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鶴辭落在她們身后慢慢走著,見她們姐妹二人親密無間地說著悄悄話,一顆心成了沸水里的餃子,沒著沒落的。
阮音將妤娘引到靜思堂,將從家里抬來的嫁妝給她看,“嫁妝都在這了,這里的東西,我一分都未動的�!�
說完,終于扭過身來,將眸光轉(zhuǎn)到他臉上。
見他臉色蒼白,嘴唇翕63*00
動著,似乎想問什么。
她害怕自己會繃不住,不禁冷下臉來,搶在他之前率先開了口,“給我三千兩,我馬上遠走高飛。”
第60章
“二娘子……她有孕了。”
鶴辭腳心趔趄了下,
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冷漠的眼神,他不明白,明明昨晚他們還相擁而眠,
為何今日她看向自己的眼神竟如此陌生,
即便她的身份是假,可他們成婚接近一年以來,她對他的感情也是演出來的��?
“三千兩……”他忽地慘笑出聲來,
“除了錢,你難道就沒有話對我說了?”
阮音暗暗掐緊手心,將眼里的水汽逼了回去,
才沉聲道:“是我欺騙了你,我應該跟你說一聲抱歉的,不過……”
想到最近家里那些雞飛狗跳的瑣事,
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是真的不留戀這個地方了,“你放我走吧,
我想走了�!�
“音娘,
”阮妤見她態(tài)度堅決,
趕緊過來拉她坐下,
“你不要激動,有什么事好好說�!�
“我沒有激動,我有這個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只不過剛好今天撞上了日子而已,
既然如此,還不索性說開算了,
”她說完又轉(zhuǎn)眸望向沉默的男人,
“三千兩,你給不給?”
鶴辭定定地看了她良久,
終究泄了氣般耷拉下肩膀,“給�!�
既然她眼里只有錢,他怎能不成全她?
阮妤沒料到自己竟然見證了他們夫妻決裂,不禁兩頭勸著,可無論她怎么勸,這兩個人都心意已決。
鶴辭將銀票遞給阮音。
阮音接過手仔細看了一遍,見數(shù)目無誤便小心翼翼地疊好放入袖籠里,“我走了,這件事我不會往外說的,你放心。”
說完又朝阮妤看了一眼,腦里搜腸刮肚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一句適合的話說,于是便轉(zhuǎn)身往外走。
綺蘿在身后叫了一聲,她也沒敢回頭,妤娘回來了,綺蘿也該還給她了。
剛走了兩步,手腕卻被鉗住了,她掙了一下沒掙開,于是回過頭,狠狠剜了他一眼,“松手�!�
他被她的眼神燙到了,下意識就松開手,“我有話跟你說,你跟我來�!�
“不用,我們緣分已盡。”說完不顧他的反應,叫上春枝,主仆倆便出了府,彼時已是暮色四合,天邊的云就像濃稠的墨,一點一點地擴散開來。
到這一刻,她的心倒格外的平靜。
終于,她不用提心吊膽地演戲。
終于,她做回了自己。
春枝被她叫出來的時候還云里霧里,只睜著大眼睛問,“天馬上要黑了,世子妃要往哪里去?”
阮音的目標也很明確,北風像刀子一般刮過她的臉,冷得她有些僵硬,就連那顆心也仿佛被凍起來一般,木木的,感覺不到痛意了。
“去公主府。”
眼下天色將黑,她們兩個弱質(zhì)女流行走在外并不安全,她知道,只有宋心鈺能幫她。
建京沒有宵禁,可這天色將黑之際,路上的行人也不多,阮音上了車便吩咐車夫快些,即便是這樣,到了公主府的時候也已經(jīng)過了酉時。
宋心鈺和小侯爺正在用飯,冷不丁見她失魂落魄地出現(xiàn),不禁擱下碗筷跑過來,問她發(fā)生了何事。
“怎么,睿王世子也欺負人,讓你大冷天的一個人跑了出來,這是怎么回事?”
見宋心鈺頭一句話就是為她打抱不平,她心頭像被梗了一根刺般難受。
她欺騙的,又何止只是他一人?
她抬眸看了她一眼,又掃向小侯爺,過了須臾才悶悶道:“殿下誤會了,不是世子欺負我,是我……是我做了不可原諒之事�!�
她說完提裙跪了下來,“我今日來,是想向殿下請罪的,我不僅騙了世子,騙了很多人,也辜負殿下抬愛。”
宋心鈺聽得一頭霧水,趕緊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你給我說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她雙目無神地定在地上,喃喃道:“妤娘回來了……”
“什么妤娘,你不是……”宋心鈺說了一半才反應過來,皺著眉頭將她打量了一遍,這才倒退了兩步,“你不是妤娘?”
阮音攢緊手指,深吸一口氣,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道:“對,妤娘是我嫡親的姐姐�!�
宋心鈺腦里捋了八百遍也沒琢磨明白她這句話,最后只問:“那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什么時候變成妤娘的?”
到了這刻,那些難以啟齒的話也沒有說不出口的了,阮音扯起嘴角,勉強笑了下,“我姓阮,單名一個音字,至于我什么時候變成妤娘……說來話長,總之,岑阮兩家聯(lián)姻,婚書上寫的是我長姐的名字,而新娘,從頭到尾都是我。”
同一時間,靜思堂里。
阮妤勸不回八頭牛都拉不回的阮音,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消失在眼簾,回過頭,見鶴辭還在門邊站著,仿佛一根木樁一般一動不動的,垂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音娘是不是誤會了什么?世子,你還不快去追?”
怎知他竟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卻是抬腿往屋內(nèi)走,嘴里喃喃道:“罷了,她只念著她的三千兩罷了……”
阮妤只依稀聽了一點,不由得握緊拳頭道:“音娘才并非這種見錢眼開的人,你們夫妻同床共枕這么久,連這點都看不透嗎?”
鶴辭看不得一個跟妻子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他回過頭,剛想送客,卻見夕陽的光溫柔地披在她身上,給她原本就清麗嫻靜的眉眼渡上一層溫柔的色彩,乍一看,就像海市蜃樓似的,美得不切實際,美得虛無縹緲。
他嘴唇嚅動了下,卻局促地發(fā)現(xiàn),他竟不知如何稱呼眼前之人。
這個他名義上的妻子。
他口口聲聲喚著“妤娘”的人,也是當初在青源驚艷了他心神的人。
過了須臾才哂笑道:“我只知道,她是你的影子,把我騙得團團轉(zhuǎn),把我們?nèi)疑舷露简_得團團轉(zhuǎn),就連夢里,她都不會露出破綻,你告訴我,音娘究竟是什么樣的人,我又該如何相信她?”
阮妤原本也想轉(zhuǎn)身離去,見他佝僂著背影,躊躇了下,還是捉裙走了進來,“我知道你一時難以接受,其實這樁姻緣,并非我的本愿,音娘只是被無辜牽扯進來而已,我娘向來強悍,音娘又怎敢違抗她意愿?說到底,是我一時任性一走了之,才會發(fā)生這種荒謬的事,不管怎樣,我先替阮家向你說一聲抱歉�!�
鶴辭垂眸默了半晌,才指了椅子叫她坐,“音娘是什么樣的人,你跟我說說好嚒�!�
阮妤只好將阮音的身世一一道來,“從小,我娘和祖母就不待見她們母女,我雖有心幫她們倆一把,可我也是泥菩薩過江,又如何能改變殘局?”
她邊說邊覷他的臉色,見他臉色終于緩和了些,這才續(xù)道,“音娘……是大智若愚的人,雖然大家都拿我們姐妹相比,可論立身處世,我卻自愧不如……”
說了半晌,鶴辭的回應都淡淡的,他向來喜怒不形于色,只有他知道,一開始得知真相的惱怒,已經(jīng)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心疼,他不能細想,一想起來,整個心房止不住地抽搐。
痛到極處,痛感像細細的涓流,自心口蔓延至全身,就連腳趾頭似乎都痛了起來。
他是為她而痛的。
她比他小了整整四歲,就算她一時賭氣離開,他這個任由她離去的人,難道不用引咎自責?
想到這,他徹底坐不住了,連忙起身走到書案前寫下放妻書,將放妻書交給阮妤,“岑鶴辭和阮妤的婚約就此結(jié)束,煩請你將此書帶回青源�!�
阮妤接過放妻書,那顆壓在她胸口許多年的石頭終于落下,可旋即又想起音娘來,“沒問題,只是音娘……”
“她應該走不遠,我這就去找她回來�!彼呎f邊往外走,一直站在身后沉默不語的綺蘿突然拔腿追了出來。
“世子……”
鶴辭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支支吾吾的,便不耐道:“說�!�
“世子妃……不對,二娘子……她有孕了�!�
他眉心擰起,聲音也不由得輕顫,“你說什么?”
綺蘿只好把話又重復了一遍,話音未落,便見他就像一陣風似的,闊步出了屋,緊促的步伐在回廊上漸行漸遠,一邊喚明泉牽馬過來,連留在屋內(nèi)的阮妤都來不及招待了。
明泉急沖沖跑了過來,問他要到哪去,他一臉凝肅道:“去公主府。”
阮妤見他已出了門,自然也不好再多逗留,只是天色將黑,音娘一個重身子的人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剛有孕的人,肚里的孩子哪里經(jīng)得起折騰,想到這,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綺蘿還想跟她多說幾句話,她卻搖頭道:“世子給了我放妻書,我再待下去,恐怕會惹人非議,現(xiàn)下我住在金沙寺后的牌坊街二巷里,我這就先回去了,若是找到音娘,記得差人告訴我�!�
綺蘿只得點頭道好,又給她尋了件阮音的披風,還在她手爐里塞了滿滿的炭,這才讓人送她回了府。
外頭的天已經(jīng)黑透了,暮食總不見靜思堂來人,一派人打聽才得知兩人都已不在府中。
管家這才干凈過來將方才的事說了,只是畢竟也一知半解,說來說去,最后都成了他的猜測。
秦老夫人聽完簡直急火攻心,拍桌站了起來,“胡鬧,這么大的事,你怎么現(xiàn)在才說?”
“是……”管家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縮著肩膀,“世子妃……說只是去買點東西,也不讓人備車……說一會就回……”
秦老夫人兩眼一翻,眼看著就要厥了過去,鄭姨娘趕緊走上前來,扶著她坐下,這才斥道:“你這個糊涂東西,世子妃如今是有雙身子的人,老夫人盼了許久才盼來呢,若是出了差池,你十個腦袋都不夠掉的!”
睿王妃也趕緊端了茶來,對秦老夫人說:“娘先別急,綺蘿不是從小跟在妤娘身邊的嚒,快傳她來問問,究竟是怎么回事吧。”
秦老夫人抿了口茶,臉色才恢復了些許,“對,快去�!�
第61章
“殿下不留男客�!�
已過了暮時時分,
街上空空蕩蕩的,也不知什么時候天飄起了雪沫子,寒風在耳邊呼嘯著,
叩在青石板街上的馬蹄聲多了幾分孤涼。
鶴辭揚鞭催馬,
不顧上城坊內(nèi)不得快馬疾行的規(guī)定,只恨不得生了翅膀,立馬抵達公主府。
雪沫子撲在他身上,
又化做刺骨的冰水,寒意滲透到骨頭縫里來,然而他卻渾然未覺。
好不容易趕到公主府,
圣人溺愛襄城公主,她的府邸比其他的公主府還要恢弘些,在這濃稠的夜色里,
門口那一排的燈籠暖融融的,仿佛一座巨大的暖爐。
他翻身下馬,
上前叩門。
不一會,
管家便開門出來,
舉起燈籠將他打量了一遍,
見來人是陌生的男子,身上一襲被雪水浸得半濕,濃密的眉毛上掛著的雪花剛剛消融,
雪水順著臉上往下淌,
不禁問道:“請問閣下是?”
方才催馬疾行的時候倒還沒什么感覺,這會一停下來,
寒風一吹,
冷得他身子直打擺,他緩了緩,
才呵出一口白氣道,“在下大理寺丞岑鶴辭,有要事求見殿下,還請通傳�!�
管家猶豫了下,才道:“閣下會不會走錯?天色已黑,殿下不留男客。”
“無錯,在下要找的正是襄城殿下,若不是事態(tài)緊急,在下不會上門叨擾,還請管家通融通融,替在下通傳一聲吧。”
管家沒有辦法,只好轉(zhuǎn)身入內(nèi)。
少頃,管家去而復返,只擺擺手道,“閣下回吧,殿下說不見�!�
鶴辭聞言不由得趔趄了下,臉色也愈發(fā)蒼白。
管家正要掩上大門,他這才醒過神來,抬臂抵住門板,一字一頓道:“還請管家再次通傳一聲,就說我岑鶴辭今日不見著殿下是不會走的�!�
管家見他竟敢擋住門,不禁豎起眉毛道:“年輕人,你可知這里是什么地方,殿下的尊容,豈是隨隨便便就能看的,殿下都說了不見……”
話音未落,鶴辭已推門走了進來,“十萬火急,待會在下自會向殿下請罪�!�
說著便闊步朝正房走去,侍衛(wèi)沒想到竟有人敢夜闖公主府,紛紛亮出長矛喝道:“站住!再往里走一步,休怪我刀下無情�!�
鶴辭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哪里聽得到嘈雜之聲,然而他畢竟身單力薄,又怎敵得過那孔武有力的侍衛(wèi),不過走了十幾步便被冰冷的兵械禁錮住了身體,他掙了一下,貼在他身上的刀片卻越陷越深。
“鶴辭求見殿下,請殿下移駕尊軀�!�
濃墨般的夜幕下,扯絮般的雪越下越大,他被侍衛(wèi)押著佇立在那里,那一身薄棉的青袍上早堆滿雪,融化的雪水伴著雪花,在衣服表面凝成一層冰碴子。
他的身體已凍得沒知覺,只剩胸口一點滾熱的,只仰首望著沉甸甸的屋檐,一遍又一遍地喊道。
侍衛(wèi)見他穿的是官服,也不敢將他怎樣,兩廂僵在那里,等將領將此事稟告給殿下后,過了會,才走了出來,豎掌示意其他人松開,這才皮笑肉不笑道:“原來是睿王世子,真是失敬,殿下讓你進去�!�
鶴辭這才拔腿往屋內(nèi)走去。
屋內(nèi)刷得金碧輝煌,符合他對這位公主一貫的印象,剛?cè)腴T,便被暖氣包裹住了身體,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這才往上首的宋心鈺掃了過去。
上首的椅子上坐著兩個人,準確的說,是宋心鈺毫不避忌地當著他的面,就這么坐在男人的腿上。
她手里正剝著一顆炙烤過的橘子,纖細的手指將橘子皮剝開,又挑走細細的筋絡,這才掰下一瓣橘肉放入嘴里細嚼慢咽起來。
鶴辭見屋內(nèi)只有兩人,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又覺得這公主著實荒唐,不禁又斂下眼皮,朝上首的人叩拜道:“臣參見殿下�!�
“喲,是世子啊,”宋心鈺將橘子丟給小侯爺,起身踱到他跟前來,冷眼睥睨著他,“無事不登三寶殿,是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
聽她的語氣竟像毫不知情般,他的心一點點墜到谷底,卻又不得不強打起精神回道:“殿下,臣是來接世子妃回家的。”
宋心鈺裝模做樣地瞪大了眼睛,才道:“妤娘怎么了,她不在你們王府待著,是你把她氣跑了?”
鶴辭只好點頭道是,“都是我一時糊涂,這才將她氣跑,她剛有了身孕經(jīng)不起顛簸,殿下若見過她,還請請她出來吧�!�
“她竟有了身孕?”宋心鈺喃喃重復了一遍,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也就是她這一句話,令他窺探出端倪,她果然知道她的去處,又或者,她就躲在暗處看著他。
想到著,他的目光朝屋內(nèi)脧去,聲音也陡然拔高了些,“音娘,是我錯了,你跟我回吧……”
話音剛落,卻聽一聲刺耳的笑聲傳了過來,宋心鈺扭身朝上首走去,又坐回小侯爺腿上,鳳眸乜著他嘲諷,“倒是奇了,你將她氣跑,不去將她尋回來,跑來本宮這撒潑,莫非你以為,本宮會收留她不成?”
鶴辭抬起烏眸,篤定道:“音娘來京也不過一年的時間,除了殿下一個交心的知己,和其他世家貴婦不過是點頭之交,所以她不可能不來見你�!�
宋心鈺遲疑了一瞬,才道:“你說的是妤娘,本宮可不認識什么音娘�!�
“音娘就是妤娘�!�
“噢……”宋心鈺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音娘就是妤娘,沒想到她竟敢欺騙本宮,本宮為何要收留一個騙子?”
鶴辭覺得渾身都在發(fā)燙,神智也有些模糊起來,他甚至沒有辦法分辨她的話是真是假,他暗暗攥緊雙拳道:“倘若您未曾見過她,那臣請求殿下派親兵幫忙搜尋,眼下天色已黑,又下著大雪,臣害怕她會遇到危險,其他的,請容在下將她找回再慢慢解釋�!�
宋心鈺沒有開口,她只是冷冷打量著眼前這個形容狼狽的人。
風雪侵蝕了他清雋的容貌,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薄唇凍得青紫,只有那身姿還是挺拔的,像屹立于寒風的竹。
她這才想起,兩年前,她似乎還看上他來著?
她倒也不是為報私仇,只不過想起方才妤娘……不,是音娘心如死灰的模樣,她是該替她好好搓磨他一番。
只不過他身子骨似乎也弱了些,都不必她動手,看樣子已經(jīng)快撐不下去了。
想到這,她心頭不由得感到快慰,只是玩歸玩,鬧出人命可就不好了。
“行吧,看在你尋妻心切的份上,本宮就不計較你無禮了,不過,你可記住,下回,可沒有這么好運了�!�
他一伏首,腦袋便重重栽到地上,“多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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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辭一睜眼,他已經(jīng)躺在自家床上了,屋里熏著銀絲炭,暖烘烘的氣息灌入肺腑里,與體內(nèi)的寒激撞著,化做一陣癢意,從肺腔直沖喉嚨,他一開口,嗓子啞得幾乎發(fā)不出聲,只有一聲聲咳嗽震得他心口疼。
他伸手撫上心口,只覺得那里空落落的,那曾被她一顰一笑填滿的心,隨著她的離去,也重新被掏空了。
門外的明泉聽到聲響,趕緊推門而入,倒了杯溫水侍候他喝下。
他一口一口咽下溫水,喉嚨一動,嗓子眼就陣陣發(fā)疼,終于喝完水,他問:“音娘呢?”
明泉頓了下,才小心翼翼回道:“世子妃……尚沒有消息。”
“沒有消息……”他掀開被子就要下床,腳剛落了地,就被明泉摁住了。
“世子,郎中說你寒氣入骨,若不多加修養(yǎng),將來恐要落下病根,你放心,王爺已經(jīng)派人找了,一有消息,小的第一時間稟告于你�!�
鶴辭甚至沒有力氣與他抗衡,只被他輕輕一推又重新倒回榻上。
綿軟的枕頭上還殘留著她淡淡的幽香,只嗅了一下,眼里的淚便止不住落了下來。
明泉看在眼里,也忍不住鼻酸,“世子還是莫要傷神,保重好身體要緊�!�
“你先出去吧,我先靜靜�!彼f著便翻過身,將自己蒙在被子里。
明泉只好搖搖頭,退出里屋。
卻不料,剛走上廊廡,迎面便見睿王妃走了過來。
他連忙拱手作揖道:“小的見過王妃。”
睿王妃眸光往屋內(nèi)掃了一眼,才問:“醒了?”
“是,”明泉說完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世子好像還……”
睿王妃想起昨日在眾人逼問之下,綺蘿才吞吞吐吐說出實情,秦老夫人當場氣得快暈了過去,只是老人家又念著未出生的曾孫,一方面絕不可能讓岑家的血脈流落在外,另一方面又對阮家的行徑憤恨不已,老太太一怒,她這個娘家沾著親的不免被牽連進去,再打上一層厚厚的恥辱印。
比起秦老夫人的“愛恨交織”,她反而覺得走了的好,她對她肚里的那兩肉并不關心,她只知道,阮音比她更懂眼色,做什么事都能做到老太太心里去,她的出現(xiàn),讓她們僵了幾十年的婆媳關系,愈發(fā)僵化了。
想到這,她嘴角向下捺,語氣也多了一絲不耐,“這阮家簡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依我看,走了倒好,橫豎出了這樁事,咱們府也不可能與他們家有什么往來了,我進去看看他�!�
第62章
“你想跟鄉(xiāng)野村婦一樣不成?”
睿王妃推門進來的時候鶴辭就聽到了,
預料到她要說什么,他便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裝睡。
睿王妃瞥了他一眼,自顧自地揀了張椅子坐下來,
涼涼的聲音也隨之響起,
“至于嘛,為了這么個見錢眼開的人,把自己搞成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鶴辭抿緊唇,
并不接腔。
“你也別裝睡了,我知道你聽得到�!�
他這才轉(zhuǎn)過身來,寒潭似的眼就這么不錯眼地凝著她。
睿王妃被他盯得心頭一突,
轉(zhuǎn)過眸,拿帕子撣撣裙擺道:“不管怎樣,祖母的意思是,
咱們岑家的血脈不能流落在外,所以你放心,
人肯定是得找回來的,
不過……畢竟這事傳出去于你名聲有損,
就讓她待在莊子里待產(chǎn)吧,
到時候……”
話音未落,卻見他眸底不知何時已凝上薄霜。
睿王妃撞上他的目光,又慢吞吞斂下眼皮道:“你也別怪我不講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