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聲音溫情低柔,顯見心?情好。
隗喜卻覺得莫名其妙,有?些跟不上?這邪祟的思路,但?她盯著他俊俏的側(cè)臉看了會兒?,怎么會看不出他對她生出了興趣呢?
她是不會拒絕他的,她要做聞無欺最?不設(shè)防的人。
隗喜唇角一翹,聲音婉婉:“好呀,那你去?屋前等我,不要轉(zhuǎn)頭偷看�!�
女郎最?后一句音調(diào)有?些加重,有?些嗔惱之意。
聞無欺想起了那次主殿后窗上?的口子,睫毛輕輕一顫,卻并不心?虛,“我只?是一只?傀儡啊,在這等你不可以?嗎?”
隗喜呼吸一滯,聽出了這邪祟慢悠悠的語調(diào)里的戲謔。
真奇怪,小玉用同樣的語氣說出來?是天真狡黠的,但?聞無欺說出來?,就帶著股惡劣。
隗喜抓著自己一縷頭發(fā)在水下繞了繞,道:“不可以?。”
“為什么呢?”
“因?yàn)槲沂悄愕闹魅�,我不許你在這,你就不可以?在這,小玉�!�
聞無欺聽完笑了,他眉目含春,清俊容顏如春水濯濯,他沒回頭,卻站起來?,修長筆直的腿往前邁去?,氣勢軒昂,儼然傀儡衛(wèi)士的架勢。
“主人說得對。”他走到路的拐角處,他才心?情愉悅地應(yīng)了句。
隗喜看著聞無欺的背影從視線里消失,忍不住回憶第一回在外城仰頭看鹿車中的聞無欺,高?高?在上?,冷漠清寒,后來?他又偽裝溫柔,可如今……她有?些迷糊了,弄不懂這邪祟究竟什么性情。
還好她冷心?冷情,心?里只?有?聞如玉,并不會因?yàn)檫@點(diǎn)溫情撼動一點(diǎn)。
不要忘了,聞無欺還在偏殿放著鐘離櫻呢。
隗喜很?快從池子里出來?,擦干身體穿好衣服,她整個(gè)人都舒服了許多。
用棉布將頭發(fā)擠干水后,她就往外走去?。
聞無欺百無聊賴地靠在院子前面的樹上?,閉眼療傷,聽到身后動靜,睜眼往后看去?。
剛剛沐浴過,隗喜蒼白的皮膚透著粉潤,她低著頭還用棉巾包著頭發(fā)擦,露出來?的小半張臉玉凈花明,沉靜柔婉。
聞無欺不說話,隗喜心?中疑惑,抬起頭看去?,見他站在那兒?靜靜看她,目光清亮,如春水脈脈。
隗喜與?之對視,刻意忽視剛才發(fā)生的事,自然道:“小玉,幫我把頭發(fā)烘干?”
聞無欺聽話走過來?,他伸手捉起隗喜頭發(fā),隨即一陣暖意烘然,潮濕的烏發(fā)瞬間柔順地從他掌心?里滑落下來?。
隗喜將自己頭發(fā)從他手心?里抓走,往屋里走去?:“你等等我,我將頭發(fā)挽一下�!�
聞無欺目光垂落在她身上?,人自然也轉(zhuǎn)過身,慢吞吞跟著她進(jìn)?了屋。
隗喜坐在鏡子前,簡單梳了頭發(fā),余光從鏡子里看到他一直安靜看著她,她抿唇笑了笑,放下梳子,偏頭問:“我們?要去?哪兒?玩?”
聞無欺來?牽她的手,朝她伸手,眉目溫溫:“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隗喜看了一眼他的手,稍頓,將手輕輕放了上?去?,站了起來?,往外走。
到了門外,院子里,她偏頭“我想去?哪兒?玩什么都可以?嗎?”
聞無欺看她:“可以?�!�
他心?不在焉地想,九重闕都應(yīng)該有?許多玩樂的地方?,他從前沒有?興趣玩,今天可以?去?玩一玩,她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他們?也可以?互相玩一玩……
“小玉,那你知道無欺從昆侖神山出來?時(shí)被關(guān)在哪里嗎?我聽人說,三年前他出來?時(shí)被關(guān)過。”隗喜的聲音輕輕響起。
聞無欺收回心?神,怔了一下,低頭又看她。
隗喜露出恬靜的笑,眼神卻含愁。
聞無欺的手忽然收緊了幾分,含春眉目似有?潮意,就這樣凝視著她,好半晌才低聲道:“你為什么想知道?”
隗喜低下眼,輕聲訴情:“因?yàn)槲蚁矏鬯�,你不知道我和他分別了三年,我總覺得錯(cuò)過了許多事,我想知道他這些年是怎么過的,從旁人那兒?聽說了許多,也不知真假,聽說他被關(guān)過,我心?里替他難受,很?是心?疼他�!�
聞無欺聽著這些甜言蜜語,心?里也輕飄飄的,“那你為什么不自己問他呢?”
隗喜便仰頭,盯著他看了會兒?,抿唇笑了笑:“他去?須臾山了還沒回來?,我見不到他�!�
她扯了扯他袖子。
聞無欺手臂都被晃得酥麻,他神思放空,心?中酸軟,不由自主便告訴她:“我是無欺�!�
隗喜沒想到他這么快就承認(rèn),頓了頓,正想要怎么接話。
聞無欺迷離地俯下身靠近隗喜,喃聲說:“你心?疼我,就親親我吧,小喜�!�
隗喜看到他湊過來?的臉,下意識想躲,可她沒有?躲,氣氛已經(jīng)到那兒?了。
他高?挺的鼻子蹭到了她的鼻子,灼熱的呼吸就這樣挨近,他握著她的手燙得快要燒起來?。
隗喜主動抬手?jǐn)堊∷鳖i,閉目,仰頭,唇挨上?他的唇。
對方?的氣息交錯(cuò)在鼻息間,本是敷衍的一吻,但?觸及到熟悉的清甜時(shí),隗喜的心?神忽然一震,她茫茫然然的,整個(gè)人如同飄在半空中,心?跳也不紊了起來?。
聞無欺同樣如此,他的臉從耳后根處開始紅,心?魂不由控制,靈魂在飄飄然,他看著隗喜,眼底生出濕潤霧氣,又歡喜,又渴望。
隗喜迷亂地想,為什么這樣熟悉,真的只?是同一個(gè)身體的原因嗎?
魂體是不對,但?是……
聞無欺,你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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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老幾人馭飛舟到了傍晚才回到九重闕都。
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家主具體商議須臾山封印法器遺失一事,可偏九重闕都他們?上?不去?,便找了聞炔。
聞炔來?了九重蓮山一趟,轉(zhuǎn)了一圈在竹院那兒?察覺到家主氣息,他沒去?打擾,回到內(nèi)城正事堂,面不改色道:“家主在須臾山受了傷,此刻正閉關(guān)療傷,吩咐炔先暫時(shí)處理此事�!�
大長老自然是沒有?懷疑,家主先是大義凜然幫忙謝家封印淵洞,再是耗費(fèi)力量處理須臾山法器遺失一事,猶記得他從結(jié)界里出來?時(shí),渾身都沾著魔氣,要消除這些魔氣亦需要時(shí)間。
他肅然道:“如今當(dāng)?務(wù)之急要查到法器如何遺失,被何人所盜,要盡快找回,如今幾家合力用誅邪法寶贊替,不知何時(shí)就會崩塌,聞尋留下看守了,暫不歸�!�
聽聞四長老如今在須臾山,聞炔點(diǎn)了下頭,面色同樣端凝:“長老可查出什么了?”
大長老搖頭:“周圍并未留下任何痕跡,盜走之人十分小心?�!彼肫鸪阔懩菑埑糇煺f的話,再想到九重闕都出現(xiàn)魔物吸食、精魂一事,臉色難免難看下來?,低沉道:“恐是內(nèi)賊。”
“內(nèi)賊?”聞炔抬眼。
大長老沉默半晌,極是不愿提起曾經(jīng)親手教導(dǎo)過,性情端正的晚輩,但?此時(shí)卻不得不提:“不知現(xiàn)下崇錦如何了?內(nèi)城有?魔物一事,可是查清確為崇錦所為?”
聞崇錦是上?任家主幼子,性情天真單純,沒有?心?機(jī)城府,聞氏諸人皆知。
聞炔清秀臉上?露出淡淡的笑,輕聲說:“大長老是何意呢?”
大長老盯著聞炔,沒有?立即出聲,聞炔本在聞氏子弟中并不出挑,平平無奇,不知道他是何時(shí)跟在聞無欺身邊的,似乎是當(dāng)?聞無欺掙脫上?任家主的禁錮折磨,他就已經(jīng)悄然出現(xiàn)在他身邊了。
聞炔此人,表面端肅,實(shí)則狡猾。
大長老不信他沒有?查出什么端倪來?,可他非要他說出來?。
也罷。
大長老深吸一口氣,道:“你怕是早就查出來?崇錦只?是替罪羊,可是天衡所為?”
聞炔露出驚訝的神色:“前少主如何光風(fēng)霽月磊落之人,不會吧,當(dāng)?初家主繞他一命,他親口承諾再不回聞氏,當(dāng)?是一言九鼎啊,大長老可有?證據(jù)?
大長老臉色狼狽,如何聽不出這嘲諷之意?
如今聞氏還有?一多半的人不服聞無欺,盼著聞天衡歸來?,此事現(xiàn)在弄成聞崇錦所為,當(dāng)?然少不了這些人幫忙。
如當(dāng)?日戒律堂上?的玄樓長老聞圓,戒律堂長老聞啟,以?及眾多附和的長老。
他更清楚,他們?想要什么,他們?想要聞無欺身上?的昆侖神山之秘,上?任家主曾親口允諾得之便共享,聞天衡承其志。
“聞炔,你不必如此,你當(dāng)?知當(dāng)?日家主上?位,老夫頭一個(gè)低頭臣服。”
七長老聽到這,也附和點(diǎn)頭。
聞炔微微一笑:“那就請大長老問一問,前少主如今在何處,炔好稟報(bào)家主�!�
至于問誰?怎么問?自然不是聞炔該考慮的了。
大長老面目一下更蒼老了,他沉默半晌,道:“此次無咎大會,關(guān)于昆侖神山之謎,他如何想?”
聞炔聽出大長老之意,若是家主愿意說出,自然聞氏內(nèi)部矛盾也可解除。
可他十分清楚,不單單如此。
這話不該他來?說,但?聞炔忍不住出聲問:“昔年流光真君之子抽出仙髓填補(bǔ)天之漏洞,不知大長老是怎么想的?”
“自是敬佩其大義凜然之犧牲�!贝箝L老不知聞炔忽然提起幾百年前的舊事如何,自當(dāng)?正色道。
聞炔忽然冷笑:“大長老平日關(guān)愛子弟,操心?蒼生,只?不知大長老可知前任家主究竟要家主做什么?”
大長老被聞炔忽然的變臉驚到,皺了下眉,他對這話竟是不解。
短短幾息,聞炔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不如大長老也去?問一問�!�
從正事堂出來?后,七長老才呼出一口氣,小聲問他老大哥:“我怎么聽不懂聞炔的話呢,忽然提流光真君之子做什么?還有?啊,前任家主究竟要家主做什么?”
大長老面色凝重又疑惑,他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雖是長老中最?年長的,但?昔日不是前任家主心?腹。
“得問聞圓,走�!�
“啊?聞圓?”七長老迷惑了,“他不是常年看管玄樓,最?不喜歡攬事上?身,最?喜歡和稀泥的嗎,他能知道這些?”
大長老懶得理這呆貨,御云就往玄樓去?。
聞炔自他們?走后才出來?,他看了看天,臉上?神情卻沒有?松散下來?。
修復(fù)須臾山封印必沾魔氣,他應(yīng)該要去?九寒清池泡著才是,家主缺了三道最?精純的仙元之力,無法順利排解魔氣。
聞炔皺緊了眉,家主最?好還是要和鐘離櫻雙修。
隗喜……
“聞炔!”正想著,一道粗噶的聲音從遠(yuǎn)處忽然傳來?,帶著興奮,“我可找你半天了,我跟你說,這回我出門一趟尋到了不少靈草!”
聞炔抬頭,看到了出門一趟渾身破爛臟污得和乞丐似的明璋。
他眼睛立時(shí)一亮,道:“你現(xiàn)在立刻隨我去?九重蓮山!”
明璋一聽這個(gè),下意識就道:“怎么,家主病了,受傷了?他那破爛身體怎么也不好好珍惜,三天兩頭受傷!你勸勸他,事少管!聞氏養(yǎng)著的長老多得是,讓他們?去?忙!我好不容易給他救回來?的命可別沒幾年又死了!哎你別拉拉扯扯,我本就破爛的衣服這就雪上?加霜了!”
聞炔看著手里一塊破布,一時(shí)無言,“你就不能買身新衣嗎?”
“你不知道黑市里那些藥材有?多貴,我可不得省著點(diǎn),這衣服還能穿,補(bǔ)補(bǔ)就行!”明樟一把奪回那塊破布。
聞炔:“……”他唇角抖了抖,才道:“須臾山法器遺失被盜,家主去?解決,沾了點(diǎn)魔氣,問題不算大,我今日讓你看的,是一位凡人姑娘的身體�!�
明樟離開九重闕都三個(gè)月,一時(shí)跟不上?聞炔的思路,腦子糊涂:“啥?凡人姑娘?那去?九重蓮山做什么……她住在那兒??家主開葷了?怎么會是凡人姑娘?能承受得住家主嗎?不是說鐘離氏有?個(gè)天陰之女?”
“是和家主曾經(jīng)有?淵源的姑娘,有?心?疾,難以?修煉,讓你去?看看她的身體�!�
明樟一聽,好奇極了,拉著聞炔就細(xì)細(xì)問。
聞炔瞥他一眼:“你若實(shí)在好奇,等見了家主,你自己問,我橫豎是不敢問的�!�
明樟:“……”
到了九重蓮山,聞炔帶著明樟直奔竹院。
明樟見越走越偏僻,也是莫名,忍不住又說:“這是要去?哪兒??”
聞炔沒搭理他,很?快就到了竹院。
他先落地,正要朝前走,抬頭看到前方?院中樹下,忽然頓住了腳。
明樟卻不知道,落地一下與?聞炔撞到,打了個(gè)趔趄,差點(diǎn)摔了,嘴里少不得罵罵咧咧:“堵這兒?干什么,不走��?家主是在這兒?……嗎?”
隗喜聽到有?人來?,一下回過神來?,扭開頭去?推聞無欺。
聞無欺卻一下無法抽離出情緒,他迷茫地低頭看著隗喜,又俯下身湊過去?,他理直氣壯:“我還要。”
“有?人在!”隗喜躲開他,臉色臊紅。
聞無欺聽罷,偏頭看過去?,迷離的眼睛朝門口兩人看去?,看到門口兩人,冷下臉來?。
聞炔后退一步鎮(zhèn)定道:“家主,明樟聽聞隗姑娘身子不適,非要過來?替她把脈診療,我攔不住。”
明樟:“……”
你這只?狗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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隗喜重新回到屋子里桌旁坐下。
這竹屋本就不大,幾個(gè)長腿男人往里一站,瞬間空間更顯逼仄。
她看著面前穿著一身補(bǔ)丁破爛衣服的壯碩男子,聽聞炔剛剛說,這人是九重闕都最?好的醫(yī)修,觀星境。
她以?前看到的醫(yī)修,都是文弱秀氣的,從來?沒有?看到過像這樣能當(dāng)?場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強(qiáng)壯醫(yī)修。
隗喜已經(jīng)習(xí)慣了醫(yī)修們?對自己身體的無可奈何,所以?,她心?情很?平靜,沒有?抱有?任何期望。
她忍不住抬眼看向站在身前的聞無欺,眉目溫潤雋美的青年,黑色的魂體邪惡地包裹著他,他察覺到她的目光,朝她看來?,不知是不是剛剛親過的原因,他害羞地抿了下唇,淺淺笑了下,好奇地回視過來?,似在問她看他做什么呢?
隗喜忽然眼眶濕潤。
萬一……萬一是自己錯(cuò)了呢?
她不過是個(gè)凡人,不會修煉,只?會些簡單術(shù)法咒律,雖然有?那樣辨別魂體的天賦能力,雖然從前沒有?出過錯(cuò),但?萬一這一次錯(cuò)了呢?萬一就是這天賦能力蒙蔽了她的雙眼呢?
三年時(shí)間,人本來?就會長大,本來?就會因?yàn)殚啔v而性格有?所變化呀!
怎么能停滯在原地呢?
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沒自己想象的堅(jiān)韌不摧,她無法這樣長久的做戲,她的情緒在那個(gè)清甜的親吻里忽然忍受不住。
她有?青玉佩,他奈何不了她,就算開誠布公指出他魂魄的不同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第25章
第25章
“是奪舍的話,你要怎么樣?……
明樟收回了?手,
他?端詳著隗喜蒼白?羸弱的臉,粗獷的臉上兩道?小劍似的眉一直皺著。
隗喜收回了?看聞無欺的眼神,她?見到明樟滿面愁容,
也沒?有意外,還很貼心?溫柔地問了?一句:“可否要換另一只手?”
以往遇到的醫(yī)修多數(shù)還會要求再換只手把脈。
明樟卻回過神來,
搖了?搖頭,他?擰著眉粗聲粗氣道?:“你這身?體,
如此破破爛爛,能活到現(xiàn)在也不容易了?,
無法修煉,
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才引靈氣入體的,吃了?不少苦吧?不過即便能引靈入體,也無法脫凡,你的身?體攢不到能脫凡破境的靈力,
任何心?訣都不行。上好的靈藥你用不了?,經(jīng)?脈肌骨直接會爆裂而亡,
清心?丹吃著倒還行,但?這心?臟衰弱,若再這般下去,
活不過三年了?�!�
聽得多了?,還是會很難受的,但?隗喜頭一回聽說自己還能活三年,
多少也有點(diǎn)高興,
她?抿唇笑了?一下,
垂眸:“竟還能活三年,也挺好的。”
“你治不了??”一道?陰沉沉的聲音從旁邊穿插而來。
明樟回頭一看到家主溫潤俊美的臉此刻陰翳一片,身?體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
忙道?:“治!能治啊!這天下就沒?有我?不能治的��!我?明樟就是天下第一醫(yī)修!”
聞無欺臉色好了?點(diǎn),眉目溫溫,示意他?繼續(xù)說。
隗喜卻是愣住了?,她?抬起頭一下看向明璋,這是她?穿越以來,不不,是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第二個(gè)說她?能治的人。
第一個(gè),是聞如玉。
如玉總說她?的病一定可以治的,他?讓她?等?在桃溪村,等?著他?拿仙草回來。
如今有了?第二個(gè)。
隗喜太想活著了?,上輩子她?連手術(shù)都做不了?,只能吃些?藥茍延殘喘,爸媽對她?態(tài)度又愧疚又冷淡,冷淡或許是因?yàn)椴幌朐谒?身?上付出太多心?力,畢竟她?注定要死,也或許是因?yàn)榻】祷顫姷拿妹玫某錾稚⒘?他?們的注意,愧疚則是,她?到底是他?們的孩子。
她?聽到這樣的話?,鼻子一下酸澀起來,眼前?瞬間模糊了?,心?臟都仿佛聽到了?她?的渴望,砰砰跳得那樣有力。
“治得好?”隗喜聲音輕得飄忽,有些?顫抖。
明樟剛還發(fā)?了?一通慷慨激昂的話?,轉(zhuǎn)頭看到美麗病弱的女?郎眼含淚光充滿希冀的看著他?,瞬間挺起胸膛,咣咣咣就猛地拍了?拍大胸肌,“能!就是有點(diǎn)麻煩而已!”
隗喜的視線都忍不住隨著他?拍打的動作朝他?胸口看了?一眼,再艱難移開,不知道?為什么一個(gè)醫(yī)修能這么壯碩……
“當(dāng)然是因?yàn)槲?們醫(yī)修行走在外不容易啊,尤其是厲害的醫(yī)修,那些?個(gè)修者的受了?傷就要來找我?們醫(yī)修,偶爾因此發(fā)?生械斗,要是不強(qiáng)壯點(diǎn),怎么保護(hù)自己!你別看我?現(xiàn)在這樣,以前?我?可文弱俊秀,結(jié)果給人看病,還有人要搶我?回去做第一百零九房小妾呢!要不是我?練壯點(diǎn),現(xiàn)在指不定被辣手摧花!”明樟似乎能看懂隗喜的眼神,又拍了?拍引以為傲的胸膛,振振有詞。
他?的衣衫本就破破爛爛有補(bǔ)丁,這會兒胸膛一挺,衣服撕拉一聲碎了?。
隗喜:“……”
“明樟�!甭劅o欺又溫溫柔柔喊了?一聲。
他?有極致清雋秀美的眉目,但?明樟抬頭對上那含笑的唇角,看到了?他?眼底本質(zhì)的冷意,還是一抖,不再多廢話?。
聞無欺收回看明樟的目光,又去看隗喜,見她?正用濕潤的眼睛偷窺他?,他?被她?一看,眼神又迷糊起來,血液逆流,臉一下又紅了?,但?他?不收回目光,直直看回去。
隗喜先收回了?視線。
此刻明樟似是打了?一番腹稿,終于出聲:“要治這破破爛爛的身?體,需要凝心?仙草,因你身?體太差,服下凝心?仙草后,還要有人用仙元替你穩(wěn)固七日的藥效發(fā)?揮,如此,便可與常人無異�!�
提到凝心?仙草,隗喜的手一下攥緊了?,一瞬眼含流霧,低垂了?視線,沒?有吭聲。
她?想起了?聞崇錦的話?,聞如玉從昆侖神山曾經(jīng)?……拼了?命帶出來過一棵的。
一旁的聞無欺擰緊了?眉,神色陰沉了?下來。
聞炔也忽然沉默了?。
只有明樟還在叨叨:“可惜,凝心?仙草只存在傳聞與古籍記載里,無人見過,倒是聽說昆侖神山可能有,但?是無人從……啊不對,家主從里面出來過�!�
他?說罷,一雙銅鈴大眼看向聞無欺。
聞無欺眉目清寒陰沉,站在那兒,玉一般潤澤的臉上沒?什么表情。
明樟默默收回目光,此時(shí)也察覺到了?什么不對,看向聞炔。
聞炔是知道?一些?事的,臉色也不大好看,但?是還是幫著明樟打破了此刻靜寂:“你說的仙元蘊(yùn)養(yǎng)是什么意思?仙元之力輸入心脈么?”
明樟小心?翼翼搖頭,道?:“自然不是,是以自身?成珠的仙元納入對方體內(nèi),蘊(yùn)養(yǎng)七日其實(shí)相當(dāng)于洗髓伐骨,尋常修者天生有靈脈,她?沒?有,要依靠洗髓伐骨開辟出……或許開辟一條靈脈來,這事沒?人做過,我?也不知可行否,但?理論上可行……我知道?條件蠻苛刻的,但?隗姑娘的身?體不知道?為什么,和尋常人不一樣……她這……濁氣特別多,好像不是這個(gè)世界的人似的,我?就沒?見過這樣的身?軀�!�
說到最后,他?已是自言自語的嘀咕。
隗喜卻眼睫輕顫。
她就是別的世界來的。
明樟見沒?人說話?,自己又打哈哈道?:“確實(shí)很難辦,把自身?仙元納入對方?體內(nèi)這種事,就是道?侶之間都很難做到,修者沒?了?仙元,那和裸奔有什么區(qū)別!”
還是沒?人理他?。
明樟正要說話?,就見隗喜抬起了?頭,卻是看向聞無欺,她?沒?有立即出聲,只是看著他?,一雙妙目盈盈。
聞無欺被她?一看,方?才陰沉沉的臉立刻柔和了?下來,低頭垂眼時(shí),眼如春水,不自覺心?尖都起了?一層麻意……她?又看他?。
明樟還想看,聞炔要拉著他?出去,但?是他?覺得自己身?為一名負(fù)責(zé)又強(qiáng)大的醫(yī)修,必須還要說兩句話?。
作為醫(yī)者,他?甚至沒?什么尷尬的:“姑娘的身?體,若是和修者行房,最好用春雨丹之類舒緩一下,一夜最多一次,對,只能一次,時(shí)間也不要太久,最多一個(gè)時(shí)辰,聞氏功法至陽烈性?,別貪多,貪多嚼不爛啊……”
他?話?說到這里,終于被聞炔拖走。
到了?外面,一路飛挺遠(yuǎn)了?,明樟才是喘出一口氣,偏頭看聞炔:“你剛剛有沒?有看到家主的眼神?我?的天娘,以前?家主雖然對外也溫溫柔柔的,但?那雙眼……那雙眼空蕩蕩的,被盯得久了?就令人生寒,現(xiàn)在,現(xiàn)在……你剛剛看到家主臉紅了?吧?他?、臉、紅!怎么回事啊,那隗喜到底是誰��?一個(gè)凡人,家主怎么認(rèn)識她?的?你說他?們會不會聽我?的話?啊,這行房可不能太多,聞氏功法這么至陽烈性?,一次都很難了?,我?倒是不擔(dān)心?隗姑娘貪多,我?擔(dān)心?家主啊,你到底看到家主的眼神了?沒?有?”
聞炔:“……你練這么壯不是沒?有理由的。”
明樟被提到引以為傲的身?材,又挺起胸膛拍了?拍,又伸出手臂鼓了?鼓,隨后又想到一件事:“之前?不是說家主的境界已經(jīng)?難以克制淫、欲了?,所以鐘離氏獻(xiàn)上的天陰之女?他?沒?拒絕嗎?那鐘離氏女?呢?”
“在偏殿住著,估計(jì)是住不久了?�!甭勅舶櫫�?下眉,嘆了?口氣。
明樟啊了?一聲,倒不是同情什么,和家主雙修,鐘離氏女?也能得到許多,且聞氏會給鐘離氏資源,他?只是覺得,只是覺得,“以家主的身?體,似乎和鐘離氏女?更相配啊!”
說到聞無欺身?體,聞炔忽然攔住了?明樟,往后回看了?一眼,道?:“我?們等?一等?家主,一會兒待他?出來,你替家主診脈一番�!�
明樟啊了?一聲,“今晚家主還會出來?”
聞炔負(fù)手于后,掌事官萬事盡在掌握的篤定:“到飯點(diǎn)了?�!�
明樟立即摸了?摸肚子:“那走吧�!�
聞炔:“……隗姑娘是凡人,你難道?也是凡人嗎,三餐都不能落下,辟谷丹吃一吃就行了?�!彼�?一邊往下落,一邊道?。
明樟跟著他?,不滿他?對他?的嘲諷:“吃辟谷丹我?能長這么壯嗎?!”
聞炔白?他?一眼,實(shí)在懶得再與他?多說,只道?:“一會兒你廢話?少說一些?�!�
明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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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炔和明樟走的時(shí)候還很貼心?地關(guān)上了?門。
如今外面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
隗喜因?yàn)槊髡磷詈蟮呐叵�,難免尷尬臉紅,她?仰頭看著面前?的聞無欺,屋子里光線昏暗,他?白?玉潤澤的臉在暗色里卻很柔和,他?目不轉(zhuǎn)睛垂首看著自己,唇角的笑掩不住。
她?什么都沒?說,起身?。
“你要去哪兒?”身?后的人挨挨蹭蹭了?過來,聲音溫溫。
隗喜腳步微頓,柔聲說:“屋里太暗了?,我?去點(diǎn)燈。”
聞無欺笑一聲,拉住了?她?,他?手一抬,屋里幾?個(gè)角落里放著的燭火就都點(diǎn)上了?,瑩瑩燭火光輝明媚,他?低頭看隗喜,雋美面容,雙目潤澤,似有羞赧,也似有期待。
隗喜盯著他?看,許久沒?說話?,許久也沒?吭聲。
聞無欺便忍不住了?,他?干咳一聲,溫聲嘟囔句:“我?還要�!�
隗喜被他?的容貌、被他?的聲音、被他?的神情吸引,她?從前?不是沒?有注意過,聞無欺偶爾露出的神色,和聞如玉極像。
好像一個(gè)親吻過后,他?變得更像了?。
隗喜忍不住更上前?一點(diǎn),伸出兩只手去捧他?的臉。
聞無欺似乎察覺到她?的動作,微微俯下身?低頭,把自己的臉湊到她?手心?里,他?溫潤秀美的臉上有羞赧之色,空蕩蕩的眼睛看著隗喜,里面倒映著燭火,那碎光如螢,他?的瞳仁變得生動起來。
隗喜的手心?里出了?點(diǎn)汗,手冰涼又潮濕,可聞無欺的臉卻又燙又熱,一碰到,她?便覺得掌心?一股暖意襲來。
她?捧著他?的臉看了?會兒,輕聲問:“你失去了?三年前?的記憶,是嗎?”
她?神思恍惚,其實(shí)有許多話?想問,比如她?原先想從凝心?仙草開始問,但?話?到嘴邊,就變成了?這句。
相似的話?曾經(jīng)?重逢見面時(shí)她?就說過了?,但?那時(shí)她?是偽裝的情緒,這會兒卻是控制不住心?里萬般潮思。
聞無欺聽到這話?,一直迷離的眼神忽然凝住,看著隗喜眼含霧氣,面色蒼白?卻期盼,他?緩慢地眨了?眨眼。
這話?不是他?第一次聽到。三年前?發(fā)?生了?什么,他?絲毫不覺得有什么可在意的,她?為什么這么在意呢?
一定是她?太喜愛他?了?。
聞無欺想到這,又想到那個(gè)讓他?渾身?酥麻如飲酒昏醉的吻,眼神又迷亂起來,他?聲音瑯瑯如玉擊:“我?失憶不失憶很重要么?”
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靈魂究竟還是不是聞如玉。
隗喜看著他?,聲音低柔:“三年前?,你從昆侖神山取出了?一株凝心?仙草,你還記得這事么?你為什么要取凝心?仙草呢?”
凝心?仙草。
聞無欺垂眸看著隗喜,“順手從昆侖神山帶出來的。”
“順手從昆侖神山帶出來的,真的是這樣嗎?我?聽說你被燒得一半都焦黑了?,手里還握著那株仙草沒?松手,我?想那對你來說,應(yīng)當(dāng)是很重要的東西吧?”隗喜頓了?頓,“后來據(jù)說那株仙草你給了?前?任家主,你是為什么給的呢?這是你從昆侖神山出來后發(fā)?生的事,你還記得吧?”
雖然她?猜測很有可能是前?任家主搶走的,但?究竟如何,只有聞無欺知道?。
自然記得。聞無欺不認(rèn)為那是什么好記憶,他?含春眉目漸漸冷了?下來,只是對上隗喜溫柔含霧的眼睛,他?的思緒又漸漸飄忽起來,忽然又想起了?被困在丹溪臺的日子。
丹溪臺是東云聞氏的一處囚牢之地,熔巖洞與之相比不值一提。熔巖洞不過是單純經(jīng)?受火焰炙烤謂之火刑,丹溪臺藏在地心?深處,四面皆是火,地下兩根萬年玄鐵燒成艷紅,困住手腳脖頸,地心?之火焰毒烈烈,腐蝕肌骨神魂。
為什么帶著凝心?仙草出來?
應(yīng)該是聞如玉摘的。
聞無欺目光緊盯著隗喜,眼中有光,古怪的,發(fā)?亮的,幽幽暗暗。
原來摘凝心?仙草是為了?她?。
“我?再去昆侖神山,給你摘一棵凝心?仙草�!甭劅o欺溫潤的聲音黏黏糊糊的,他?不答隗喜的話?,溫溫說著。
隗喜默默無聲,垂下眼來,將手從他?臉上縮回來,聽聞他?要去給他?摘,她?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感覺,只繼續(xù)道?:“原先那棵……”
“你這樣聰明,早就猜到了?�!甭劅o欺不許她?的手離開自己的臉,又按了?回去,他?聲音有些?沉冷陰翳,但?顯然不是對著她?的,“人已經(jīng)?被我?殺了?,誰讓他?搶我?的草�!�
“原來你殺前?任家主是因?yàn)樗?搶了?你的草?”隗喜語氣輕柔,重復(fù)了?一遍聞無欺的話?,她?又看他?一眼,他?此刻的情緒迷亂,似乎很無害很好哄騙的樣子,她?的手掙了?掙,轉(zhuǎn)手去握他?的手。
聞無欺自然是順從地任由她?握,垂眸看她?一眼,又看她?一眼,跟著她?走。
隗喜心?跳有些?快,身?體有些?發(fā)?虛,腿腳也有些?軟,索性?往榻邊走去,坐下。
聞無欺也在她?身?旁挨蹭著坐下,低著頭含笑湊過來嗅嗅她?,灼熱的呼吸都噴灑在隗喜額上。
她?真香,他?心?里再次感慨。
隗喜看看他?,松開了?他?的手,聞無欺反手要握,她?躲開,極快的速度,偏頭看向?qū)γ娴拇�,用低柔平靜的聲音說:“你失去了?三年前?的記憶,大概也忘記了?一件事,我?能看穿人的魂體真相,無論妖邪魔物還是修士凡人,每一個(gè)活物,他?們的魂體在我?眼里是不一樣的。比如聞炔的魂體是灰白?色的,如云霧一般,如他?這個(gè)人,沉穩(wěn)端肅,又比如明樟,是淺青色的,很有生命力,健康,強(qiáng)壯�!�
說到這,她?頓了?頓,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聞無欺聽得漫不經(jīng)?心?,只是越聽,原先散漫的神思漸漸認(rèn)真了?一些?,見她?說到這停頓了?下,沒?再往下說,看著她?若有所思,語氣幾?分好奇:“那我?的呢?”
隗喜重新轉(zhuǎn)過臉看他?,她?原本從未想過這么快與他?攤牌說這個(gè),但?是有些?事總是計(jì)劃趕不上變化。
她?也怕自己誤傷了?人。
隗喜語氣婉婉,卻暗含冷淡:“你的魂體是黑色的,純粹的黑色,深淵一樣,死氣騰騰,沒?有一點(diǎn)生機(jī),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魂體�!�
屋內(nèi)燭火落在對面青年雋美溫潤的眉眼,漂亮的眉骨下投下一片陰影,他?雙目含笑,全然沒?理解到隗喜的意思,也沒?聽出她?語調(diào)里的冷淡,沉思了?會兒,附身?湊過來,“黑色啊,是在你眼里獨(dú)一無二的嗎?”
他?慢聲問著,仿佛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隗喜卻看著他?黑色的魂體又生出了?許多觸肢,緩緩將她?包裹住,調(diào)皮又害羞的纏繞過來,碰碰她?的臉,碰碰她?的脖頸,碰碰她?的手,又害羞地似有若無地還想碰她?的胸。
她?假裝沒?有看到,又輕聲說:“是獨(dú)一無二的�!�
聞無欺便笑出聲來,溫溫語氣微微上揚(yáng),那樣沾沾自喜的得意與愉悅。他?看著她?,她?說起這話?時(shí)怎么這樣溫柔,這樣動人……她?甚是喜愛他?。
隗喜看到他?又挨蹭過來,俯下身?唇瓣湊過來要吻她?,聽到他?胸腔傳來悶笑聲,皺眉擋住,“我?的話?還沒?有說完!”
聞無欺見她?聲音忽然低了?下來,有幾?分嚴(yán)肅,依然在笑,他?低聲嘟噥句:“你說啊,我?又不是不聽了?,怎么忽然這樣兇?”
隗喜從床上站起來,他?一時(shí)不察,朝她?傾身?時(shí)差點(diǎn)摔在床上,如墨青絲傾灑在下來,他?抬起頭看她?。
“三年之前?,聞如玉的魂體純潔、漂亮,如綿軟的云,漂亮的山霧,干干凈凈的白?色。”隗喜背對著聞無欺,輕聲說出這話?,話?到最后,她?輕柔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似冷似靜:“一個(gè)人的魂體自出生起就不會變,從前?我?只見過修者或是凡人被妖邪魔物奪舍后,魂體因此而變成邪物的魂體模樣�!�
身?后許久沒?有聲音,隗喜轉(zhuǎn)過身?來,眼睛濕潤,“所以,你能告訴我?為什么你的魂體是黑色的么?為什么你如今叫無欺,而不是如玉?”
聞無欺迷亂溫情的神情漸漸淡去,他?聽懂了?隗喜的意思。
慢慢的,他?從床上撐起身?來,他?盯著隗喜看,站起身?朝她?慢慢走去。
隗喜沒?有后退,隨著他?靠近,緩緩仰頭與他?對視,這話?她?既然問了?出來,她?今日就一定要一個(gè)結(jié)果。她?眼底帶著期盼,她?盼望他?告訴她?,是她?錯(cuò)了?,他?是在昆侖神山遭遇了?一些?事情,所以魂體顏色發(fā)?生變化,他?希望他?告訴她?,他?只是失憶了?,他?還是原來的聞如玉呀。
聞無欺在隗喜面前?站定,垂眸看她?。
——“你只喜歡溫柔的我?嗎?”
——“對啊,所以你別那么兇啊�!�
這是她?對小玉說過的,原來她?不止是只喜愛溫柔的他?,她?還只喜愛從前?的聞如玉,不喜愛如今的聞無欺。
她?只喜歡不染塵埃的聞如玉,不喜歡染上臟污的聞無欺。
聞無欺心?里一陣?yán)湟馓蔬^,那她?親他?算什么,她?害羞看他?的眼神算什么,她?主動拉他?的手,她?第一回見他?就撲進(jìn)他?懷里抱著他?腰哭,他?早就說過了?,他?是無欺,她?嘴里甜甜的溫柔的喊她?無欺,心?里想的卻是聞如玉,難道?他?在玩弄他?嗎?
她?果真就是在玩弄他?。
他?的臉色陰翳了?下來,整個(gè)人身?上害羞溫情的氣息變得濕漉漉的清寒。
他?盯著隗喜看,他?怎么可能是她?能隨意玩弄的人!
聞無欺心?里生出火氣,氣得滿心?凄苦,闃黑的眼眸忽然縮緊了?,他?嚴(yán)厲譴責(zé)隗喜:“你難道?這些?天對我?的情意都是假的嗎?你收了?我?的花,你抱我?,你親我?,現(xiàn)在你卻告訴我?你只喜歡聞如玉,那我?算什么?”
他?溫潤清和的聲音都有些?扭曲了?,扭曲成委屈,凄涼,氣恨。
他?伸手拽住了?隗喜纖細(xì)的手腕。
隗喜:“……”她?也反應(yīng)過來了?,一時(shí)不明白?聞無欺在委屈什么,重逢也不過幾?天而已,就算騙了?他?,他?哪有那么多情意,不過是見色起意,她?被譴責(zé)得一時(shí)懵住,很快反應(yīng)過來他?的話?,忽然呼吸一滯,情緒上頭,她?將心?里話?都說了?出來:“你的意思是你果真不是如玉了?是嗎?你是否是昆侖神山的野物奪舍了?如玉?”
“野物……”聞無欺聽到這兩個(gè)字,喃喃自語一聲,似是不敢相信她?這樣形容自己。
他?委屈極了?,身?體都在發(fā)?抖,本就常年滾燙的身?體,如今面頰緋紅,春水含情雙目沉暗凝視隗喜。
隗喜眼睛也是濕潤了?,到這個(gè)地步了?,她?上前?一步,唇瓣發(fā)?抖,輕柔聲音都揚(yáng)高了?一些?:“你告訴我?,是不是?”
聞無欺后退一步,隗喜再朝前?。
直到聞無欺退無可退,堂堂聞氏家主,真圣境修者,被一介凡女?逼退到床沿坐下,他?呼吸急促仰頭看隗喜。
隗喜眼圈泛紅,她?捧住他?的臉,深吸一口氣,克制情緒,低聲溫柔問:“你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
聞無欺本是陰沉著一張臉,氣惱憤然,但?她?靠近時(shí),香氣將他?包裹住,他?一碰到她?就不行,腦袋都被迷暈了?,第一回去偷看她?時(shí),靈氣沾到她?一點(diǎn)氣息就神魂顛倒了?,他?對她?真的沒?辦法抵抗。
“是奪舍的話?,你要怎么樣?”他?聲音低沉古怪,好奇問道?。
隗喜一直隱忍著的眼淚瞬間滴落下來,她?臉色煞白?,眼神空茫地看著他?,捧著他?的手指無意識掐住他?的臉。
我?當(dāng)然要?dú)⒘?你這邪祟。
那淚落在聞無欺唇邊,他?輕輕眨了?下眼睛,伸出舌頭舔了?舔,他?呼吸又急促起來,伸手壓住隗喜的腰,將她?輕易地抱在腿上。
“不是奪舍,我?就是你的如玉,你一個(gè)人的如玉。”聞無欺眼睫輕顫,垂下遮擋眸中情緒
,稍頓,附在她?耳邊輕喃。
隗喜聽到了?這話?,她?的情緒輕易被他?這兩句話?撩撥地上下起伏,但?她?有一部分腦子是清醒的,腦子在糊涂與清醒間忽然指出:“你還有鐘離櫻�!�
忽然提到莫名其妙的人,聞無欺有些?許恍惚低落的情緒忽然又揚(yáng)起來:“我?沒?碰過她?。”
隗喜眼睛濕潤,她?已經(jīng)?毫無力氣了?,被箍在懷里,腦子還在想聞無欺剛才說的話?,還要問既然不是奪舍又怎么魂體是黑色?
聞無欺見她?臉色蒼白?孱弱,又要哭的模樣,若有所覺,眸光閃動。
她?在吃醋。
他?忽然笑不住,伏倒在隗喜懷里,臉貼在她?脖頸里,又露出害羞溫潤的神色來,黏黏糊糊道?:“我?的元陽還在,你若不信,給我?點(diǎn)個(gè)守宮血驗(yàn)驗(yàn)�。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