著父親的意思,不與他交惡,于是笑了笑,說:“好啊。”

    他將荷包重新掛在腰間,抬手與江泠行了個敷衍的禮,轉(zhuǎn)身離開。

    一群人也跟著走出巷子,只有江暉躊躇不行,猶豫道:“三、三哥……”

    江泠這才看向他,“江家無權(quán)無勢,若今日真的鬧出什么,孫仲言尚有退路,你有嗎?你不該莽撞動手�!�

    江暉白著臉,“我、我……”

    “回去。”

    江泠不等他解釋便打斷,江暉臉色霎時又白又紅,腳下如生銹,僵了片刻后才跑開。

    先前擁擠的巷子一下子變得空曠,江泠回頭,與那孩子對上視線。

    她太瘦弱,辨不出具體年齡,至多不過五六歲,甚至也看不出性別,江泠來曲州后聽說,東門街后有一大片貧民區(qū),房屋矮小,層次不齊,他聽聞,那里時常有人悄無63*00

    聲息地死去,第二日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被同樣饑腸轆轆的野狗咬掉半個身子。

    這幾年,南方經(jīng)常大旱,就是京城也曾鬧過兩次雪災(zāi),民生艱難,貧苦人家的日子很不好過。

    連溫飽問題都沒法解決,更何談講究道義廉恥?

    葉秋水哭累了,吸了吸鼻子,一抬頭就發(fā)現(xiàn)那少年正看著自己。

    他突然走近,停在葉秋水面前,說:“凡偷竊者,依律繳贓物,砍去右手,流三千里。念你年幼從寬,只行規(guī)勸,若是再有下次,被人抓住后你定然逃不了牢獄之災(zāi),明白嗎?”

    江泠過去一直隨父親在姑蘇做生意,他又多病,不宜奔走,近來才搬到曲州,開口說話時難免帶著幾分吳語腔調(diào),與曲州官話完全不同,葉秋水自小在窮人堆里摸爬滾打,聽多了市儈言語,只能聽懂江泠一半話,什么“砍手”,“流放”,“牢獄”,總之都不是好詞。

    再抬頭瞧了瞧那人冷漠的神情,葉秋水篤定,他定然是在恐嚇警告她。

    例如,“再偷錢,就砍了你的手!”

    她打了個寒顫,將頭埋進(jìn)膝蓋里,縮成一團(tuán)。

    好多好多個五文從眼前飛走,葉秋水心里都在滴血,她哭并不是因為羞愧或是害怕,只是懊惱,哭那還沒捂熱的幾兩銀子,哭她還沒咬幾口的包子。

    江泠見她不答,只將臉埋進(jìn)膝間,不一會兒聽到那瘦小的一團(tuán)發(fā)出低低的嗚咽,江泠抿了抿唇,沉默。

    半晌,他輕聲問:“你身上可有哪處疼?我讓人帶你去醫(yī)館瞧瞧�!�

    見那一團(tuán)還是不回答,江泠試探著伸出手,想要撥開她散亂的頭發(fā),方才在巷子外,遠(yuǎn)遠(yuǎn)看到孫仲言似乎踹了她一腳,那力道不輕,大概會青一大片。

    葉秋水很警惕,一邊哭一邊觀察,少年定然不懷好意,那些人都走了,偏他留下,指不定心里正盤算著什么壞主意,要砍掉她的手腳,把她關(guān)到牢里去。

    正想著,他又開口說了些什么,葉秋水聽不懂,沒有理會,接著他便傾身上前,朝她伸出手,葉秋水心里警鈴大作,待他即將挨到她時,立刻跳起,一口咬在那只白皙修長的手上。

    江泠眉心一皺,被咬得猝不及防,險些呼痛出聲,一旁的長隨嚇了一跳,連忙跑過來,“泠哥兒!”

    葉秋水松開牙,趁那主仆無措之際,一瞬跑得沒影了。

    江泠一個剛從姑蘇過來的外鄉(xiāng)人,怎么比得過葉秋水對曲州的熟悉,他捂著被咬傷的手,再抬頭時,對方早就不見了。

    長隨不禁怒道:“這小賊,真是恩將仇報!方才就不應(yīng)該救她,由著被打死算了!”

    自家郎君體弱,若是被那小賊咬出個好歹來,定要扒了她的皮!

    *

    葉秋水一口氣跑回了家,將門閂卡上,靠著墻,氣喘吁吁。

    葉大出去了,院子里空無一人,她先是挨了幾下打,受了驚嚇,又一口氣跑了這么遠(yuǎn),一停下來便覺得饑餓難忍。

    好好的羊肉包子,掉在地上,被人踩得稀巴爛,才吃了兩口就這么被糟踏了,

    葉秋水心里憤憤不平,氣得牙癢癢,又無可奈何,嘴里還殘留著白面細(xì)軟香甜的味道,她不禁咂了咂嘴回味,走進(jìn)廚房,將每個角落都翻了翻,沒有找到一點可以果腹的東西。

    葉大懶散,家里的田地早就荒廢了,葉家沒有過冬的儲糧,最難捱寒冷的時候,葉秋水幾乎兩天才能吃上一頓飯,今早她喝了一碗稀得像水一樣的粥,白天只來得及吃了兩口包子,接著又被打又逃跑,她已經(jīng)餓得完全沒有力氣,縮在角落里緩了許久。

    葉秋水窩在草垛里又睡了一覺,等睜開眼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昏暗,葉大還是沒有回來,睡醒了后饑餓似乎緩解了幾分,但白日被踹了一腳的地方卻火辣辣地疼,葉秋水撩起衣服低頭看了看,腹部已經(jīng)青了一大塊。

    一墻之隔外點上燈,光輝映照在桃樹上,在葉家的地面上也投下斑駁的影子。

    油燈耗錢,葉家入了夜從來不點燈,往常倒也沒覺得有什么,如今墻那邊空落多年的宅院搬來新的主人,每夜燈火通明,明亮如晝,那光泄出一點兒,便照得葉家黑漆漆的院落明堂不已。

    葉秋水抬起頭,盯著那桃樹,過了兩個月,花兒謝敗,桃子長大不少,但是顏色仍舊發(fā)青,還沒有到成熟的時候。

    她餓極了,顧不得桃子還沒熟,順著墻根攀上去,坐在墻頭,摘下一顆,草草擦了兩下便咬。

    入口發(fā)澀,舌根都沒了知覺,葉秋水一邊齜牙咧嘴,一邊啃了好幾個桃子。

    江宅院內(nèi),一處廂房點著燈,窗紙上映著少年清瘦的身影,他的左手被仆從仔細(xì)上了藥,江泠沒有告訴長輩自己被一個乞兒咬傷,不然他們又會大動干戈。

    葉秋水吃了三顆桃子,舌根被澀得有些發(fā)麻,她坐直身子想要下去,怎知腳下一滑,險些從墻頭墜落,一旁吃完的桃核也骨碌滾了下去,掉進(jìn)了江家宅院內(nèi)。

    緊閉的窗戶倏然打開,一名少年從里探出,已是深夜,他的穿著仍舊端正,盤扣一絲不茍地系著,舉著燭臺,警惕地往外查探。

    葉秋水眼疾手快,連忙伏低身子,趴在墻頭。

    許久,那里都沒有再傳來動靜,窗戶又重新關(guān)上。

    葉秋水松了口氣,順著墻,小心翼翼地滑下。

    江泠從屋中走出,一直到桃樹前才停下,暮春的夜風(fēng)平浪靜,那桃樹的枝葉卻在微微搖晃,地上落下幾片葉子,墻內(nèi)還有兩顆被啃干凈的桃核。

    第4章

    “無恥小賊!”

    江泠住的地方在宅院最深處,清靜,無人往來,偶爾有兩只膽大的貍貓攀著桃樹走過,江泠喜歡坐在窗前看書,抬頭可以看到高高的垣墻上有貓兒跳來跳去,他會偷偷將自己沒吃完的零嘴放在墻下,坐在窗前看貓從墻上跳下。

    他性子冷,身體又不好,不管是在曲州還是姑蘇都沒有朋友,長輩更多關(guān)心的是他的功課,像江暉那樣出門打馬球踢蹴鞠是絕不可能的,那些都是不學(xué)無術(shù)。

    所以江泠只敢偷偷喂養(yǎng)墻上的貓,有時候存放在屋里的零嘴不夠,江泠會在家中人一起吃飯時,偷偷順走桌上的兩枚點心。

    江秀才直覺敏銳,十二歲的少年還不善于隱藏自己的情緒,即便他再少年老成,臉上那種迫切欣喜的神情還是讓人一眼就可以窺視到。

    一日傍晚,江二爺突然過來檢查江泠的功課,他剛將袖子里的點心拿出來喂養(yǎng)跳到墻下的貍貓,臉上是難得一見的淺淡笑容,江二爺忽然推開院門進(jìn)來,貍貓正圍在江泠的腳邊打轉(zhuǎn)。

    “三郎。”

    江二爺喚他。

    江泠嘴角的弧度僵了僵,站起身,行禮,“爹�!�

    江二爺笑了笑,走近,目光滿是慈愛,笑著看了看他腳邊鉆來鉆去的奶貓,說:“哪里來的貓兒,倒是可憐可愛�!�

    “是這附近的野貓,先前倒春寒,大貓興許是凍死了,留下子女在墻角叫喚,我興起喂了一次吃剩的點心,便會認(rèn)人了�!�

    “是嗎?”江二爺仍是笑,“這貓常過來?”

    他彎下腰,從江泠腳邊抱起那只貍貓,但不知為何,那貓掙扎得有些厲害,弓著腰,朝江泠叫喚了兩聲。

    江泠張了張口,似乎想要伸出手,但江二爺看了他一眼,將貓抱在懷里,輕輕撫摸,柔聲細(xì)語。

    “脾氣倒是大。”江二爺說:“先前春時,想必每夜都叫得很歡吧�!�

    江泠垂著目光,“沒有,沒有聲音。”

    江二爺只是笑,將貓遞給身后的仆人,看著他,語重心長地說:“三郎,這些都是惑人心智的東西,久而久之,你會懈怠,你瞧,這貓尖牙利嘴,又是外面的野貓,多臟啊,你不該讓它進(jìn)你的院子,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啊,若是撓傷了人該怎么辦?你身體不好,叫它咬出個什么好歹來,不是平白叫長輩們擔(dān)憂嗎?”

    江泠看著他懷里扭動的小貓,抬眼,目光里有些懇求,“它不咬人,很乖的�!�

    “這些事誰說得清,畢竟是畜生�!�

    江泠又說:“它們也不常來,只是偶爾才爬到墻上,我很少喂它們。”

    “你喂一次,它們下次還會來,這規(guī)矩已經(jīng)壞了,畜牲是改不了的,只要施舍一點,他們就會對你搖尾乞憐,是最沒有骨氣的東西,可是人不是畜生,人要有規(guī)矩�!苯敹⒅�,“明白嗎?”

    江泠沉默,半晌低低道:“兒子知道。”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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