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當南喬看到一歲多的小樹笨拙地捧著小盒子,在鄭昊小心的衛(wèi)護下蹣跚地爬上臺時,被時樾握著的手輕輕顫動了一下。
她看向時樾,時樾沖她微微一笑。
小樹站定在他倆面前,時樾和南喬蹲下來。小樹奶聲奶氣地說:“爸爸,你會永遠和媽媽在一起嗎?”
小樹還這么小,這么一句話對他來說很長了,分成幾小段,換了幾口氣才說完。
時樾看著小樹那樣一本正經(jīng)的表情、和他相似到不行的眉毛眼睛,笑得都要溢出來:
“爸爸會永遠和媽媽在一起,愛她,保護她,照顧她,尊重她,和她一起看著小樹長大�!�
小樹又看向南喬:“媽媽,你愛爸爸嗎?”
南喬看了時樾一眼,只見時樾眼中滿滿的期待和笑意,還有一絲絲的得意。
南喬淡淡一笑,然后對小樹點了點頭。
時樾:“……”
外人自然看不出夫妻之間的小小斗法,時樾卻很想給南喬來上一口。
隨后就是宣讀誓詞、交換戒指。在兩人錯身的一瞬間,南喬在他耳邊,輕輕道:
“我愛你�!�
她說得如此的輕快而自然,充滿了愉悅,時樾一瞬間竟覺得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沒有什么比這樣的驚喜是接下來的親吻最好的催化劑。時樾的吻來得深刻而急切,帶著席卷一切的熱潮。
南喬望著他的明利而熾烈的眼睛,第一反應是,哦,或許小葉子要提前到來了。
【二】
時樾掐著她的時間剛飛抵德國,在會場外面等她。因為是片場結(jié)束一個項目后立即長途趕來,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黑色的短袖
T
恤,露出肌肉堅實肌理分明的胳膊;深色工裝褲配著軍靴,顯得一雙腿愈發(fā)的長而矯健。這一身的氣勢簡直剽悍到不能更剽悍了,在這個學術(shù)氣息濃厚的環(huán)境中便顯得格外扎眼。
南喬的導師有一副白花花的大胡子,睿智又優(yōu)雅,是典型的學者風范。他沒見過時樾,看到杵在會場外面盯著他們的時樾時還驚訝了一下。不光是導師,其他人看到時樾也覺得奇怪:怎么會有這樣一個人出現(xiàn)在這里。
時樾稍稍考慮了一下,他沒想到南喬的事情還沒完。這身打扮確實不適合正式會見她的導師和同行,正想著要不要先回避一下,南喬已經(jīng)走了過來。
“Marius,這就是我的丈夫,時樾。”她挽住他的手,向她的導師
Marius
教授介紹。
時樾驚訝地看了南喬一眼。
她說的是中文。
她身邊的助理將中文翻譯成德語,說給了
Marius
他們聽。
Marius
教授眉毛一挑,非常有風度笑了起來,向時樾伸出手,說了一串德語。
時樾和
Marius
握手,聽見旁邊的助理翻譯說:
“你好。南喬很早就提起過你,說你品格非常優(yōu)秀,長得也很英俊。我本想能讓她用‘獨一無二’來形容的,是怎樣的人,今天見到,終于有點明白了!”
回到賓館,時樾一個反身就把南喬壓在了門板上。手指劃著她的長發(fā),悠悠地問:“我在你心中,評價這么高?”
南喬面無表情道:“你教我說的�!�
時樾瞇起了一雙敏銳又深邃的眼睛,鋒利地打量著她。
南喬指的是決定要辦婚禮的那晚上,他逼著她去炫夫的玩笑話。
但她和
Marius
提起他,會是這么晚嗎?估摸著在
TED
她公開表白的那次就說了。
他的女人,總是這么的心口不一。
他低笑起來,拿著她的手按在她的胸口,“摸著你的良心……”
當然不。南喬已經(jīng)沒有說話的機會了。
【三】
那一天的天氣并不是很好,灰濛濛的,中度污染,PM2.5
數(shù)值
190。
她低頭看著手機上的這個數(shù)值,很熟悉。這是時樾的身高。
她仔細回想了一下。十年前的那一天,她也是坐在這里,這家低調(diào)不起眼的私家咖啡館里,等那個年輕的男人出現(xiàn)。但印象中,那時候北京的空氣還是很好。天是藍色的,陽光也很透徹。
她穿著一身駝色的套裝,和平時的裝束相比有些單調(diào),但依舊是
el
的牌子。茶色的墨鏡遮去了大半張臉,身邊放著一個旅行箱,小袋子里放著護照夾。
透過玻璃,她看見幾百米開外的那棟灰色建筑前面,已經(jīng)有一群戴帽子的男人在等著。
她和他們想要見的是同一個人。
她的茶匙緩緩劃過咖啡上精致完美的拉花,破碎,攪亂。
那群男人騷動起來。
等待的人出來了。
她緩緩抬起了眼。
十年前和十年后的場景在此時重疊。
她仿佛還能清楚地看見那個年輕的男人,接過一張這個咖啡廳的地址卡片,便匆匆往她這邊走來。很快,就在她對面坐下,一雙眼中有虎氣、有戾氣,也有渾不在乎的混賬氣。
那時候的時樾,是比現(xiàn)在還要張揚的俊厲奪人,只不過是浮著的,整個人還沒有沉下來。
但她那時候就是喜歡他那樣蓬勃的朝氣,干脆、利落,身上的每一個地方都煥發(fā)著鮮活的氣息。
她把一份合同推到了他面前,沒有說話,矜重而傲慢地看著他。
他看完了。眉心微動,凜著的,一言不發(fā)。
她說:“你要是想通了呢,就明晚帶著簽好字的合同來找我。你去過的,空中走廊。那座大廈,隨時都向你敞開�!�
那時的她胸有成竹,時樾的一切都在她的了解與掌控之中。
無論他做抉擇的過程有多煎熬,他最終也會去往她那里。
她很清楚。
那時的時樾,沒有方向。他的方向,只能是她給予的。
十年的距離在這同一個空間中被壓縮,她的眼前光影變幻,烏飛兔走人去車往。這一個十年她成就煊赫,萬丈高樓平地而起,財富如水滾滾而入,地位、聲望、崇拜……她應有盡有,全在掌控。但在每一幀的畫面中,她都看得到時樾的影子。每一扇門她闖進去,都是時樾涼熱分明的眼睛,似放縱實冷漠的表情。
他在成熟,他在沉淀,他在蛻變。那數(shù)年的時光中,偶爾也會有褪去虛偽面孔的溫潤時刻。她應酬歸來一身狼藉,高燒不起,在一旁照顧她的也只有他;她事業(yè)受挫暴躁不堪時,便會去找他發(fā)泄,發(fā)泄完了就只剩了消極低沉,陪著她坐在海景房的地毯上、沉默抽煙聽著浪濤之聲直到天明的,也還是只有他。
都是他。
她很清楚地記得,那一次高燒中,他給她做過一次飯,也就僅僅那一次。是他的家鄉(xiāng)菜,她印象深刻。但她當時吃著他做的菜,明明覺得好吃,卻要刻薄地諷刺:這種手藝、這種鄉(xiāng)下野菜,也好意思拿來討好她。
從此之后,他再也沒有給她做過家鄉(xiāng)菜。即便在她威逼之下,他也不過隨便燒幾個菜應付。
他早些年的心思是單純的,對她還懷有一線底線善良的相信。但她知道,在那一次之后,這本能上的一種相信,也被她摧毀得一干二凈。她心里頭有些痛,但她強硬地選擇無視。
時光又飛快地向前移動,她放他走了,但她并不擔心。那時候的時樾是一只黑暗中的鷹,飛得很高,卻依舊不知道方向。他飛來飛去,飛不出她的手掌心。
但在他三十二歲生日那晚,他扔下那張門卡和鑰匙,堅定地走向了另外一個女人。
她那時候知道,時樾看見方向了。他終于發(fā)現(xiàn)他眼前的黑暗,并不是因為身處一個沒有光明的世界,而是被蒙上了一層遮眼布。
他把她蒙上去的那一塊布給扯下來了。
時間一晃,恍然又回到現(xiàn)在。
那一群光著頭的爺們兒,擁著那一個人走了。那個人離開之前,左顧右盼,似乎希望見到一個人。但那期許,始終不曾落到她這里。
她的目光固執(zhí)地抬起,落到天邊被大風揚起的一個塑料袋上。
當塑料袋落下時,那個人終于離開了視野。
最后一眼,亦不過如此。
她起身,抽出了旅行箱的拉桿。桌上的咖啡一口未動,只是拉花已經(jīng)凋零。
她斜開眼,看見樓底下二女一男走了出來。那個穿白襯衣牛仔褲的女人臉上依舊是那樣淡漠,和那一回見到的一模一樣。
他們離開了。
她“呵呵”地笑了一下。昂起頭,傲然地走了出去。
樓底下,有事先預約的司機在等她。
“女士,請問是去
T3
航站樓嗎?”
“是的。國際出發(fā)�!�
第61章
豆瓣新番外:《如果故事再來一次》(1)
1.
秋,北方航空軍事學院剛開學。
時俊青和常劍雄兩人相互攙扶著,精疲力竭地回到宿舍,趴在窗臺上放空,腿都在抖。宿舍另外幾個人早已經(jīng)到了,橫七豎八地癱在床上,穆宇睜開眼睛瞅了瞅時俊青和常劍雄兩人,又閉上眼睛,說:“喂,我說,你倆,怎么不也來床上躺著?”
常劍雄擺了擺手,有出氣沒進氣地說:“不行了不行了,我現(xiàn)在要沾了床,到明天都甭想起來。”
何同九也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一條腿半吊在床邊。閉著眼睛笑道:“誰叫你們倆非要跟謝大雷神對著干?被劈了兩道天雷吧?”
穆宇說:“他倆能活著回來我都是佩服的,再負重跑三十圈,我他媽能直接表演吐血給雷神看�!�
何同九說:“老時和老常的身體素質(zhì),那是我們能比的?”
時俊青瞅了眼陽臺角落的飲水機,水桶空了。問:“還有水不?”
穆宇歪頭看看儲物架,瓶裝水箱已經(jīng)空了,最后兩瓶水在他和何同九倆人的床頭,都只剩了最后幾口。穆宇說:“沒了,我打電話讓隔壁老陳給咱們送兩瓶過來�!�
他抖著手去摸手機,時俊青看到他手腕上的繃帶,站直了身體說:“不用�!�
時俊青把飲水機上的空桶拎起來,往外走。
穆宇瞪大了眼睛,說:“靠,你還有力氣?”
常劍雄嘿嘿一笑,說:“老時說了,再怎么訓練,也要留吃兩頓飯的力氣�!�
何同九有氣無力地抬頭看了一眼,問:“兩頓飯是什么意思?”
常劍雄笑道:“老時說,萬一有人能請他多吃一頓呢?”
何同九虛弱地說:“老時這肚子是個無底洞,就沒有吃飽的時候�!�
穆宇道:“你要是有老時那個訓練強度,你也吃不飽�!�
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時俊青已經(jīng)把桶裝水扛了回來,插在飲水機上。
拿杯子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下去,他皺著眉頭說:“走廊邊上不知道在干什么,擠了好多人,吵吵鬧鬧的�!彼读藯l毛巾,說:“我先去洗澡了�!�
才洗了三分鐘,就聽見常劍雄咚咚咚敲門:“時俊青,給你兩分鐘時間,趕緊給我洗完出來!”
時俊青揉著洗發(fā)水,罵道:“嘛啊?急著投胎?”
常劍雄催著他:“快點!趕緊的!我告訴你時俊青,你現(xiàn)在洗澡的每一分鐘,都關(guān)系你你兄弟的終身幸福。”
時俊青愣了一下,雖然不知道常劍雄說的什么事,但還是很快沖干凈了頭發(fā),又用沐浴露飛快地渾身洗了一遍,一邊擦著身體一邊換常劍雄進去。
常劍雄錘了他一拳:“好兄弟!”他臉上已經(jīng)意氣風發(fā),完全看不到之前的疲憊。
穆宇和何同九也在換衣服,雖然不像常劍雄那樣志氣滿滿,卻也支棱起來了,哪里還有剛才面條一樣的頹勁兒。
時俊青不明所以,問:“咋了?你們這是?都吃靈丹妙藥了?”
何同九道:“可不就是靈丹妙藥嗎?漂亮妹妹就是靈丹妙藥?”
見時俊青仍是一臉茫然,穆宇解釋道:“咱們南司令員家的三小姐來了,就是常劍雄喜歡的那個�!�
時俊青想起來,常劍雄在宿舍提過,說進這個學院之前在家族聚會中見過一面,女孩那時候還小,但常劍雄對她一見鐘情,說要等她長大后追她。考這個學院,就是想離她更近一些。
穆宇問:“你見過沒?”
時俊青搖頭。
“一起去唄�!焙瓮耪泻羲�,“能讓老常一見鐘情的神仙妹妹,那可不簡單哪。”
“累了,走不動�!睍r俊青已經(jīng)穿好衣服爬上了床,抽出本《空降兵作戰(zhàn)指揮》蒙住了眼睛。他興致缺缺地打了個呵欠,“能是什么神仙,看一眼能讓我通過明天的小考嗎?”
“小考小考,凈記得小考�!背π垡呀�(jīng)從浴室走出來,一手擦著短硬的頭發(fā),一手探上去把時俊青臉上的書給抽了下來�!皶r俊青你這個土包子,我告訴你,這種姑娘你一輩子都見不著幾個!”他整理好了軍服,大力敲打時俊青的床架,搖得他不能安生,“下來下來,給哥幫忙去!”
時俊青無奈地翻身從床上下來。
“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哥能不能討到這個嫂子,就看你們的了!”常劍雄嚴肅地訓話,另外三個人發(fā)出一陣爆笑。
時俊青:“好好好�!�
何同九:“沒問題!”
韓宇:“都聽你的,哥!”
常劍雄滿意:“聽著,等會見了人,你們幾個都別說話,聽哥指揮就成了�!�
2.
南喬還是第一次來大姐南勤工作的這個航空軍事學院。
這段時間父母都因為公事出差,家中阿姨兒子結(jié)婚回了老家,南喬就被安排到南勤的職工宿舍暫住一段時間。
她的學習進度超過了學校的課程進度,所以有相當部分時間是在家中自學。她在申請德國的一個航空專業(yè)相關(guān)的項目,有許多材料需要準備。
南勤的兒子鄭昊還沒多大,家中正是吵鬧得一團糟的時候。所以是南喬自己選擇了住在高校,有學習的氛圍,有食堂和洗衣房,生活方便。
最關(guān)鍵的是,她可以獨自生活了。
校區(qū)比她想像中還要大很多。場地空曠,各種建筑都不高,但是很大。沒有任何浮華的裝飾,都是最樸素大方的顏色。樹木、綠草都很多,但沒有看見花。
南喬身軀筆挺,拖著行李箱走了一段路,感覺到有很多雙眼睛在看她。但她沒有去看,過去她和父親一起的時候也總會遭遇種種帶著好奇心的注視,最好的辦法就是坦然接受,熟視無睹。
大姐南勤在開會,也從來沒有嬌慣她的習慣,只預先告訴過她宿舍的位置,讓她自己去找樓管拿鑰匙。
她進大門前問過門口的警衛(wèi)員宿舍在哪里。但是校園太大了,所有建筑長得都一樣,也沒有明顯的標識,她走了一段路,開始不確定走得對不對。
“南喬!”
竟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來人個子高大,帥氣英朗,有一點面熟,但她想不起來是誰。
她稍稍抓緊了行李箱的拉桿,在原地站住。
“我是常劍雄,之前見過你,還記得嗎?”
說名字她就想起來了,是在兩年前的一次晚宴上,她去花園放風,常劍雄陪著她聊了會天。
后來聽說他讀了軍校,沒想到是在這里。他長高長壯了好多。
南喬點點頭。常劍雄笑了。
“前幾天南老師說你要過來住幾天�,F(xiàn)在是去職工宿舍?”
南喬又點點頭,遲疑了下,說:“我找不到位置了�!�
“看來我來得很及時��!”常劍雄高興地說,“我?guī)氵^去。”
他以不容置疑的力量拉住了行李箱,南喬猶豫了幾秒,放開了手。
常劍雄右手拖著行李箱,在南喬右邊和她并排走。他離她很近,衣袖偶爾摩擦到,南喬稍稍往左側(cè)錯開了小半步。
常劍雄倒是沒有注意到,向右邊擺頭示意,“嘿,跟上!”
南喬這才注意到,離他們四五米的距離,還跟著三個大男生,都是統(tǒng)一的藏青色短袖圓領(lǐng)汗衫,藍灰色迷彩褲。其中有一個個兒格外高,肩寬腿長,但是好像很害羞,她看過去時他就別開了臉看別處,導致她都沒看清楚他的長相。
常劍雄對校園非常熟悉,七彎八繞地很快帶著南喬找到了職工宿舍樓。
樓管也認識他:“來送南主任的妹妹?”
常劍雄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來幫幫忙。”
常劍雄一宿舍平時沒少給教工跑腿打工,樓管對他們都熟。找了鑰匙交給常劍雄,揮揮手:“都上去吧。南主任挺久沒住這里,你們幫忙打掃下�!�
宿舍在四層,很小,就一張比學生宿舍鋪面稍大的床,一個書桌,一個陽臺和一個小衛(wèi)生間。
常劍雄指揮:“老時,飲水機好久沒用了,搬出去洗一洗。老韓和老何,打掃清潔�!�
南喬說:“不用,我自己來�!�
常劍雄說:“你客氣什么?我們學生給老師幫忙,都是應該的。”
南喬說:“我不是老師�!�
不過她說了沒用,幾個人已經(jīng)開始分頭行動。常劍雄把柜子里的床單被套拿出來鋪上,都是軍校的標準式樣,教職工和學生并沒有區(qū)別。
南喬站著不知道做什么,小宿舍里裝四個人也顯得有些擁擠。她把水壺拿出來,想去洗一下。
找到水房,她發(fā)現(xiàn)被常劍雄叫老時的那個大男生正在里面洗飲水機。
她走進去,他也沒有抬眼看她,專心致志地洗著飲水機的零部件。
他個子太高了,水池對他來說太矮,得微微弓著腰。柔軟的汗衫被繃緊,背上的肌理看得更分明,像一張蓄滿力量的勁弓。
南喬在他旁邊打開水龍頭沖杯子的時候,他把刷子收了起來,關(guān)小了水龍頭,用水流細細地沖漏斗上的灰塵和泡沫。
水房里很安靜,只能聽到粗水流的嘩嘩聲,和細水流的汩汩聲。
他的鼻梁也很挺。睫毛不算長,但很黑很密,摸上去應該是硬硬的扎手。
像是剛洗過澡,用的香皂。
南喬洗完水壺,就走了。
回到宿舍,常劍雄剛套好床單,疊了個豆腐塊,正在端詳。她想去洗手間幫忙拖地,也被常劍雄攔住了。
“兄弟們手快,你就歇著吧�!�
南喬站在一邊,有點不習慣被這樣優(yōu)待。
過了一會兒,她遲鈍地做出了一個反應:“我去買點東西。”
“哎,你去哪兒?”常劍雄問。
“很快就回來�!�
剛才來宿舍的路上,她看到一個小超市。
冰柜里可供選擇的品種不多。南喬買了四支雪糕,又拿了四瓶橙味汽水。
用塑料袋拎著,爬到四樓,在樓梯口又碰到了那個大男生。
像是高速道路上不及躲開的相撞,她對上了那個男生的眼睛。漆黑,明亮,像黑夜中閃著光。
他又收了回去,低著目光。
他還扛著飲水機,整個人卻站得很直,仿佛飲水機沒什么重量。他稍稍頓了一步,是示意她先走。
南喬沒動。
過了會,他又稍稍后退了一步。
南喬猶豫了一下,走在了他前面。
塑料袋隨著走路的摩擦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南喬聽不到身后有走路的聲音,卻能感覺到身后人強烈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