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浪漫港這座小鎮(zhèn)子的冬天陰冷又潮濕,大雨常常突然而至。
當雨水滴答滴答打在臉上,切膚劃過脊背時,身側也會有人默不作聲地為姜意眠打傘,細心地遞給她一條染著余溫的柔軟毛巾。
但這種平靜,仿佛世界崩塌前的美好假象,只是用來麻痹獵物的神經而已。
因為自從回到學校,姜意眠一直能感覺到,她在被注視。
有一個特定的人在注視她。
帶著一種病態(tài)的執(zhí)著,好似整個世界的獵物都已屠盡,只剩下她,有待殺死。
這道目光過分炙熱,黏稠,宛如一條見不得光的影子,無聲無息,無處不在。
譬如現(xiàn)在。
他就在她的附近。
*
2003年1月15日,星期三,下午4:40分。
一周一次的活動課,高三排頭兩個班在打籃球賽。
砰,砰,砰。
籃球用力撞擊地面,場上滿是熱血。
“加油加油加油�。 �
“1班!1班!”
“2班!2班!”
在這娛樂方式貧瘠的年代,一場球賽,場外歡呼喝彩、人聲鼎沸,架勢絲毫不輸場內。
轉眼間,上半場還余五分鐘,雙方比分持平,比賽進入白熱化階段。
倒數三分鐘。
“好球�。�!”
不知哪方投球得分,瞬間引爆全場,喊叫連天。
也就在這時,姜意眠無比明確地感覺到,那道視線,那個人正在她的附近。
很近。
他就隱沒在數十上百個人里,正大光明地看她,貪婪地望她,冰冷的視線如刀尖抵在喉口,似乎已將她從頭到腳凌遲千萬遍。
“陳曉文,我回教室一下�!�
姜意眠是被同桌拉來捧場的。
交代完去向,感謝,并拒絕同桌陪同的意愿,她轉過頭,正對著他,朝他走去。
一步,一步。
再一步。
視線的主人不躲不閃,仍在原地注視。很好。
他不走,她就繼續(xù)往前走。
一步,一步。
在下一步踏出之前,一股氣流破空襲來,一只手掌憑空握上姜意眠的手腕。
下秒鐘,她被什么人扯進懷里,聽見悶悶一聲砰。
周圍不少同學‘啊’出聲來。
“打到人了!”
“沒事吧?”
“我草這球扔這么遠,怎么扔的,差點打到瞎子!”
遠遠近近一片混亂嘈雜,那道視線消失不見。
“季同學,你沒事吧?要不我扶你去醫(yī)務室找老師看看吧?”
一個脆生生的女聲響起,字里行間透著擔憂,隱隱還有些期待。
姜意眠這才確定,又一個好心同學,男生,剛剛替她擋了一記橫空飛來的籃球。
“謝謝你�!�
作為當事人,再冷漠無情,再不把游戲與現(xiàn)實當做一回事,該有的基本禮貌還得有。
因此姜意眠反手拉住這位季同學的袖子,“你還好嗎,需要陪你去醫(yī)務室嗎?”
對方一聲不吭。
短短幾秒似乎被無限拉長,周遭一下靜下來,靜得落針可聞。
“不用�!�
片刻后,對方這么回答,冷淡撥開她的手指。
*
“你沒事吧,意眠?”
被球打中后背的季同學,獨自離開。
十米開外的陳曉文察覺動靜,小步跑來,氣喘吁吁。
姜意眠把左手覆蓋在,剛才那個同學碰過的地方,若有所思。
“剛才那個季同學是誰,你認識么?”
她問。
“你這都不知道?”
陳曉文猛地拔高音調,充滿不可思議:“那可是季白,咱們的鎮(zhèn)校之寶��!”
季白,男,高三(1)班班長。
在號稱校內小靈通的同桌的介紹下,姜意眠了解到,季白是一個天才。
學業(yè)上無師自通,書法象棋自帶天賦,無論市級省級抑或國家級別競賽,凡參賽必得獎,凡得獎必前二。
家住高檔小區(qū),天天豪車接送。
這位季白同學有錢有才還長得帥,唯一缺點,是有點兒傲氣。
傲得不太把老師學校放在眼里,除了考試,上課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余下同學們自然更不入他的眼。
以前有閑著沒事干的人仔細算過,打高二上半年轉學過來,季白在校內待不足一百天,跟其他同學說不到三十句話。
就這,還得包括今天對姜意眠說的一句不需要。
季白不來學校,學校老師對內對外,都用著‘特殊情況,允許請假’的說辭,一筆帶過。
姜意眠問了幾個時間段,很巧。
姜愛國被殺的那天,季白不在學校。
虎鯨案里除了獨居老人被殺的日子,季白都不在學校。
而偏在她返校的兩天前,也就是姜愛國葬禮那天,他回到學校,破天荒地參與一次集體活動。
他的聲音沒有變。
他是在葬禮上對她說話,讓她回來上學的男生。
他的姓不常見,他身上清淡的皂角味也沒變。
所以他還是姜意眠來到這個副本,出門撞見的第一個人。
——又一個嫌疑人。
可一個學生怎么犯下種種命案?
一個高中生如何擁有犯罪集團?
相比之下,倒不如說傅斯行的人物性格,更適合充當幕后真兇這個角色。
姜意眠不禁‘看’一眼傅斯行。
傅斯行捏捏她的軟指,“一路不說話,在想什么?”
“高考�!彼趴诤f:“我在想,像我這種看不到題目的人,怎么參加高考,會不會有特制試卷�!�
“眠眠想上大學?”
傅斯行側頭看來,目光如冷卻的水,流淌過皮膚。
“你想我上嗎?”
姜意眠看回去:“學校里都在說,爸媽死了,我搭上有錢老男人,等到畢業(yè)之后就準備結婚生孩子,用不著上大學�!�
傅斯行笑:“我很老?”
“比我老。”
對付偽善,狡詐,擅長演戲的敵人,絕不能被牽著鼻子走。
絕不能陷入拐彎抹角相互試探的困局。
必須冷靜,必須耐心。
必須找出對方的死穴,以槍口瞄準,試著一擊斃命。
“你喜歡我嗎?想和我結婚嗎?”
只要是他是那個傅斯行,依舊那個傅斯行,他的弱點或許壓根沒有變。
所以不需要回答。
以姜同學的身份,以一個學生天真的口吻,姜意眠毫不猶豫說出:“如果是你,我覺得結婚也行,反正我挺喜歡你�!�
這種話。
然而,這個副本的傅斯行面對告白,并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反常。
他輕笑一聲,拖著尾音呢喃:“又喜歡上我了?”
這個剎那,短短六個詞,險些讓姜意眠以為,他承認了。
承認自己有著上一個副本的記憶。
承認自己記得告白。
可沒過兩秒,傅斯行話里帶上幾分散漫:“親眼看到姜愛國死了的那個晚上,明明說了現(xiàn)在世界上最討厭我,怎么會突然喜歡我?”
“你在騙我嗎?”
“為什么要騙我呢?”
他俯下身,離她那么近。
手指不緊不慢地撫上臉龐,指尖落在柔嫩的耳稍,聲音輕柔得過分,“你想從我這里騙走什么呢,眠眠?我有什么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但是你愿意付出代價嗎?”
黃昏時刻,光線明滅,陰云千里。
當傅斯行溫聲詢問,你愿意付出什么代價?
姜意眠仿佛看見一只猙獰惡鬼,在極力引誘人類出賣靈魂。
她往后退,拉開距離。
遠處響起一聲:“傅醫(yī)生?”
恰到好處地打斷骯臟交易。
“柳女士。”
傅斯行一瞬變回溫潤青年,笑吟吟地打招呼:“好巧�!�
“我、我剛好來附近做點生意,買個店面。你也住在這里嗎?”
柳女士的聲音里彌漫著強烈的不安。
“傅醫(yī)生,我們能不能、能不能單獨聊聊?”
她近似哀求地提出這個要求,傅斯行沒有拒絕。
作者有話要說: 兇手日記:
【一直在你身邊。寶貝�!�
第21章
聽見死神的聲音(12)
送姜意眠進門后,傅斯行下樓離開。
這一去,直到月亮升起,足足兩個小時過去,都沒有回來。
蔣深也沒有。
偌大的房里沒有開燈,濃黑涌動,死寂彌漫,只有姜意眠一個人坐在沙發(fā)上,腦海里回蕩傅斯行說過的話。
「親眼看到姜愛國死了的那個晚上,明明說了現(xiàn)在世界上最討厭我�!�
前半句證明,姜愛國被殺的那個夜里,傅斯行、姜同學的確結伴去過命案現(xiàn)場。
后半句什么意思?
最討厭傅斯行。
因為怪他殺死姜愛國?
為什么還有限定,為什么是,現(xiàn)在,最討厭傅斯行。
之前是誰?
姜愛國?
“咚,咚,咚。”
三聲不輕不重的敲門,冷不丁響在夜里。
“誰?”
傅斯行心細如發(fā),絕不可能忘帶鑰匙。
蔣深做事雷厲風行,很難想象,他會把門敲得如此勻速、清脆,好像下手的力道、角度都經過精心把握。
“深夜飯莊�!�
對方聲音低沉,有些古怪地�。骸案道习逶诓辉�,他要的兩素一葷一湯送來了�!�
深夜飯莊,名字沒錯。
姜意眠記得清楚,那是一家傅斯行經常關顧、日常營業(yè)到凌晨的小飯店。
但這并不意味著,就可以放下戒備。
“放在門口就好�!�
姜意眠脫去毛絨絨的拖鞋,赤腳踩在地上。
房屋構造熟記于心,她如同一只輕巧的貓,沒花多少時間,來到門口,腳尖踩在傅斯行擺得整齊的皮鞋上。
耳朵貼近門板,外頭沒有一絲一點聲響。
唯獨死一般的寂靜被放大,再放大。
姜意眠屏息數了兩分鐘,再次出聲,“你還在嗎?”
“在�!�
一個字。
好淡。
好似對方也在黑暗中俯身,冰冷的唇角貼上來,只隔著一扇門,對準她的左耳,幽幽吐出一口氣。
“傅老板沒付錢�!�
他說。
“他在洗澡,下次到店里一起給你�!�
姜意眠這樣回。
安靜之中,仍舊沒有任何聲音。
腳步聲,塑料衣角摩擦聲,呼吸聲,什么都沒有。
沉默猶如一株龐大的藤蔓,在樓道里肆無忌憚地生長、攀爬,迅速填滿整個空間。
它仿佛長了眼,自門縫底下蔓延,沿著衣物往上,透過皮膚往里。
像一條條沒有頭、沒有尾的蛇,嗖嗖纏繞上千萬根細小血管,裹住脆弱的心臟,再慢慢收緊。
詭譎的氛圍。
窒息感逐漸加重。
固定電話擺在桌邊,姜意眠后退兩步,拿起話筒,剛摁下一個數字——
“請問你找誰?”
傅斯行回來了。
門外的人果然沒有離開,低聲報出深夜飯莊的名頭,說:“老板讓我送飯�!�
“老板……?”
姜意眠回到門邊,聽到傅斯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轉移話題:“你是新來的外送員?以前好像沒有見過,看著年紀不大,已經不讀書了?”
對方不語。
傅醫(yī)生心情很好似的,完全不介意這點,自顧自道:“外面天都黑了,就算是男孩子,也要注意安全,早點回家�!�
外送員:“……”
“不過,還好�!�
“聽說半個月前隔壁小區(qū)出事,監(jiān)控湊巧壞了,才沒能抓到兇手。好在現(xiàn)在大家都意識到監(jiān)控器的作用性,我們這個小區(qū)一共裝了六個攝像頭,安全問題還是有保障的。所以我只是說說而已,你不用太緊張,小心點回去,下次不要那么晚出來就好。”
怎么聽都是來自老好人的念叨,這回對方低低地嗯了一聲。
轉身就走。
傅斯行開門進來,只見姜意眠坐在飯桌邊,左手筷子右手湯匙,一副準備好開飯的模樣。
他笑:“怎么知道我?guī)э埢貋�,聽到聲音了?�?br />
“不知道,沒聽到�!�
演戲就該演到底。
作出百無聊賴且不太高興的姿態(tài),姜意眠擺弄筷子,小聲嘟囔:“餓了,就坐在這,看傅醫(yī)生什么時候才舍得回來�!�
傅斯行脫下外套,掛在衣帽架上,很隨意地問了一句:“這么餓,怎么不把飯菜拿進來吃?”
“什么飯菜?”
茫然的語氣。
傅斯行手指稍頓,一雙眼灰暗如霧,“深夜飯莊送飯到門口,沒有喊你嗎?”
“沒有�!�
姜意眠晃悠著小腿,動了動鼻尖,“我聞到燒烤的味道。你已經買了燒烤,怎么又買飯?”
——真的是你訂的飯嗎,傅斯行?
“柳女士是我的病人,為她疏導情緒通常要三個小時以上,怕時間來不及,只能打電話先給你訂飯�!�
“燒烤是回來路上看到的,想起你上周三說過還想吃,就買回來了。要是現(xiàn)在不想吃,就不吃了,反正還有飯菜�!�
一邊用大小碗盤裝飯菜,一邊好脾氣地解釋。
余光瞥見姜意眠光裸的腳,傅斯行又走到沙發(fā)邊,拎了粉粉嫩嫩毛絨絨的兔子拖鞋過來。
“怎么又不穿拖鞋?”
單膝觸地,他雙手捧著拖鞋,如卑下奴仆,好聲好氣:“來,伸腳穿上,不然會感冒。”
這場景,任誰看了都像一個無理取鬧難伺候的女孩,與一個無限包容無可挑剔的好男人。
姜意眠從善如流穿上拖鞋。
傅斯行起身,洗手,再回來照顧她進食。
時間緩慢走著。
瑣碎的話題有一個沒一個。
等到姜意眠咽下最后一口飯時,他收拾碗筷去洗。
涼水嘩啦啦淌過指骨,手背泛起一片紅色,像血。
傅斯行看著,微微抬了眉,倏忽開口:“這幾天要小心點�!�
姜意眠:“為什么?”
傅斯行彎起眉眼,“就當是一個建議吧�!�
他低下頭,望著自己腳下扭曲的一團影子,竟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一個柔軟得有些不可思議、低不可聞的嘆息。
“我總是舍不得傷害你呢。”
“眠眠�!�
*
傅斯行怪怪的。
不止對外送員的關懷、昨晚突然的建議。
一早起來,飯桌上,他心血來潮似的提議向學校請假,診所關門,陪姜意眠一起去周邊城市玩。
姜意眠拒絕。
被拒絕了,他一如既往送她去學校。
別說抱怨、質疑,傅斯行連一丁點的不滿都沒有過,仍然細致又體貼,臨下車前為她再三確認課本、文具、手機、定位器以及水壺的保溫性。
但在那之后,似乎在姜意眠進入學校之后,他立刻打電話到公安局,聲稱送她上學途中注意到可疑人物,要求相關人員提高警惕,務必以安全為主。
因而,原本姜意眠的午飯在校內食堂解決,在同桌的熱情關照下解決。
今天的午飯地點變成校外飯店,陪同人員,則變成兩位負責值守校門的警員。
一個水靈靈的,瞎子。
兩個沒老婆沒弟妹不會照顧人的,糙老爺們。
這一坐下來,除了尷尬,還是尷尬。
“呃,紅燒肉你吃不,要不給你來塊肉?”
“你那肉太肥了,人學生肯定不喜歡這種�!�
“這塊?”
“別別別,你得換雙筷子吧!自個兒嘴巴里叼過還給小姑娘夾菜,瞧把你給能的。”
“……”
大寫的臉紅耳赤,大寫的手足無措。
幸好半道來了專案組的小六,喊著有情況,有情況,一溜煙把小姑娘給拉走。
解放了。
倆人一個對視,齊齊長吐一口氣。
車上,針對虎鯨系列案設立的專案小組基本到齊,只差老三與蔣深。
“老三在醫(yī)院陪他爸,走走走,去咚山路接深哥�!�
“用不著你催。”
老五開車那叫一個猛,橫沖直撞,神龍擺尾,差點把一輛越野當做飛機開上天。
十分鐘的路都給他縮成五分,還笑嘻嘻拍著方向盤感嘆,有錢真好,老大這車真好,改天他老五夢里攢錢也買一輛玩玩。
“老大,上車!”
車準準地停在蔣深面前。
車門一開,左腳踩上去,他一眼看到多日不見的姜意眠,身體幾不可見地僵了一下。
“快點,哥,重大案情!”
小六滿臉雀躍,直聲催。
蔣深用力一蹬,大高個彎著身子鉆進來,開口一盆冷水:“什么案情能讓你們把車飆成這樣?省廳專案組辦案心切撞車后全軍覆沒?這笑話夠大,夠虎鯨笑十年。”
冬天里的水透心涼,小六被這么一潑,活像被訓的狗子,萎了。
“行了,什么情況,說清楚點。”
想到自己剛抽過煙,蔣深不自覺坐得離姜意眠遠點兒,免得一身煙臭。
“副局來的電話,臨近福家山的一個小村子出命案,特征吻合虎鯨系列案,而且——”
“他們當場抓到一個持刀的男人�!�
一句話振奮全車氛圍。
就連蔣深,確定消息可靠,小六親耳所聞之后,也不由得稍稍提起嘴角,一身兇煞銳意有所緩解。
小村子離浪漫港挺遠,四個小時,從白天開到傍晚。
一路上,蔣深有意無意忽視姜意眠的存在。
沒有找她說過半句話,卻控制不住眼神,有自發(fā)意識般,一次次往那邊挪,一次次掃過去。
近來他沒再去傅斯行家。
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為了跳脫出傅斯行畫的圈,蔣深想要剝離感情,回到純粹的警方視角,重新看待這件案子,評估這兩位嫌疑人。
不能再隨意接觸嫌疑人,他偶爾開車經過學校,只有很少幾次,遠遠瞧見一件臃腫難看的校服,一團柔軟烏黑的頭發(fā)。
已經好久沒有這么近距離觀察過她了。
幾乎間隔一個遙遠的世紀。
原本就覺得她年紀小,個頭小。
自從七年前的記憶翻出來,重見天日,莫名覺得她更小了。
仿佛被永遠定格在那個夏天,細細的胳膊,白白的腳。
蔣深這段日子白天黑夜做起夢,總是這個小孩跑起路來一瘸一拐,身后追著一個面容可怖的中年男人。那么粗暴,強大,下流得令人作嘔。
而事實上,當事人正在他身旁安睡。
不知道她會做什么樣的夢。
她瘦了。
蔣大隊長再一次余光掃過,沒頭沒尾地想,傅斯行那敗類還是不行。
表面功夫做得再到位,區(qū)區(qū)十來天,還不是把一個小孩照顧成這樣,瘦得沒人樣。
真想逮到監(jiān)獄里弄死。
但制裁傅斯行,勢必牽連姜意眠。
在確定他們倆真的合作殺害姜愛國、摸清他們究竟是模仿虎鯨作案,還是虎鯨本鯨之前,不好輕舉妄動。
至于確定之后的事。
之后再說。
*
“是那間不?”
黑漆漆的天,荒郊野外,依稀才能見到百米之外的磚塊房,亮著黯淡的燈。
“應該是!”
小六興沖沖地,眼睛一下亮起來:“前面有片玉米地,沒錯,就是那邊。”
“這破地方車進不去啊�!崩衔迳靷懶腰:“下車吧大伙兒,走路的干活�!�
姜意眠還睡著。
蔣深剛想說讓她在車上待一會,偏老五這沒心眼的,像是開車開傻了,該有眼色的時候沒有眼色,伸手一拍,大咧咧喊:“意眠,起來了,耳朵再借五哥使使,回去請你吃好吃的!”
姜意眠也好叫。
她沒什么脾氣,沒什么嬌氣,一喊,掀開眼皮,揉一揉,跟著下車。
“拉著�!�
看不過她老人拄拐杖,一走一停的架勢,蔣深終是沒忍住,遞去一片衣角。
老五非要這時候老勁兒,嘿嘿嘿直笑,要多礙眼有多礙眼。
一行七個人,開著手電筒,花將近十分鐘穿過一大片玉米地,來到小矮房前一看,奇怪,怎么沒人。
“沒人,沒尸體,沒血,什么都沒,空房子一間�!�
老五里里外外轉悠不下五圈,大喊:“小六,你個傻冒,是不是指錯地兒了!”
“你才傻冒!”
小六也不解:“沒錯啊,就是這,我打電話問問副局�!�
電話撥通,嘟,嘟,嘟無盡的忙音。
圓形的手電筒光在田地里胡亂跳躍,山上漫下一層薄霧,老五抬腳踹飛一顆小石子。
就在這時,萬籟俱寂之中,蔣深心跳突然加速。
砰——
一聲槍響,霧的盡頭閃現(xiàn)幾道怪異的影子,很快朝他們開了第二槍,第三槍。
電光石火之間,蔣深只來得及撈起姜意眠,朝組員們大喊一聲:“散開,跑!”
作者有話要說: 兇手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