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沒見過的配方，不能確定�！卑仔菝氐�，“不過……可以試試。”
“你說真的？”
“材料你都聽到了，明天上午送過來。”白休命絲毫沒有給他拒絕的余地。
“好吧。”沈灼現(xiàn)在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對付那頭蛟龍，只能嘗試一下了。
不過很快他就感覺似乎哪里不對勁，猛地抬起頭：“等等，為什么要我出材料？你哄著人家姑娘對你感恩戴德，結(jié)果東西要我出？”
“為民除害不是你的職責(zé)嗎，這可都是你的政績。”
沈灼無語：“你但凡改兩個詞，我都覺得你是真心的�！�
把人家姑娘用在他身上的話全都砸到自己身上來了。
白休命絲毫沒覺得不好意思，還提醒道：“記得按她的要求找個水潭，離雍州城不要太遠(yuǎn)�！�
“還有嗎？沒有我就走了�！�
“替我找把刀�！卑仔菝馈�
“知道了�！�
“讓人送兩套干凈衣服過來�！�
沈灼已經(jīng)懶得和他說話了，他擺擺手，身影隱入黑暗中，很快就消失不見。
第二日，阿纏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結(jié)果才想起身，渾身上下就像是散了架一樣。
她生無可戀地倒回床上，忽然覺得將那頭蛟抽筋剝皮遠(yuǎn)遠(yuǎn)不夠，如果能翻到它家祖墳，必須要將它全家挖出來鞭尸！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阿纏轉(zhuǎn)了下脖子，懶洋洋地問：“誰？”
“是我�！遍T外傳來白休命的聲音。
“一刻鐘之后你再過來�！�
門外的人似乎笑了一聲：“新衣服要不要？”
“要�！卑⒗p立刻從床上坐起來，小跑到門口，將房門打開一道縫隙，人躲在門后，只伸出一只手往外抓，“衣服呢？”
白休命捉住她亂抓的手，將一疊衣物放到她手上：“換好衣服后下樓吃飯�！�
“知道了。”
很快，阿纏換好了衣物，洗漱之后，來到樓下。
樓下用飯的客人依舊不多，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的白休命，他面前的桌子上已經(jīng)擺好了飯菜。
三碟菜一碗湯，除此之外還擺著一只燒雞。
看到了燒雞，阿纏頓時覺得今天的陽光都變得明媚起來了。
用完了飯，等她放下筷子，白休命才道：“你要的材料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這么快？”阿纏有些驚訝，好奇地問，“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渠道啊？”
白休命笑而不語：“什么時候開始？”
“現(xiàn)在就可以，餌料要到地方才能做，現(xiàn)在需要提前做些準(zhǔn)備。”
她跟著白休命回到他的房間，門一開，就聞到了一股腥甜的香味，是龍血的味道。
對大部分蛇族來說，龍血對它們有著非同尋常的吸引力，對蛟龍而言，也是一樣的。
靠墻邊的桌子下，放著滿滿一桶龍血，阿纏伸出手指，將一個指節(jié)沒入龍血中。
龍血的溫度高于人的體溫，初時會覺得燙，且十分粘稠，所謂血如汞漿說的便是龍血。
驗了龍血后，阿纏滿意地收回手，又去檢查其余材料。
查驗無誤后，她才轉(zhuǎn)過頭對白休命道：“東西都沒問題，接下來要將旋龜尾烘干碾碎，和龍血混合�！�
新鮮的旋龜尾要烘干碾碎可不是一時之功，顯然這活是專門留給他的。
白休命無奈，抓起一條旋龜尾，運起內(nèi)息，很快屋子里飄起一股肉香。
因為要控制火候，白休命的速度稍微慢了些，花了半刻鐘，那條旋龜尾才變得骨肉酥脆。
隨后，他將剩余兩條尾巴都處理好，將它們捻成粉，撒入盛放龍血的桶中。瞬間，桶中的龍血就咕嘟咕嘟冒起了泡泡。
阿纏把一塊臉盆大小的龍蛋碎片推給白休命，對他道：“這個也要捻成粉，等泡泡消失后再倒進去�！�
白休命按她的吩咐將龍蛋粉末倒入桶中，桶中的龍血變得更為粘稠，且散發(fā)出一種奇異的香味，但這種香味很淡，幾米之外就很難聞到。
“好了�！卑⒗p看著這桶半成品，滿意道，“等到了水潭后，再將蔓金苔放進去，那頭蛟聞到味道，一定會過來�！�
隨即，她抬起頭看向白休命：“接下來可就要看你的了，你這么厲害，一定不會輸給一頭蛟吧？”
“有話直說，激將法對我沒用�！�
“哦，那你下手的時候記得將它切碎一點。”
兩人在客棧中等到了傍晚，白休命才帶著阿纏離開雍州城。
沈灼找到的地方距離雍州城不遠(yuǎn)，就在外郊的一處山中，那附近并無村落，還未入夜，山中蟲鳴鳥叫聲不絕于耳。
到了水潭邊，阿纏取出龍血，又拿出了裝著蔓金苔的布包。
布包在夜間散發(fā)著淡淡金光，阿纏打開布包，將里面的蔓金苔都倒了進去。
散發(fā)著光暈的苔蘚沒入龍血后初時沒什么反應(yīng)，等了片刻，它們吸滿了龍血后，逐漸聚集在一起，團成一個個血色的圓球，還散發(fā)著淡淡的金色光暈。
在這樣漆黑的夜里，尤為顯眼。
她將這些圓球一個個撈出扔進水潭中，龍血與冰涼的潭水接觸，一股股白色水氣彌漫開來，被禁錮住的味道突然爆發(fā)開來，四散而去。
就在阿纏將餌料放入水潭中的時候，原本躲在在濟水水底一處洞穴內(nèi)養(yǎng)傷的蛟龍王忽然睜開了眼。
它聞到了一股十分奇異的香味，本能似乎在催促它，讓它快點找到香味的來源將其吞下。
那一定是能夠讓它血脈提升的寶物，不然身體的渴望不會這么強烈！
蛟龍王再也顧不得尚未痊愈的傷口，從濟水中一躍而出，朝著香味來源之處飛去。所過之處，山石被碾碎，巨木轟然倒塌。
這般大的動靜，將夜晚棲息在山中的飛鳥盡數(shù)驚走。
此時，阿纏坐在一塊寬闊的巨石上，低頭便能看到遠(yuǎn)處的水潭，水潭上漂浮著的香餌隨著水波起起伏伏。
這時一陣山風(fēng)刮來，帶來陣陣涼意，以及一股熟悉的腥氣。
阿纏抬頭看向遠(yuǎn)處，雖然什么都看不見，但她知道，那頭蛟來了。
她偏過頭，一直站在她身旁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了。
蛟龍王的速度越來越快，它暴躁地將一切攔在它面前的障礙物撞碎。越是靠近香味的源頭，它的身體就越是燥熱，體內(nèi)的血液像是在沸騰一樣。
最后，它停在了一處水潭邊。
水潭中水汽浮動，漂浮在水面上的圓球散發(fā)著淡淡金光，香味就是從它們那里散發(fā)出來的。
蛟龍王無暇思考這些東西是從何而來，它龐大的身軀潛入水中，迫不及待地張開嘴，將水中的圓球吸入口中。
那股讓它幾乎失去理智的香味在它口中爆開，短促的瞬間，蛟龍王的意識一片空茫。
就這一瞬間，一把刀沿著它頭顱插入，直接貫穿下頜。
“吼！”劇痛讓蛟龍王發(fā)出震天的嘶吼聲，它身軀扭動，漆黑的長尾朝上用力掃去，卻撲了個空。
扎入它頭骨的長刀又被人抽出，刀光閃爍，它引以為傲的堅韌鱗片寸寸斷裂，直至皮肉崩裂，刀痕深入骨髓。
“宵小之輩，只敢暗中偷襲，有本事你出來，和本王面對面打一場！”
“一頭畜生也敢稱王。”
聲音響起，白休命的身影出現(xiàn)在半空中。
他懸空而立，手中長刀發(fā)出嗡鳴。
蛟龍王的身軀先是一僵，隨后張開巨口朝白休命咬去，白休命揮刀斬出，它已經(jīng)扭動身體，直接鉆入水潭中，竟是想要遁逃。
但很快，它便張開巨口，朝白休命咬去，
然而這水潭的水眼早已被沈灼以明鏡司的秘法封死，蛟龍王如困獸一般在水潭中橫沖直撞了半晌，都沒能找到水眼。
它終于滿是不甘地從水潭中鉆了出來，那個人類，就站在水潭上方俯視著它。
“人類，只要你放過我，我愿意離開濟水，永遠(yuǎn)都不再回來�！�
白休命拭著手上的刀，這把刀很好，上面沒有沾染半滴血。
見他不為所動，蛟龍王吼道：“若是你一定要殺我，我也絕不讓你好過，我現(xiàn)在就可以讓濟水倒灌兩岸，讓所有人都跟著我一起死�！�
“你倒是很聰明，但我最討厭被威脅！”
白休命的身影忽地消失，蛟龍王眼中閃過狠色，正欲引動內(nèi)丹，忽覺頭顱劇痛，痛得它無法思考，滿地打滾。
在這樣瘋狂的掙扎下，白休命從它的頭頂躍下，他半個身子都沾著蛟龍血，手中抓著個血淋淋的珠子。
珠子上隱約有光暈流轉(zhuǎn)，顯然那就是蛟龍的內(nèi)丹。
失去了內(nèi)丹的蛟龍嘶吼哀嚎著，向著白休命一聲聲求饒：“求你、求你放過我，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白休命只垂眸打量著手中的內(nèi)丹，半晌才開口問：“昨夜，誰讓你去抓人的？”
“沒有人�！�
白休命嗤笑一聲，手中長刀劃下，一截蛟龍尾被硬生生切斷。
“我說！是申家人，申映霄，是他命令我，讓我去抓那個女人，將她折磨死�！�
“你受申家人操縱？”
“是，他們讓我在濟水中興風(fēng)作浪，逼得兩岸百姓供奉我，我、我不敢不答應(yīng)啊�！�
“聽到了？”白休命忽然揚聲道。
山林中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數(shù)十名明鏡司衛(wèi)將此處圍住，沈灼面色陰沉地走了出來。
他咬牙切齒道：“本官倒是小瞧了申家。”
想到他這兩個月為了除蛟來回奔波，本以為只是妖獸肆虐，沒想到背后竟然還有人指使，這是把他當(dāng)猴耍��！
那頭蛟見他們對申家的事感興趣，以為抓住了救命稻草，忙道：“大人，我還知道申家很多秘密，求你們放過我，我把一切都告訴你們！”
沈灼不語，只看向白休命。
“我對他們的秘密，不感興趣�！闭f罷將手中內(nèi)丹捏碎。
內(nèi)丹碎裂，蛟龍王見失去了最后的指望，仿佛心如死灰。
它巨大的身軀癱在地上，眼中流出淚水，一動不動。
這時，山上傳來了阿纏不耐煩的聲音：“白休命，你到底砍沒砍完��？”
她心想，下次殺妖的時候堅決不能選在晚上，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見，毫無體驗感可言。
白休命身形閃爍兩次，將阿纏從山上帶了下來。
腳才落地，她就看到了不遠(yuǎn)處如小山一樣趴在地上默默流淚的蛟龍，以及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眾多明鏡司衛(wèi)。
看到阿纏的時候，蛟龍王終于知道自己今日為何會落得這般下場，與眼前的女人絕對脫不開干系。
早知今日，昨夜就該將這個女人生吃了！
阿纏看著眼前龐大的蛟龍，看著它的獨角，忽然道：“你看起來，血脈不純�！�
這頭蛟龍的角短而鈍，與她認(rèn)知里的蛟有很大差別。
蛟龍王閉上眼，似乎不想聽她說話。
阿纏突然道：“你有人族血統(tǒng)？”
“當(dāng)然沒有！”蛟龍王矢口否認(rèn)，卻不知這樣的反應(yīng)才讓人生疑。
阿纏卻并未就此打住，繼續(xù)道：“你將我?guī)Щ貚u上之后，沒有變回人形，反而變成了半人半妖的模樣，那時我還以為是你變化之術(shù)不夠精通，現(xiàn)在看來，說不定是因為你習(xí)慣了那種模樣，你生來就那么丑嗎？”
“你住口！”蛟龍王怒吼。
成功激怒了蛟龍王后，她轉(zhuǎn)頭問白休命：“問出來了嗎，是誰要害我？”
“申映霄�！�
“那個申映霄應(yīng)該沒有本事將它降服，所以它是受申家操控？”阿纏瞬間便理出思緒。
“嗯�！�
“那還等什么，快去抄家��！”
沈灼輕咳一聲，出聲道：“多謝姑娘為雍州百姓除了此禍患，接下來本官要將它帶回明鏡司，探查它是否真的被種下契約，若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白休命突然拽著阿纏向后疾退。
沈灼動作慢了半拍，那蛟龍頭顱炸開的時候，紅紅白白的，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抹了把臉，覺得白休命克他。
“現(xiàn)在什么證據(jù)都沒有了�！北恢匦路呕氐厣�，阿纏看著滿地狼藉，面上倒也不見多少失望。
“本官會繼續(xù)查下去，一定會給姑娘一個說法�！鄙蜃普Z氣認(rèn)真。
“那便有勞大人了。”
面帶微笑目送沈灼去指揮明鏡司衛(wèi)收拾殘局，阿纏突然轉(zhuǎn)過頭，目光犀利。
“你不是說你被停職了嗎？他們是怎么找過來的？”
“大概是……巧遇？”
阿纏哼了一聲：“你怎么不說是心有靈犀呢！還跟我說不需要遵紀(jì)守法，也不用幫助百姓，卻平白把這么大的功績送給別人。”
她眸光一轉(zhuǎn)，忽然道：“難道你是怕你殺蛟龍這件事被人知道？突然沒了官職，現(xiàn)在還要隱藏實力，白大人，你想做什么壞事呢？”
“你很感興趣？”白休命似笑非笑，對她的敏銳毫不意外。
“我才不感興趣。但我這人，從來不平白做好事，我替你保守這樣大的秘密，有什么好處？”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現(xiàn)在輪到白休命回報厚恩了。
調(diào)整下作息，嘗試白天更新，這幾天更新時間不算穩(wěn)定，晚上就別等了。
??[89]第
89
章:惡人自有惡人磨
“如果我沒記錯，我是為了幫你才殺了那頭蛟？”
阿纏小巧的下巴微微上揚，顯得她非常有理：“這是兩碼事，而且你肯幫我分明就是另有目的！”
她一定是被那頭蛟氣昏了頭，昨天晚上竟然沒發(fā)現(xiàn)不對勁，直接跳進了他挖好的陷阱里。
呸！騙子。
“是誰深更半夜來尋我，在我百般推拒下，還非要邀請我去釣蛟的？”
阿纏不情愿地承認(rèn)：“……是我�！�
“在此之前我可曾暗示過你這件事？”
“……沒有。”
阿纏有種在公堂上被問到啞口無言的無力感。
白休命放緩語氣，低沉的聲音流淌在夜色中，帶著些許蠱惑的意味：“我的所作所為，最多稱之為順?biāo)浦�，難道有人幫忙善后不好嗎？”
可惜阿纏并不是那么容易哄騙的，被帶偏的思緒自己又跑了回來。
“你不要轉(zhuǎn)移話題，是誰順?biāo)浦鄣臅r候還不忘記挾恩圖報？”阿纏斜睨他，“白大人可真是見縫插針，一點機會都不浪費。”
“好吧，是我的錯�！卑仔菝麛嗾J(rèn)錯，“我?guī)湍銏罅顺�，你幫我保守秘密，就�?dāng)我們扯平了，如何？”
阿纏哼了一聲：“誰跟你扯平了，我們又不熟�！�
白休命差點被氣笑：“距離你說我們交情深厚，還不超過一天，現(xiàn)在又不熟了？”
“交情深不深厚，要視情況而定。我才被你騙過，正傷心呢，我覺得我們的交情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裂痕�！�
“那我……今日記下你的保密之恩？來日用得上我的時候，隨時來找我可好？”
“擊掌為誓！”他的話音才落，阿纏立刻抬起手，就等這句話呢。
白休命只好與她擊掌。
另一邊，在水譚邊湊合著洗了臉和頭的沈灼轉(zhuǎn)眼就看到這一幕，頓覺十分無語。
總感覺這倆人與這種血淋淋的場景不是很搭調(diào)。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運轉(zhuǎn)內(nèi)息，頭上蒸騰氣一片水汽，頭發(fā)很快就干了。
雖然身上還帶著一股難聞的腥臭味，但比剛才那樣子好多了。
他站起身，一旁的下屬忙上前匯報道：“大人，蛟尸已經(jīng)被收入存儲法器中，四周也已經(jīng)處理過了，被炸開的腦袋只收集到了部分碎骨�！�
“留下幾個人守在這，等天明的時候再搜一遍，務(wù)必不要讓人或者野獸撿到�！�
野獸還是其次，吃了最大的可能就是爆體而亡，僥幸被妖化殺了就是�？梢侨顺粤�，那就是一條人命。
永遠(yuǎn)不能高估百姓的警惕心，對于許多常年不食葷腥的百姓來說，山中撿到肉塊是不是正常的從來就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內(nèi)。
“是�！�
沈灼的下屬很快點了四個人留在這里把守，等天明的時候他們再過來接替四人。
吩咐完了屬下，沈灼走向兩人，對他們道：“那頭蛟的尸首已經(jīng)收起來了，你們還要再檢查一下嗎？”
阿纏忙搖頭，嫌臟。
白休命卻問道：“你打算怎么處理這具尸體？”
“一會兒扔到城門外，讓雍州城的百姓好好欣賞一下他們心心念念的蛟龍王。等他們都看完了，再給分解了。”
阿纏心想，不愧是白休命的同僚，惡劣程度都是一樣的。
說罷，沈灼轉(zhuǎn)向阿纏：“還不知姑娘芳名？”
“我叫季嬋�！�
“季姑娘，在下沈灼，明鏡司鎮(zhèn)撫使。此番能除掉此惡蛟，季姑娘當(dāng)居首功，你可有心儀的部位，到時候都給你送去�！�
蛟雖然比龍族差遠(yuǎn)了，但骨頭，角，皮都算是極好的材料。
阿纏想了想還是搖頭：“大人還是換成其他東西折算給我吧，如果有其他新鮮妖獸的血液最好，等階不要太高，二階的就好，蛟尸上的東西就算了�！�
她原本是想弄點蛟血給慧娘的，畢竟稀少，但是這頭蛟是個半妖，她覺得慧娘應(yīng)該不會喜歡半人半蛟的血。
“沒問題�！鄙蜃拼饝�(yīng)得格外痛快，隨即問白休命，“你呢？”
還沒等對方回答，他自顧自道：“職責(zé)所在，你就別要了�！�
連出場機會都沒有的白休命：“……”
阿纏忍不住笑出聲，在白休命看過來的時候，默默轉(zhuǎn)開頭，肩膀顫動了好一會兒。
這大概就叫做惡人自有惡人磨。
沈灼又道：“如果沒別的事，我這就帶人走了？”
白休命吐出一個字：“滾�！�
沈灼也不生氣，大手一揮：“走，回城�！�
等明鏡司衛(wèi)走得差不多了，白休命帶著阿纏從另一條路回雍州城。
夜黑風(fēng)高又沒人瞧見，白休命沒有刻意隱藏修為，花了不到半刻鐘，就將她帶回了城里。
阿纏對這種速度接受度不是很好，從窗戶進了房間后，立刻爬到床上歇著，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就在這時，她聽到外面?zhèn)鱽砹艘魂囮嚭敖新�，還有哭嚎聲。
她跑到窗邊，推開窗戶探頭往外看。
原本漸漸陷入黑暗的雍州城此刻像是突然被驚醒了一般，許多百姓家中又重新燃起了燭火，還有許多人走到了街上，阿纏還看到自己住的這家客棧的掌柜也提著燈籠跑了出去。
叫喊聲依舊未停，她仔細(xì)聽了一會兒，才聽出那人是在喊：“蛟龍王死了，尸首就在城外�！�
本該空寂的街道上此時聚集了不少人，那些哭喊的人也在其中，大概是不愿相信信仰就這樣崩塌了。
她一手撐著下巴，看著下面的人，忽然有些理解，為什么有些妖會對人族的香火趨之若鶩了，這確實是一股很強大的力量，可惜來得快去得也快。
雖然早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但看著下面這般熱鬧，阿纏又起了去湊熱鬧的心思。
她沒有多猶豫，便跑去隔壁敲開了白休命的門。
白休命似乎剛沐浴完，他換了身鴉青色廣袖長袍，頭發(fā)并未挽起，而是同色發(fā)帶束于腦后。
“又要做什么？”
“長夜漫漫……不如我們?nèi)タ礋狒[吧？”
還真是意料之內(nèi)的答案。
“走吧�！�
這次白休命十分主動，都沒用她勸說。
兩人走下二樓，發(fā)現(xiàn)客棧中有幾位客人也下來了，他們大概是被吵醒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掌柜方才已經(jīng)出去了，只有小二在安撫客人。
見阿纏他們下來，小二焦頭爛額地上前，還未等他們說話便解釋道：“兩位客官，今日城中發(fā)生了大事，許是吵到了客官歇息，等掌柜回來了，一定親自來向二位道歉�！�
阿纏笑道：“小二哥不必這般，我們看外面正熱鬧，正打算去瞧瞧�！�
小二松了口氣，同時又不忘記提醒道：“外面的人大約是聽說蛟神出了事，有些人難免偏激，姑娘還是要小心些�！�
“多謝小二哥提醒�！�
走出客棧之前，阿纏又看了眼擺在柜臺后的那蛟龍王的神像，忽然感覺不太對勁。
她湊過去仔細(xì)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這神像和她見過的蛟龍王似乎有很大差別。
如果是為了吸納香火，按說神像是越像越好，普通人可能覺得差不多，但以她的眼光來看，這分明就是兩頭蛟，無論是爪子，身形還是臉型都不大像。
她思索片刻，又叫住了小二，問道：“小二哥，你們客棧中供奉的神像怎么和我之前見過的不太一樣�。俊�
小二先是一愣，隨即道：“哦，這神像是我們掌柜七年前請回來的，如今城中大部分信眾都請了新的神像，和我們掌柜一般更喜歡舊神像的也有不少。
我們掌柜說，自從請了神像回來，客棧生意都好了。他不舍得換，就一直留在這了。如果仔細(xì)看的話，是有些差別的，不過都是蛟神�！�
阿纏謝過小二之后，與白休命一起走出客棧。
這會兒街上竟然有人抬著神像出來了，還不止一個神像。
阿纏就著燈籠的光芒仔細(xì)分辨這幾個神像，發(fā)現(xiàn)只有一個神像，與客棧里見到的神像一樣，其余三個神像分明更像剛被殺死的蛟龍王。
“白休命，你看出來了嗎？”阿纏扯了下他的袖子，與他說道。
“嗯�！�
“看來申家養(yǎng)了不止一頭蛟啊�！卑⒗p忽然想到了一件事，開口道，“我記得在上京時，那個詛咒我的老太婆家里的神像似乎與客棧的神像很像�！�
“一樣�！卑仔菝挚隙ā�
“所以那頭蛟還活著？申家的野心不小啊�！�
阿纏可還記得，田婆子手中的神像頗為神異，顯然，神像背后的那頭蛟實力不容小覷。
兩人挑著人少些的路邊往城門的方向走，阿纏忽然笑道：“不知道沈大人會不會高興聽到這個消息？可惜沒有證據(jù)�！�
雖然調(diào)查的線索多了一條，但是蛟也多了一條。
“很快就有證據(jù)了�！�
阿纏不太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蛟龍王都死了，還有哪里能找到證據(jù)？
又走了沒幾步，阿纏覺得累，主動把手搭在白休命手上。
白休命看她一眼，立即領(lǐng)會，他握住阿纏的手，兩人速度陡然加快，周圍的人都出現(xiàn)了虛影，轉(zhuǎn)眼便到了城門口。
本該緊閉的城門此刻大敞，城外的大片空地上圍站著許多人，守城士兵圍成了圈，將向前擠的百姓攔在外面。
越是靠近，哭喊聲就越是清晰，同樣的，阿纏還聽到了許多人在笑。
白休命為她占了個空位，阿纏趕忙鉆到他身前，一抬眼便看到了之前的那具無頭蛟尸。
之前還不覺得如何，如今一群人站在蛟尸旁，倒是顯得這尸體格外巨大。
沈灼就站在蛟尸旁，他對面還站著個身材肥胖，身穿官袍的中年人，那人不知在與沈灼說什么，雖然看不清表情，但肢體動作顯示他此時不太高興。
阿纏猜對了，對方確實不太高興。
那人是雍州知州，沈灼還未到城門口的時候，這位知州便已經(jīng)先迎了出來。
他宣稱有士兵上報，蛟龍王突然上岸，他心中忐忑，故而帶人出來查探一二。
此時，這位知州還在詢問沈灼：“沈大人，前些時日你還拿這頭蛟龍無可奈何，怎么忽然就能將其斬殺了？莫不是有高人幫忙？”
“劉知州很感興趣？”沈灼看向這名知州的目光里，已經(jīng)帶上了些許殺意。
消息倒是很靈通，蛟龍前腳死了，后腳就出來打探消息。怕是真正好奇的那個不是他，而是西陵城中的某個人吧？
沈灼雖然早知道雍州城百姓大肆祭祀蛟龍王必然與官府中人有關(guān)，但之前抓不到蛟龍王，他不好對雍州的官下手，現(xiàn)在蛟尸擺在這了，竟然有人主動送上門來，那就怪不得他了。
劉知州似乎察覺到了危險，干笑道：“倒不是好奇，就是隨口一問，呵呵，隨口一問�！�
“劉知州是覺得，本官的刀不夠鋒利，殺不死區(qū)區(qū)一頭作亂的蛟？”
“怎么會，沈大人英武不凡，本官從不敢懷疑。”
“劉知州可還有其他問題？”
“沒有�！�
阿纏在城外看了近一個時辰，這雍州城內(nèi)的官大概都過來了，同時來維持秩序的士兵也越來越多。
許多看到蛟神已死，卻無法接受，想要和蛟神同生共死的百姓都被打暈帶走了，目測他們的目的地是府衙牢房，等他們能出牢房那天，大概也能想通吧。
還有拿著刀沖出來要為蛟神報仇的，則被明鏡司衛(wèi)帶走了，雖然不知道雍州城的明鏡司衙門有沒有鎮(zhèn)獄，但他們的結(jié)局應(yīng)該不會太美好。
來看蛟尸的百姓來來往往，哭聲也漸漸聽不到了。雖然狂熱信徒不少，但務(wù)實的百姓也有很多，既然所謂的蛟神都被明鏡司的大人斬殺了，他們自然也沒必要整日祭拜了，倒是能省下不少銀錢。
阿纏又看了一會兒熱鬧，期間白休命離開了一段時間，同時沈灼也失去了蹤跡，想來這倆人應(yīng)該是私下交流另一頭蛟的事去了。
等白休命回來了，阿纏才和他說要回去睡覺。
沈灼目送二人離去，面上帶著幾分陰沉。
若不是白休命提醒，他倒是沒想到，蛟龍還不止一頭，就是不知，這些雍州的官員到底知道多少內(nèi)幕？
這天晚上，阿纏睡得很是香甜，完全不知道今晚雍州城發(fā)生了多少事。
等她醒來下樓吃飯的時候，才聽掌柜說，昨天晚上明鏡司的大人抓了雍州不少官員回去，有人被放了回來，有人則當(dāng)夜就被抄了家。
阿纏聽著周圍的客人吵吵嚷嚷，有人說明鏡司權(quán)勢太大無法無天，有人卻有不同意見。
見客人們快要吵起來了，掌柜趕忙出言阻止：“諸位若是好奇，待我再打聽些消息，倒也不必這般輕易下結(jié)論�！�
雖然看似不偏不倚，但這掌柜竟然是站在沈灼那邊的。
看來掌柜已經(jīng)從失去蛟神庇佑的難過中走出來了。
阿纏原本還想多聽些消息，可惜她今日便要去西陵了。
與掌柜打聽好了往來雍州與西陵的行船出發(fā)時間，她正要上去找白休命，卻見他從樓上走下來。
阿纏上前與他說了出發(fā)時間，白休命并無異議，兩人退了房，阿纏又與他去買了隨身衣物和吃食，看著時辰差不多了，這才往碼頭去。
晌午剛過，阿纏乘坐的船終于出發(fā)了。
這一次沒有蛟龍王搗亂，她終于可以安心欣賞沿途風(fēng)景了。
她不知道的是，他們的船出發(fā)后兩個時辰，另一艘載著數(shù)十明鏡司衛(wèi)的船也從雍州城出發(fā)了。
沈灼坐在船艙中，手中拿著昨晚夜審劉知州和另外幾名官員得到的口供，這幾年，陸陸續(xù)續(xù)有人送錢給他們，讓他們對外宣傳蛟龍的神異，并放任百姓祭拜。
這里面，當(dāng)然還有其他官員的手筆，但他總不好一次性將雍州的官一網(wǎng)打盡，這事兒還是留給皇上操心吧。
他們的口供中提到了一個叫申之遠(yuǎn)的人，這人是申家當(dāng)代家主的堂弟。這口供倒是給了他一個不錯的借口，可以直接去西陵查案了。
??[90]第
90
章:你叫阿纏？
行船兩日，阿纏實在無聊，便跑去甲板上和船老大學(xué)起了釣魚。
船老大笑呵呵地應(yīng)了。
兩人邊釣魚邊聊起了過往，這位上了年紀(jì)的船老大給阿纏講了些以前在濟水上討生活的事。
末了，忍不住嘆道：“當(dāng)年日子過不下去的時候，大家都拜水神，可惜根本沒有水神。后來真的來了個蛟神，日子沒見好，每次出船還要為蛟神準(zhǔn)備祭品，如果蛟神不滿意，連命都保不住。我一個老伙計就是不小心惹怒了蛟神，船毀人亡，尸身都沒找到，剩下孤兒寡母還要賠東家的船，這不是要人命么�！�
“如今蛟神沒了，以后日子會好起來的�！卑⒗p道。
卻見船老大搖搖頭，苦悶道：“蛟神沒了，可還有別的。我們雍州啊，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不時就有妖怪作亂，我們村前陣子就遇到了妖禍，全村老少籌錢才請來了獵妖師。”
阿纏有些意外：“你們怎么不去明鏡司報案？”
船老大也很無奈：“早些年也報過案，可那些妖怪難纏得緊，官府的人一到就消失了，等人走了再回來，反反復(fù)復(fù)的折騰人，妖怪沒抓到，我們反而開罪了大人們。
后來不知聽誰說獵妖師厲害，大家就湊錢請了獵妖師，雖然貴了些，到底是能把妖怪除去，之后大家也就習(xí)慣請他們了，就當(dāng)做是花錢免災(zāi)�！�
阿纏很感興趣地問：“這么厲害的獵妖師都是從哪里請來的？”
“姑娘可知西陵的申氏一族？就是他們家的，上次我們村鬧妖禍，還是我親自來西陵請的人呢，那申家的宅子只比王府小一些，可氣派了�！�
阿纏做驚訝狀：“是嗎，等我到了西陵可要好好瞧一瞧�！�
兩人的對話以阿纏釣到一條手指長的小魚而終結(jié)。
那也是她這一個時辰中僅有的收獲，阿纏忍不住想，如果水里的魚和那頭蛟一樣容易上鉤就好了。
晌午的時候，白休命看著桌上的一鍋燉魚，問阿纏：“這鍋里哪條魚是你釣的？”
阿纏拿著筷子的手一僵，早知道濟水的魚如此不配合，她方才就不夸下海口說要請白休命吃魚了。
在一旁吃飯的船老大笑呵呵地搭話：“姑娘釣的魚還沒長肉呢，且等兩年，公子就先湊合吃老頭子我釣的魚吧�！�
白休命看向阿纏，戲謔道：“原來是我太著急了，不過想吃你一頓飯還真是不容易，竟要等兩年這么久�！�
阿纏堅決不承認(rèn)是自己的問題，立刻推出罪魁禍?zhǔn)祝骸岸脊譂聂~不識好歹！”
魚：咕嚕咕嚕？
未時初，船終于到了西陵府的碼頭，船老大站在船頭，大聲招呼乘客下船。
阿纏走在白休命身后，見他突然停了下來，不由好奇地探頭往外瞧：“怎么了？”
隨即，她便看到了不遠(yuǎn)處，安靜站著的一隊黑甲護衛(wèi)，以及那群黑甲衛(wèi)簇?fù)碇纳泶┳仙垡簧碣F氣的中年男人。
那人年紀(jì)看著雖然稍微大了些，身形卻依舊挺拔。他面上并無情緒流露，顯得十分冷淡，看著就是個不好相與的人。
這人出現(xiàn)后，原本嘈雜的碼頭幾乎瞬間便安靜下來。
有百姓認(rèn)出了他的身份，立刻跪地磕頭：“草民拜見西陵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