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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悠揚的琴聲還在響著,紫瑪年邁的面容上露出回憶的神色:“不知道,我們當時只是在放牧,當時草原上出現(xiàn)了濃重的濕霧,在什么都看不清的霧氣中,有個龐大的黑影在四處肆虐。我后來聽說,那就是魔主。當時根本沒人能阻止如此強大的魔主,聽說圣主與多位圣使都差點被殺了”

    “至于魔主為什么要殺我們,我們也不知道。但時不時顯露真身的真龍,在魔主肆虐的時候,并沒有出現(xiàn)庇佑我們。”

    “真龍事后才出現(xiàn),當時有一批人因此而信仰動搖,認為真龍未能庇護我們,甚至還有更過分的叛徒,說我們就是被真龍所害�!�

    羨澤皺起眉頭。

    她恰好不在西狄的時候嗎?是巧合還是魔主故意而為?

    “不過圣主狠狠懲治了這些信仰不定之人,真龍也現(xiàn)身,平定了暗淵,隔絕了兩界。但,從那之后真龍便消失了幾十年,再未有過現(xiàn)身……”

    “至于說我們,就以我的部族來說,我們大約在魔域生活了七八年,才回到了凡間。圣主為我們尋找了這片隱蔽的居住地,這里靈氣稀薄,族內(nèi)的魔修不會太難受,而且山谷洞窟深處,還藏著一道通往魔域的暗淵,我們收到圣主的指令,就會從這里進入魔域�!�

    越往下走也越濕冷,羨澤嗅到了熟悉的灰燼氣味,紫瑪引著她往下看去,在山谷之間,在幽深的暗淵上撐開了許多張彩色的網(wǎng),防止有孩子不經(jīng)意間掉下去。

    羨澤也察覺到了好幾位魔修,他們身上的魔氣張狂外露,面容上也出現(xiàn)了一些非人特征,比如說面頰上長了須發(fā)、額頭生了眼睛,或者是身上長出一些骨刺。但目光卻平和,仿佛只像是大家族中的幾兄弟,還向羨澤點頭致意。

    羨澤感覺那股氣息又與江連星身上的魔氣大不相同。

    “圣主派你們進入魔域?那都是做什么?”羨澤問道。

    紫瑪面露猶豫之色,這種本應該是極大的秘密,但清晨時鷹隼送來了圣主親筆的書信,讓她們對即將到來的女人知無不言。

    “這些年來伽薩教庇護我們,甚至養(yǎng)著我們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我們?nèi)ヌ讲槟в�。�?br />
    “探查魔域?”羨澤驚訝。

    “一切的探查,都是為了一個目的。當年出現(xiàn)在西狄上空的黑影,造成伽薩教千萬人覆滅的魔主,到底在魔域的什么方位,是什么樣的人物,到底又是如何統(tǒng)治魔域的�!弊犀斅燥@渾濁又黑漆漆的瞳孔望著她。

    紫瑪帶著她走到了快接近暗淵的位置,這里有部族生活的石質(zhì)大廳,廳堂內(nèi)部則擺著以黑色油漆涂裝的沙盤,那里是他們探索出來的魔域地形的沙盤。

    這些年來他們有過很多足跡,也有些人離開部族成為魔域的一員,有些人以買賣凡間寶物行走過許多魔域府城。

    羨澤道:“那你們查出來了嗎?魔主在哪里呢?”

    紫瑪指向一處復雜的圓形迷宮般的府城模型:“魔主大部分時間在照澤,這是一片巨大的盆地深坑,聽說是如今的魔主耗費數(shù)百年修建了一座城市,在這里,各類妖魔、亡魂與魔物混居,它龜縮在其中,城市下鎮(zhèn)壓著這些年它的仇敵�!�

    照……澤。

    這地名與她的名字之間,是巧合?

    她垂下眼仔細觀察地圖。

    照澤距離西狄非常遙遠,羨澤估計這個距離幾乎橫跨了大半個九洲十八川

    “那最近,照澤與魔域之間是否有什么異動?”

    紫瑪對此還真的知道一些:“我們這些年還有一件成果,便是有些眼線留在照澤城,在魔主或魔主分|身進入凡間的時候,能夠有所察覺�!�

    “比如二十多天前,它的分|身去往了南部明心宗的方向,我們就察覺到,并且告知了圣主大人。再之前,在半年多前,照澤附近有大亂,我們只聽說發(fā)生了亂斗,導致了內(nèi)城封鎖。在照澤的大亂發(fā)生前,我們就查出來,魔主似乎去往了九洲十八川中部�!�

    半年多以前,是她失去內(nèi)丹核心,陷入失憶的節(jié)點,她之前跟江連星師父的居所也正是中部地區(qū)!

    也就是說,她的內(nèi)丹核心就是被魔主所奪走的!

    所以魔主才能有掠奪其他人金核的能力,甚至在明心宗交手的時候,它的分|身意圖奪走羨澤的金核!

    不過也正是因為半年多以前,被奪走了內(nèi)丹核心,不破不立,她生活在明心宗那幾個月看起來最寂寂無名且低調(diào),卻在自己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慢慢重造了自己的內(nèi)丹。

    她體內(nèi)重塑的新內(nèi)丹,和魔主奪走的舊內(nèi)丹核心,地位相當、分庭抗禮。

    他們都能吃掉當初散出去的金核。

    也都能吞噬彼此。

    比如說在明心宗與魔主分|身的血戰(zhàn)中,她就贏了,吞下了分|身還充盈了自己的內(nèi)丹。

    只不過,現(xiàn)在最疑惑的便是半年多以前她的失憶和出事。

    葛朔所謂被仇家所殺,實際上是被魔主殺了嗎?

    她當時知道魔主的覬覦與威脅嗎?

    等等,也就是說魔主搶奪她內(nèi)丹核心的時候,江連星應該也在!而且,他的黑焰和魔主刺中她胸膛的黑焰長|槍幾乎一模一樣……難不成,他也是魔主的分|身!

    這樣細想下去,羨澤滿目驚疑,越想越對得上。

    她失憶后,可能知道真相的葛朔一死,她就會完全被江連星牽著走。

    而且江連星一個十幾歲的孤兒,一直以來都表現(xiàn)得太有見識,太縝密細心了。

    之前在千鴻宮與明心宗試煉的秘境中,江連星主動說要進入魔域,說是怕牽連她說不定只是完成了魔主給他的任務,他想要盡快離開罷了!

    難不成那孺慕之情也都是假的?

    她竟然還因為想殺他而感到愧疚,而于心不忍!

    羨澤驟然惱火起來:如果這是真的,她就非要殺江連星不可!

    羨澤垂眸思索片刻,拿出了自己的水晶窄鏡,注入靈力,還停留在她搜尋宣衡方位的界面,她此時正能清晰的看到,宣衡就距離此處三四十里地的距離,絲毫未動。

    看來他們埋伏在這里的目標,真的是“陰兵”。

    那可不行。

    她要從這里進入魔域,而且未來很可能需要這些能出入兩界的“陰兵”幫助。

    她思索片刻,忽然面朝紫瑪露出笑容,與此同時,她長長的龍尾也從衣裙下頭鉆出,頭頂?shù)臄嘟侵赶蛱炜铡?br />
    紫瑪及身邊眾多陰兵震驚地看著眼前的金瞳女人,她流光溢彩的龍尾正繞著自己的雙腿輕輕擺動,眾人回過神來,連忙跪倒下去:“……是、是真龍尊上?!”

    紫瑪更是控制不住臉上皺紋抽動,幾乎要落淚:“尊上回來了!尊上回到西狄來看我們了嗎?”

    羨澤本不想展露身份,但她有這個必要:“現(xiàn)在我要做的事,希望你們不要匯報給其他人,包括任何一位圣主或圣使。我不會傷害你們,也不想毀了這里,但希望你們能聽我說……”

    “……是的,也麻煩你們?yōu)槲覝蕚浜脰|西……”

    ……

    匣翡看向山腳下明心宗的一片廢墟,輕聲道:“師尊,咱們真的要搬去東海?”

    鐘以岫并沒回答,只是愣愣看著手中的窄鏡。

    他不再閉關(guān),眾多脈主也意識到他的性格,對于他不善接話和懼人怕生也都習慣了。

    匣翡只是自顧自道:“您剛才一句話都不說,就一副閉目養(yǎng)神的樣子,真夠嚇人的!不過這地方確實不能住了,能狠狠訛元山書院一筆也算不錯。”

    就在幾個時辰前,元山書院多人出面逼迫明心宗搬離此地,他們其實都知道,哪怕是鐘以岫能擊退這些人,也不能出手

    如今元山書院蒸蒸日上,明心宗是半倒的落魄宗門,他結(jié)了仇最后都是要這群弟子來還。

    但鐘以岫也不能就這樣帶著弟子們就如此離開,他憋了半天,道:“咱們……搬遷的銀錢還沒有著落,要他們狠狠出血才行。若是不給,我就拿著銀山劍站在山門也不走�!�

    陸熾邑難得見他這么表態(tài),立刻拽上匣翡,三人商議起來

    緊接著,諸多元山書院弟子長老就受到了垂云君的接見,就在被魔主分|身打的如同廢墟般的妙箴峰上,日頭斜照在屋頂破碎的主殿大堂中,垂云君一席白衣坐在上座,道道日光穿過浮動的塵埃。

    一行人剛剛進去行禮,準備開口,就瞧見了懶懶在半山坡上打盹的骨蛟尾巴落在樹叢中。

    垂云君神色淡淡,面容隱在陰影中,聲音輕得像是說話不愿費力一般輕聲道:“我聽說了,明心宗在這里守住了多處暗淵,確保沒有魔物侵擾周邊,你們卻要將我們趕走,是這個意思嗎?”

    元山書院的人必然要開口說什么“此處不安全”“也是為了你們好”“我們元山書院更有實力接手管理暗淵”等等。

    話還沒說完,一個小矮子就從不知道哪個臺階上蹦起來,罵道:“我們都能守得住暗淵,對抗得了那么多魔物,還用得著你們擔心安危?早不見你們到處保衛(wèi)安危,這時候來了?泔水車沒刷你們都要路過舔干凈,是好心還是嘴貪?!”

    陸熾邑叭叭一頓罵,直把那幾個人氣的面色漲紅,幾乎要拔劍出來,只是他們靈力弗一露頭,忽然感覺座上垂云君的靈壓鋪天蓋地而來。

    噌一聲回蕩的輕響,他們只聽說過名字卻從未見過的銀山劍,從破碎的屋頂垂下,懸在半空中,也懸在他們頭頂。

    匣翡立刻來唱白臉:“諸位,我們當然知道元山書院肩扛重任,這九洲十八川你們自然都希望四方平定,只是我們確實……很難。搬遷的地方都還好找,可這么多人如何趕路,如何重建殿室,如何設立宗門……這處處都要花費��!”

    匣翡適時一笑:“我們沒退路,會做出什么事都不知道。特別是垂云君的名號您幾位老人應該也聽說過,我們或許最不缺的就是一把能破風凍海的劍了�!�

    鐘以岫有些心虛的坐直了。

    第83章

    而戈左竟然不管不顧地吻了上去。

    元山書院當然也聽說過為數(shù)不多活著的化神期。

    之前傳言都說他廢了,

    但現(xiàn)在卻看著不像。

    明心宗這些年雖然羸弱卻不死不滅,再加上還不知道他們跟魔主、跟真龍是否有淵源,如果逼急了

    那長老也看得出來:“不若我們元山書院給你們撥一個分院讓你們暫住……”

    話還沒說完,

    陸熾邑陡然蹦起來:“滾!想讓我們明心宗當你們的附庸,

    當你們的分院?你們想得美!你再打這種算盤,

    我把你臉扇得比你屁|股蛋子還圓潤!”

    “你!少在這里大放厥詞!”

    隨著二人的針鋒相對,周圍空氣也冷若冰霜,

    甚至可以見到日光中的塵埃都結(jié)起冰花,

    緩緩落地。

    元山書院幾個人抬起頭,

    有些驚愕的看向上座,

    鐘以岫不知何時抬起眼來,

    似冷冷的望著他們。

    幾個人心里一驚,匣翡連忙比著眼色道:“我們自己已經(jīng)有想去的地方了,只是苦于不知道如何上路,

    要不”

    元山書院總算理解了,

    三大宗門都是一個賽一個的有錢,這會兒開口隨便說了個價碼,就讓明心宗沒見識窮高層三人組心里一驚。

    鐘以岫傳音入密:……這、這么多錢,

    是不是可以……

    匣翡也咬牙傳音:不行!

    陸熾邑:這些狗養(yǎng)的,怎么這么有錢��?他們的錢是風刮來的嗎?還是他們元山書院養(yǎng)了能拉靈石的一池子大□□?!不行,這么有錢必須要訛一筆!

    這二人相互配合,

    把價格抬到了一個讓他們仨都膽戰(zhàn)心驚的地步,

    鐘以岫都已經(jīng)被這個金額嚇得有些眼神飄忽了,匣翡立刻見好就收,定了下來。

    沒想到元山書院那邊還松了口氣。

    三個人幾乎是同時內(nèi)心大叫:要低了!

    還是貧窮限制了想象力��!

    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反悔。

    只是當元山書院幾人離去時,

    鐘以岫猛然松了一口氣,幾乎是從主座上要滑下來。他步伐都有些蹣跚,

    雙目失神的離開,銀山劍也蔫蔫跟在身后,甚至連陸熾邑叫他的聲音也好似沒聽見。

    匣翡道:“算了,放過師尊吧,今天已經(jīng)夠為難他了。他估計未來三天都在反思自己演得是不是太過了�!�

    匣翡很快就收到了元山書院給的在櫛比閣用的換票,還有一部分上品靈石做現(xiàn)銀,這會兒錢袋鼓囊,連長途跋涉都像旅游了。

    匣翡望向遠方弟子們打包行囊的身影,清了清嗓子:“此次搬遷自然要耗費許多銀錢,不止是他們給的,我……早年祖上也是闊過,所以這些年不少有積蓄,垂云君不必為這些事發(fā)愁�!�

    匣翡回過頭,才發(fā)現(xiàn)鐘以岫呆愣愣的。

    自從出事之后,這位曾經(jīng)不愿意見人的師尊變得頂事又沉著許多了,但他總是會凝神看著宗門內(nèi)某處山坡,某個閣樓發(fā)起呆來。

    可今日神情又與往日不同。

    匣翡湊上前去幾分:“垂云君在看什么?”

    鐘以岫忽然道:“你知道‘落匣與孤鶩齊翡’是誰嗎?”

    匣翡正覺得自己坐擁財富的時候,忽然被人釜底抽薪這么一問,人要裂開了:“啊?不知道!沒聽說過垂云君怎么突然問這個!”

    鐘以岫拿起窄鏡給她看。

    匣翡只看到一個沒人回復的石沉大海的文帖,內(nèi)容是什么“啊啊啊人越多越好嘿嘿嘿!落匣與孤鶩齊翡老師是我的唯一真愛!”

    這種文帖她一天也要見個千兒八百,并不吃驚,可鐘以岫卻輕聲道:“她如今過得很好……還能有空刷墨經(jīng)壇,倒是挺讓人放心。只是,怎么就、就說一個沒聽說過的人是她……唯一真愛�!�

    誰?說的是誰?

    匣翡細細看去,只瞧見那發(fā)帖人叫“聽取媽聲一片”。

    她依稀感覺有了些誤會,只好道:“這話應該不是當真的,他們在這個論壇里經(jīng)常這樣說就只是為了表達激動而已�!�

    鐘以岫偏過頭來:“當真?”

    匣翡感覺他還要深究,連忙嚴肅點頭:“您要是去那天道論壇里刷,還天天有人要搞元山書院師尊,要讓梁塵塔大長老當他爐鼎,這都不做真的。而且我記得有人說這個名字背后,是個女子�!�

    鐘以岫松了口氣,話題自然也拉回正事:“此次搬遷,不能讓你掏自身腰包,元山書院給的總夠用了,咱們也不能大手大腳。”

    匣翡搖搖頭:“錢都是最不要緊的事,我怕的是明心宗這個家散了�!�

    鐘以岫垂眸笑了一下,似乎又想到不知在何處的鐘霄,心里有點迷茫:“我也是想著,不能讓鐘霄回來后看到家散了。說到底……明心宗到底是什么?最早成立這個門派的那幫人,早在我出事之后棄了門派而逃,而我甚至多年都是靠著自學,不能說是有什么師承,到現(xiàn)在連功法也還不成體系。”

    匣翡相互所自己喜歡的也是這一點:“或許就是那個氛圍,最新來的弟子明明出身各不相同,做事卻都配合得很好。我也從來不喜歡那些所謂傳承與規(guī)矩很重的宗門�!�

    匣翡也有些猶豫:“但真的要往東海沿岸搬嗎?那路途可不近�!�

    鐘以岫卻心意已決:“是遙遠些,可東海附近靈氣充足,又因為東海屠魔之后,諸多宗門對那片地方恐懼,周圍上千里都沒有其他的宗門或分舵,適合未來落足發(fā)展,也不容易跟其他宗門起沖突。”

    這是理性上的理由。

    可非理性的理由,是他實在是覺得……她或許不喜歡他,但應該是對明心宗有感情。此次她現(xiàn)身,許多弟子也都念叨著真龍庇佑,念叨著鐘霄被她救下。

    自東海屠魔以后,他不敢想象她有多么孤單,或許明心宗也能在東海與她為伴。

    匣翡也明白,那些宗門不敢落足在東海,是怕真龍未死,再來報復,所以就放著東海周邊那片靈地群島不敢接近。

    而明心宗前些日子,既有骨蛟現(xiàn)世,又在危難之際受到真龍的保護,雖不知道為何真龍會與明心宗有關(guān),但應該證明

    明心宗與真龍有淵源。

    只不過,明心宗此時真的搬遷至東海,那在外界宗門眼中,就是他們要跟真龍同心一體,萬一以后修仙界再來一次東海屠魔,他們明心宗也會首當其沖。

    或者說此次搬遷之后,明心宗大概率要成為真龍的附庸或者說這本來就是鐘以岫想做的。

    匣翡這些話沒有說出口。

    因為她看得出,關(guān)于明心宗是否搬遷一事,垂云君思索已久。除此之外,宗門上下也無人能提出更好的方案,說不定此行去往東海反而是生機。

    明心宗上下弟子、長老與脈主,加起來也沒多少人。

    就如同之前去秘境中那般,弟子們背上重重的行囊,所有人的芥子囊都騰空大半用來裝經(jīng)樓中數(shù)量巨大的典籍,身強體壯的弟子們甚至背上扛著八把十把兵器,明心宗就這樣開始了浩浩蕩蕩的東海之行。

    元山書院本以為明心宗這種不上臺面的小宗門,是灰溜溜的走了,卻見他們昂首離開的時候,眼里閃爍的是那種有靠山、有家似的奇異的光芒。

    反倒是元山書院的有些年輕弟子,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反倒是心里涌出沒來由的羨慕。

    明心宗沒有飛舟云車,只能御劍前行,路上時不時落地扎營歇息。

    弟子們倒是沒有什么抱怨,反而滿臉新奇,一路上嘰嘰喳喳點評著周邊風景。

    他們在郁江城外暫時歇息的時候,鐘以岫給黃長老墊了墊輪椅的腰墊,反倒引來他一頓嘴毒的數(shù)落�?蓴�(shù)落完了,黃長老又手執(zhí)輿圖,計算著未來多少日才能到東海。

    陸熾邑則在派傀儡去周邊巡邏,他離開明心宗的時候,本以為帶不走那骨蛟,卻沒料到骨蛟似乎因為他與羨澤說過話,態(tài)度十分親昵,化作一條能纏繞在手臂上的小骨蛟,跟著去往了東海。

    匣翡則是躲著所有人,似乎在用墨經(jīng)壇瘋狂寫一些什么,雙目泛紅嘴里念叨著什么“這次把真假大小姐、豪門換親、強取豪奪、兄弟蓋飯、人外獸耳都寫上了,一定要給我賺出新建宗門的錢啊!”

    遠處,弟子們沒有背井離鄉(xiāng)的悲傷,文葆師兄正在給弟子們分發(fā)辟谷丹,李戡那些年輕弟子們,來了明心宗就只吃過食堂,倒是開始好奇辟谷丹的口味,順便聊起來東海的民俗與故事,說什么烏龜公主的故事。

    他們還商量著等選定了新址,到時候要回明心宗立碑指路,要把碑上的文字與圖畫寫得大大的。

    當那些從魔域回來的弟子再找到舊址的時候,知道新家在何處,更重要的是要寫上

    哪怕真的成為魔修,也先團聚再說吧!

    ……

    幾十里外。

    被術(shù)法結(jié)界藏起來的玉鑾云車,飛到了幾乎與云層相同的高度。

    在云車上層的房間內(nèi),宣衡死盯著眼前的虛景鏡像,戴著手套的手指搭在嘴邊,虛景已經(jīng)放大到遠視的極限,乘坐翼虎靠近“陰兵”的人小如米粒,但他仍然是一眼認出來了。

    宣琮抱著腿,歪坐在圈椅上:“這根本看不清�!�

    宣衡捏著眉心不想回答。

    但宣琮這張嘴或許別的本事沒有,刺|激他的本事是已臻化境。

    “你的窺探虛景只能放到這么大了嗎?若是你這些年實力倒退,不如早跟我說,我就不跟你來送死了�!毙腥�。

    宣衡十分希望手邊有個硯臺,能再次扣到他腦袋上。

    宣琮湊上前一些,依稀可以看到翼虎降落,戈左抱著她下來,他嘖嘖兩聲:“哥,嫂子在別人懷里,這要我我忍不了啊�!�

    宣衡額頭青筋凸起,他咬牙道:“你根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宮中無人領事,你跑過來是想讓咱倆都葬身在此處,讓千鴻宮徹底完蛋嗎?!”

    宣琮一臉無辜:“說得好像是我回了千鴻宮,就會好好管事一樣,我這個消極怠工的性子你也知道。再說你都驅(qū)逐我十幾年,再讓我回去管事,也不怕那群宗親長老又覺得咱們二人還在奪權(quán),搞出更多的幺蛾子來�!�

    他卷起寬袖,背著手,輕飄飄道:“再說千鴻宮那糟污泥潭,毀了又如何?我恨不得十幾年前,一切都被燒毀了�!�

    宣衡沉默。

    他以為兄長也贊同他的想法,回過頭去,宣衡像是沒聽見,閉著眼睛,戴著黑色皮質(zhì)手套的雙手,在身前捏作復雜的訣印。

    虛景中的畫面逐漸拉進,也愈發(fā)清晰。一般的靈視都需要傀儡作為載體,而宣衡在法術(shù)上的精妙造詣卻足以讓空構(gòu)虛景,甚至與此同時還維持著在云層中隱匿的法陣。

    宣琮其實越是長大,越明白兄長的天賦異稟……宣衡只是面上看起來鈍拙無趣,下頭則是靜水深流。而他這個弟弟所掌握的不過是些討人喜歡的小花招,就誤以為自己聰明絕頂……

    宣衡不再看他一眼,只望著虛景中的山窟,羨澤進入了內(nèi)部,但那位西狄圣使并沒有進入。

    隨著虛景拉近,戈左叉著腰閑立在翼虎旁,也轉(zhuǎn)過臉來。

    宣琮一眼認出來,皺眉道:“這是之前襲擊過西行宮的伽薩教圣使,我記得叫戈左�!彼D(zhuǎn)過臉去看向宣衡:“羨澤有提到過他嗎?”

    宣衡冷著臉不說話。

    他笑了笑:“那看來是沒有。唔,他身材比你好吧,聽說西狄人都挺會玩的。哥,我猜你能排在她身邊男人的前八個里,哎別潑我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我不介意當?shù)诰艂�!�

    宣衡神色陰沉得嚇人,只盯著虛景中的一切。

    戈左心情大好的站在平臺上等待著,風吹動他的發(fā)辮,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下手毒辣的西狄圣使,更像是等待愛人梳妝更衣的鮮衣怒馬青年。

    此處沒有其他守衛(wèi),隨著這些天隱匿蹤跡的弟子探知,此處約生活有三百人,有一半左右是魔修,但金丹期水準以上者寥寥。

    宣琮倒是輕飄飄說出了重點:“你參與圍剿西狄,一是為了大事上讓千鴻宮合群不掉隊,二也是為了來尋找她,畢竟聽說她那孩子掉到魔域,最有可能從此處進入魔域。但近些日子,元山書院而來的聯(lián)絡一直得不到回應,仿佛有意隔絕我們”

    “干脆我們提前出手,現(xiàn)在是最好的時機。既可以直接帶走她,也可以提前離開此處,靜觀元山書院的動作……”

    宣衡面無表情:“帶走她?你覺得你能帶走她?”

    宣琮啞然,又聳肩道:“弟弟我沒本事,你不是什么多年夫妻嗎?你也沒把握讓她跟你走?”

    宣衡手肘撐在太師椅扶手,雙手擱在下巴前,半晌道:“誰也不知道她對伽薩教的態(tài)度。她若是覺得西狄的信徒都是她的子民呢?我們便是自以為在救她,實則是在打她的孩子�!�

    宣琮反倒沒有說話了。

    他看出來了。如果說自己因為失去而變得不管不顧了,兄長就是因為失去而變得膽怯了。

    特別是在宣衡知道她奪走鐘以岫的金核,卻沒有殺了他之后。

    但宣衡心里卻知道,能讓她跟他走的唯一辦法,但……他要想做到這一點,恐怕要殺光今天跟他一同前來的諸位長老。

    在戈左等人的這段時間,只有一隊人馬前來向他匯報,他臉上悠閑愉悅的神態(tài)緩緩沉下去,似乎轉(zhuǎn)頭安排了好幾句,那隊人馬中的下屬彼此之間交換了驚異的目光,但仍然點頭領命。

    就在這群人離開的瞬間,羨澤走出了石窟。

    戈左面上立刻露出傻笑,伸出手去要去牽她的手,羨澤面上神情不大好。

    戈左也不知道是熱情還是粗魯?shù)淖Я怂幌�,擁住她的腰,將下巴放在她肩上,幾乎是整個結(jié)實寬闊的身子都裹住了她。

    二人交談起來,她皺著眉頭,不知道是思索,還是在抗拒。

    她皺著眉頭推搡幾下,但他卻不肯松開,將她抱上了翼虎,從虛景窺探的角度,能瞧見她睫毛扇動,手推在戈左緊緊擁抱的上臂處,似乎在推拒,也似乎只是這么放著。

    戈左伸手碰住了她的臉。

    而后羨澤蹙著眉頭,好似哀傷般說了一句什么。

    她臉上那股悵然與傷心,真有種圣母垂淚、菩薩靜哀之感,連一貫自認為了解她本性的宣琮都心里皺起來,只覺得她似由衷被傷到了心……

    她不會真的……

    兄弟二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臉上,并未注意到戈左臉上也是為她心痛的神情。只是這心痛之后,戈左眼底恨意浮現(xiàn),手指蹭著她臉頰,有些強硬地親吻著她臉頰。

    她大為吃驚的轉(zhuǎn)過臉去看戈左,臉上甚至浮現(xiàn)幾分薄怒。

    而戈左竟然不管不顧地吻了上去。

    羨澤掙扎起來,可那戈左幾乎能包裹住她面頰的粗糲大手,扣住了她的脖頸與手臂,幾乎要捏紅了她肌膚。

    咔!

    宣琮聽到了身后太師椅扶手被生生掰斷的聲音。

    第84章

    他?*?

    活該遠遠地看著自己的“亡妻”跟別人親吻相擁。

    他轉(zhuǎn)臉,

    只瞧見自己的兄長死死盯著虛景,他似乎頭風病要發(fā)作,額頭青筋跳動,

    眼前似乎有些模糊的不停的眨眼。

    不看也好,

    可宣衡拼命要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切。

    她的掙扎卻不是小打小鬧,

    使勁推搡了幾下,戈左滿嘴是血地往后撤了撤,

    卻咧嘴笑了起來。

    羨澤惱怒起來,

    抬手給了他兩巴掌,

    她使了十足的力道,

    戈左偏過頭去,

    一邊臉上甚至浮現(xiàn)了紅印,只不過紅印還沒鼓起來便消退下去,他緩緩轉(zhuǎn)過臉來,

    面上仍然掛著笑,

    不依不饒地說了幾句什么。

    羨澤臉色猶豫起來。

    戈左明明是自己挨巴掌,卻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她臉頰,她轉(zhuǎn)過頭去。

    宣衡二人也看不清楚她的面容,

    只能瞧見戈左輕輕吻了她嘴唇幾下。她背影似痛苦似為難,但終究沒有再伸手掙扎,戈左手臂環(huán)住她加深了這個吻,

    而……從虛景之中,

    只能看到她似抗拒似無力的手,搭在戈左布滿紋身圖騰的肩膀上,只是指尖還在顫抖。

    內(nèi)室一片死寂,

    二人都沒有開口。

    “……必然是伽薩教抓住了她的弱點。”宣衡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

    宣琮側(cè)過臉去,心里好笑。

    真是風水輪流轉(zhuǎn),

    當年他在千鴻宮里對著“嫂子”低頭不見抬頭見,宣衡不知道多少次,故意讓他撞見二人親密,甚至是明知他在不遠處卻要執(zhí)意與她親吻。

    他當時給自己心里找理由,都是“兄長抓住了她的弱點”“她有自己的謀劃不得不低頭”。

    現(xiàn)在反倒是他宣衡,要遠遠地看著自己的“亡妻”跟別人親吻相擁。

    哈�;钤�。

    真活該。

    宣衡站起身,衣袖帶到了桌子上的茶盞,砰的摔碎在地也沒有在意,手指攥得皮質(zhì)手套都發(fā)出嘎吱作響,卻渾然不知,只是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她何時受過這種委屈,伽薩教怕不是挾真龍以令四方,他們死、不、足、惜!”

    宣衡沖動的指令幾乎要在嘴邊說出口,他真的想不顧什么三大仙門的圍攻計劃,直接出手帶她離開,但如果真的成為第一個出手的人

    不。清醒點!

    她已經(jīng)能化成真龍,不太可能寄人籬下,她一定是在演戲!她說不定都已經(jīng)知道他在這里看著!

    這世上敢強迫她的人都已經(jīng)死得七七八八了,更何況她跟伽薩教的淵源更早,甚至早在他們成婚前

    她從來都演技精湛,可他為什么每次都會被她帶動情緒,會被她隨便漫不經(jīng)心的幾下?lián)芘突枇祟^!

    但就在這思索的轉(zhuǎn)瞬間,戈左那邊似乎因為得到的消息緊急,已經(jīng)抱著她騎翼虎離開,二人身形掠向烏葉卡的方向。

    宣琮輕飄飄的話語傳來:“哥,她走了,你追不上了�!�

    宣衡卻隱約看到她在翼虎背上回頭,好似朝他所隱匿的方向看來,心里有幾分不大好的預感……

    ……

    不過羨澤一開始也沒想到戈左會是這個反應

    她垂首從陰兵居住的石窟走出,戈左就立刻跟上來問道:“媽媽找到那個孩子的位置了嗎?你要去找他了嗎?”

    羨澤正若有所思,抬起頭來看他一眼:“怎么可能這么快確定他的方位�!�

    戈左眉毛擰起來,立刻道:“你難道要親自去魔域找那孩子?魔主對你虎視眈眈,絕對不可以深入魔域啊,媽媽可能不記得當年”

    羨澤:“當年?你是說二十多年前,魔主現(xiàn)身的時候?”

    戈左抿著嘴唇,又不大愿意說,他習慣性摟上來,將腦袋擱在她肩膀上:“那時候的事你肯定不愛聽……媽媽,你想再吸金核嗎?四下無人,不如我們”

    羨澤卻不愿意轉(zhuǎn)換話題,道:“二十多年前,你有沒有見過那魔主使用過邊緣灰白的黑焰?”

    戈左:“什么?”

    羨澤轉(zhuǎn)臉看他:“你曾經(jīng)被江連星用匕首刺傷過不是嗎?那給你肋下留下了一點無法愈合的傷疤。”

    戈左怔怔的點頭。

    他心里默默記住:江連星。那個如此受她重視的孩子,叫江連星。

    羨澤緊蹙眉頭:“在明心宗的時候,魔主分|身用同樣的黑焰凝成的長|槍,刺穿了我的胸膛。跟江連星的能化出的黑焰一模一樣。當年魔主現(xiàn)身西狄,你見過它使用黑焰嗎?”

    戈左卻搖搖頭:“沒見過……魔主驅(qū)使的只是很強大很純粹的魔氣。而那個江連星的黑焰,能讓人皮肉仿佛被吞噬,我不斷愈合,它也在不斷灼燒,最后是我把周邊的肉都挖出來,才得以痊愈。如果魔主也能用那種黑焰,那多年前我早就死了。”

    羨澤沉思,呢喃道:“難道是我想錯了嗎?可如果是江連星跟魔主密切相關(guān),一切才解釋得通。葛朔的死……他師兄的消失,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全知全能’……”

    甚至他思路清晰地要給她安排去處,完全不像個命苦又修為弱小的十幾歲少年的所作所為,她當時只以為龍傲天幼年體就是這么逆天,便沒有在意,現(xiàn)在看處處透露可疑。

    戈左也說過,說不定她被伽薩教帶走后,早就恢復了大半的記憶,應該也不會在明心宗被魔主分|身所傷。

    那為何系統(tǒng)一開始要求她將他養(yǎng)成龍傲天?

    羨澤緊皺眉頭。

    戈左沒太聽明白她的話語,但顯然她發(fā)現(xiàn)一些細節(jié),證明之前那個孩子江連星,其實跟魔主有關(guān)聯(lián),甚至還背叛了她。

    說不定連她內(nèi)丹核心被搶奪,都跟江連星有關(guān)。

    戈左卻心里陡然惱火起來:他還記得,那個叫江連星的少年,雖然身負魔氣,武藝刁鉆,但修為實在是上不了臺面。他能在這世道上隱藏身份存活下來,說不定正是因為媽媽的庇護。

    甚至說,羨澤失去記憶,卻大老遠跑到明心宗,從最底層的弟子做起,恐怕都是為了給那個沒有才能的孩子,委曲求全鋪路罷了!

    相比于他硬是擠在她身邊叫“媽媽”,江連星真的被她當作了孩子。

    可他絲毫不珍惜,甚至是背叛了羨澤!

    戈左伸手撫了撫她臉頰:“背叛媽媽的孩子,就該被殺掉。他躲去了魔域,是要去見魔主嗎?陰兵會找到他,到時候我會將他的皮扒下來,將他扔進滾水鍋里”

    羨澤看他情緒也到位了,偏過頭狀似傷心的低聲道:“我當時明知道他有魔氣,卻強行隱瞞下來。一直以來我想要變強,就是怕有人欺負了他,甚至覺得世上只有我們倆相依……”

    羨澤說的話,在外界不論誰看來都是事實。

    甚至連江連星都挑不出毛病來。

    畢竟她的真實想法不會有人知道。

    羨澤還在糾結(jié)自己需不需要掉一兩滴眼淚。她知道自己說出口出去,戈左必然會號令“陰兵”去搜尋江連星,甚至當魔主的氣息再度出現(xiàn)在凡間的時候,他們會第一時間上去圍追堵截。

    不過羨澤還需要查出來,為何系統(tǒng)會一開始讓她將江連星培養(yǎng)成龍傲天,如果這兩個任務同時存在,她到時候在分析情況,做出選擇。

    如果選主線任務,必須要殺他,就讓戈左抓住后,自己拿著葛朔的霽威劍親自拿江連星的血祭天;如果選支線任務,那就將他囚禁起來,對戈左對他的虐待裝作不知,來達成“龍傲天”結(jié)局。

    羨澤垂眸道:“那個孩子……不,他已經(jīng)不是我的孩子了,戈左你會聽我的話嗎?你會有一天也……”

    此刻羨澤的垂眸輕語,卻因為她眼眶里入戲的點點幾不可見的水光,被戈左當成是她正深陷痛苦,無法自解。

    戈左兩只粗糙的大手,輕輕攏住她臉頰,手指揩過她根本沒有濕潤的臉頰,卻總覺得只要手抹過,她的眼淚就永遠不必落下來。

    他用從未有過的輕柔聲音道:“我絕對不會。媽媽不要傷心……他不值得,不是媽媽輕信了人,是他利用了你的失憶……媽媽就當從來沒有見過他,你有那么一大片天空,而他就只是粘在你鞋上的一塊小泥巴罷了�!�

    但他說完這番話,羨澤的眼神始終還望著遠處,并未落在他臉上。

    戈左受不了。如果是叔父也就罷了,他是真龍?zhí)焐H近的蛇妖,他是伽薩教的圣主,最不濟他也曾有過一張美麗的臉龐。

    可那個不起眼的少年有什么?!

    羨澤疼愛他那么久,他卻是現(xiàn)在一切狀況的罪魁禍首之一?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戈左幾乎是哀求般道:“媽媽,不要想著他了你看看我,我絕對不會背叛你!媽媽,你摸一摸我的傷疤,你要不要我金核里的靈力……你讓我不要爛在地里,我的命都是你給的”

    羨澤以前也覺得江連星肯定不會呢。

    她故意苦笑了一下:“如果有朝一日,你真的捉住了江連星,你絕不可在我沒有囑咐的時候,自作主張?zhí)幹盟N乙阆鞯羲淖蟾觳�,你就不許多踹他右腿一腳,你能做到嗎?”

    戈左聽得出來,她是還可能想留江連星一條命,心里幾乎想將他碎尸萬段,咬了咬牙,面上神情都因為兩鬢青筋凸起而變形,卻還是點了點頭:“……好�!�

    羨澤看向他:“戈左,你若是有一天背叛了我,我也會刺穿你的喉嚨,把你釘在神廟的石柱上”

    他面上表情一緊,卻咧嘴笑了:“媽媽不要再說了,再說我又要硬了。”

    羨澤:“……”

    “這些年,媽媽從來都看不見我,只有需要我為你殺人,和你想殺我的時候,才像是真的看見我。”戈左半跪在地上,仰頭看著她,咧嘴笑了起來。

    羨澤心里一跳。

    這小子不笨,看得出來她借刀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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