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個比例也有些驚人了，他自身的腔體收攏不住，自然便張牙舞爪的支棱出來。
她震驚之余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吃痛的蛇尾橫掃，甩倒一片金器：“我的尊上，那拽不得！”
第87章
風(fēng)聲與燭火聲，也遮掩不了吞咽聲。
羨澤確實是龍，
既有上位者的掌控欲，卻也有懵懂野獸似的莽撞粗魯，她松開手：“嚇人的玩意兒，
廢了算了�！�
弓筵月苦笑：“只是這會兒無法恢復(fù)人身，
否則也不會嚇著你�！�
她看他疼的蛇腹仍然在痙攣，
只好伸出手去安撫似的摸了摸：“你不會人身的時候還有兩根吧？”
越安撫越要命，他連忙支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那倒沒有，
讓尊上失望了。”
她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什么鬼話，
我也沒想讓你長兩根啊�！�
弓筵月笑起來，
看來她還沒能記起過去太多，
還不知道她自己本性有多么重欲。
她還是好奇的垂頭看著，
忍不住又伸手戳了一下，而后嚇了一跳：“它還會動�。 �
弓筵月已經(jīng)沒臉了，他想翻身藏起來，
她的龍尾卻勾著他蛇尾不許躲，
弓筵月只能感覺那處隨著漫溢點點，晾在外頭被她戳的輕晃。
她真是只把他當(dāng)?shù)谰�，不�?dāng)人。
羨澤戳了兩下，
又忽然咕噥道：“你還有多久能變回人身？”
弓筵月本想說還需要少說半天，但他忽然從她的話語里聽到了別的意味，抬起眼看向她面頰。二人鬧一陣子，
她胸口脖子上泛起一層薄汗，
金瞳中興起的意味他再熟悉不過。
弓筵月猜測，以她的本性，失憶后處處提防，
不會讓人輕易近身，恐怕也有陣子……
他只有一只手，
不能撐起身子，便胸膛緊緊壓著她，僅有的那只手摟著她腰，輕聲道：“要恢復(fù)人身還需要等一陣子。自然不能讓尊上等著�！�
羨澤悚然：“你敢亂弄，我將你那兩根撅下來點蠟燭！”
弓筵月笑了一下，紫紅色的蛇舌勾勾繞繞的碰了碰臉頰，分叉與肉刺展示給她看。
羨澤：“……！”
她秒懂了。
弓筵月身若無骨般擠下去，頭紗只罩著羨澤一人，他手指按著衣裙，靠攏上來。
羨澤倒吸一口氣，仰起頭來。
任憑風(fēng)聲與燭火聲，也遮掩不了吞咽與呼吸。
他僅有的一只手扶著她，勉強保持平衡，越是這樣艱難的姿態(tài)，越讓她覺得有種虛弱的愛憐。
隨著他吐舌，那香料的氣味似乎也更飄搖在空中。
羨澤忍不住抓住他腦后如綢緞般的卷發(fā)，或許一開始抓痛了她，他蛇舌吃痛的抽動立刻告訴了她答案，她幾乎是慢幾拍就替他發(fā)出驚呼。
不愧是熟悉的愛人，他十分了解她的脾性與弱點，處處緊逼，羨澤的呼吸幾乎要吹起頭紗，按住他的發(fā)頂。
他似乎也因為品嘗到熟悉的味道，而情緒激動，他手指緊緊扣住她柔軟的腿，指節(jié)幾乎要陷入豐腴肌膚，羨澤甚至聽到了他來不及吸咽下去的水聲。
羨澤甚至分不清時間快慢，仰頭看著神廟頂端振翅的金龍，她尾巴歡愉又焦躁，愉悅又不滿的拍打著神廟的石臺。
他情緒也有些激動，甚至嘴唇的聲音都有些狼狽與急切了
她眼前一瞬如萬花筒般，連頭紗都因為她擺頭的痙攣而滑落，當(dāng)她回過神來，只聽到他輕輕的笑聲。
羨澤呼吸混亂的垂下頭去，弓筵月一只手抱著她的腿，那枯萎毀容的半張臉，靠在她白皙如玉的腿邊。弓筵月另半張臉泛起緋色，艷紫色的蛇舌勾起來，舔了舔他已然一片水光的下巴，瞇起眼看著她的模樣笑起來。
“尊上恐怕是這段時間壓抑壞了，我衣襟都要沾上水痕了�！�
羨澤清了清嗓子，將他拽上來，拿衣袖有些粗魯?shù)哪四ㄗ臁?br />
他捂住胭脂色的嘴唇，很故作矜持的咽下唾液。
只是那剛剛被她威脅要薅掉的東西，變得比之前更不矜持了……
羨澤只是看著他并不發(fā)話，他自己按捺不住，口吻柔軟：“尊上也幫幫我吧……”
她很不留情的……：“別蹭傷了我的手。”
他倒吸一口冷氣，似覺得她太狠，幽怨的望了她一眼：“這又不是兇器�！�
她承認自己不愛回饋伴侶，但考慮到他現(xiàn)在確實挺可憐，而且人家還就一只手
羨澤想了想也覺得不能太不做人，只好……
弓筵月雖然賣可憐，但完全沒想到她真的愿意，高興的蛇尾卷曲，幾乎跟她龍尾繞在一起，仰頭……出聲。
她故意斥責(zé)道：“你好歹是圣主，在神廟里能不能別這么大聲。你的矜持哪兒去了？”
他瞇起眼來，尾巴尖掃動，弄皺了紅綢：“我、我侍奉我的神，難道還要藏著掖著。呼你再這樣，我要大聲叫你的名字，叫這天上的神仙都指責(zé)你虐待我。”
羨澤輕笑了兩聲：“虐待你有什么好指責(zé)的，天上要是又神仙，想必比我更沒人性�！�
她手指用力……弓筵月修長的身形幾乎要仰過去，僅有的手像是在海浪里撈著浮板一般，緊緊握著羨澤的肩膀，他發(fā)絲黏在臉上，眼睛瞇起來看著她：“這倒是真話，天地不仁，我也是芻狗，可……啊啊啊、可，可尊上卻不舍得對我不仁”
瞧瞧，帝皇的寵妃也不過是他這樣的嘴皮子罷了。
他衣衫本來就松散，她手掌蹭到了他肚臍附近不讓她看的傷疤，他有點狼狽的驚叫，聲音里也不再是雌雄莫辨的輕柔，甚至透露出幾分男人的沙啞。
他抖了抖，雖然沒有……，但眼瞳卻仰上去。
羨澤以為他是太疼了，但看這個反應(yīng)卻不完全是。
她想起之前最早在神廟，他給她縫胸前的傷口時，匕首似乎抵在了這處傷疤上，但他的反應(yīng)也很有趣。
又恥辱又敏感的傷疤。
這處痕跡到底意味著什么？
她遲疑了一下：“我不是故意碰到的，我也沒想看�！�
他胸膛起伏，吸了幾口氣才緩緩抓住了她手腕，將她的手掌貼在肚臍附近，輕聲道：“尊上可以摸摸這道疤，只是別看它、它很不好看……呃、到現(xiàn)在還會時不時作痛……我忍不住想，若這是我天生的就好了……”
什么？他為什么希望疤痕是天生的。
羨澤撫過去，這道三寸多長的疤痕，像是狹長的豎目，皮肉微微翻開，她一只手輕輕攏住傷疤，另一只手的指腹……他果然受不住，悶哼夾雜著喘不上氣似哽咽的聲響，蛇尾無助般垂落在祭壇邊沿。
他忽然撲上來，兩顆尖牙咬住她的下唇，而后拽起紅綢罩住青綠色蛇身
弓筵月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他感覺自己鬢角都要汗透了。
羨澤已然坐起來，翻看那紅綢，驚訝道：“你動作真夠快的，真的擋住了，沒弄我身上。”
他啞著嗓子：“跟了尊上這么多年，我還是知道你的喜惡，不敢臟了你的手�！�
她咕噥道：“別光說我壓抑久了，你這……唔，多得紅綢都包不住了。”
弓筵月后知后覺的熱起來，掖了掖紅綢，卷起來都扔地上去了。
她還是攤開手：“我手掌都蹭紅了�！�
他伸手手指，撫了撫她掌心，又拽著她躺倒下去，不肯讓這團籠罩著他們的濕霧輕易散去，更怕她提裙就走。但幸好，羨澤心情極好的樣子，躺在祭臺上伸著手讓他揉捏，輕輕晃著龍尾，也不多說話。
外頭的霞光更艷紅低垂，映照的神廟內(nèi)都是一團記憶中美好歲月的金紅顏色，他捏著捏著她的手，逐漸十指相扣，羨澤枕著胳膊仰頭看神廟穹頂?shù)慕瘕�，似乎在思索著什么�?br />
弓筵月忽然覺得，自己之前說什么請她留下的話，實在是沒用。
她如果會因為他幾句話就留駐，那就不是她了。
如果伽薩教對她來說是助力，她自然會跟他們長久的在一起
羨澤正思索著，忽然之間感覺地動山搖，神廟衡量上的鷹隼驚飛而起，外頭傳來信眾驚呼與唿哨的聲音！
羨澤猛地彈起來：“是地陷了嗎？還是說有隕鐵巨物隕落，這是他們來襲了吧。”
弓筵月并不吃驚，云淡風(fēng)輕的攏了攏衣衫：“來了�！�
震動還在持續(xù)綿延，她一時無法辨認震動的來源。
羨澤撫了一下衣裙，快步往外走去：“我去看看�！�
她大步走出神廟，腳尖踩在臺階上，龍尾隱匿在衣裙下，向四周望去。
夕陽即將墜落的余暉鋪撒大地，在烏葉卡周圍的茫茫草甸，忽然突兀出現(xiàn)了十幾根蓮花座圓形石柱，破開原野從土中而出！
這些石柱明顯不是伽薩教或西狄的風(fēng)格，雕刻與基座都是中原形制
震動還在持續(xù)，而這些石柱還在不斷延伸向空中，羨澤漸漸注意到石柱并不是光禿禿的，上頭有著刻印的文字，竟然全是詩句，句句狂妄：
“盡西風(fēng)，斬云雨。”
“與地爭，與天斗�！�
甚至還有“吾將斬龍足，嚼龍肉”，有意挑釁嘲諷著伽薩教的信仰。
巨響與震動中，遠處群鳥驚飛，萬獸逃奔，它們正恐懼的望著這些從土地之間生長的巨物。
每一根石柱都堪比半座山高，錯落歪斜的佇立在草原上，幾乎抵住了低垂的火燒云，像是余暉中崩塌神廟的遺址，也像是鼎立在天地之間的監(jiān)牢。
羨澤也注意到，神廟前后有布婭護法帶領(lǐng)小隊正在襄護，一行人仰頭望著她立在神廟上端，紅霞披身，雙瞳閃金，隱約能看到修長的流光龍尾正在裙擺下躁動的擺動，頓時覺得像是有了靠山般，堅毅的望向遠方。
大地的震動逐漸停止，石柱就這么突兀的佇立在草原上，逐漸低垂的夕陽使其投下了長長的濃重陰影，就像是上古戰(zhàn)場中插在地面上的幾根箭矢，籠罩住了看起來可憐的烏葉卡。
只不過這些石柱并沒有靈力，像是元山書院抵達前的戰(zhàn)旗，單純以這種方式宣示著他們的力量。
傍晚的風(fēng)也順著地面掀起來，草甸壓低，羨澤看到那些彩色篷布如波濤般起伏，露出了刻印陣法的地面，篷布下早已沒有煙火和市集，只有蓄勢待發(fā)的伽薩教信眾“士兵”，正躬身分隊而行。
許多鷹隼叼著信箋，重新飛回神廟，似乎也在傳達著各方蓄勢待發(fā)的訊息。
羨澤回過頭去，只瞧見弓筵月已然戴好面紗，整頓衣袍，立在神廟正中。風(fēng)灌入神廟，吹滅了許多燭火，卻也讓衣袍緊緊貼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修長的身形，如同披紗的雕塑一般。
他手中拿著一塊嶄新的頭紗，展開披蓋在她頭頂，輕聲道：“尊上，別讓他們看到你�！�
羨澤的尾巴從衣裙下消失，她點點頭，正巧有鷹隼翱翔而來。
弓筵月抬起左臂處的金屬手，接住了鷹隼遞來的信箋。
羨澤仰頭看著天邊火燒云，也從芥子空間中拿出艮山巨刀，有刀劍在手她總是安心的。
她收回金核后還從未拿出巨刀，此刻巨刀立在身側(cè)，因為她的靈力而發(fā)出海潮般的興奮嗡鳴，那是其中的蓬萊金在與她作呼應(yīng)，羨澤嘴角露出一絲復(fù)雜惆悵的淡笑。
隨著最后一絲霞光快速的沉落下去，如浪濤般的云層之上，陡然出現(xiàn)了連片陰影。
數(shù)艘龐大的飛舟船底，像是從云海中突出的峰巒，頂開云層，破開霞光，裹挾著風(fēng)暴，出現(xiàn)在不遠處的半空中！
十幾支龐大的飛舟上懸掛著半透明的白光旌旗，在絲絲云霧被風(fēng)吹散后，凝懸在半空中。
至此，最后一絲晚霞徹底落下天幕，草原那平行的天地之間，只剩下即將入夜前的湖藍色。
風(fēng)呼嘯而過，兩方都悄無聲息的對峙著。
直到半空中忽然出現(xiàn)一支白色的毫筆靈體，半透明的巨大筆身以天空為幕，橫豎撇捺掃過，寫下文字：
這是一篇元山書院的檄文。
“蠻夷自擅，不討之日久矣，時侵犯九洲，饕餮放橫，好亂樂禍。本桀虜遺丑，驅(qū)逐至西，整訓(xùn)含容，以求歸化，卻未想強寇桀逆東行，污仙虐凡，毒施人鬼”
好一個文采華麗又罵人不帶臟字的檄文，反正就是說你們這群蠻夷王八蛋被我們趕到西邊，以為你們會收斂歸化，卻不料你們越來越強還殺回來了！
但到了檄文，忽然筆鋒一轉(zhuǎn)，指責(zé)起了“真龍”。
“然伽薩教大興殺戮，以用血祭，無不為祀龍。五百年前，真龍以魂為食，以血為浴，不惜以夷海之災(zāi)作樂”
果然。
這就是他們的“查明真相”和“給個交代”啊。
元山書院似乎至今仍對真龍飽含殺意，檄文中把伽薩教入侵中原與真龍聯(lián)系起來，意指伽薩教嗜血都是為了血祭真龍
言下之意就是：而真龍這種五百年前引發(fā)夷海之災(zāi)作樂的怪物，都能成為伽薩教的神，恰好說明，你們的本性之惡。我們此次討伐伽薩教，不只是為了最近的慘案，更是為了幾百年前受難的凡人。
隨著落筆，草原上忽然傳來一人慷慨激昂誦詞之聲，念誦的正是這段檄文，其間憤慨、痛心簡直聲聲泣血。
“十余年間，九洲十八川遭狄人血洗，千百人命喪敵手，或是伽薩教眾受真龍蠱惑，挾千百部族信眾，或伽薩教圣主改棄信仰，或真龍現(xiàn)身以明事理”
隨著這說話聲，元山書院的飛舟上，忽然傳來陣陣哀嚎，從舟邊放下十幾個牢籠，牢籠之中塞滿了人，看裝束似乎是西狄人，正在高呼著真龍之名。
元山書院抓了一堆伽薩教信眾，在這里呼喚真龍。
只有一個意思：要不然就圣主改棄信仰，要不然就真龍現(xiàn)身“以明事理”。
哈，逼她現(xiàn)身啊。
第88章
這也惹惱了羨澤，既然高呼天地不仁，那就讓你們聲聲必應(yīng)！
元山書院不會以為她是什么愛子如民的正道賢君，
此刻正在飽受道德譴責(zé)兩行淚流淌下來，最后推開身邊有腦子的下屬要“千萬人吾往矣”吧……
羨澤回過頭去看向弓筵月，弓筵月?lián)u了搖頭：“據(jù)我收到的信報，
被元山書院襲擊的部族大部分人都已經(jīng)撤離。但他們不知曉西狄的部族之分，
我聽說還襲擊了其他信仰的部族。”
也就是說，
那些人未必是伽薩教眾，不知道從哪兒抓來的，
教著他們呼喚真龍之名，
在這里當(dāng)演員了。
這一切若是發(fā)生在某個仙府都城，
千萬雙眼睛看著，
好歹是能敗壞了名聲，
頗有殺傷力，可西狄這附近茫茫百里地，除了邊吃邊拉的飛鳥，
恨不得亂咬的異獸和無數(shù)伽薩教信眾，
誰聽你的狗屁檄文。
只不過為了造出正義之勢。
如果她現(xiàn)身，便大張旗鼓地宣揚伽薩教的信仰，將古老傳說中真龍的殘暴匯集于她一身；如果她不現(xiàn)身，
那便是塑造她對伽薩毫不關(guān)心，讓此刻在烏葉卡的眾多伽薩教眾寒心。
真陰啊。
若是五十年前，滿腦子逍遙自在快快樂樂的羨澤，
怕是一時不會想這么多，
但現(xiàn)在的她太明白這些人的套路和想法了。
隨著檄文念誦，那凌空出現(xiàn)的文字也隨之迸發(fā)星星般的白光，朝著烏葉卡的方向流淌，
看似絢爛，實則是殺機暗藏的靈力。
忽然烏葉卡周圍的陣法亮起淡淡的血紅色，
就像是礁石阻攔了拍岸的巨浪，白光與法陣交匯處，炸開一團白色的炫光，沖擊至數(shù)丈?*?
高空，照亮了周圍的草葉。
忽然間，羨澤見到云層上空，一列翼虎在空中振翅翱翔，翼虎戴著金鞍，脖頸處懸掛的火燈照亮它們可怖的虎齒，為首的正是戈左。
他身邊繞飛著幾雙圓锏，旋轉(zhuǎn)打圈，手指捏起在口中一吹，隨著靈力，吹響出山谷間回蕩般的呼哨聲，好似草野上的圍獵。
一行翼虎猛地張開雙翼，加快速度，飛掠過元山書院上空，與此同時，幾十上百枚紅色彈丸帶著滾滾煙塵，落在飛舟的甲板上與裝著西狄人的牢籠之中。
這彈丸似乎有些眼熟……
甲板上靠外側(cè)而立的，幾乎都是年資與修為最淺的弟子，就如同在閑豐集時那般，數(shù)名弟子匍匐在地，尖嘯哀嚎，瞬間皮膚綻裂擠開，血肉碎裂如漿！
無數(shù)形態(tài)各異憤怒驚恐的異獸，從那些肉身中擠出、復(fù)活，踏足在“蛻皮”之上，昂首而起！
元山書院的飛舟甲板上，瞬間多了十幾個修為不淺的異獸，它們不知誰是敵人，但瀕死復(fù)生的巨大刺|激，讓它們應(yīng)激似地撲向其他元山書院弟子。
但比甲板上更慘無人道的，是那些擠滿了西狄人的牢籠，也被這血色彈丸擊中。
其中突然幾十人慘叫血崩，皮開肉綻，變作大型異獸，讓本就狹窄的牢籠更是幾乎轉(zhuǎn)不開身，甚至有尖羽黑隼龐大的身軀直接將周圍數(shù)人擠成肉泥；金刺豪豬將沒有變成異獸的西狄人徹底穿透。
這幾十只異獸極其沉重，整個飛舟都被拽得晃了晃，隨著它們彼此在牢籠中瘋狂掙扎，相互傷害吃痛尖嘯，甚至用力晃動了牢籠，整個飛舟更是在半空中不穩(wěn)地蕩起云波。
還有些異獸，頂開了牢籠頂部的門閂，朝著元山書院的飛舟甲板上攀爬而上，一時間飛舟側(cè)面，蜥蜴巨蟒，鷹狼蜥蜴都從牢籠中鉆出
甲板上長老立刻下令：“將這些牢籠扔下去！”
“什么？”還有些弟子反應(yīng)不過來，他們只是收到命令抓住這些西狄人用來威脅真龍現(xiàn)身，以獲得道義上的制高點。
他們是抓人的執(zhí)行者，要知道這些西狄人都是沒法跑的老弱，甚至連煉氣期都抓不出幾個。
就這么貿(mào)然將牢籠扔下去……
這些人全得死。
不僅如此，他們就是劊子手了！
但長老更知道，元山書院這次西征雖有幾位大能坐鎮(zhèn)，但帶的更多的是前來歷練與長見識的中下層弟子。他們更想做到的是跟伽薩教用華麗的靈力大炮對轟，用辭藻單方面辱罵，而不是被如此數(shù)量眾多的異獸爬到甲板上，對著修為不精的弟子亂打亂殺！
過不了多久之后就是仙門大比，他們此次西征如果死了太多弟子，那要怎么回去交代。
其實元山書院的眾多長老、掌印與執(zhí)筆監(jiān)，背后都有一套他們自己都沒完全意識到的邏輯：
他們認為，以前這段時間，伽薩教對中原的突襲與屠戮，一定都是取巧。
他們認為，伽薩教不可能在三大仙門集結(jié)的無敵架勢下，還真的跟他們同時開戰(zhàn)。
元山書院所謂西征，也沒有想剿滅伽薩教，他們只想構(gòu)造一個正邪對立大舞臺，你方唱罷我登場，把檄文唱的響亮，拿回去一些能坐實伽薩教邪惡、真龍罪孽的證據(jù)，然后就開始長久的對立。
畢竟完全剿滅了就失去了敵人，誰還以后要聽元山書院一呼百應(yīng)？
他們以為，伽薩教也不敢跟他們開戰(zhàn)。
他們以為，自己只要雷聲大雨點小的表演完，伽薩教或有損失，但發(fā)現(xiàn)自己受傷害沒有想象中那么重，就會暗自慶幸正道沒對他們斬盡殺絕。
可他們已經(jīng)忘記了，伽薩教的圣主與圣使，永遠死在了朝拜真龍的終點；他們也無法想象，見過真龍的伽薩教眾，會如何看待東海屠魔的仇恨。
更何況伽薩教雖然修行粗糙，功法亂搞，但他們可是眾多部族中殺勝出來的佼佼者。
西狄易守難攻，他們絲毫不介意拼死一把，大不了再重歸數(shù)百年前，無人知曉的部族時代！
三艘懸掛著牢籠的飛舟上，已經(jīng)亂作一團，最終還是各個飛舟上的長老最終下令，十幾個牢籠下方的擋板瞬間打開。
牢籠中的血肉、衣服碎片與沒有變成異獸的西狄人，稀里嘩啦從半空中墜落。
還有些龐大的異獸，也跟著從數(shù)百丈的高空墜下。
羨澤第一次知道人肉砸在地上的聲音，是這么響。
砰然落地的聲音簡直讓周圍都靜了靜，更別提那觸目驚心的糊在草葉山坡上的肉泥，還有些沒有被摔死的異獸，正在掙扎抽搐哀叫著。
真是地獄繪圖。
戈左在空中咧嘴笑了起來，以靈力震聲道：“你們元山書院抓捕數(shù)百位無辜人質(zhì)，而后又將他們從高空扔下，活生生摔死，到底誰是道義？誰是入侵者？！”
這樣惡心對方，確實是以其人之道狠狠治了元山書院，把強加的罪惡甩回給對方頭上。
只是數(shù)百人就這么化作血泥。
眼下兩方的鏖戰(zhàn)，修仙界此刻就像是數(shù)千年前的草原。
哪里有道心有禪思，有的只是一群強大后與野獸沒有區(qū)別的凡人在弱肉強食。
他們就像是在精致優(yōu)雅的洪荒之中，以詩曲劍文在磨牙吮血罷了！
她回頭看向弓筵月，他面紗下勾起笑意，對這手段毫不心虛，反而有種狠狠打了元山書院虛偽假面的爽快得意。
羨澤甚至懷疑，連這些幾百人都可能是不信真龍的其他教派，是伽薩教的敵人，弓筵月故意引誘對西狄不熟悉的元山書院去捉住他們，借元山書院的手排除異己。
羨澤在閑豐集就見過伽薩教的手段，聽說他們對待眾多仙門的分舵時，手段比這更殘忍，戈左會像是對待西狄俘虜一樣，割下那些年輕弟子的頭顱，穿在長|槍上，以暗火點燃作燈，眼窩發(fā)光，扎在山門兩側(cè)。
伽薩教的問題也出在這里。
羨澤不評價他們的殘忍，因為在這個環(huán)境下他們不殘忍就活不下去。
但如果，她真的認同伽薩教作為自己的附庸，那么伽薩教一切的所作所為，也都會算在真龍頭上。
繼續(xù)與伽薩教強綁定的最好結(jié)果，就是她與伽薩教一同出征，親身上陣成為中原信仰，把那些不從的宗門都屠個遍，最后坐鎮(zhèn)九洲十八川，伽薩教成為最大宗門，她成神而弓筵月稱王。
到時候，說不定與她有關(guān)的“教義”與“神性”，都會由真正實施統(tǒng)治的“王”來定義。
如果只有伽薩教這一把刀，論選哪條路，都是被動，最終只有萬人屠戮或高高在上這兩個結(jié)局。
就像是她拿回第一枚金核時候就想明白的
她必須要得到非常廣泛的支持。
羨澤不愿意再多停留，特別是不愿意在此刻力量未滿、危機四伏之時，卷入最會互害的凡人之爭。
她轉(zhuǎn)過頭去不再看弓筵月，她將頭紗放下來遮住頭頂，腳踏艮山巨劍，如一個在龐大戰(zhàn)場上最不起眼的小蟲般，朝著西方御劍飛去。
弓筵月沒想到她如此快速轉(zhuǎn)身離去，手扶著神廟的浮雕，望向她向月飛行的身影，但終究沒有喊她的名字。
羨澤即將飛出烏葉卡之際，卻沒料想到，數(shù)百人摔死后的寂靜中，那慷慨激昂的聲音繼續(xù)頌?zāi)�，那虛浮于空中的白光靈筆再次移動，提筆在空中寫下一行字，來指責(zé)戈左等人的行徑：
“白骨丘山，蒼生何罪有！”
“天地不仁，正道為菹醢！”
這兩句看似悲痛豪邁的詩句，像是元山書院的發(fā)號令，無數(shù)修仙者從甲板上飛身而下，各色法術(shù)亮起，刀尖映射白字的光芒。
操。
羨澤氣笑了。什么叫會擺弄筆墨，這就是文人的本事啊。
明明是王八咬鱉，相互拿捏，卻硬生生說成是什么天地蒼生不仁義，正道反被酷刑折磨！
就你們元山書院會搬弄文字是嗎？
這也惹惱了羨澤，既然高呼天地不仁，那就讓你們聲聲必應(yīng)！
她這顆在云層之下，星月之間無人注意到的小塵埃，跨立在了寬刀之上，羨澤冷笑著抬起手來。
忽然間，天地之間雷光滾動，就在混戰(zhàn)兩方交手、法術(shù)與獸吼相撞之際，那道只聽聞現(xiàn)世還未見過的紫色天雷，忽然染色了云層，像是上界的隕石正夾雜著火光與巨響，準備砸落地面！
突然，藍紫色雷光驟然出現(xiàn)，縱貫天地，灼傷眼球，留下一道劈開視野的燒痕，將那一行詩句，從正中劈開來！也擊中了最近的一艘飛舟
大地震顫，周圍轟轟作響，竟是那十幾根從地底鉆出的石柱，經(jīng)不住地震與轟鳴，斷裂倒塌！
甲板上剛剛還昂首廝殺的異獸，竟齊齊伏身下去瑟瑟發(fā)抖，而數(shù)位御劍空中的弟子，明明沒有被雷擊中，卻因為過度的驚駭而摔下。有些距離太近的，甚至尖叫著捂住幾乎要被閃花的雙眼，御劍不穩(wěn)，相撞滾落在地，身上裹滿了剛剛他們親手造成的滿地血泥。
無數(shù)元山書院的長老心里后怕驚駭：真龍活著不是傳聞，是真的！
它必定就在這天上看著，連同他們的每一句詰問，每一點曲解，都看在眼里。
五十年前東海屠魔，他們這些活著的人只記得事成的結(jié)局，那是因為當(dāng)年對它最恐懼的人大多都已經(jīng)死了！
更讓眾人意料不到的，靈力在落雷處匯聚，忽然像是凌空有咬破的指、蘸飽的筆，在空中交錯，金色的狂草字跡陡然在空中出現(xiàn)，直接蓋在元山書院本來的白字之上：
“天發(fā)殺機，移星易宿。地發(fā)殺機，龍蛇起陸。”
“人發(fā)殺機，天地反覆�、凇�
你們?nèi)缃褡约旱臉幼樱褪亲约鹤鞯模斓卦俨蝗�，也比不過你們的不仁！
元山書院個個通讀經(jīng)史，如何不明白這金筆中的怒意，但更有許多弟子驚恐于……他們只覺得真龍是半神，是萬獸之首，卻沒想過她可能也飽讀詩書，也生活在人世間，也見到過他們的種種。
天雷還好似在他們雙瞳眼底留下一道白色的傷痕，他們眨眨眼卻也消不掉那道雷光，像是在他們靈魂上的詰問和烙印。
他們有些不敢想了，天雷作為修仙者此生最大的劫重新現(xiàn)世，而手握天雷的龍神正隱匿在人世間，見證著他們每一點的罪孽與不義，那他們又有誰人能渡過雷劫成仙？！
第89章
千鴻宮幾位長老看著眼前出現(xiàn)的羨澤，驚呼道：“少夫人！”
羨澤飛在空中回首看著金字漸漸淡去，
她多想說：
“龍游天地，與世無患。”
真龍遨游天地，與人世間從來沒有過仇怨。
“奈何飛未能起，
便有歹人相干。”
可那控訴太自憐，
她絕不愿意對這些人說出口。
她就是要讓他們覺得恐懼與敬畏。
只是裝了個大的也是要付出代價，
她胸膛處本來被弓筵月縫好的地方隱隱作痛，自己的內(nèi)丹成型度果然也因此降了些，
看來引天雷對她來說是極為耗費修為的行為啊。
這種特效大招，
也不能說用就用。
她撫了撫胸膛，
朝著曠野中高懸在西側(cè)的月亮飛去。
……
“已經(jīng)開始了嗎？”
宣衡背著手立在玉鑾云車的懸臺之上，
他們先是依稀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動從上百里之外傳來，
緊接著遠方的飛舟破開云層，檄文的白光如同星群在草原上點亮。
除了元山書院出現(xiàn)的時間提前了，一切都和計劃差不多。
宣衡也接到了信報，
說是梁塵塔并沒有露面，
只有元山書院跟伽薩教正面對上。
看來梁塵塔跟千鴻宮一樣，既是被元山書院支開，不去跟他們爭搶這個舞臺；也可能有意縮居二線，
畢竟他們也不清楚伽薩教的水平，也不確認真龍的目的，不如就先看著元山書院打頭陣。
千鴻宮來討伐伽薩教，
宣衡倒是一點也不覺得心虛，
與當(dāng)年的真龍現(xiàn)世的無辜不同，伽薩教這些年所作所為，在他眼中看來就是野蠻可怖。
雖說伽薩教內(nèi)部一直說是在為了“東海屠魔”的仇，
可千鴻宮之前的行宮中有多少尋常人家出身的弟子，生齡都不可能有五十年，
真的跟“東海屠魔”有關(guān)嗎？
為什么他們從不攻擊任何宗門的主體？是復(fù)仇還是擴張？
在他與羨澤作夫妻的那些年，宣衡就已經(jīng)聽過不少伽薩教的動向，甚至伽薩教襲擊千鴻宮的行宮，他還在她面前斥責(zé)過伽薩教的濫殺，她那時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忽然間，宣衡感覺視野余光中迸射一道紫光，天都被照亮一瞬，紫云翻涌，他驚愕的轉(zhuǎn)過頭去。
是天雷！
她為了伽薩教出手了嗎？
她當(dāng)真糊涂的現(xiàn)出真龍之姿，和伽薩教綁在一起了嗎？
宣琮與眾多長老也被雷光驚動，走到懸臺上，而這時雷鳴才像罩子般從天而降，震得每個人雙耳嗡鳴，靈力不穩(wěn)。
而當(dāng)宣衡看到了天空中出現(xiàn)的金字，像是被釘在原地，心口微微發(fā)麻。
這句詩文，還是他們一同在千鴻宮的書樓看到的，他細細講來，她只是垂首靜靜聽著，手指在紙頁上微微蜷起。
看來她牢牢記住了。
她曾經(jīng)并不是讀過很多詩書，他將教她詩書這件事，當(dāng)做新婚夫妻最矜持也最美好的趣事，誰又能想到，她身為龍，念誦著這些凡人詩文，卻似乎在試探他們心中所思所想，妄圖窺見惡與善的來源。
“我們是不是也應(yīng)該出手了。”宣衡身邊的宗親長老道：“此刻襲擊陰兵，也能防止陰兵援護烏葉卡。更能趁他們都注意著遠方時，攻其不備。”
宣衡點頭，撫了撫衣袖：“云車以三面包圍陰兵，將聲蝠探子繪制的石窟構(gòu)造，以尺笛告知襲擊的弟子。另一批人將陰兵引出后，立刻施術(shù)封鎖這處暗淵。還是要謹慎，或許這些陰兵有備而來�！�
幾位長老笑起來：“從白日開始，少宮主就這樣惴惴不安，能有什么事？這些陰兵都是魔修，他們的動向氣息一眼便能察覺，而且我們監(jiān)視多日已經(jīng)了解他們的實力”
宣衡就覺得只要有她，事情就不會簡單。
一切按計劃行事，云車依舊隱匿著行蹤前進，在距離陰兵石窟約有十里左右的時候形成包圍之勢，停了下來。
這等大范圍且能完全隱匿大型靈舟和上百人的隱匿法術(shù)，是以宣衡為核心構(gòu)筑的，雖有其他長老的配合，有法陣與符文的相助，但如若沒有在法訣方面登峰造極的宣衡，也難以實現(xiàn)。
隨著宣衡下令，第一批打頭陣的十幾名弟子御劍飛入空中。
他關(guān)注著陰兵所在的石窟，也展開虛景，對遠處烏葉卡的戰(zhàn)況觀望
雖然看不真切，依舊能望見元山書院手持筆墨的弟子，腳踏從飛舟上蔓延下來的卷軸長路上，凌空寫字，字化真型，呼風(fēng)喚雨而下，在白紙上的足跡化作墨跡。
而烏葉卡似乎也化作繭與搖籃，血絲從帳篷下的陣法噴射而出，在空中如蛛網(wǎng)般交織，好似倒懸的絲線編織的云肩與頸鏈。
那些血絲伸出觸角，不斷擊潰吸收著凌空襲擊來的靈力與法術(shù)，而不論是伽薩教還是元山書院哪一方的人，一旦重傷半死，血絲竟會主動伸去，將他們牢牢縛住，活活吸干，而后血絲陣法光芒更勝！
就找宣衡想要用目光搜尋真龍的身影時，忽然他靈海劇痛，整個人仿佛成了被抽線拉扯的皺褶。
他張口卻一個字都發(fā)不出來，雙耳蜂鳴，瞳孔失色，金核幾乎是要從他體內(nèi)迸發(fā)出無數(shù)尖刺穿透他！
金核、金核為什么會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