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傅斯行笑了笑。
薄薄的唇角輕巧一彎,原來不止是溫和的、清雅的。
原來他還有一種笑,從未有人見過的笑,會是如此微妙、陰郁,混淆了溫柔和殘忍的界限,猶如一株深淵邊盛開的妖冶的花。
“真聽話。”
“聽話的小孩會有獎勵。”
停了兩秒,他說:“小姐也會有�!�
作者有話要說: 兩只狗狗在吵架,吵得好,打起來!
第7章
死宴(7)
“天亮之前,您將如愿離開上海�!�
留下這句話,傅斯行再度離去。
身形挺拔,衣裝規(guī)整,青年如魚般游刃有余地穿行在人群之中,克制地斂起爪牙,無論同誰皆能談笑風生。
他有多少秘密?
他打什么算盤?
兩粒藥,兩杯酒;
兩位心生妒忌的小姐,一條藏匿幕后的蛇,又或是那位擦身而過的仆人。
哪有毒?誰下毒?
真相愈發(fā)撲朔迷離,姜意眠按壓太陽穴。
左手邊傳來一聲“裝模作樣的東西,有什么好看”的冷嘖,是去而復返的霍不應。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剛剛�!�
他軟綿綿、不成樣兒地靠在長桌邊,“就你管那來歷不明的東西,問他手里來歷不明的酒的時候。”
兩個來歷不明,來歷不明的二次方。
姜意眠想起傅斯行的人物介紹,赫然有著四個大字:姜家養(yǎng)子。
“他是我爸收養(yǎng)的兒子,半個姜家人,算不得來歷不明�!�
話到末處拐個彎兒,“不過爸爸從來沒有說過有關他的任何事情,包括,為什么要收養(yǎng)他。連我都不清楚內情,難道你知道?”
“我能知道什么?知道十八年前街頭混戰(zhàn),他替你爸擋那刀是算計好的;知道他爹媽沒死干凈,前兩年還給他送來一個眼睛有毛病的妹妹,現在就窩在港口等天亮之后全家團聚;還是知道他扮豬蒙老虎,搞垮你家生意不知足,正磨刀霍霍準備把這廳里不長腦子的玩意兒全拉到外地去當窮鬼賣了,讓他們嘗嘗伺候人的滋味?”
霍不應翹著唇角,模樣十足十的輕佻:“我倒是都知道,都告訴你,你肯信?”
確實不信。
姜意眠口上反問,“為什么不信?”
“當然是因為我嫉妒他,惡心他,只要逮到機會非得親手把他打成爛篩子、剁成肉泥丟出去喂狗才行。”
說著這種話,霍不應的語調十分愉悅、隨意,眼里卻閃著掠食者的光,不止說笑而已。
他對傅斯行的存在確實深惡痛絕,不遺余力地進行詆毀。
因此話里必然有添油加醋的成分,既不能全信,又不能一桿子打翻。
姜意眠斟酌再三,覺著身世爆料最實在。
不過,姜小姐看不上霍不應,霍不應想整垮姜家,強搶小姐,可以理解。
傅斯行這般處心積慮進姜家,謀劃諸多。光為謀財……應當說不過去吧?
這樣想來,姜意眠萬分順手地在腦袋里打上補�。焊邓剐�,姜家養(yǎng)子,很可能是父輩恩仇,子代隱姓埋名、步步為營,最終潛入仇家為父報仇的普通故事(?)
“布谷。”
九點整,西洋掛鐘里蹦出活靈活現的木工鳥,布谷布谷連叫三聲。
底下恰好也喊:“蛋糕來啦!”
聞聲望去,一個有模有樣、足足八層高的精致玫瑰裱花蛋糕被出現在視野內,引起小姐們一片驚呼:“這蛋糕真好看!”
“謬贊啦,謬贊啦�!�
風姿綽約的姜太太換了身衣裳,火紅顏色,綢緞料子。
左手攬著破了相的女兒,右手拉著不抬頭的兒子,渾身喜氣:“意眠,這可是你姐姐最喜歡的洋餐館,普通人家排隊都排不上的哦。要不是你哥哥花了大價錢、大功夫同人家說好,哪里肯給你做這么大、這么好看的蛋糕,是不是呀各位?你們瞧瞧這玫瑰花做的呦,簡直跟真的一樣,蝴蝶都要飛過來咯!”
一路走一路招呼:“看看哦,大家都看個新鮮哦�!�
“斯行你看這蛋糕,古德不古德呀?”
“霍司令您也看看哦,滿不滿意呀?”
紀小婷嫌丟人,半道甩開她的手。
紀淵反應慢,形同散骨組成的架,把一條平路生生走成兇險小道,磕磕絆絆來到姜意眠的眼前,竟比她高出三十公分而不止。
“紀淵,同妹妹說生日快樂呀�!�
姜太太用胳膊肘子捅兒子,兒子陷入呆滯,沒有反應。
她笑著救場:“瞧這孩子,都是自家人,怎么還給擰巴上了�!�
“霍司令不要在意哦,來來來,咱們吹蠟燭,這外頭的玩法兒是許愿,再吹蠟燭是吧?要不要唱歌來著?”
在場賓客一致搖頭。
又不是真心實意給落魄千金過生日來的,誰要賠臉賣唱?
偏偏霍不應點了頭,說:“要唱�!�
還歪頭問:“你們不唱?”
他們沒辦法,立馬就唱了起來。
在夾雜著中西洋文、高中低調以及跑調的歌聲中,姜意眠挺走心地立了三個目標:
1、找回記憶
2、弄清楚這個游戲
3、離開這里
呼的一口氣,吹滅兩根蠟燭,剩下第三根火光耀眼。
有人噗嗤笑出聲,竊竊丟出一個詞:不吉利。
霍不應冷哼,用打火機重新點上火。孤零零的一點火,左右兩邊又有了伴,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姜意眠偏頭看他一眼,覺得意外,殺人如麻的瘋狗還犯迷信?
“看我干什么?”
他線條銳利的臉被火光照得柔和幾許,瀲滟桃花眼微微瞇起,帶點兒吊兒郎當的笑:“吹啊�!�
姜意眠錯開視線,再吹。
這下不光眼前的蠟燭滅,頭頂的燈也滅了。
“……姜小姐這一口氣厲害啊,連燈都給吹滅了?”
有人領頭說好話,想討霍不應的歡心。
其余人反應過來,以為是安排好了的討巧事兒,跟著哈哈應是。
可笑來笑去,笑得臉也僵了喉嚨也干了,燈怎么還沒亮起來?
“怎么回事啊?”
“該不會是壞了吧?這節(jié)骨眼的�!�
“姜家下人都去哪兒了,趕緊瞧瞧去!沒燈就亮個蠟燭��!都黑老半天了怎么沒點動靜?”
“真是的,這年頭的下人個頂個的腦子笨,怎么沒人吩咐,就不曉得做事了?”
四下抱怨聲連片涌起,個別公子哥坐不住了,忙道:“我去我去,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兒!”
“姜小姐,你家總閘在哪?”
“讓讓,前頭的人讓讓,好歹給我讓個路,不然怎么給你們開燈?”
黑暗里幾數個塊狀物動起來,東倒西歪地。
這個尖叫:“當著心點兒行不行!我這腳都被踩第七回
了!”
那個嬌聲:“徐哥哥,你在哪兒呀?我什么都看不著,你牽著我好不好?”
場面霎時亂得不成樣。
姜意眠突然被抱起來,想喊,那人搶先捂住她的嘴。
“是我�!�
是傅斯行。
他將她放在桌沿邊,迎著月光,迅速脫下外套,把她裹得嚴嚴實實。
“出什么事了?”
“沒事�!�
傅斯行安撫:“別出聲,不會有事的�!�
他定定望著八點鐘的方向,姜意眠隨之望去,除了一片黑鴉鴉、眉目含混的人影重疊外,只看清了他左眼下,原來生著一粒小小的淚痣。
面前陰影掠過,是動作慢了半步的霍不應。
故作無意地踹了傅斯行兩腳,而后往輪椅上一坐。這人翹起二郎腿,下巴抵著手背,手里握著槍,目光灼灼地往這兒盯。
看我。
他不斷用腳尖勾扯她的裙擺,無聲說:我、更、好、看。
“……”
不太清楚他們在玩什么把戲。
近在半米的地方,突兀爆發(fā)出刺耳的叫聲。
“啊啊啊啊啊啊�。 �
“好痛!”
尖叫聲,痛呼聲,慌亂的詢問聲,哭聲,以及打斗聲,如同大雜燴般哄亂。
——
多半又是沖著姜小姐來的。
在意識到這點之后,姜意眠發(fā)現更為細微的事實:
場內有人要殺姜小姐,傅斯行知道,霍不應也知道。
難怪他們以驚人的默契分別負責調換她的位置、頂替她的位置,以保姜小姐的安全。
他們都不準備讓她死。
但他們都知道她會死?
這說不通。
燈光亮起,姜意眠被抱回輪椅,腳邊躺著死不瞑目的賈小姐。
鮮血涓涓流了滿地,霍不應低下眼皮子掃了兩眼,以腳尖翻過她的手腕,露出兩道歪歪扭扭的血痕,以及深嵌其中的尖銳刀片。
“這、這是什么?”
“割腕?”
在死去賈小姐的手上看見了自戕的痕跡。
然而所有人心下明了,那聲撕心裂肺的救命,只會是謀殺,而非自殺。
“是你!”
路菲菲不知從什么地方冒了出來,紅著眼往前撲:“姜意眠,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賈小姐她的確想害你,但又沒害成!你有什么氣不過的,為什么下手殺她!”
周圍見樣兒不對,忙伸手阻攔。
她不管不顧,大吼大叫:“姜意眠!你竟敢殺人!你敢殺人!賈家不會放過你的,你這賤貨死定了!”
“——閉嘴,吵死了�!�
這頭還沒安撫好,那邊霍不應揉了揉耳朵,又給摸出槍來。
大家伙兒一看不長眼的槍子兒更危險,趕緊就推路菲菲出去,返身勸他:“霍司令,別、別激動!您放下槍,有話好說,好說的�!�
“別同小丫頭片子計較啊,她、她肯定是被嚇破膽兒了,鬼上身了,胡說八道當不得真�!�
“對對對,您看我們這、這誰見過這種場面,別說路小姐,就是我們也嚇得夠嗆��!”
“這么多血��!”
“賈小姐的尸、尸體怎么辦�。空艺l拉回賈家?”
幾個不學無術、但只專注敗家,從未折騰出人命的公子哥們說著說著,腳軟了,連帶著后頭幾位嬌小姐更驚惶。
年紀最小的那個,干脆哇一聲哭了出來,嗓音又響又亮,吵得人頭昏腦漲。
“霍不應�!苯饷呃骸鞍褬屖樟��!�
霍不應不理,只對著攔路公子哥們說:“不找你們麻煩,把她弄回來就行。”
再拉,他還是不動,滿眼壓不住的陰鷙,漫笑道:“她這舌頭生得不好,我今天替她割了,不關你們的事,改天讓她爹媽挑個好日子再來霍園謝我�!�
“霍不應。”
不痛不癢的口頭侮辱,過眼云煙而已,姜意眠心平氣和,且理智道:“她瘋了,你冷靜點�!�
“還想和我比瘋?”
不曉得用哪只耳朵聽的話,霍不應唇角往兩邊拉伸,表情相當詭譎,像條狂犬病發(fā)作的瘋子,笑嘻嘻:“那我得去她家逛逛,兄弟姐妹連著爹媽,哪條舌頭不好,就拔哪條。”
“……”
難以溝通。
姜意眠果斷呼叫:“傅斯行�!�
出聲的時候,沒有特意去想,斯文敗類樣兒的傅斯行究竟壓不壓得住這條脫韁瘋狗。
不過眼瞧前者施施然奪走后者的槍,告知在場所有賓客,今晚宴會到此結束,并有條不紊地安排起退場次序。
又不禁冒出‘傅斯行是不是早就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早有準備?’的念頭。
“今天是你生日,我不動手,省得你又不高興。”
霍不應掛著臉,面上凈是陰沉,分明自個兒才燃著滔天大火沒處兒發(fā)。
“但你得跟我走。”
他上手推輪椅,被傅斯行攔截。
“松手�!�
“該松手的是您,霍司令�!�
傅斯行輕言細語,“您可以走,但小姐,不行�!�
“禮金給了,作證人有了,今晚就算我們的訂婚宴�!睋芘饷唛L長卷卷的發(fā),霍不應存著幾分炫耀,字字譏誚:“你家小姐現在是我的未婚妻,你算什么?有什么資格說話?”
“那是天亮之后的事,您可以明天再來�!�
“反正不差這個晚上�!�
“差的�!�
霍不應煩了:“去喊野雞來,讓她告訴你差不差�!�
傅斯行不緊不慢:“太太已經回房休息了,您明天再來�!�
兩只惡犬搶著骨頭,誰都不肯退后。
仿佛被按下暫停鍵、旁若無人的原地對峙片刻之后,他們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肉骨頭。
“姜意眠,你說話�!�
“小姐,您來做決定吧�!�
他們給肉骨頭選擇的機會,同時森冷的注視著,無論誰被拒絕,都會伸出利爪把她撕碎。
姜意眠:“……”
本想跟著霍不應偷溜,試試能不能活著離開姜家,活著度過今晚。
誰料落得這情形。
拒絕傅斯行,傅斯行殺她。
拒絕霍不應,霍不應發(fā)起瘋了也殺她。
怎樣回答才能度過這個生死危機?
姜意眠慎重開口,才說一個字,眼中光影乍然抖動。
“燈!燈又出毛病了!”
“要掉下來了!”
“小心,小心啊啊啊啊�!�
短促而尖銳的叫聲。
冰瑩又璀璨的水晶。
內徑足有兩米的奢華吊燈直直往下墜落,姜意眠位于正中央。
她看見霍不應與傅斯行伸來的手掌。
也看見在手與手、肌膚與肌膚相觸的瞬間,空間詭異地扭曲了一下,使他們離奇地與她交錯而過。
看見傾倒的長桌、翻飛的蕾絲桌布;
看見撲地的酒、漫天落下的花瓣。
以姜小姐的雙眼,她最后所看見的,是或茫然無措,或難以置信,或欣喜若狂,或悵然若失。
又或大驚失色的神色。
一切定格成畫面,一幀、一幀慢慢滑過眼前。
這次是誰呢?
是傅斯行、霍不應不知情的手腳么?
他們到底知道多少,又裝作不知道多少?
說起來,姜小姐究竟是什么樣的人,做錯了什么,才會被這么多人搶著痛下殺手呢?
思維漫無邊際地發(fā)散,姜意眠重重摔在地上。耳邊斷斷續(xù)續(xù),傳來叮叮當當咣咣咚的玻璃碗盤碎裂聲、咿咿呀呀美人真嬌的柔媚歌聲。
長發(fā)浸在醇香的酒水里,細細手腕邊散落著玫瑰花瓣。
面龐被半片蕾絲蓋住,唇色嬌艷如櫻,但她已經靜靜死去。
就像一張妖異而純潔的畫那樣。
死去。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女鵝喜提三殺!死亡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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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死宴(8)
簡直從里到外死了三遍,身體關節(jié)到處發(fā)出咔、咔響聲,疼得厲害。
【副本死宴,第三次死亡,死亡方式為意外身亡。】
依然是那道沒有起伏的機械音,語速加快:【警告!警告!禁止質疑游戲規(guī)則,禁止試探游戲界限!玩家姜意眠!嚴重警告!請保證下不為例!請保證!】
尖利的警報聲劃破耳膜。
黑不透光的地域劇烈抖動、崩塌。
直至姜意眠松口說出‘我保證’,這個空間才息怒般逐漸平靜下來。
【感謝玩家的配合�!�
【準備開啟第四輪循環(huán),祝您游戲愉——】
“等等。”
她突發(fā)奇想:“我想休息五分鐘。”
【……】
【…………】
【……………………………………………………………】
對方猶如卡機,僵滯長達數分鐘后,輕輕吐出兩個字:【可、以�!�
語氣乖順且柔軟,令人無端聯想到,能掐出水來的水蜜桃。
轉瞬而已。
下個瞬間它恢復常態(tài),一板一眼開始計時:【一秒、兩秒、三秒、四秒……】
姜意眠闔上眼皮,休養(yǎng)生息。
五分鐘后再睜眼,神色清明。
“這個游戲有沒有讀檔功能?”
【抱歉,無法理解�!�
“定點投放?”
【抱歉,無法理解�!�
“不需要第四個�!苯饷邠Q一個更通俗易懂的說法:“我只想在第三個循環(huán)的某個時間點,重生,這樣更省時省力,做得到嗎?”
沉默。
沉默。
再沉默。
【可以。】機械音冷硬道:【請選擇載入時間點�!�
這家伙可以溝通。
更確切來說——
這家伙的背后應該存在運營、階級之類的有智能、能溝通的存在,一旦玩家提出意料之外的要求,就需要請示,再回答。
姜意眠答:“第三個循環(huán),霍不應被叫走的時候。謝謝。”
【正在載入�!�
【載入成功�!�
“玫瑰玫瑰枝兒細,玫瑰玫瑰刺兒銳,今朝風雨來摧毀,傷掉嫩枝和嬌蕊~”
輕快婉轉的歌唱,滋滋作響的留聲機。
食物的香氣,脂粉的俗氣,挾著花、酒、煙的味道,撲面而來。
“走了。”
霍不應拍她的腦袋。
“小姐,請您不要亂跑�!�
傅斯行的衣片隨著他的轉身而浮起。
兩位嫌疑人往截然不同的方向離開,這是今晚這場宴會里,姜意眠唯一自由活動的機會。
她準備去找紀淵。
第二輪循環(huán)里,幾分鐘前,她在花園走廊盡頭初遇紀淵。
幾分鐘后,又在宴廳之中與渾身濕透的紀淵對視。
眼下對方所在之處并不難猜。
姜意眠當機立斷,用雙手轉動輪椅。
輪胎骨碌碌滾過又長又黑的走廊,滾過坑洼不平的石子路,走進花園深處。
果然,清冷的月光下,一團瘦削而龐大的黑色輪廓,如嬰兒般蜷曲著自己,靜靜坐在寒冷刺骨的池水中。
“紀淵?”
她靠近過去,還沒想好怎樣開場。
他驀地起身,踉踉蹌蹌、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猛撲而來。
幾乎一剎那的事情。
姜意眠被摁倒在地,胸脯沒入鋒利的刀片。
抬眼,她對上一雙深淵般漆黑、荒蕪的眼,終于看清了這位紀嫌疑人的模樣。
臉色蒼白如紙張,嘴唇卻是濃烈的鮮紅色。
仿佛飲過血腥。
“眠眠、眠眠。”
聲音如金屬刮擦,大抵是許久不曾說話的緣故,他捧著她的臉,額頭抵著額頭,沙啞呢喃:“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好喜歡你�!�
“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我要保護你�!�
“抓住你�!�
“終于、終于殺掉你了,眠眠�!�
他如是說著,在姜意眠模糊的視線里,露出一個既滿足、又可憐的笑容。
*
【副本死宴,第四次死亡,死亡方式為——】
【找死�!�
機械音格外冷漠:【請問兇手是誰�!�
“紀淵�!�
【回答正確,成功通過副本死宴,請問是否要查看其它死亡結局的真相?】
關于其它死亡結局,姜意眠心里有猜測,驗證一下也無妨。
“查看吧。”
話音落下,面前憑空拉開一張無具形的熒幕,映出她初入游戲、心不在焉地瞧著樓梯的畫面。
“我這衣服好不好看��?霍九會不會喜歡這樣的?”
紀小婷雙手提著洋裙,一個勁兒的嘟囔:“不喜歡就拉倒,他沒眼光,死纏個瘸腿廢物,給我我還不稀罕呢。反正還有秦四叔,年紀是大了點,但也不差。他有錢,有文化底子,會說各種亂七八糟的國家話兒,還經常被外國的厲害人物邀去做客。安生,有面子,不比霍九這打打殺殺的兵痞子差,媽,你說是不是?”
紀小叒敷衍:“是、是、是�!�
紀淵沉默不語,生得高,往前多走兩步,眨眼來到‘姜意眠’的身后。
傅斯行的雙手正握著輪椅。
當一雙泛白、指骨嶙峋的手闖進視線時,他掀動眼皮,與紀淵的眼神發(fā)生極為短暫的交匯。
隨后松手。
放任那雙惡意濃重的手搭上輪椅,攀爬至年輕女孩的肩上,猛地一推——
滑輪失控,椅子搖擺。
雙腿殘疾的姜小姐毫無反擊之力,如同折了羽翼、還未學會走路的幼崽。腳尖觸地不到半秒,便跌跌撞撞、認命地翻滾而下。
沒過多久,殺人犯紀淵也滾下來,摔在她的身旁。
繃直指尖,堪堪觸碰到她的臉龐。
*
第二幕。
霍不應將一袋櫻桃硬塞給‘姜意眠’,遠處偷窺的紀小婷怒得直咬指甲蓋。
“浪貨!”她恨恨磨牙。
沒想到身旁有人比她磨得更大聲:“天生的妓子!”
“菲菲?”
紀小婷轉頭一看:“你眼睛怎么哭腫了?”
路菲菲同樣詫異:“你的額頭!怎么摔成這樣了?”
一不小心,彼此戳中痛點,兩位小姐不約而同,終止話題。
“我可真惡心她。”
紀小婷抱怨:“霍九到底看上她什么?他的眼是不是有毛病,連假清高、扮柔弱,欲擒故縱這招都看不分明么?”
“光惡心有什么用?”
路菲菲掃了一圈:“你說的那個姓秦的,是不是還沒來?要是他也瞧上姜意眠,搶著花錢娶她,那才是天大的笑話呢�!�
這話惹得紀小婷火大,脫口而出一句:“那我就殺了她!看她下陰遭地府去,有沒有本事勾引鬼差判官!”
“你說真的么?。”路菲菲狀似無意:“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紀小婷瞪大眼:“你有辦法?真的假的?”
路菲菲反問:“你是真是假?”
紀小婷:“我得知道你有沒有真辦法,才能拿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