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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隗喜聽著他這樣輕快的聲調(diào),心情也跟著輕快起來,不過她很快就想到,

    那?邪祟是不是也是去那?里摘的?稍頓過后她回過神,看著面前小?玉肖似聞如玉的模樣,唇角還是忍不住抿出笑?渦來,

    抬眼時眼尾快速瞭了他一眼,

    卻什么都沒說,

    低頭嗅了嗅花,轉(zhuǎn)身準備往書架那?兒走去。

    只是走了半步,她又回身看他,

    小?聲囑咐:“要是有人上來的話?,你就躲起來。”

    小?玉追上來就問?:“怎么了,我很不見?得人嗎?”

    他慢悠悠的語氣?,配上那?雙漆黑的眼睛望過來,隗喜覺得即便她清楚那?是一只傀儡,也很難招架。

    她實在是太想聞如玉了,她前十六年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偏愛只在聞如玉身上感?受過,所以見?到小?玉,時有恍惚,歡喜難掩。

    隗喜抬手撥弄了一下手里的花,搖頭,低聲說:“不是……你的容貌和聞無欺一樣,他如今去須臾山了,讓人乍然看到你,憑白會多事?�!�

    “哦。”他懶洋洋應(yīng)了一聲,似乎對于這個回答也并不意外。

    隗喜往書柜那?走,他就亦步亦趨跟著。

    兩人一時無話?,氣?氛靜謐又安寧,隗喜心想改善經(jīng)脈的方法?大約有可能會記錄在醫(yī)家的古籍里,所以先在八層這兒專門放醫(yī)家典籍的幾個書架間找尋。

    上回已經(jīng)粗略掃過,這一次打算細細從最底下一層去翻找。

    “你想找可以讓你修煉的典籍?”小?玉跟著她一起彎腰,他輕嘆一口?氣?。

    實在是他的語氣?太奇怪了,隗喜忍不住心里一跳,轉(zhuǎn)頭看他,這事?關(guān)?她能不能找回聞如玉,她難免情緒上揚一些,身體也慢慢站直了,好奇道:“是……你為什么嘆氣?呢?”

    小?玉也跟著她重新站直了身體,他低頭看看隗喜,伸出手,按在她心口?位置。

    突如其然防不勝防的動作,隗喜怔了一下,熱氣?上臉,抬手就要拍開?他的手

    ,他又靠近了過來,另一只手放在她背部,按在她纖細的脊柱上。

    隗喜骨架纖細,看著雖然瘦弱,但也不是皮包骨,后背依然有入手柔軟的薄薄的一層肉,下邊才是脊骨。

    小?玉的手指從她脖頸處,一路往下摸索到了她腰椎處。

    那?大掌溫?zé)嵊辛�,指骨修長,隔著衣服都能察覺到一股難言的酥麻。

    她不知?道小?玉要做什么,隨著他的靠近,呼吸都急促起來,想躲開?身后的手,但身前還有一只狼爪子按著她胸口?,她蒼白的臉都紅了,又因為對方只是只傀儡,還是只和聞如玉那?樣像的傀儡,惱都不能全然發(fā)作:“小?玉,就算你是傀儡,也不能這樣!”

    隗喜聲音都比平時高了一些,有幾分生氣?,幾分嚴肅。

    小?玉卻很無辜,低頭看著她漲紅的臉,說:“你的脊骨全是廢的,里面全是雜質(zhì),承受不住靈力沖刷,連帶著經(jīng)脈也是滯澀,這是其一,其次,你的心臟生得與旁人不同,有缺口?,你聽,跳動起來的聲音弱且有雜音,血流緩沉,連好點的丹藥,你都承受不住。”

    這話?隗喜不知?道聽多少遍了,但無論?多少次聽,都十分難受。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穿越到這樣的世界,既然讓她穿越了,又為什么讓她修煉不了,明明修仙聽起來很厲害,怎么連一個區(qū)區(qū)的心臟病都治不了呢?

    隗喜情緒低落痛苦,忽然想起了那?株凝心仙草。

    聞如玉即便燒傷了身軀都護在掌心的那?株凝心仙草……她忍不住眼眶酸澀,到此時,她還是懊悔,不該讓他去的。

    如果她能進昆侖神山,不知?道可否能尋到凝心仙草。

    隗喜再一次痛恨自己的身體。

    “沒有適合你修煉的典籍�!毙�?玉沒有察覺到她細微的情緒變化,忽然在后面補了一句:“鬼道也不行?。”

    “鬼道也不行?……?”隗喜一下子被這句話吸引住了注意,回過神來抬頭看他,神情疑惑。

    小?玉聲音慢悠悠的,絲毫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殘忍的話?:“修了鬼道,你就人不人鬼不鬼了,和尸鬼無異,此道入道難,以你的身體,極容易墮入魔道,往后需要吸食、精魂與人血存活,你愿意如此么?”

    他們靠得很近,他低下頭來時,呼出的熱氣?幾乎拂在隗喜臉上,她蒼白的面容都被染上了紅色。

    “小?玉你怎么會知?道我想修煉鬼道?”隗喜聲音有幾分緊繃,答非所問?。

    小?玉眨了下眼,漆黑的眸子看著她不避不閃:“我猜的啊,像你這樣無法?修煉的修者就想修鬼道�!�

    隗喜覺得哪里不太對,看著他也奇怪了:“傀儡怎么會懂這么多?”

    小?玉聲音懶散:“……都是聞無欺弄的,我不知?道啊,我只是一只傀儡�!�

    隗喜對傀儡一無所知?,此刻只能選擇信了,那?邪祟或許就喜歡這些類似高級手辦的傀儡呢?

    她點點頭,垂眸的時候看到小?玉的手還放在她心房處,一時顧不得多想那?些古怪的地方,抬手就將他的手拍開?,轉(zhuǎn)過身去整理衣服。

    “就算你是傀儡,也不能亂摸女郎的身體�!壁笙猜曇艉茌p,教導(dǎo)一般,“會被?打的。”

    那?一拍對小?玉來說不痛不癢,他仿佛也才意識到剛才自己的手放的是哪里,他生得高,站在她背后視線往下一落,依然能看到她瘦弱卻曼妙的身形,小?丘一般的起伏,他怔了怔,此刻才回憶掌下的觸感?,濃黑的長睫毛一垂,眼里的情緒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謝氏族地,聞無欺睜眼低頭看了一眼淌血的手掌,虛虛握了握。

    隗喜許久沒聽到身后人吭聲,正想再說什么,樓梯處卻傳來一陣凌亂急促的腳步聲。

    她皺眉覺得奇怪,下意識先看了一眼身旁。

    小?玉已經(jīng)不在她身邊。

    等她再轉(zhuǎn)頭往樓梯處看去時,看到了一名膚色黝黑,神情嚴肅,一雙眸子死水般無波的長老,身后跟著兩名同樣神態(tài)的弟子。

    “鐘離小?姐,老夫是東云聞氏戒律堂四長老聞啟,現(xiàn)下請隨老夫走一趟�!遍L老聲音沙啞,一雙眸子鷹隼般盯著隗喜,喜怒不辨,只是稍稍皺了下眉。

    隗喜有些莫名,但聽著他這話?,知?曉他是將自己錯認了,便耐心解釋:“我名隗喜,不是鐘離櫻,是家主隨侍,恰巧長得與鐘離小?姐相似�!�

    是犯了什么事?,竟是引戒律堂長老親自來捉……

    四長老顯然對這話?愣了一下,隨即擰緊了眉,想起聞圓傳來的信,又問?:“家主的名牌,可在你這兒?”

    隗喜人都在玄樓八層了,那?名牌自然在她這里,無法?否認,她點了頭,甚至此刻懷疑長老其實是沖著她來的,而?不是鐘離櫻。

    “那?便請姑娘隨老夫去一趟戒律堂。”四長老不再多說,面無表情點了頭后如此道。

    隗喜自然要問?:“不知?長老要我去戒律堂是何原因?”

    她蒼白病弱,此刻神情溫文柔和,但那?面孔幽黑嚴肅的長老不為所動:“去了便可知?�!�

    隗喜只好點頭,心里估摸著是為何事?。

    她想起了來玄樓前看到弟子舍館那?兒的混亂,想到了那?幾本鬼道的典籍,想到了聞崇錦,垂下了眼眸。

    難不成,是聞崇錦偷偷修煉鬼道心訣出了什么事??

    想起那?少年單純沒心眼的樣子,隗喜覺得極有可能。

    “等一下!”

    隗喜才跟著四長老走了兩步,身后就傳來一道清冽平淡的男聲。

    她自然知?道是誰,一下回頭看去。

    眾人跟著一齊回頭,尤其是戒律堂長老,他眉頭都擰緊了,方才上來時,并未察覺到八層還有別人在。

    小?玉挺著筆直的腰桿從書柜后走出來,他神情平靜甚至有些漠然,他生得高大頎長,此刻眼尾微微下垂看向長老諸人,被?他看的人心中莫名一緊。

    “我要和她一起去�!彼_?口?語氣?卻有些輕快,似乎看不懂如今發(fā)生了什么一般,隨意自然地走到了隗喜身后。

    四長老和其身后的弟子見?到那?張臉,俱是震驚得一時沒出聲。

    “家主不是前往須臾山,怎會在此?”四長老開?口?的聲音都有些變了調(diào),后面兩名弟子連忙俯首行?禮。

    隗喜見?小?玉在她身后站定,又見?長老和那?兩名戒律堂弟子這般反應(yīng),再看小?玉沒有要解釋的樣子,立刻出聲解釋了一下:“他是家主臨走前留下……保護我的傀儡�!�

    她話?語稍頓,不知?一會兒去戒律堂會發(fā)生什么事?,在“保護我”三個字上稍加重音。

    四長老眼都睜大了,死水般的眼睛盯著傀儡小?玉上下打量,一時沒有出聲。

    這般肖似真人的傀儡,就是南郡謝氏也不一定能制得出來,這已然與分、身無異,神態(tài)舉止皆是自然有魂的模樣……或許這兒發(fā)生了什么,在須臾山的聞無欺也能立刻知?道。

    四長老心頭一顫,直覺那?聞無欺的厲害,這般逼真的傀儡,那?往日見?到的他,究竟是真人,還是傀儡?

    想到一些事?,四長老皺緊了眉。

    “長老可是現(xiàn)在走?”隗喜見?四長老只盯著小?玉看,一時覺得那?眼神太深,下意識出聲提醒。

    四長老回過神來,此時不走倒更?像是笑?話?,他沉著臉點頭:“請�!�

    --

    隗喜如今還是凡人之軀,不懂御云之術(shù),從玄樓到戒律堂很近,也沒用鶴車,她就站在小?玉招來的一片云上。

    前方四長老和兩名弟子帶路,他們則跟在后面,或許是因為小?玉的關(guān)?系,長老并未如何看管她。

    這會兒小?玉環(huán)胸站在隗喜身后側(cè),垂首正和她說話?:“他們不懷好意�!�

    他聲音很輕,說悄悄話?一般。

    隗喜往前睨了一眼,也小?聲說:“有你在,奈何不了我的�!�

    她聲音有些飄忽,實際上不是靠的傀儡小?玉,她依仗的人是聞無欺……聞無欺,想到這邪祟,隗喜此刻心里有些疑惑,他是知?曉她留在九重闕都會遇到麻煩嗎?看四長老的樣子,還有侍女小?秋的反應(yīng),他制傀儡一事?應(yīng)該很少有人知?道,但如今卻暴露出來了,所以他是怎么想的?真的只是為了保護她么?

    一定有保護她的原因,因為青玉佩,但應(yīng)該只占個一半的原因吧?或許是為了震懾住聞氏的人?看聞崇錦的樣子就知?道聞氏有不少人并不服他。

    隗喜揣測著那?邪祟的心思,一時想不明白。

    她仰頭看小?玉,忽然輕聲問?:“小?玉,你完全是聽我的嗎?我點你化人,我是不是你唯一的主人?”

    依照隗喜的理解,她是這樣認為的,畢竟外面購買法?寶俘虜?shù)任锏匿佔永飸?yīng)當也有傀儡吧,那?主人自然是點靈使用的人。

    但她有些不太確定。

    傀儡小?玉輕哼一聲,彎起唇角忽然笑?了一下。

    隗喜看他笑?得古怪,再次感?慨傀儡像人,但忍不住遲疑了:“不是嗎?”

    小?玉漆黑如鴉羽的睫毛一揚,歪頭看她:“是啊,你說得沒錯,你就是我唯一的主人。”

    隗喜心里一松,忍不住也笑?,看看他,刻意忽略心里奇怪的感?覺。

    唯一的主人……明明很正常的字眼,怎么小?玉一字一頓說出來怪怪的。

    很快到了戒律堂審問?廳,這是一處建在山崖邊大平臺的肅穆建筑,廊柱上雕琢著獬豸的各種形態(tài),或奔或坐或打滾,大門前有兩座獬豸石雕,卻是威嚴肅穆,栩栩如生,大眼瞪著來人,像是在無聲審判著一樣。

    “雖說我鐘離氏如今式微,卻也容不得被?人這般污蔑!我族中確有長老入鬼道成真圣境,但族內(nèi)子弟多不碰觸此道,櫻兒天賦卓絕,擅陰陽家法?陣,和鬼道扯不上半點關(guān)?系,屎盆子可別亂扣!”

    鐘離艮坐在堂下右側(cè),他一改先前圓滑玲瓏的作風(fēng),硬氣?十足甩袖道,實在是被?這聞氏長老以鐘離櫻修鬼道吸食他人精魂一事?給逗笑?了。

    隗喜踏入門檻,聽到的就是這么一段話?,她抬首朝前看去,戒律堂中兩旁坐了幾位長老,堂下也有長老站著,但她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說話?的那?位鐘離長老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也在看她。

    和她一模一樣的臉,比她略矮些,對方身形豐腴,面色紅潤,神態(tài)驕傲,除此之外,五官一致。

    這是隗喜第一次看到從四年前就聽到名字的人,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驚了一下,沒想到竟是這樣像。

    假如她有一副健康的身體,或許就是長這樣。

    鐘離櫻上回已經(jīng)見?過隗喜了,所以臉上沒有驚訝,距離近了,她能感?受到隗喜紊亂虛弱的心跳與呼吸,濁氣?很重,是個不能修煉的凡人。

    她全然不將她放在眼里,目光只放到跟在隗喜身后的青年身上,依然目露疑惑。

    圓長老先前見?到跟隨鐘離艮而?來的鐘離櫻時就大吃一驚了,此刻回身看到被?聞啟帶來的隗喜,腦子都轉(zhuǎn)不過來了,當看到跟在隗喜身后的“家主”時,更?是呼吸一滯,臉色僵硬。

    傀儡小?玉神情淡定,安靜站在隗喜身后。

    坐在上座的年輕掌事?官一點沒意外,他淡聲說:“隗喜姑娘是家主隨侍,一直在九重蓮山甚少出面,故諸人不知?,跟在隗姑娘身后的是家主留下來保護隗姑娘的傀儡�!�

    堂下一片寂靜,此時目光都下意識落在小?玉身上,竟是不敢信那?只是一只傀儡。

    聞炔稍頓后,向隗喜解釋:“隗姑娘,弟子舍館有弟子修鬼道墮魔吸食他人精魂,如今逃離在外,此事?剛好涉及玄樓遺失的典籍,聽聞那?一日姑娘也在場,去了八層,有拿走典籍,修鬼道之嫌,故請姑娘來此一趟�!�

    隗喜點頭。

    聞炔重新看向圓長老:“好了,人已到齊,圓長老可以說了,什么人從玄樓拿走了鬼道典籍?”

    圓長老目光掃過面容淡漠平靜站在隗喜身后的傀儡,一時額汗沁出,快速與聞啟對視一眼,卻見?他已經(jīng)別開?了頭。

    他咬牙,還是理直氣?壯道:“拿走八層三本鬼道典籍的人,正是隗姑娘,眾所周知?,只有家主的名牌才可取走八層的典籍,而?隗姑娘手持家主名牌,正是因此,我方通融讓其帶走,隗姑娘……該是知?道究竟是何人修了她拿走的典籍�!�

    聞炔看向隗喜。

    隗喜看這三堂會審的架勢,心中覺得古怪,圓長老要把拿走所有鬼道典籍的人指成她,保下聞崇錦,但她是知?道聞崇錦的,她說出這個名字,聞炔自然會去查……那?為什么還這樣手段拙劣地說都是她拿的?

    而?且,看鐘離櫻也在這以及剛才鐘離長老的話?就可看出,圓長老原先以為是鐘離櫻拿了典籍,想污蔑她修煉鬼道,害了弟子舍館的弟子。

    可偏偏是她拿走了典籍,而?她是凡人,顯然不可能做出這些事?,圓長老沒法?污蔑她這個凡人,所以才變成了“她知?道是何人修了她拿走的典籍”吧?

    “那?一日與我一起上八層的,還有名喚聞崇錦的弟子,八層一共找到三本,他取走兩本,我留下一本�!壁笙蚕胫@些,語氣?從容,在后面補了一句:“家主也知?曉此事?,如今我拿走的那?本,被?家主拿走了�!�

    聽到她后面這一句,在場幾人神色稍變。

    眾所周知?,如今家主正為了修界安寧帶領(lǐng)其他氏族長老去了須臾山查看封印,請家主來此驗證隗喜的話?真假顯然行?不通。

    聞炔則面不改色,速命人去弟子舍館找聞崇錦。

    圓長老又開?口?了,他圓潤的臉漲紅了,有幾分怒氣?:“崇錦年少,性子單純,友愛師門,做不出傷害同門之事?,何況,他沒有權(quán)限上八層,他是上任家主留下的唯一的孩子了,聞炔,你命人捉他,是斷定了弟子舍館吸食他人精魂的是崇錦嗎?這未免太過荒謬!”

    “圓長老不必過于激動,是否是他,請來一探便知?,鐘離長老也在這,能一眼看出他是否修煉鬼道。”聞炔語氣?沉穩(wěn)。

    圓長老聽聞這話?,神情難辨,掙扎一番,又開?始和稀泥:“他是前任家主留下的唯一的孩子了,是家主堂弟,當初家主許諾不會傷害他�!�

    如此秘聞,在場除卻聞氏的幾人都豎起了耳朵。

    但聞炔端坐上方,卻只道:“任何人犯了錯,便要受罰,被?吸食、精魂或是死去或是危在旦夕的弟子又何其無辜?”

    圓長老眼眶濕潤,開?始說起聞崇錦的良善單純,曾經(jīng)如何敬慕父兄云云。

    隗喜站在堂下,垂眸聽著看著這一出,很安靜。

    她也在想,那?個看起來單純活潑的少年,真的修鬼道墮了魔道吸食同門精魂了嗎?

    沒等多久,外面忽然一陣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方才被?派去的戒律堂弟子焦急的聲音——

    “掌事?官,確實是聞崇錦墮魔傷人,方才我等前去,他正療傷,未曾出聲他便一躍而?起!”

    隗喜也扭身看去,來回稟的弟子半邊身體染了血,她呼吸一促。

    聞炔已經(jīng)起身,“鐘離長老還請隨我等一道過去,驗明聞崇錦是否為修鬼道墮魔�!�

    鐘離艮看了半天戲,他向來隨機應(yīng)變,自然起身。

    聞炔又看向隗喜,“隗姑娘受累,還請自便�!�

    “老夫覺得,這隗姑娘既然拿了那?典籍,方才說家主拿走了那?典籍也只是一家之言,老夫覺得的,隗姑娘在家主回來前,該留在戒律堂。”方才來接隗喜的四長老聞啟忽然出聲,“聞炔,你以為呢?”

    其余戒律堂長老此時附聲應(yīng)和。

    隗喜看到這,已是明白今日這鬧劇的目的之一怕是——扣下聞無欺在意之人。

    原先他們以為這人是鐘離櫻,想好了以她修鬼道害人為由扣下,如今見?是她,硬套個理由也要將她留下。

    這是為了對付聞無欺的一場計劃。

    他們甚至不會考慮她的想法?,也料定了她一個凡人離不開?這里。

    雖然她覺得她對于聞無欺來說毫無價值,成不了他的把柄,但也不可能乖乖留下。

    再說,她還要去參加無咎大會,誰知?道聞無欺什么時候回來?

    她是孱弱可欺,但她會跑啊。

    她又不是傻子。

    所有的術(shù)法?中,隗喜練得最熟的,是逃跑的瞬移術(shù)。

    聞如玉擔(dān)心他有時顧及不到她,教了她一招特?別的咒律。

    隗喜悄無聲息地調(diào)用體內(nèi)少得可憐的靈力,手指在衣袖下悄悄掐訣。

    “小?喜,這咒律是我新創(chuàng)的,其他人都不會,所用到的靈力極少,以你的靈力,一天最多可連續(xù)使用三次,每次距離最多可在千丈,生死境……不,觀星境之下修者難以察覺你的方向,可以快速逃跑藏起來,跑多少算多少�!甭勅缬裨鵂恐氖�,細致地教她如何引導(dǎo)靈力成訣。

    山林深處,樹蔭蔽日,可對于他來說依然炎熱,他身上只穿了薄薄的夏衫,很快也被?汗?jié)裢噶耍眢w四季都泛涼,他整個人幾乎都貼在隗喜身上。

    隗喜聽得認真,學(xué)得更?專注,忽視他熱氣?騰騰的氣?息,不知?是否因為這咒律是他改良過的,她這次不過嘗試了三次便成功了。

    “我學(xué)會了!”她高興地回頭,原來的地方卻不見?他蹤影。

    隗喜怔了一下,忙往四周張望,“如玉?”

    “嘩啦——”旁邊的水潭里傳來破水而?出的聲音。

    少年從水里鉆出來時,他白玉一般潤澤的皮膚也仿佛在光下泛著金色,他的聲音有著夏日午后的困倦慵懶,“小?喜……”

    隗喜再次嘗試,掐訣到岸邊,心情高興正要和他說話?,潭水里,聞如玉卻丟了什么上來,她慌忙接二連三的接住。

    低頭去看,是他脫下來的衣服,里外都有,一件沒落下。

    隗喜站在那?兒,僵硬了一下。

    “小?喜,你要下來嗎?”少年語氣?溫柔含笑?,“好涼快的�!�

    她抬頭,就見?他像游魚一般仰躺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中,自由自在,她刻意不去注意他在水中修長的輕輕撩動水波的長腿和某些……

    “我怕冷,不下來�!彼е鴿皲蹁醯囊路谝慌缘氖^上坐下,緩一緩亂跳的心臟,打算一會兒將這些衣服過一過水就晾在石頭上。

    聞如玉遺憾地嘆了口?氣?,咕噥一聲,就重新沉下水,往岸邊游來。

    隗喜就垂著眼睛安靜坐在那?兒,臉也曬得有些紅,她看著少年游到岸邊,仰起頭朝她看來,濕漉漉的水從他睫毛上往下淌落,一張臉清透玉潤。

    他問?:“我新創(chuàng)的咒律叫什么好呢?”

    隗喜看著他俊俏含笑?的模樣,想到剛才他游水時的自由與曼妙……用曼妙來形容一個少年似乎不太合適,但那?時適合極了聞如玉。

    她眨了眨眼,小?聲說:“曼妙……就叫曼妙吧?”

    “好奇怪的名字。”聞如玉嘟囔一聲。

    ……

    謝氏族地淵洞處所有濁氣?瞬間從四周倒吸收回,陣成,附于機關(guān)?之上的封印法?陣亮起一陣血色,夾雜著細碎的金色,風(fēng)停云息,歸于平靜。

    聞無欺衣袂翩飛,正站在封印之上。

    謝慎松了口?氣?,幾步上前走到他身旁,儒雅的臉上盡是感?激:“無欺,此次多謝你相助,倘若以后聞氏需要用得著我謝氏的地方盡管開?口?,我……無欺?”

    聞無欺一直沒有理會他,他眉頭微蹙,臉上露出一絲疑惑,忽的抬手,沾血的指尖輕點額心。

    她去哪兒了?

    竟然這么能跑啊。

    第22章

    第22章

    他要自己回去和隗喜玩。

    謝氏長老們開始收拾族地中的狼藉,

    清點此次壓制淵洞的死傷人數(shù),修復(fù)族地內(nèi)被?壓壞的墓碑,此處是謝氏祖墳所在,

    需得好好收整。

    謝慎安排完事,派回去主城的弟子也回來了,

    他接過丹藥,便回身去尋聞無欺。

    淵洞的封印補全需要聞氏燒血,

    極耗費心神靈力,聞無欺此刻正坐在樹下調(diào)息,

    臉色有幾分蒼白,

    手掌那兒雖然傷口愈合了,但還沾滿了血。

    而稍作歇息后,他就要繼續(xù)往須臾山去。

    “此乃九靈丹,對彌補靈力療傷極有效�!敝x慎走到樹下,

    對著這年?輕卻掌管聞氏的新家主已然心生好感了,他眼角笑紋深深,

    尤其瞧著這聞無欺模樣俊美?,舉止溫雅,又隱有灑脫風(fēng)流之意,

    令他想起故去的長子,難免神態(tài)更?和?藹,他再?次道謝,

    并?不因為年?齡而輕視,

    反而極鄭重:“無欺,

    多?謝你相助�!�

    聞無欺過了一會兒才睜開眼,抬眼看向謝慎伸過來的手。

    九靈丹……最頂級的療傷圣藥,由九種靈藥制成,

    其中一味名為螭心骨的藥材已經(jīng)隨著螭這種靈獸的絕跡再?搜尋不到,如?今四?大氏族九靈丹都?是珍藏之物,就算給族內(nèi)子弟使用,也要看那弟子值不值得用九靈丹救命。

    這東西?,對他沒什么用處。

    聞無欺無甚興趣,他的心神不在這兒。

    她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無欺?”謝慎發(fā)現(xiàn)面前這溫文爾雅的青年?似乎又走神了,忍不住又輕喚了一聲,心里古怪莫非是方才封印淵洞耗費了太多?心神?

    聞無欺收回心神,再?看向謝慎時,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站起身來,唇角微彎,道:“九靈丹用在我身上浪費了,謝家主不必如?此,但是無欺有一事相求�!�

    謝慎為人坦蕩直接,對方既言明?不要九靈丹而另有所求,他便凝神道:“此次你相助甚多?,若有我謝氏能做的,自不會推卻�!�

    “可否為我制一件護心甲?甲上能以靈力蘊養(yǎng),可隨時修復(fù)緩解心疾之痛�!�

    這對于?謝氏來說不算難,但謝慎是頭一回聽說這樣的機甲,他看向站在樹下的溫潤青年?,容貌甚美?,失血后蒼白的容顏帶著點點笑意,光站在那兒,就引得不少女修偷覷。

    他忍不住笑了,“敢問是男用還是女用呢?”

    聞無欺白玉一般清潤的臉上是淺淺笑意,慢聲道:“女用�!�

    謝慎點點頭,細想一番,道:“我會盡快制作,到時命人送來�!�

    他的意思便是親手制作。

    南郡謝氏如?今修為最高?的人不是家主,但論?機甲天賦,無人出其右,他因著制造機甲耗損精血神魂,如?今已經(jīng)很少親手制。

    聞無欺自然道:“多?謝�!�

    如?此幾句話,仿佛兩人之間距離也拉近了一些,謝慎便笑著看向他額心,道:“額上有血跡,不如?擦一擦,否則我瞧著周圍的女修們都?要遞手絹過來了。”

    聞無欺也笑了,卻搖了搖頭,沒有抹去。

    “無欺另有用處。”

    他音調(diào)慢慢,似是低喃。

    ……

    隗喜關(guān)緊了門后,幾步踉蹌,往竹榻上一躺,手用力按在心口,側(cè)著身喘了幾口氣?,額汗涔涔,渾身虛軟乏力,方才將體內(nèi)少得可憐的靈力一口氣?全用了,連續(xù)三次用曼妙瞬移,剛好夠回來九重蓮山。

    九重蓮山有禁制大陣,先前周刻提過,不是任何人都?能飛入,來往要乘坐鶴車,由侍女迎接才行。

    但隗喜無處可去啊,內(nèi)城和?外城都?不安全,即便她有青玉佩護身。

    還是九重蓮山最安全,禁制大陣為一重防護,青玉佩為二重防護,只要她在這兒好好待著,誰也奈何不了她。

    等到了無咎大會那天,再?想辦法出去,或許到了那一天,沒人還想得起她呢?

    隗喜想起聞無欺留給她的傀儡小玉,決定賭了一把。

    她顯然賭成功了,九重蓮山的禁制大陣果然對她開放。

    隗喜沒回主殿,而是想起了那座藏在竹林后的小竹樓,這兒剛剛好。

    不知道小玉能不能找到她,那時情況緊急,她連一個眼色都?沒法給他使。

    還有……東云聞氏的人是真的不服聞無欺呢,趁著他去須臾山檢查封印來對付他……即便無法真正對付他,也要給他下點臉面惡心他。

    隗喜想不明?白,這點手段有必要使出來嗎?

    過家家似的,全然不像是氏族之首的人做出來的事。

    隗喜身體乏累無力,腦子卻轉(zhuǎn)得很快,眼睛空茫地盯著房頂,總覺得,戒律堂長老們做出來的這戲……很倉促,對,就是倉促,因為倉促,才顯得手段拙劣幼稚。

    可是為什么會倉促呢?

    隗喜又想到了弟子舍館的混亂。

    當時她和?小玉坐在鶴車上,往下俯視時,雖只是一閃而過,但是看得清楚,那里的混亂不是假的。

    那就是說,真的有魔物妖邪吸食弟子精魂。

    但,真的是聞崇錦嗎?總覺得太輕易就找出了這人,雖說證據(jù)充足。

    假如?不是聞崇錦又會是什么?九重闕都內(nèi)外城皆有大陣不說,還有守衛(wèi)巡邏,妖邪魔物很難進入……所以真的有人入魔,但這個人是不是聞崇錦就不一定了,他反倒像是被人湊巧拎出來頂鍋的,尤其他本就對聞無欺怨念深重,以他頂鍋,合理合情。

    隗喜腦中散漫地胡亂想著,聞崇錦是上一任家主唯一留下的孩子了,什么人需要聞崇錦來頂鍋而讓最后的輿論?重點或許變成聞無欺是否會輕饒自己?這位堂弟?模糊了魔物吸食、精魂一事?

    一陣風(fēng)從半開的窗外吹進來,隗喜打了個哆嗦。

    竹林寒幽,因為使用靈力時經(jīng)脈的痛楚,她身上出了一身冷汗,這會兒被?風(fēng)也一吹,起了雞皮疙瘩,隗喜捂著胸口又緩了會兒,冷汗涔涔地撐著床坐起來,醉氧的反應(yīng)也上來了,她喘了口氣?,腳步飄忽地起身去窗子那兒。

    隗喜扶著窗框傾身去拉窗,外邊卻忽然伸出一只手握住阻攔。

    她本就這會兒心臟不舒服,心猛地一跳,臉都?白了一瞬,下一刻就見小玉俊俏的臉隨著窗子被?徹底拉開露出來。

    “你跑得真快,竟是讓我都?一頓好找�!毙∮穸⒅戳丝�,才是慢吞吞嘟囔一聲,語氣?很輕,說完,又隔著窗朝她湊過來。

    隗喜這會兒反應(yīng)慢,就見小玉的臉都?湊到了她臉頰旁邊了,才是屏住呼吸去推他。

    “就是這個味道�!毙∮裆韽婓w壯,身為傀儡比人還結(jié)實,哪是隗喜能推得開的,他在她臉頰旁輕輕嗅了嗅,翹唇道:“剛才是風(fēng)把你的味道送過來,我就跟著風(fēng)來了。”

    “味道?”隗喜輕聲重復(fù)這兩個字,有些難以言喻的心情,下意識低頭去嗅自己?,這會兒又一陣風(fēng)從窗外吹進來,吹得她本就蒼白的臉更?白了,她抬頭先說道:“你快進來吧�!�

    想起了在玄樓的事,她往后退了兩步。

    這竹屋的窗子顯然比起玄樓要小得多?,小玉和?聞無欺是等高?的,進來時長手長腳難免比之前要束手束腳許多?。

    隗喜看著這場景,想到這傀儡總是爬窗,忍不住抿唇笑出聲來。

    小玉長腿跨進來,聽見笑聲自然抬頭,便見面前的女郎抿唇低頸笑,臉小小的,烏黑的發(fā)垂在胸前,襯得臉越發(fā)雪白,唇又紅紅的,他盯著怔怔看了會兒。

    她虛弱又美?麗,像搖搖欲墜卻鮮妍的花。

    聞無欺受了傷,從謝氏族地出來后便回到了飛舟上,躺在甲板上,不曾搭理那些長老,此刻天快黑了,風(fēng)有些涼,吹在身上緩解他身上熱血的燥意。

    他的額心還點著朱砂一般的一點血色,在失血后蒼白的臉上泛出妖冶的顏色。

    他忽然眼睫一顫,睜開眼,漆黑的眼仿佛看著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沒看。

    隗喜心里那陣笑意過去后發(fā)覺身旁的人一直沒吭聲,這才是又抬頭看他一眼,見小玉漆黑眸子正直勾勾盯著自己?,他太像人,也太像聞如?玉了,她被?這么一看,竟是不敢直視他的雙眼。

    她別開眼,繞過他又去關(guān)窗,此刻氛圍寧和?,戒律堂發(fā)生的事情并?不多?影響到什么,隗喜忍不住說點什么打破這靜寂,比如?:“我身上有味道嗎?”

    說著,她一邊關(guān)窗,一邊又低頭嗅了下自己?,應(yīng)該是她自制的香囊的味道吧?

    “有啊,很香。”小玉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聲音有些低,他低頭湊過去,重復(fù)了一遍:“很香�!�

    電光石火間,隗喜不僅想到的是聞如?玉說過這話,好像上回聞無欺喊她小喜時,也依稀說過?

    她低頭微微蹙眉沉思了一下,忽然有些記不清了,他上次這么說了么?那時她的注意力都?在“小喜”兩個字上了,沒太多?印象了。

    胸前的頭發(fā)被?一只不老實的手抓了起來。

    “真的很香。”小玉嘟噥了聲,聲音溫溫的。

    隗喜回過神來,就見小玉抓她頭發(fā)玩,她將頭發(fā)抽了回來,轉(zhuǎn)身往床邊走去,說:“可能是我戴了香囊的原因�!�

    “香囊?”小玉追上來問,“在哪兒?”

    隗喜解下腰間的香囊遞給他,然后就在榻上坐下,沒有力氣?再?一直站著,她好奇她走之后戒律堂那兒怎么樣,便問了。

    小玉一邊把香囊湊到鼻子前猛地吸了一口,一邊心不在焉回道:“沒怎么啊,那個……管事的不讓人追,那些老不死的心里想什么,我一個傀儡哪能知道,反正我走的時候,沒人追你……沒人敢追你�!�

    他忽然后面加重了語調(diào),臉也從香囊上抬起來,黑眸熠熠看著隗喜。

    他的臉上有細微的神情變化,下巴微揚,唇角翹起,眼神就這樣慢吞吞地看過來。

    ……似乎在等人夸獎。

    隗喜一下領(lǐng)悟到了他的意思,因為他的原因,才沒人敢追她。

    肯定是有這個原因的。

    隗喜虛弱的聲音也不自禁上揚了一些,“多?虧了小玉�!�

    看來,把她這個聞無欺的“在意的人”扣下,只是微不足道的順手之為,沒能扣下真的也不影響什么。

    他們到底在倉促地盤算什么?

    “那他們都?去抓聞崇錦了?”隗喜好奇又問。

    小玉挨著隗喜在她身邊坐下,手里還把玩著那只香囊,顯然對于?談?wù)?那些人沒什么興趣,慢聲道:“大概吧�!彼f完,頓了頓,拿起那香囊在隗喜面前晃了晃,“你身上的味道不是這個�!�

    隗喜的話題又被?小玉拐走了,她再?次低頭嗅了嗅自己?,確實只聞得到香囊的味道,是她調(diào)的一種很清淡簡單的香氣?。

    她對于?調(diào)香也沒有很大本領(lǐng),都?是在桃溪村的那三年?多?練出來的,比不上專業(yè)的調(diào)香師。

    隗喜抬頭想問小玉究竟是什么味道,額頭卻一下撞到了他下巴,聽他唔了一聲,她也有些痛,就要去揉額角,但小玉的手更?快,迫不及待按在她額頭上,又湊過來吹了一下。

    那口氣?輕柔,他的聲音更?溫柔:“你疼不疼呀?”

    隗喜因為他的話、他的動作發(fā)愣,好半晌后,飄忽地對上他的眼睛,艱難地提醒自己?,這只是一個傀儡,一個純?nèi)惶煺娴目埽蛟S就是因為這種至情至性,才與?聞如?玉這樣像。

    “不疼。”她輕聲說道,將他的手從額上抓了下來,低頭自己?揉了揉額角。

    她的身體還虛弱著,所以臉色很白,“……所以我到底是什么味道?會難聞嗎?”

    她飄忽輕柔的聲音漫不經(jīng)心,仿佛就在聞無欺的耳旁,朝他耳朵里吹了口氣?一般。

    癢。

    “是初春萬物生長的味道,剛剛綻開的花朵的香氣?,清新朝氣?�!甭劅o欺瞇著眼慢吞吞說。

    隗喜沒有再?看小玉,她要保持自己?的心緒平和?,但是她聽到了小玉的聲音:“是初春萬物生長的味道,剛剛綻開的花朵的香氣?,清新朝氣?�!�

    這個描述……她愣了一下,噗嗤一聲笑出來,再?抬頭時,因為氣?虛而蒼白的臉都?因為那笑意增添了幾分色彩。

    “你說的不是人的味道,那該是春神了,我又不是�!�

    她只是壽數(shù)不多?,茍延殘喘的凡人,她向往朝氣?蓬勃,但她沒有。

    真奇怪,他怎么會覺得她有那樣的味道?

    小玉一下一下拋著手里的香囊,說:“你不要看不起一只傀儡的嗅覺啊�!�

    這話實在有點可愛,隗喜想笑,又忽然怔住,她忽然想到聞如?玉,她從來沒認真問過他她身上到底是什么香味,不知在他心里又是什么樣的。

    “小玉,你真可愛。”隗喜毫不吝嗇地贊美?。

    小玉拋香囊的動作一頓,表情古怪地低頭看著她。

    聞無欺彎唇,心中忽有扭曲意起,忽然從飛舟甲板上坐了起來,起身走向操控方向的坐在那兒打瞌睡的長老,“聞氏是窮得連馭舟的靈石都?這么摳搜了么?”

    他聲音溫和?,面容含笑,卻令馭舟的七長老聞獻額頭冒汗,只覺家主難以捉摸,趕忙往燃料框里加靈石的動作快了些。

    飛舟速度立刻提升了至少一倍。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黃昏日落,飛舟上點了燈,在半空如?流星一般朝著須臾山而去。

    聞無欺面無表情看了一眼那方向,抬腿離開飛舟,眨眼之間御云已在千丈之外。

    “家主!”七長老驚呼一聲。

    在飛舟里間臥寢的另外兩位長老聽到聲音忙出來,就見外邊只剩下七長老一人,大長老忙問:“家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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