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您好,委托人陳嘉禾:
依照您的委托內(nèi)容,我們展開調(diào)查后得出結(jié)論:您確實曾經(jīng)有過一個姐姐。
她叫陳嘉盼,身高168cm,體重55kg
她最喜歡的顏色是嫩綠、鵝黃,最喜歡的食物是,討厭榴蓮跟苦瓜。
去世三年間,她一直滯留在校園之內(nèi),然而并沒有化為厲鬼。因此我們合理猜想,她之所以久久不散的原因,或許是天性活潑,尚未厭倦校園生活。又或許,她一直在等待著家人前來尋找。
——因為她心里很清楚,那個人不會是別人,只會是她‘膽小但固執(zhí)’的弟弟。
三年前,她去世前,曾經(jīng)為您準備過一份禮物。
很遺憾,我們未能找到完全相同的禮物,只能以她的名義送上相似品,希望您能接收。
另外:您經(jīng)常夢到的那串數(shù)字,正是陳嘉盼生前最愛用的密碼,而后延伸為家庭常用密碼。
2月12日是您的生日。
7月23日是您姐姐的生日。
請將它們牢牢記住,不要再忘記。
謹此。
您的委托已結(jié)束,歡迎下次投遞。
*
禮物……三年前,姐姐,不,陳嘉盼準備送他的……禮物……
陳嘉禾捧起那個小小的鐵盒,手指顫抖著撥動數(shù)字。
2、2、3、7、1、2……
啪嗒,鎖開了。
一個款式老舊的mp3靜靜地躺里面。
看到它的一瞬間,所有過往、被刻意封鎖的情感,宛如海嘯般排山倒海地涌出來。
陳嘉禾立刻認出來了。那是三年前,陳嘉盼參加校園十佳歌手贏來的獎品。
是她唯一一件獨自擁有的東西。
她喜歡得不得了,下載滿自己喜歡的歌,不分白天黑夜的聽。
也是他們爸媽怎么看都不順眼,無論怎么明吵暗示地施壓,她死都不肯送給他的東西。
那時,所有人都說陳嘉盼長大了,變得自私自利了,居然學會‘吃獨食’了。
所有人都以為陳嘉禾永遠沒有機會碰到那個mp3
一下了。包括他自己,也是這么認為的。
但是三年前,出事之前,陳嘉盼到底還是決定把自己最心愛、最稀有的東西送給她的弟弟,陳嘉禾了。
三年后,物是人非。
mp3終究以這樣的方式來到眼前。
而它曾經(jīng)的主人,他的姐姐——
這下他的姐姐——才是真真正正的離開了——再也不可能——回來——
他錯過了最后的機會。
他永遠地失去了姐姐。
這一刻,陳嘉禾再也忍不住,抱著信紙與禮盒,在嘈雜的教室里泣不成聲。
第119章
詭談社(22)
陳嘉禾給詭談社回了一封信。
信放在社團活動室外的自制投稿箱里,直到兩天后,才被社長意外地摸出來。
信很長。
開頭感謝詭談社的費心,措辭直白而真誠。接下來,似乎是一些對上封信的回應:
一直以來,我都有所察覺,作為弟弟,作為男孩,我確實天然擁有著一些偏愛。
誰可以理所當然地獲得飯桌上最后一個雞腿,誰不可以;誰初次上學被爸媽一天四趟來回地接送,誰握著兩塊零錢哭著問鄰居阿姨如何坐公交車;誰先買新衣服,誰先收到玩具;誰的生日有蛋糕有全家桶,又是誰的生日只有隔壁奶奶送來的一碗長壽面……
我真的不知道嗎?
不,我一定是知道的。
從外界給予的反應里,周遭清一色的鼓勵贊美里。當我稍有進步便能被掌聲笑臉包圍,即便做錯事,大錯特錯,也不過被一句輕輕嗔怪時。
我很清楚自己擁有著什么樣的特權(quán)。
“沒關(guān)系,誰讓她是姐姐�!�
“你可是我們家年紀最小的男孩子�!�
我成長在這類聲音里,卻從來沒有深入思考過,究竟是什么讓我備受優(yōu)待。
真的是因為‘我’嗎?
真的是因為做得好嗎?
可能潛意識畏懼著真正的答案,我不愿去想,也沒想過反駁。
沉默地接受著好意。我曾經(jīng)以為所謂的差別待遇不過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有點習以為常。
可時至今日才明白,有些事,作為利益既得者可以說小,受害者卻不能。
有個說法叫做沉默的幫兇,這么說來,其實真正自私的人是我。
……
再次謝謝你們,你們幫了我很多,所以我想,我應該把所有真相告訴你們。
盡管我很懦弱,很膽小怕事,但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我的姐姐。
請忘記我最初說過的故事吧。沒有意外的火災,沒有賠償,也根本沒有什么記憶混亂的后遺癥。
一切都是人為的。
*
三年前,發(fā)現(xiàn)姐姐尸體的當晚,陳嘉禾在爸媽臥室門外,聽到如下爭吵。
“死哪里不好,偏偏死在學校!現(xiàn)在好了?人人都戳著我的脊梁骨,說我對女兒不上心,死兩個月,人都臭了還得警察找上門才知道!我怎么就生出這么個東西,連死都不讓人省心!”
“誰讓你那天不去學校接她�!�
“接接接,她是沒手還是沒腳,離了人就不會走路么?都說了那天嘉禾老師找我說話,老師的面子你能不給嗎?一天到晚就知道斤斤計較,當姐姐的一點都不知道為弟弟好!”
“行了,人都沒了,還說這些干什么。學校那邊怎么說?”
“還能怎么說?人在他們地方出的事,不想賠錢?沒門!”
女聲高亢而憤怒。
男聲低沉又冷漠。
接著,他聽到他爸說了一句:“這錢倒是夠給嘉禾買一套房子了�!�
那一瞬間他在想什么?
他在想警方判定陳嘉盼意外死亡,所有人都接受這個結(jié)果,除了他。
他在想發(fā)成績單的第五天晚上,自己曾經(jīng)發(fā)短信給姐姐,問她在哪里。
她回:在朋友家里,過兩天回去。
她問:老媽在干什么?
他回:打麻將。
那之后她就不再接電話,回短信。
他覺得姐姐失蹤了。
他爸媽說她鬧脾氣,沒必要報警。
而事實是,她死了。
她死的那天,他們的爸爸出去應酬,直到半夜才醉醺醺地回來。
他們的媽媽在家通宵打麻將,除去請朋友吃夜宵的錢,還贏足足八百塊。
……
一瞬間理清了來龍去脈,意識到姐姐真正的死因。陳嘉禾忍不住推開門,質(zhì)問爸媽為什么。
為什么不去接他姐。
為什么騙他說她跟朋友去旅游了。
為什么人活著,完全不在意,人死了,還要埋怨她死得不省心。為什么都到了這個時候,他們爭論的不是葬禮事宜,不是如何替他姐找一個好的、干凈的、漂亮的墳地。而是興高采烈地討論著如何利用她的死,踩在她的尸體上榨干最后一份價值,給她的弟弟買房?
他沉默了那么久,這是他第一次意識到他們的偏心有多徹底。
也是第一次提出異議,而后迎來滅頂?shù)拇驌簟?br />
“我們這都是為了誰��?要是你有你姐一半精明,我們用得著這么辛苦給你謀劃嗎?”
“她都知道自己偷偷存錢給自己買洗面奶、雪花膏,誰像你,給你一百分你姐五十!”
“你是從我肚子里鉆出來的,你姐也是我肚子里出來的,手心手背我還能不心疼她?誰曉得她這么死心眼,就這么一聲不吭地死了?人死都死了,活人日子不得繼續(xù)過��?你一個男孩子,沒房子以后怎么討老婆?我們一心為了你,一心想把這個家弄好,有什么錯?”
他媽說得聲淚俱下。
他爸則沉著臉說:“行了,反正房子也是買給你的,你有什么好吵的?”
言下之意好像就是:反正死人便宜是替你占的,你有什么資格責怪別人?
那一刻,陳嘉禾如遭雷劈。
他是利益既得者。
他從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這一點。
人是復雜的、多面的,他以往就知道這個,但從未如此絕望地親身體驗過。
同樣是孩子。為什么爸媽可以傾盡所有為他付出,卻連一點應有的同情、憐愛都不給分給姐姐?
同樣是自己的女兒。為什么他們背地里大肆詆毀、咒罵,當著他的面卻又哭得捶胸頓足,肝腸寸斷?
還有他自己,一直默許著偏愛,獨享著偏愛,事到如今憑什么將所有責任推卸給爸媽?
陳嘉禾突然糊涂了。
這個世界上,這些人,這些事。究竟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怎么做才是對的,怎樣才算是錯的呢?
或許應了大家說的,陳嘉盼機靈但乖張,反倒她的弟弟怯懦卻固執(zhí)。
陳嘉禾暫時不清楚應該責怪誰害死姐姐,可這并不妨礙他拒絕用姐姐的死牟利。
他不要房子。
他向爸媽說出這個想法,爸媽不理。
他去找警察,可惜警察不管這類糾紛。
于是他就去找老師、同學,一遍遍解釋原委,一遍遍強調(diào)陳嘉盼的死無關(guān)校方,無需賠償。
一來二去,爸媽不堪其擾,終于決定領(lǐng)他去看心理醫(yī)生,進行催眠。
——順帶一提,催眠的提議是小阿姨出的,傳說中海外留學歸來的著名醫(yī)生也是小阿姨介紹的。她從中賺了大約兩萬塊介紹費,也就是從陳嘉盼的死亡賠償里奪走了兩萬塊。
第一次催眠效果最好,大約持續(xù)五個月。他們搬了家,身邊僅剩的爸媽親戚都說:你姐有出息,你姐去外國留學。
陳嘉禾信了。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越來越奇怪,為什么姐姐從不跟家里聯(lián)系?為什么每次問起姐姐的學業(yè)、近況,爸媽總是支支吾吾,語焉不詳?
在那之后,有一天,他在老倉庫里找到姐姐的日記本,聯(lián)系到姐姐的閨蜜。
“你好,我是陳嘉盼的弟弟�!彼f:“請問你知道我姐在哪個國家留學嗎?因為她一直沒有給家里打電話,我——”
“你他媽有病吧!什么留學不留學的,拿死人開玩笑,小心你媽墳頭被人撬!”
對方氣呼呼掛斷電話。
夕陽西下,昏黃的光照不進陰暗的后院破房屋。整個世界仿佛一分為二。
陳嘉禾脫力地癱坐良久,最終用打火機點燃堆放在角落里的舊衣服。
——是的,沒錯,他想死了。
這種行為不能單單說成贖罪那么單純,那么神圣。他沒有那么純善,不敢把自己描述得太過美好。
假如他有五分贖罪的心,那么其實剩下來的五分,是濃郁到讓人無法繼續(xù)生活下去的歉疚感,負罪感;是不清楚應該指責誰而產(chǎn)生的逃避心理。
還有一個破碎的、虛偽的家庭,他無法再相信爸媽與親情,無法承擔如此丑惡的真相,因此脆弱地想要以死結(jié)束所有糾葛。
結(jié)果失敗了。
第二次催眠效果相當糟糕,前后不超過半個月。
那天,陳嘉禾自深夜醒來,從柔軟的床上坐起來,美麗的幻夢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再次破滅。
他想起了他死去的姐姐,陳嘉盼。
她白皙的肌膚,散發(fā)著惡臭的尸體。
她明亮的雙眼,像氣球一樣腫起來的小腿。
想起他自己。
小時候哭著告狀的自己。
高高興興握住雞腿的自己。
他也曾把糖果、零食分一半給姐姐,但回頭想來,他那時候是以什么樣的心情分的呢?「把你應得的東西還給你」與「把我的東西分給你、施舍給你」這兩種想法之間的差別又有多大呢?
陳嘉禾不敢想下去。
他還是想死。
而且這一次,想起始終不肯放棄賠償款的爸媽。想起他們近幾個月里為了看新房而來回奔波,想起他們討價還價之后才肯給姐姐買上一塊便宜的墳地,一個又丑又小、黑漆漆的骨灰盒……
他悄無聲息地走進臥室。
關(guān)上爸媽房間里的窗戶。
接著是客廳,衛(wèi)生間,廚房。
全部關(guān)上。
擰開煤氣開關(guān),用剪刀劃破膠管。
然后他回到房間,回到自己的床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天花板,而后慢慢閉上眼睛。
等待結(jié)束。
*
一封信到了末尾,剩下最后幾句:
接下來的事情你們已經(jīng)知道了。
我又失敗了。因此又一次經(jīng)歷搬家,催眠,被告知自己從來沒有過姐姐。
當我開始做夢的時候,我爸媽應該想過再次送我去催眠�?墒蔷拖襻t(yī)生說過的,我已經(jīng)負擔不起更多心理暗示,再這樣下去可能會造成真正的精神崩潰。
他們只好一邊否定我的‘妄想’,一邊勉為其難地忍耐著吧?直到我在你們的幫助下找到證據(jù),第三次找到真相。
于是第四次被催眠。
寫到這里,突然發(fā)現(xiàn)我的人生好像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一場循環(huán)的噩夢。
我拼命地往外跳。
而他們在拼命地堆砌城墻,想要把我、把他們自己都死死圍堵在里面。
我不想,也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所以這一次,我要跟他們做個了斷。
如果還有機會,希望我還能從你們那里聽到一些有關(guān)姐姐的消息。
我已經(jīng)很久、很久、很久沒有見到她了�?赡軟]有人信,可能說這種話會顯得很虛假,但是我確實想告訴她。
她很好。
她的確沒有做錯過什么。
還有:我非常、非常、非常喜歡她,從以前到現(xiàn)在,一定比她能想到的時間還要長。
而且永遠都不會改變。
落款:陳嘉盼糟糕的弟弟,陳嘉禾。
*
!!
信里信息量太大,加上信末陳嘉禾的語氣過分決絕�!陨玳L的話來說,就是:“這么大一個fg你們看到?jīng)]?但凡擱電視劇或里,說這種話的角色必死無疑��!”
擔心他做傻事,大家連忙去他班級找人,之后才被延遲告知休學的事。
“這不是那天送信的學姐嗎?”
陳嘉禾的同桌認出姜意眠,表情略帶怪異:“學姐,我好奇問問唄,你是不是在信里把嘉禾拒絕得很狠��?我本來以為是情書呢,沒想到他拆開一看,哭那么慘。就真的很撕心裂肺啊,把老師都給嚇懵了,問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打電話叫家長。他非不讓打來著�!�
“哭了?”姜意眠稍稍皺眉。
“是啊�!�
同桌扯了扯嘴角:“他不還給你回了一封信么?我都勸他別回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嘛,而且都這年代了誰還搞信啊,發(fā)郵件都嫌土。可他不聽啊,一邊哭一邊寫,看著老慘了。”
“他還有做其他奇怪的事情么?”
“沒有吧……頂多那天晚自習放學,我跑完操場回來拖地,以為班上人都走光了,結(jié)果一開燈才發(fā)現(xiàn),就他一個人坐在座位上。我感覺有點不對味,就問他是不是真遇到什么事了,還打算請他吃夜宵來著�?伤灰�,他說要回家,然后就背起書包走了�!�
同桌只知道這么多,再問也沒用。
放學后,詭談社去了一趟陳家,不料那里狼藉一片。不但墻磚焦黑、滿屋難聞的味道,大門上居然還被貼了封條。
怎么回事��?
余光掃見一個準備上樓的阿姨,社長立馬湊上去打探情況。
“你說他媽臉癱的那個?”
鄰居阿姨聞言露出埋汰的表情:“誰知道這家人搞什么鬼哦!這么大人了,出門連個煤氣都不關(guān)!半夜三更廚房那個炸起來,轟的一下!那個玻璃啊,全碎了,嘩啦啦地往樓下掉!還好我們小區(qū)晚上都沒人走這邊的,不然走著走著,玻璃渣掉到眼睛里,哭都沒地方哭哦!”
“后來還燒了大半夜呢,也就是那個119來得快,滅得快,不然我們這些隔壁鄰居都給他們一家子活活害死!”
說到氣憤處,阿姨不禁捂著心口,重重地哼了一聲:“聽別人說,他們家一知道自己做的孽,怕被抓,趕緊就跑外地去躲著了,所以到今天都沒回來!沒良心的東西,怎么不燒死他們算了!”
這時,一個大爺停下步伐,樂呵呵地反駁:“你別聽人瞎說,我就住他們家樓下。那天晚上十點多,他們樓上吵得厲害的咧。又叫又摔的,一直到凌晨一兩點才沒了聲。我還沒睡多久,天沒亮,又吵起來了,一下又還給燒上了。他們家都死人了,哪跑得掉咧!”
問死的是誰,大爺說不確定。
一個路過阿姨說,死得好像是那戶人家里男的那個,燒得黑漆漆的,皮肉骨都分不清。
然而又一個下來丟垃圾的叔叔說,陳家沒死人,全家都在醫(yī)院住著呢。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加入話題,不同的說法也就越來越多。
有關(guān)煤氣爆炸的起因,有說陳家人做非法生意,半夜跑路,故意放火銷毀痕跡的;也有說丈夫或者妻子出軌,一個搞得另一個想不開,半夜剪了煤氣管、點打火機拖著全家去死的;
有關(guān)他們的去向,有人說畏罪潛逃,有人說喪命,還有跳樓、住院、被警察抓走等等版本。
但要問起誰親眼見了,住哪個醫(yī)院。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沒人答得上來。
謠言果然不可信。為了找到確切真相,詭談社只得操起老本行,自己查。
首先上網(wǎng)回顧當?shù)匦侣勵l道,沒花多少功夫就找到標題為‘我市xx小區(qū)燃氣爆炸事件’的報道。
長度約為三分鐘的報道,其中明確提到此次爆炸事件造成一死二傷,事故原因正在調(diào)查中,接下來的事項將由某街道派出所及xx記者持續(xù)跟進。
接著,他們把遠近的醫(yī)院跑了個遍,只在市三醫(yī)院收獲一點消息:即‘燃氣事件’死者為男性。剩下一男一女受害人,一個輕傷,一個情況相當危機,事發(fā)當晚送至該醫(yī)院后,很快辦理了轉(zhuǎn)院。
至于其他的、詳細的信息,因為此案影響惡劣,派出所發(fā)過話,非親屬或辦案人員,醫(yī)院方面不得泄露。
于是他們又轉(zhuǎn)道去街道派出所。
以陳嘉禾的同學兼好朋友的身份,他們軟磨硬泡,又是懇求哀求好話說盡,又是買奶茶送炸雞試圖以零食收買。
整整一個禮拜下來,眼看就要從年輕小警察口里套出相關(guān)信息。然而,一個老警察端著熱水杯走出來,一句:“忘了上次的教訓了?還敢跟別人嘴碎!”
小警察似乎有過前科,原地一哆嗦,到了脖子口的話語又給吞了下去。
此后,他們就斷了線索。
陳嘉禾再也沒來過學校。他的電話打不通,qq頭像永遠保持著灰暗狀態(tài)。
陳嘉禾的班主任聯(lián)系不到他的家人,新聞上說好的跟進也遲遲沒有下文。
就這樣,陳嘉禾漸漸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里。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們還會討論猜測,出事的那天晚上陳家發(fā)生過什么。
陳嘉禾到底是以自己的方式獲得了解脫,亦或被卷進更深的噩夢。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一次又一次地循環(huán)著。
但真相。
終究是不得而知了。
作者有話要說: 結(jié)局就是這樣啦。
按照我個人設(shè)定的話,其實姐弟倆都是好的角色。
他們都很敏感,而且都是那種忽視自身的付出,反而過分指責自己自私,過分放大自己陰暗面的人。
我覺得他們還是愛著彼此的。
當然,要是我筆力不夠,或者不同角度有不同的看法。(這題太復雜了,人和人之間的關(guān)系總是這么復雜)也沒什么問題,畢竟世界上就是需要很多不同的腦回路才能變得精彩!XD
第120章
詭談社(23)
自第二個委托結(jié)束之后,將近一個月,詭談社未能開張營業(yè)(?)
為此社長成日愁云慘淡,長吁短嘆。
姜意眠則有另外的困擾。
其一,數(shù)數(shù)日子,進入副本至今,滿打滿算兩個半月。在此期間,除了校園飯卡的余額會不定時增加之外,這具身體的家人仿佛人間蒸發(fā),從不露面。
——
換言之,她完全不了解自己所用的身體來歷。身邊無手機,無現(xiàn)金。一旦任務拖延至學期結(jié)束,迎來暑假,她將陷入無人可找、無處可去的窘境。
所以還是得盡快接到第三個委托。
要說第二個困擾
——
“3、2、1,看!江慕!”
下課鈴結(jié)束不到十秒,著名校霸江某果然準時出現(xiàn)在高二(7)班門口。
縱然這一幕已經(jīng)反復上演過n次,但同學們依然樂此不疲地討論起來。
“瞧他那舔狗,啊不,忠犬的樣子。誰敢信他就是校外小巷一挑五,國旗下給副校長放狠話的狂拽校霸本霸呢?”
“大家都知道某校霸去年當眾拒絕過一個小學妹,說自己一生唯愛辣妹。笑死,現(xiàn)在不知道誰天天追在我們清純班花的屁股后面跑�!�
“別說了,上次我就被他瞪了。”
“——結(jié)果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他一路跑到食堂,給絕美小姜排隊買雞大排,噗。”
……
八卦永遠不斷
某玩家,兼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安排的清純班花,兼絕美小姜只能保持沉默。
不用說也能猜到吧?
壓根沒有什么真香戲碼,所謂校霸不過是被裴小熊坑了一把又一把的可憐工具人罷了。
事情解釋起來是這樣的:
學校的鬼轉(zhuǎn)眼被裴小熊禍害得七七八八,遺憾它還是沒能擁有自己的身體。
而宏陽高中是一所正常私立高中,校內(nèi)好看的男生只手可數(shù)。
裴小熊可能受到一點校園氛圍的熏陶,逐漸養(yǎng)成看臉的惡習。
挑來揀去,可能覺得黎俊
=
尖叫人類的男朋友
=
不好用;祁放
=
敵人=超嫌棄。最后剩下唯一能從身高、長相、人氣各方面與前兩者匹敵的江慕,自然而然受到它的青睞,成為常用殼之一。
且附身時機大有講究。
學校每周二下午第三、四兩節(jié)開設(shè)各種選修課。內(nèi)容從歷史茶藝到書法美術(shù)不一而足。報名全看興趣,不分年段班級。上課座位不固定,自由搭配組合。
對于這課,低情商表達:大亂燉。
高情商:有利于增進不同年段班級學生之間的交流,培養(yǎng)出純潔同學愛。
裴小熊視角:可以!和!眠眠!一起!上課!一起!坐!當同桌!
可想而知,它有多多多期待這節(jié)課。
偏偏它的對家,某樹懶性格突變。
明明之前除了睡就會睡,近來卻經(jīng)常莫名其妙、不聲不響地側(cè)頭盯著自己的同桌看。外加每逢選修課必準點醒來,惹得同學們感動肺腑,以為他終于察覺到頭頂一片綠油油的青青草原。
以上烏龍buff疊加,姜意眠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評選為本校有史以來當之無愧的海王之王,——俗稱王中王。
想起來就頭疼。
“眠��?”見她還坐著不動,小魚招手:“還不走嗎?江慕在門口等你耶。”
可悲可嘆,看吧,連室友都放棄拯救她,轉(zhuǎn)而加入圍觀養(yǎng)魚的隊伍了。
姜意眠收拾好東西,走出教室。
裴小熊,不,這個狀態(tài)好像稱之為裴小慕更為生動形象�!嵝∧匠良诺墓饭费哿⒖塘疗饋�,湊上來拽著她的衣角,小聲報告今天點亮了什么新地圖,吃了哪些面目猙獰的鬼。
祁放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后面。
三人組仿佛自帶氣場,過往的同學們自覺退避兩側(cè),興奮地指指點點。
姜意眠:這頭怕是好不了了。
不良校霸與吉祥物,她倒是想趕走一個,好讓滿天飛的謠言稍微克制一些。
可他們一個遭到拒絕就委屈沮喪得好像世界末日到來;一個眼睛不睜全,耳朵如擺設(shè)。你越不讓他跟著,他越不要哦,還喜歡追著問為什么,為什么。難纏程度堪比被搶走玩具的七歲小孩。
所以,最終,他們還是一如既往地照常拼桌三連了。
同學們不禁露出甘拜下風的表情。
走進來的老師:“哎!”
世風不古卻無能為力的眼神。
姜意眠……
姜意眠無話可說,決定睡覺。
裴一默本體是鬼,一天二十個小時待在她身邊。另外,它日常半夜把辟邪用的校服踢下床(請別問她是怎么知道的,裴一默的小動作實在太頻繁了)。
雙重原因下來,她的睡眠質(zhì)量和身體情況差得令人發(fā)指,必須撿著老師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選修課休息一下。
當然覺要睡,上課筆記還得做。
“裴一默。”
傻子都知道不指望祁放。姜意眠往左邊挪了挪,翻開書本給裴一默做示范。
“老師在黑板上寫的內(nèi)容都要抄下來,如果有說劃重點,就像這樣在底下畫一條直線……”
她聲音輕軟,握著筆的手指細嫩白凈。身體靠得很近,散發(fā)著淡淡的香氣,像一塊光鮮漂亮的蛋糕。
好想……咬一口。
裴一默一眨不眨地看著,腦海里忽然涌現(xiàn)出這個不合時宜的想法。
不對。它反駁自己:眠眠不是食物,不可以用力咬。
人類非常脆弱,被它隨便一抓而已,就會皮開肉綻,發(fā)出刺耳的哭叫聲。
如果是眠眠的話,它想,它一定會收起尖牙,輕輕地碰她。
或者不用牙齒,只用舌頭。它讀取到的人類記憶里有很多這樣的情況,小狗會用舌頭舔主人的臉。
雖然它不小,如今看起來不太像狗。
可它的的確確,一直都是聽話的忠犬,為什么不可以舔舔眠眠呢?
它要舔的。就像舔果凍一樣,慢慢地、淺淺地舔一口,再舔一口。把她含進嘴里,從頭到腳沾上自己的氣味,可能會弄得濕漉漉的……
“會了嗎?”
一個問句將裴一默拉回現(xiàn)實。
它點點頭后,姜意眠埋頭睡去。
裴一默接過筆,上面似乎還殘留著幾分余溫。
剛才,為什么會想到咬眠眠?
最近,好像,總是想咬。
作為一只漸漸擁有太多骯臟欲念、思維卻沒跟上來的鬼,裴一默顯然沒法靠自己的動物性的大腦分析出因果。
笨拙地研究了半天,終究還是將強烈的舔咬沖動歸類于對力量的渴望。
它再三告誡自己:不可以吃眠眠,不可以,不可以。無論如何都不可以。
而后便乖乖抄起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