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姜意眠追問:“星際法具體指——”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流民吧?”
A3大聲打斷。
擱在平時,他才不樂意花時間向一個土包子傳播知識。
不過今天心情不錯,對方虛擬形象又意外的順眼,他攤手:“真想進監(jiān)獄,告訴你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去廣場上隨便拉一個人,對著她唱歌跳舞講故事,執(zhí)法官一抓一個準�!�
原來這樣就能進監(jiān)獄?
果然是個詭異的副本。
獲得想要的信息,姜意眠平靜道謝,退出聊天板塊。
不慎錯過A3后補的一句:“女人小孩就別想了,不可能讓你進的,直接去科研院當實驗品還差不多�!�
*
唱歌不會,跳舞不行。
幸好姜玩家有一些副本經歷,可以用來充當故事。
找人講故事,估計會遇上狂熱者。
思來想去,她的目光漸漸落在,一個認真工作的街道機器人身上。
好巧,恰好是拎她出逃生艙的那個。
“你好,我想給你講一個故事�!�
姜意眠慢慢走到它面前,擋住它的路:“從前有一個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她叫姜小姐……”
第一次被講故事,機器人t61可能沒有過這種體驗,當場宕機。
待它艱難地恢復運行后,它高舉雙臂,重復著‘禁止娛樂,禁止娛樂,禁止一切娛樂,人類禁止娛樂,機器人也禁止娛樂’,轉身就跑。
直覺鎖定一個機器人講故事,效果會更好。
姜意眠非常友善地跟了上去,禮貌道:“如果你不喜歡那個故事,我還有另一個�!�
“從前有一個學生,她叫姜學生,她有一種特殊能力,是可以聽到命案現場的聲音,有一天……”
“禁止娛樂!禁止娛樂!”
t61宛如遭遇系統攻擊,顯示屏上浮起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紅×,絕望地原地打轉,而后拼命轉動□□又往遠處跑。
這次姜意眠沒再追。
并非不想。
只是她對著街道管理者,即便對一個機器人講故事,也被評判為行為惡劣、情節(jié)重大,不滿三次被秩序管理機器人直接丟進監(jiān)獄。
大約為了節(jié)約人力資源,負責安排她的又是一個新的機器人,出產編碼為p97。
p97擁有高度擬人化的外觀,手執(zhí)武器,表情與語氣都很嚴厲:“舉起雙手,報出你的身份數字ID或上交光腦!”
“我是流民�!�
沒有數字ID,光腦不好冒用,姜意眠繼續(xù)使用假身份。
“流民?”
p97回頭,瞳孔如t61一般發(fā)射出紅色光線,上下左右掃描這位新犯人。
它可是最新型的機器人,擁有一定智能靈活性,配備科技前沿的攻擊與防御系統。
經過多次研究與改進,通過重重考核,才來到13區(qū)擔任極其重要的監(jiān)獄長一職,至今已有十年,年年都被評選為最佳監(jiān)獄長。
依照程序設定,不管主星、九行星上的固定住民,抑或此外的流民,它的光線掃描足以在0.058秒內建立犯人的模擬3D形象,讀取瞳孔數據及指紋,瞬間連接大數據庫,獲取對方的一切記錄。
為確保資源的有效利用,超自然時代嚴格實行資源限定制度。
包括搭乘星際飛船、區(qū)域間來往、購買生活必要物在內,可以說人類的所有活動都需要實名登記,照議會所評定的資格進行限定批準,而后留下永痕的批準痕跡。
任何人都不例外。
連流民都不例外。
唯獨今天這個犯人例外。
“犯人模擬形象建立失敗,讀取瞳孔、指紋數據源失敗,無法連接大數據庫進行對比,無法判定目標所屬種類,無法判定性別,無法判定年齡……”
一連串的失敗與無法。
p97人性化地繃起面部肌肉,記錄下有生以來第一次的運行錯誤。
正要向上級反映,姜意眠忽而開口:“我可以把手放下來了嗎?”
程序猛然陷入混亂。
混亂之中,p97不但遺失下一步行動計劃,并且短路般的,稀里糊涂銷毀掉錯誤數據。
被抓進監(jiān)獄的一定是反動派。
p97僅有的智能想,反動派一定違反了現有法律,無論對方是什么人,必然將成為它手下被全人類所遺棄的一名犯人。
這是它被輸入的第一道指令,毋庸置疑。
可此時此刻,它默了默,竟不自覺地緩下語氣,“請問您真的是違法者嗎?”
它希望她不是。
它希望她不要淪落監(jiān)獄。
盡管,它也不太理解什么叫做希望。
偏偏姜意眠坦然承認:“我是,我在公開場合對街道管理者t61講故事�!�
p97一愣。
“而且講了兩次�!�
p97:“請換上囚服�!�
囚服很大。
老實說,不僅囚服。
這個副本所有人、事、物,對姜意眠這具身體來說,都很大個,非常大。
她的個頭不及他們的肩膀。
一套以他們平均身高為參照批量生產的灰色囚服,到她身上,難免變成松松垮垮的一堆
“著裝要整潔�!�
p97圍著新晉犯人走了一圈,重復道:“犯人的著裝必須保持整潔。”
姜意眠折起袖口、褲腳,看上去稍微好一點。
就一點點。
但凡長了眼睛的生物,只需要遠遠看上一眼,就能發(fā)現這件衣服有多么粗糙,多么不合身,她如同一個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不,比喻不夠精準。
應該是一個偷穿13區(qū)流浪漢衣服的1區(qū)嬌貴人類幼崽才對。
p97雙手叉腰,看著姜意眠,臉上不禁浮現無比生動的、設計者從未給予它的一種復雜表情。
既為難。
又有濃濃的不滿感。
僅針對這名犯人,它實在難以看著她如此狼狽,只好放下激光槍,摸了摸自己無所不有的辦公包。
有針,有線。
它走到她身旁,咻咻兩下縫住衣袖褲腳,終于感到舒適了一些。
如同系統里沉積多時的垃圾一下被清空。
“以后你就是90876號犯人,這是你的身份環(huán)�!�
一個銀白色機械頸環(huán)戴上脖子,具有伸縮功能,自動調整為恰到好處的松緊度。
“跟我來�!�
p97象征性繃著臉,雙手持槍,走在前頭。
姜意眠摸了摸手腕的黑鐲,跟上去。
科技感十足的門一扇扇打開,經過一片刺目的銀白長道,一個巨大的、圓形的中心廣場躍然眼前。
廣場主要分為兩個部分。
左半邊整整齊齊排列上百張長桌,許多人坐在桌邊,似乎全心全意做著什么手工活;
右半邊則亂七八糟堆放著一些雜物,有單杠之類的訓練器械,不少人打架斗毆,地上一灘灘干涸的血跡。
“那是積分榜�!�
p97伸手一指,對面空中浮著巨大的紅色熒幕,一個個鮮紅的代號,以積分高低順序排列。
姓名:90876
積分:0
發(fā)覺底部新添上一行,廣場上所有人一致停下動作,轉頭朝這邊看來。
“這層監(jiān)獄一共300人,組裝1000個零件得1積分,必須確保你的積分排在200及以上才不會被驅逐出監(jiān)獄�!�
其實還有另一種積分獲得方式。
更迅速,更血腥,p97卻沒有多說。
“你的房間在那邊�!�
它往前走。
她們所在的建筑物環(huán)繞廣場而建,共五層,一層猶如一個閉合的圈,圈內一個一個拱形門,便是犯人們的房間。
姜意眠被安排在第五層,單人間。
交代完所有注意事項,p97原地一聲不吭地停留長達五分鐘,終于轉身離開。
姜意眠看著它遠去,視線隨意地往下掃了一眼。
只這一眼。
讓她意外發(fā)現,廣場所有犯人仍保持數分鐘前的動作,仰著頭,自下而上目不轉睛地凝望她。
他們一個個生得高大、健碩,面頰身軀布滿猙獰的疤痕。
目光里力度令人直接想起某些饑餓、兇猛的動物。
更重要是,她發(fā)現這里沒有一個女人、小孩。
全部都是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諸神:渺小又卑劣癡妄的人類,你們區(qū)區(qū)的機械造物怎能妄想對付神的孩子�。�!
無能狂笑.jpg
面對監(jiān)獄,眠眠:我,危。
第37章
諸神之子(6)
監(jiān)獄規(guī)定,上午七點到下午九點為勞改時間,所有犯人必須身在廣場。
現在是下午兩點零八分。
在整整兩百九十九雙眼睛注視下,姜意眠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她動作不快。
監(jiān)獄臺階設計極高極窄,兩邊又沒有扶手,一不小心就會踩空。
姜意眠花上近十分鐘才抵達地平面,看了看長桌邊的空位,挑了一個周邊沒有人的位置,坐下來。
在這段時間內,廣場一直保持落針可聞的死寂。
沒有人說話。
沒有人動。
所有犯人仿佛在她踏進監(jiān)獄的那一刻變作不會動的木偶,一大片區(qū)域被定格成畫面。
獨姜意眠一個人撿起設計無比精小的零件,迎著陽光,擺出細心觀察的表情。
沒有分類,沒有教程。
她只能望一眼別人桌上的成品、半成品,低頭在一大堆瑣碎零件中找出類似的構造,嘗試類似的組裝。
一個下午下來,組裝成功的大塊零件不到十個。
效率低得驚人。
當然,這里面還有一個干擾因素,就是虎視眈眈的犯人們。
整個下午,將近四個小時,不知道為什么,他們就像沒有其他要做的事,始終或坐或站在原地,光眼神兇惡地往這邊盯。
盯——
盯——
一盯再盯,盯了又盯——
兩百九十九道視線一致凝聚在姜意眠身上,壓迫力極強。
側臉、脖頸、后背,甚至手指頭,好像都因為他們的視線,燙得快要燒起來。
到底為什么盯著她?
戰(zhàn)斗力低下的姜玩家疑惑不解。
以為他們在打什么壞主意,她一邊給小零件分類,一邊還得分心提防他們突然發(fā)動攻擊,可謂事事小心,時時謹慎,如履薄冰。
*
傍晚五點,太陽依舊高高掛在半空,發(fā)出沒有溫度的白光。
“晚飯時間�!�
機械廣播聲響起,犯人之一總算起身。
其他人逐漸收回眼神,紛紛朝同一個方向走去。
他們應該都要去吃飯了。
以及,天上的太陽,多半是人造的。
視線劃過萬里無云的藍色天空,姜意眠揉揉眼睛,本能地加快腳步,跟在犯人們的身后。
食堂。
星際時代的食堂構造倒是沒有特別變化,不過空氣里完全沒有上個副本飯店那樣濃郁的香氣。
反而彌漫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像醫(yī)院一樣。
一共兩個食物分發(fā)窗,犯人們零零散散排成三四列,時不時發(fā)生插隊、吵架、斗毆之類的行為。
姜意眠來得晚,卻意外排在前段。
前頭還有不少人,她百無聊賴,便仔細數了一圈,發(fā)現食堂座位十分有限。
三百個犯人,一百個座位。
座位有限,大概率食物也有限。
——如果營養(yǎng)液也稱得上食物的話。
她觀察到犯人們一個個往前移動,輪到分發(fā)食物了,伸手往高處鐵板上一摸,摸下一個透明薄袋,遞給里頭打飯的機器人。
機器人會問,蔬菜味還是肉味營養(yǎng)液?
犯人們大多選擇肉。
機器人轉身,搓開袋子,打開開關,往金屬閥下一放。
一堆糊狀物迅速流進袋子。
封上袋口,給一根吸管,食物分發(fā)就算完成,輪到下一個犯人。
看起來非常糟糕。
不知道嘗起來會不會好一點兒。
姜意眠默默許愿,但很快意識到,相比食物味道的好差,有一個更直白的問題擺在眼前:
她,要,怎么,才能,拿到,食物袋?
伸手、踮腳,受原始身高限制,別妄想碰到一個邊角。
假如離開隊伍,去搬椅子——
姜意眠不認為自己還能回到這個隊伍。
蛇影或許可以幫上忙,可它是她為數不多的武器,不該因為這點小事而暴露。
怎么辦。
試著尋求幫助,還是,放棄晚飯。
姜意眠稍有猶豫。
畢竟即便在冗長的隊伍之中,其他犯人擁擠推搡,只有她,前后左右?guī)酌溉穗x得遠遠,刻意留出一大塊空地,擺明不想和她接觸。
卻又目光灼灼,死死盯著她。
不太明白他們在盤算什么。
馬上就要輪到姜意眠到窗口了。
她正要離開,冷不丁前面插進一個身材格外高大的男人,一把推開正在接食物的犯人。
那名犯人在他面前顯得低矮不少,回頭怒問:“你干什么,刀疤,我可沒惹你!”
被稱為刀疤的男人沒回話,只伸手一掃,一大把食物袋落地。
他往前一步,腳踩在封好的食物上。
區(qū)區(qū)一個薄袋承受不住這么大的壓強,破了。
肉粉色的營養(yǎng)液噴濺在地上,犯人氣得眼紅,大喊一聲:“被議會拋棄的走狗,別以為監(jiān)獄都是你的地盤�!�,猛撲上來,一拳往刀疤的眼睛處打。
刀疤頭也不轉,反手接住拳頭,腳一抬,把人踹出去兩三米遠。
“肉味�!�
犯人蜷縮在地上,抱著肚子掉冷汗。
罪魁禍首捏著兩袋營養(yǎng)液大搖大擺離開。
而被他們打斗所殃及的食物袋凌亂掉在地上,有大、中、小三種尺寸,被犯人們一搶而空,僅剩下兩個窗臺上的沒人看到,沒人動。
——也許不光營養(yǎng)液有限,連食物袋也是。
得出這個結論,姜意眠低眸,看著近在咫尺的兩個食物袋。
一個大,一個小。
大的有文件袋那么大。
小的不過巴掌那么大。
她胃口不大,也守不住過多食物,伸手準備拿小的。
不料身后有人更快一步,閃電般搶走小的,反倒余下大的。
“……”
難道小的更好嗎?
姜意眠又一次疑惑,被機器人詢問:“蔬菜味還是肉味營養(yǎng)液?”
“蔬菜味�!彼稹�
機器人接過袋子,兩只圓溜溜的眼睛直視她,怪異地僵一會兒,再次確認:“你確定要蔬菜味?”
“蔬菜,謝謝�!�
“好的�!�
機器人轉身,不同于他人少得可憐、至多裝上一小半的分量。
它愣是把食物袋塞得鼓鼓囊囊,近乎要撐爆,才慢吞吞還回來:“蔬菜味�!�
姜意眠雙手接過,找到一張角落里的空桌,靠墻坐下。
食堂里一排排小燈,她淺色的影斜斜投在墻角,沒人注意到,還有一個更為深色的三角錐潛伏其中。
犯人們有的用牙撕開食物袋,直接上嘴。
有的文雅一點,把食物袋平放在桌上,吸管一戳,再吸食營養(yǎng)液。
姜意眠有樣學樣,戳破袋子,在開動之前,細心地問了一句:“影子,你要營養(yǎng)液嗎?”
“蛇?”
黑蛇一開始沒意識到她在對它說話。
它無聲伏在地面上,豎瞳一一打量每一個犯人,冷漠評估著他們的大小、實力,一口吞入腹中能為它提供多少力量。
直到姜意眠壓低聲音,第二次問:“小……狗,你需不需要營養(yǎng)液?”
沉迷自稱忠犬的黑蛇,迅速抬起頭。
它不需要人類低微的食物。
它只想殺人。
但這種話不該對主人說。
它潛意識覺得不能說,所以便朝自己無法自保的主人,小幅度晃了晃腦袋。
它不吃。
領會它的意思,姜意眠捧起營養(yǎng)液,正式嘗了一口。
唔。難吃。
簡直難吃透頂,令她不由自主地,稍微有那么一絲絲想念起上一個副本里各種食物。
油炸,燒烤,鐵板燒。
氛圍良好的專案組。
以及富有正義感卻又容易沖動的小六。
有他的在地方,氣氛總是很熱絡,不像這里。
一百多個犯人寧可兇神惡煞地坐在地上,也放著這張桌子周圍的桌椅不要。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
姜意眠腦海里自動蹦出一個詞:孤立?
原來如此。
原來這就是被孤立的感覺。
體驗不是很好。
不過總比挨揍要好,她心態(tài)良好,一秒釋然。
*
晚飯后,繼續(xù)組裝。
隨著熟悉度的上升,截止八點四十,姜意眠成功組成八個大零件,進步飛快。
接著有二十分鐘的洗漱時間。
她沒有冒險洗澡,回房端了一個臉盆,卡著時間點接上一盆水,躲回房間里簡單洗漱一下,迎來九點。
嘀,嘀,嘀嘀嘀嘀嘀。
從底層到頂層,犯人的房門以順時針依次關閉,監(jiān)獄長p97前來查房,確保所有犯人都已經回到房間。
期間經過姜意眠的房間,它難以控制地停下腳步,通過門上的觀察窗往里張望一眼。
只見硬邦邦的一張大床上,白色被子卷起小小的一團。
那么小。
那么柔軟,脆弱,如同掉進狼穴的羊羔。
或許過不了兩天就會被撕碎。
p97把左手放在人類心臟所在的位置上,在虛假的仿生皮肉下,那里只有一張芯片,它卻隱隱體味酸澀。
靜靜看了兩分鐘,它朝下一個房間走去。
背對電子門的姜意眠旋即坐起身,雙手抬起桌子,搬到門邊,抵著門扉。
她不敢肯定這些犯人對她沒有敵意。
在不確定的情況下,夜晚無疑是最危險的時刻,多做一手防備總是沒錯的。
尤其是力所能及的物理防備。
不過房間里擺設不多,除了存放物品的方塊桌,只有一張床。
床又大又沉,姜意眠沒有多少力氣,便靠毅力,推一下,休息一下,再推一下,休息一下。
她反反復復折騰,使旁觀的黑蛇歪了歪頭,在墻上做出一個頂的姿勢,床瞬移到門邊,發(fā)出不大的一聲咣。
啊,忘記有幫手了。
姜意眠第一次夸人,不,蛇,“謝謝,你很能幫忙�!�
蛇同是第一次被夸,雙眼眨動頻率微微變快,默默看著她又跑來跑去,扯下枕頭被子,在離門最遠的地上打了一個簡陋的地鋪。
這不對。
蛇用頭一頂,被子回到床上。
姜意眠轉頭看它,它努力搜索詞匯,吐出一個字:“冷�!�
人類是很脆弱的動物。
蛇一口能吞掉。
而且從他們的記憶來看,人類一下冷,一下熱,會被自然嚇得噩夢連連,被異獸輕輕碰上一下,就流出紅紅的腸子和血。
姜意眠的外形與人類如出一轍。
她是新生的神,遇到危險只能開花。
在蛇簡單的視角看來,她差不多就是一朵花,漂亮,但無用。
可姜意眠一再堅持:“我不冷�!�
她是神,它是半神。
她是主人,它是忠犬。
它不能違背她的命令,任何時候都不能。
蛇把被子拱回來,沉默地往下臥。
雖然還是被限制在墻上,被困在二維空間,好歹離她稍微近了一點點。
“請幫我看一下外面�!�
姜意眠背對門躺著,伸出自己的手。
一雙沒有繭子的手。
她心里默念,星辰。
沒反應。
默念綠藤。
沒反應。
默念,花。
手掌一瞬透明,指尖砰然綻放一朵剔透的花。
花。
姜意眠十分理智地想,這個時代的人類大多擁有自然恐懼,聞自然而色變。
如果她能多催生一些花,未必不能進行精神攻擊。
就是需要多一些。
她集中注意力,拋開所有雜念,不自覺發(fā)出一種古老而特殊的音調,輕聲低語道:“——花�!�
噗。
一睜眼,食指與中指的指縫里又生出一朵花,晶瑩剔透,猶如陽光下的琉璃,流光溢彩。
“……”
兩朵。
這么潔凈的兩朵花,遠不如生滿吸盤的觸角,能讓人類一聽就戰(zhàn)栗。
姜意眠神色淡漠地摘下花,手不疼,就腦袋一突一突地疼。
兩個月,拯救諸神……
她放空地琢磨此次任務,忽然,蛇低啞的聲音落在耳邊:“聲,音�!�
“嗯?”
“有,人,走。很,多�!�
蛇詞不達意,不能單單靠它。
姜意眠掀開一角床單,側耳貼上地面,閉眼傾聽。
答,答,答。
她聽到好輕微的腳步聲,好多。
不僅左邊、右邊。
不僅這一層,包括下一層、下下一層、再下一層,都有。
一道道交疊的腳步聲,一個個拾級而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