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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孟硯青:“對,二十二歲了,挺年輕的,也很優(yōu)秀能干,血氣方剛,看上去前途也好�!�

    陸緒章不屑:“就這么一個不起眼的東西,你也能看得上?孟硯青,你眼神這么不好使了嗎?”

    孟硯青嘆了聲,笑道:“你什么意思嘛,我也沒說我看上人家啊,你這個人腦子里怎么都是男男女女那點事?我和他是單純的同事關(guān)系,你不要想歪了�!�

    陸緒章視線緊緊地鎖在她臉上,看著她三月桃花一般的笑顏。

    足足看了三十秒,他終于道:“我知道,你根本看不上他,你口味可是刁鉆得很,怎么會看上這種毛躁貨,你就是故意氣我罷了�!�

    孟硯青:“既然你知道,何必這么生氣呢�!�

    她嘆了聲,很是溫柔地道:“緒章,其實你惱火生氣,對身體不好,我也心疼。”

    陸緒章聽這話,簡直一口血直接要吐出來:“好了好了,前夫友善的手已經(jīng)在這里了,你到底要我做什么,說實話吧,乖乖說出來�!�

    他聲音壓低:“你要我的命,我都認(rèn)了,行了吧?”

    孟硯青透過窗子,看著遠(yuǎn)處,羅戰(zhàn)松正帶了人卸車,要把那些畫框全都卸下來重新查驗,她輕抬眼,淡聲問道:“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吧?”

    陸緒章自然知道。

    關(guān)于孟硯青的事,他就算不知道,寧助理也會馬上打探給他。

    他看著她:“你認(rèn)為那些畫框里藏有一些有價值的畫,想重新篩查?”

    孟硯青頷首,便把當(dāng)初苦藤大師的畫被藏起來的事說了:“母親自是惦記著,不過后來發(fā)生那么多事情,估計她也沒特意提過。如今看來,這件事知情者甚少,父親縱然知道,也不會特意想起來�!�

    陸緒章聽這話,靜默地看著她。

    雖然她大有和自己割席而坐的架勢,不過下意識,她提起自己父母,還是以前的稱呼。

    他望著遠(yuǎn)處的藍(lán)天,看著天空飛鳥劃過的痕跡,卻是想著,無論她變成什么樣,無論她這一世多么精彩,其實她的骨子里永遠(yuǎn)有著過去的烙印,那是磨滅不掉的。

    哪怕有一日昔日的愛情全部煙消云散,這依然是他曾經(jīng)眷戀和熟悉的人。

    于是他眉眼間便泛起無盡的溫柔,垂眼低聲道:“嗯?然后?”

    孟硯青:“還能有什么然后,我連他們庫房都搜刮了,根本沒有,所以根據(jù)我的推斷,那些畫依然在畫框里藏著�!�

    以她的判斷,那羅戰(zhàn)松就算再大膽包天,也不敢在首都飯店直接將那些話據(jù)為己有,一則以他的閱歷,他沒那眼力,二則首都飯店出入戒備森嚴(yán),一旦被查出他有這種行徑,那就是侵吞國有資產(chǎn),是要犯罪下監(jiān)獄的。

    大好前途,犯不著鋌而走險。

    況且,從他那囂張的得意看,他并沒有絲毫心虛,看得出,他確實認(rèn)為那些畫根本不存在。

    陸緒章略一沉吟,道:“我確實不曾聽兩位老人家提起這件事,看來他們也忘記這一茬了。至于苦藤大師的作品,這幾年我也有所關(guān)注,前些天還和紹生談起來,目前市面上確實沒見過那幅墨荷圖,按照你這個說法,那幅畫應(yīng)該依然存在首都飯店的畫框中�!�

    紹生就是秦紹生,陸玉芙的丈夫,他不但收藏西方鐘表類,也對中西書畫感興趣。

    陸緒章母親本就是書法大家,他自己也精通此道,書法功底了得,自然對這個感興趣,也會稍微留意市面上的行情。

    孟硯青:“行,那就試試吧。”

    陸緒章頷首:“你去現(xiàn)場吧,其余的我來安排,這件事我保證安排得明明白白。”

    孟硯青:“那萬一就是找不到呢?”

    陸緒章輕描淡寫:“找不到就找不到,幫他們找就很好了,怎么,誰還欠了他們的?”

    孟硯青便笑:“說得是�!�

    陸緒章薄眼皮抬起:“還有個問題�!�

    孟硯青:“嗯?”

    陸緒章:“就那孫主任,就是當(dāng)時給陳曉陽批條子的那個?之前擺什么圓桌不圓桌的,還為難了你一把?”

    孟硯青:“你不是門兒清嗎?”

    陸緒章笑了:“看來他有點得意忘形了,以為自己是誰。”

    孟硯青瞥他一眼,明白他的心思:“都多大歲數(shù)了,成熟點行嗎,以后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犯不著為了這個得罪人�!�

    這孫主任雖然級別未必多高,但處在那個位置,萬一哪天進(jìn)個讒言說個什么,陸緒章未必能討得了便宜。

    這種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大家都得巴結(jié)著,就像以前地方大員也得給梳頭太監(jiān)陪小心。

    陸緒章手揣在兜里,正色道:“對于這種蛀蟲垃圾,很多人都覺得犯不著得罪人,所以懶得管,正經(jīng)人越是這么想,他們就越囂張。”

    孟硯青嘆:“緒章,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行俠仗義呢,你根本就是明目張膽公報私仇吧�!�

    陸緒章承認(rèn):“公報私仇怎么了?他竟然用那種眼神看你,我要是不煞煞他的威風(fēng),我還能姓陸嗎?”

    他淡淡地道:“就那陳曉陽,那天亭笈揍了他后,我本來想直接找上門,不過我轉(zhuǎn)念一想,不行——”

    孟硯青:“然后?”

    陸緒章修長的指尖輕輕敲打著那欄桿,道:“他敢惦記你,那就等著吧,我會送他一份大禮�!�

    孟硯青眼神異樣:“緒章,你干嘛了?”

    陸緒章掀唇一笑:“放心好了,就那么一個小毛孩子,還不至于臟了我的手�!�

    孟硯青看著陸緒章,還是心里感覺不對,他說這話的語氣,也夠狠的,還不知道他給人家使個什么手段呢!

    陸緒章好整以暇:“至于這個孫主任,先給他一個小小的警告吧�!�

    孟硯青嘆:“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就行,回頭惹出事來,我都怕你沒法收場。”

    兒子惹事,還可以老子收場,老子惹事,那就只能驚動陸老爺子,那事情就大了!

    陸緒章:“還有那些畫,我會安排下,你既然要唱戲,我自然給你搭好臺子�!�

    孟硯青側(cè)首深看他一眼:“行,前夫真好,看你的了�!�

    看來他這安排都是一重接一重的了。

    第58章

    大發(fā)現(xiàn)

    顯然,陸緒章想把事情搞大。

    另一個人也是這么想的,羅戰(zhàn)松也想把事情搞大。

    孟硯青過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王經(jīng)理和慧姐都在了,彭福祿在,還有首都飯店衛(wèi)生主任,來自海中的孫主任也在,大家都在盯著這件事,想得到一個妥善解決。

    孟硯青一過來,羅戰(zhàn)松便道:“小孟,你這是要立大功了,這不,我們已經(jīng)組織了人馬搜羅這些畫框,挖地三尺也得找出來名畫!”

    孟硯青看過去,其它人等也都一臉期盼的樣子。

    她便明白,羅戰(zhàn)松這是故意捧殺她,鬧大陣勢,把事情往她身上推,不給她留后路。

    本來她和王經(jīng)理談的是,萬一找不到好歹也有苦勞,但是羅戰(zhàn)松稍微換幾句言語,變成了“她確信無疑有名畫”,直接就把領(lǐng)導(dǎo)們的期望值給拉起來了。

    到時候萬一沒有,她自然丟人現(xiàn)眼。

    她便道:“羅隊長說笑了,我哪敢確認(rèn)呢,我又不是神仙,更沒有透視眼,若說起對飯店里這些擺設(shè)的熟悉,當(dāng)然還得是看彭總經(jīng)理的,有什么能逃得過他的眼睛嗎?”

    她笑了笑:“現(xiàn)在只是把這一批畫框攔下來,好歹請各位領(lǐng)導(dǎo)定奪,免得有價值的物件從我們手里流失,那我們就是首都飯店的罪人了�!�

    彭福祿倒是贊同:“小孟,你說得沒錯,寧可耽誤一些功夫,不能讓我們的國家資產(chǎn)流失,這個想法是很值得贊同的,不過今天孫主任在,他倒是有興趣,想著了解下情況,看看這畫框里到底有沒有什么,也好開開眼界。”

    那孫主任坐在一邊軟椅上,一邊啪嗒啪嗒抽著煙,一邊打量著孟硯青,之后才道:“小孟同志還真能干,模樣也好!”

    孟硯青聽這話,淡看了孫主任一眼。

    這人確實有點欠。

    羅戰(zhàn)松的視線便掃向孟硯青。

    孟硯青微抿著唇,沒什么表情,不過自有一股冷俏俏的美。

    他便想起剛才,她故意撩撥自己的那一下。

    一時心蕩神搖,又咬牙切齒。

    得不到,太難受了。

    彭福祿卻很無奈,他知道孫主任有點犯毛病,過個嘴癮。

    但是你過嘴癮也得看人,眼下這孟硯青可不是你隨便過嘴癮的。

    當(dāng)下他只好道:“小孟同志可是我的重點培養(yǎng)對象,英語好,專業(yè)水平也高,這是巾幗不讓須眉!”

    他試圖糾正下孫主任的認(rèn)知,這是人才,正經(jīng)人才,不是你隨便說笑的對象,管住你的嘴巴!

    孫主任:“我聽說以前是當(dāng)服務(wù)員的吧?”

    彭福祿:“現(xiàn)在是我辦公室的翻譯工作者,還給我們對員工進(jìn)行英文培訓(xùn)�!�

    孫主任頷首:“了不得,了不得�!�

    在場其它服務(wù)員聽了孫主任的話,其實大家有些不舒坦。

    一則孟硯青之前幫了大家不少,大家都對她敬服,是擁戴她的,聽著她被人家這么說心里不痛快,二則大家都是服務(wù)員,服務(wù)員是一個職業(yè),不是隨便讓人評頭論足的,這簡直是羞辱。

    一時那孫主任點頭道:“行,那就查查吧,好好查查,看看小孟同志的這眼力界怎么樣,沒準(zhǔn)還真讓她說著了,回頭撈出什么好東西來。”

    他這么說著的時候,那些穿著工裝服的工人已經(jīng)開始拆了,大家都是熟練工,很快拆了幾十個相框,把里面的廢紙墊紙全都收羅到一起,送到領(lǐng)導(dǎo)們面前。

    不過大家看過去,全都是廢紙,并沒發(fā)現(xiàn)什么。

    那孫主任便微皺眉:“這到底有沒有什么?”

    羅戰(zhàn)松:“估計后面能有什么大的?”

    孫主任便呵呵笑了:“行,咱等著,看看后面有什么好的,可別等了半天,回頭直接把咱們給涮了�!�

    彭福祿聽著這話,道:“也不一定找出什么,只是攔下了就攔下了,查查就查查,反正不耽誤多少功夫�!�

    他是有心給孟硯青找補(bǔ)的。

    王經(jīng)理聽此,自然也贊同:“是,咱們主要是要確保國有資產(chǎn)絕對不能流失。”

    孫主任便皺眉了:“那你們擺開這么大陣勢,我說你們這是干嘛,你們首都飯店是要安安分分搞接待的,一堆畫框扔這里,這難道不有礙觀瞻嗎?結(jié)果可倒是好,你們現(xiàn)在說,這里面沒什么,這都是鬧什么?是誰下的令要把這畫框留下,又是誰聽風(fēng)就是雨?”

    他這話剛說完,就聽一個聲音笑道:“可惜這里既沒風(fēng),也沒雨,反倒是大家伙很熱鬧。”

    那聲音溫和好聽,帶著成熟男性特有的低沉感。

    這聲音對于在場一些人來說,自是熟得很,大家下意識看過去,果然是陸緒章。

    和陸緒章一起過來的是則是兩位參會領(lǐng)導(dǎo),都有些年紀(jì)了,六十歲往上,頭發(fā)花白,德高望重。

    那是任憑誰見了都得連忙起身問個好的。

    他們幾個人一到,現(xiàn)場氣氛馬上不同,大家紛紛站起來,那孫主任更是忙過來,和這三位握手,讓座,殷勤得很。

    陸緒章的視線先在場上掃過,之后便落在孫主任臉上:“孫主任,剛才你說什么來著?我沒太聽清楚�!�

    孫主任一聽,忙道:“我的意思是,他們這工作干得不夠細(xì)致,今天開重要會議,他們卻把一堆垃圾堆這里,別說外賓來了看到不好,就是咱們自己看著也礙事�!�

    陸緒章:“不不不,我是說前面那句?”

    前面那句?

    孫主任一愣。

    之后茫然了,這陸同志來了多久,他都聽了什么?

    彭福祿一看陸緒章過來,那臉色就很不好看了。

    雖說陸緒章那天否認(rèn)了他和孟硯青的關(guān)系,但到底是他前妻的親戚,這孟硯青他明擺著是要護(hù)著的。

    而自己肯定得幫他護(hù)著的,自己如果護(hù)不住,先得謝罪了!

    陸緒章這時候卻道:“剛才孫主任好像對一位女同志的容貌進(jìn)行了評價?”

    他這話一出,孫主任那神情馬上不對了,他尷尬地笑著:“隨口說說而已�!�

    陸緒章:“是嗎,隨口說說?”

    孫主任:“服務(wù)人員嘛,做服務(wù)工作的,咱看到了就隨口評價一句罷了�!�

    然而他哪知道,他這一句話一下子惹怒了在場所有的服務(wù)人員,有人氣得拳頭都攥緊了,恨不得直接上來給他一下子。

    旁邊那位老同志便皺眉了:“小孫哪,咱平時做事不是這樣做的,無論做什么工作,那都是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狀元,掏糞工人還曾上首都飯店開過群英會呢,你能走街上說人家身上有臭味是掏糞的?”

    另一位同志也搖頭嘆息:“現(xiàn)在雖然改革開放了,但咱還是得多注意工作作風(fēng)問題,要注意自己的思想動態(tài)�!�

    孫主任哪里想到這個,他現(xiàn)在腿都要發(fā)軟了。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平時他直接和首都飯店接洽,現(xiàn)在就是評價一句而已,結(jié)果就被這么批?

    這大帽子扣下來,他可頂不��!

    陸緒章這個時候終于開口了,他望著孫主任,含笑問道:“孫主任,我想請教下,什么叫服務(wù)工作?”

    孫主任一愣:“就是服務(wù)好客戶�!�

    陸緒章一臉謙遜,不過話卻很直接:“孫主任寫報告就這么寫的嗎?”

    孫主任鬧了一個大臉紅:“陸同志說笑了,報告自然不能這么寫�!�

    陸緒章收斂了笑,正色道:“服務(wù)的內(nèi)涵可以很小,也可以很大,首都飯店是我們對外接待工作的窗口,這里的服務(wù)員對外賓提供好服務(wù)工作,讓他們賓至如歸,這是她們的職責(zé),也是她們的專業(yè)能力,她們的工作應(yīng)該受到我們的尊重。”

    他說得那孫主任連連點頭,其它人也表示贊同,彭福祿更是道:“說得是,我們的服務(wù)員都是憑著專業(yè)技能水平上的,是有真本事的�!�

    陸緒章繼續(xù)道:“我在如今這個位置,對外要搞好接待工作,服務(wù)于外賓,對內(nèi)要搞好協(xié)調(diào)工作,服務(wù)于大眾,從更大的范疇來說,我也是一個服務(wù)員�!�

    他這話一出,孫主任自是汗顏至極。

    他算是徹底明白了,就因為今天他那一句閑話,陸緒章這是要把他給打到地溝里去!

    孫主任這個時候只能苦笑,再次點頭:“是,是,可不是嘛�!�

    而一旁眾服務(wù)員聽得這話,也是沒想到,沒想到他為了給服務(wù)員找回面子,竟然把他自己也歸類為服務(wù)員了。

    慧姐視線靜默地落在孟硯青身上。

    她心里明白,陸緒章今天這么出手教育孫主任,一半是性情使然,一半?yún)s是因為孟硯青。

    他這是在護(hù)著孟硯青。

    彭福祿見此情景,能說什么,只能打圓場,笑著說:“就一句玩笑,就一句玩笑,其實我們都是服務(wù)人員�!�

    陸緒章頷首:“彭叔說話就是一針見血,說得好,其實孫主任搞好領(lǐng)導(dǎo)們和首都飯店的接洽工作,這不就是服務(wù)于領(lǐng)導(dǎo)嘛,孫主任自己也是一個服務(wù)員。”

    孫主任到了這里,他還能說什么,他就差跪那兒承認(rèn)了,對對對我就是一個服務(wù)員,我是最大的服務(wù)員!

    你陸緒章差不多得了,別埋汰我了。

    可誰知道,陸緒章還沒完,他又道:“話說回來,我記得孫主任好像十五歲入黨,是吧?”

    孫主任點頭:“是,是。”

    陸緒章:“黨章上有一句話是什么來著?”

    孫主任一愣,之后,他陡然想起來了,他臉色頓時變了。

    如果說之前,他還覺得陸緒章是埋汰他,那現(xiàn)在,他突然發(fā)現(xiàn)今天這個坑不是很大,是非常大。

    他哪能忘記那句話: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

    所有的人全都看向?qū)O主任,大家自然都贊同陸緒章的話。

    兩位上了年紀(jì)的領(lǐng)導(dǎo)更是頷首:“是啊,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wù),這句話我們哪能忘,說起來,我們都是人民的公仆,都是人民的服務(wù)員!”

    孫主任膝蓋發(fā)軟,他差點就想跪那兒,他今天算是知道了,他得罪陸緒章了,陸緒章這是把他往死里整��!

    這種原則問題思想問題哪是隨便碰的,陸緒章拿這個開刀,他怎么得罪陸緒章了?!

    其它人也聽出來了,眾人努力保持著禮貌的姿態(tài),不過心里卻一個個暗暗叫好。

    活該了,早看這孫主任不順眼了,他也有嚇得臉白的時候,活該!

    而旁邊的羅戰(zhàn)松見此情景,神情也不太好,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陸緒章。

    他知道孟硯青肯定是被陸家罩著的,但就為了那一句話,陸緒章這么得罪人,直接把孫主任當(dāng)眾往死里打?

    這種話題一開,往嚴(yán)重了說,這是當(dāng)眾指責(zé)思想問題了,是要了孫主任的仕途。

    他皺緊了眉頭。

    其實他并不想得罪陸家,更不想得罪陸緒章,他只想好好做自己的事情,發(fā)展自己的事業(yè),如果可以,他希望拉攏陸緒章,讓他賞識自己。

    甚至最開始,他也想拉攏孟硯青的,是孟硯青自己不識抬舉。

    可是現(xiàn)在,羅戰(zhàn)松開始意識到,事情不對,陸緒章對孟硯青的回護(hù)有些過了,一般這種情況只有一種可能:男人對自己女人的占有欲,容不得其它男人染指一分一毫。

    他越發(fā)皺緊了眉頭,想著自己接下來的策略。

    這時候,孫主任顯然已經(jīng)成為眾矢之的了,他已經(jīng)冷汗直流。

    誰知道就在孫主任絕望的時候,陸緒章卻又話鋒一轉(zhuǎn),道:“不過今天開會大家都很辛苦,現(xiàn)在也不過是隨口說句話,開開玩笑,我也是開開玩笑,很多事都沒必要較真�!�

    孫主任趕緊點頭,猶如小雞啄米一般點頭:“對對對,開個玩笑,大家都是公仆,都是公仆,陸同志說得對!”

    陸緒章淡淡地道:“話說回來,說這些也是為了我們的工作,首都飯店不是普通飯店,因為工作性質(zhì)原因,這里年輕女同志確實相對多一些,但她們是國家的工作人員,不是可以隨便讓人評頭論足的,孫主任覺得呢?”

    孫主任此時哪還敢說什么,他知道這陸緒章今天是狠狠地對著自己下刀子,這些話萬一傳上去,那他的前途就完了,他只能點頭稱是。

    誰知道陸緒章還沒完:“前幾年,康同志參加了聯(lián)合國婦女大會,其中有一份公約叫做《消除對婦女一切形式歧視公約》,當(dāng)時康同志也代表我們國家簽字了�!�

    孫主任忙點頭:“這事我知道,我也知道!婦女能頂半邊天,首都飯店的女同志都是英雄!”

    不過心里卻明白,陸緒章為了打壓自己,連康同志都抬出來了……

    陸緒章:“我們也要準(zhǔn)備爭取籌辦下一屆婦女大會,現(xiàn)在,這里是對外招待的前鋒陣地,也是我們的一個門戶和臉面。”

    他笑看著孫主任:“能不能爭取成功,也得看大家展現(xiàn)出來的總體素養(yǎng)和風(fēng)貌,是不是?”

    孫主任已是冷汗直流:“陸同志說的是,我覺得尊重女同志的工作,這是我們的重中之重!”

    陸緒章可真行!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打他一棍子,給他緩口氣提一提,再狠狠給他一棍子!

    好在這時候,陸緒章終于放過他了,他笑望向兩位老同志:“霍叔,陳叔,抱歉我有點偏離整題了,也讓兩位老同志久等了,現(xiàn)在說說正事�!�

    那霍老和陳老看了這么一出戲,也都明白了,大家哈哈笑著說:“緒章,你這腦子向來靈光,我們兩個老骨頭都過來了,我們都得被你安排得明明白白,你就說這事怎么干吧。”

    陸緒章:“今天咱們既然過來了,那就當(dāng)玩?zhèn)游戲,來個畫框?qū)�,看看畫框中到底能不能尋出來寶?�?br />
    于是他終于側(cè)首,看向孟硯青:“孟同志,情況怎么樣了?”

    孟硯青:“我們羅同志帶了人在查,那就請他們說說吧。”

    一時搜羅的服務(wù)員過來匯報了,說是找了一番,只找到一些廢紙,確實沒看到什么名畫。

    那孫主任被陸緒章好一番扣帽子,心里自然怎么著都不得勁,現(xiàn)在聽到這話,多少覺得撈回一點,便勉強(qiáng)笑著說:“那看來白折騰了,還真沒什么物件啊……”

    說著,他望向那兩位老同志:“其實我們折騰一番倒是沒什么,就是兩位老同志,你二位受累了。”

    陸緒章聽這話,淡瞥了他一眼:“孫主任,敢問,你懂字畫嗎?”

    孫主任一愣:“確實不太懂,這有什么問題?”

    旁邊那霍同志笑呵呵地看了眼陸緒章:“術(shù)業(yè)有專攻,咱們不是內(nèi)行,就得虛心問專業(yè)人士,緒章既然要找,那總得讓緒章看看。”

    陳老同志也點頭:“老字畫,沒好好裱,不懂這一行的,乍看還以為是廢紙呢,這都是正常,那是不懂。”

    孫主任:“……”

    他咬牙無奈,行,他又給扣上一個不懂的帽子。

    兩位老同志這一說,其它人也都不敢輕易說話了,萬一說了什么不合適的,那就是“不懂”。

    羅戰(zhàn)松從旁看著,眉頭皺得更是死緊。

    這陸緒章要手腕有手腕,要出身有出身,關(guān)鍵位置好能力高,自己如果能拉攏他,那該多好!怎么就讓一個孟硯青沾了大便宜呢!

    女人就是沾光,漂亮女人更沾光!

    正想著,就聽陸緒章道:“霍叔,陳叔,兩位說笑了,其實今天在場還有一位,可是大行家,讓她看這字畫,比我強(qiáng)�!�

    大家聽著,疑惑地看向他,字畫大家?誰?

    陸緒章卻看向了孟硯青:“今天這些畫框,不都是孟同志設(shè)法攔下的嗎?孟同志有勇有謀,攔下這字畫,那自然能從中挑出里面有價值的字畫來�!�

    他這一說,大家都愣了,所有的人都看向孟硯青。

    兩位老同志更是瞬間瞪大眼睛,看著這個漂亮的女同志,之后探究的看了看陸續(xù)章,要知道大家都和陸家都是有些交情的,知道陸緒章的情況。

    結(jié)果現(xiàn)在陸緒章在這種場合,光明正大提拔這個女同志,這里面必然有情況�。�

    當(dāng)下兩位老同志眼睛頓時放光,炯炯有神地打量下陸緒章,再打量下孟硯青。

    羅戰(zhàn)松見此情景,心越發(fā)一沉,想著果然是了。

    而首都飯店的其他人等,自然也都是詫異,誰也沒想到陸緒章竟然這么看重孟硯青,這孟硯青看來是攀上高枝了。

    一時也有人想起那個傳聞,據(jù)說陸家的那位小公子,也就是陸緒章的獨子,和孟硯青親近的很,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慧姐聽到這話,卻只覺得渾身冰冷。

    冬日的第一場雪才剛下過,這冬雪都沒有陸緒章的話帶給她的冷。

    曾經(jīng)那個女人,那個被陸緒章捧在手心的女人,她精通字畫,精通音律,她還懂幾國語言,她什么都懂!

    她茫然地望著眼前的場景,卻想起陸緒章在一些公開場合提起那個女人時,言語中掩不住的驕傲。

    各種異樣的猜測如同雪花一般向她襲來,她手腳幾乎顫抖。

    而旁邊的秦彩娣,看著這個情景,有些不敢相信,她不明白為什么陸緒章竟然對孟硯青這么好,發(fā)生了什么嗎?

    就在所有人形形色色的目光中,孟硯青淡看了一眼陸緒章。

    四目相對間,陸緒章笑了下,之后才對旁邊的彭福祿:“彭總經(jīng)理,請你找的幾位字畫鑒定老師,有回復(fù)了嗎?”

    彭福祿忙道:“派車去接了,路上呢,且等等吧�!�

    陸緒章頷首:“這就是了,請了幾位專家來幫著把把關(guān),孟同志,專家還沒來,別讓幾位老同志空等著,你先看看吧�!�

    彭福祿忙笑著說:“那就有勞小孟了,沒想到小孟還有這種本事呢!”

    孟硯青就這么看了一場戲,如今輪到她了,她笑著和大家打了招呼,之后也就上前檢查。

    那里面大多都是廢紙以及雜亂的破布,要想挑選并不容易。

    不過好在孟硯青也是懂行的,她很快挑出一幅破紙來,道:“這件值得留一留,是個好東西�!�

    大家聽了,看過去卻見那就是破爛紙張而已,烏七八糟的。

    就這?

    陸緒章見此:“既然孟同志說了,那就保存起來吧。”

    眾人:……

    彭福祿忙道:“說得是,那先好好收著�!�

    孟硯青陸續(xù)又找了兩三樣,都說是“不錯”,可以收著的,眾人只好先收起來,不過到底是心里疑惑,這真是值錢的東西嗎?

    她就那么隨便挑,陸緒章沒說話,這都叫什么事?

    正想著,那位馮大師來了,馮大師是字畫鑒定大師,業(yè)內(nèi)頂尖的權(quán)威了,大家被服務(wù)員請過來。

    當(dāng)下幾位領(lǐng)導(dǎo)也都起身相迎,和他們握手了。

    馮大師已經(jīng)白發(fā)蒼蒼,他顫巍巍地道:“字畫呢?我聽說你們首都飯店發(fā)現(xiàn)一些名貴字畫?”

    名貴字畫?

    眾人心里都開始打小鼓了。

    就這破紙,讓人家這種老人家大冷天跑來?

    彭福祿也有些不自在了,很沒底氣地道:“馮先生,您看,看看這幾——”

    他想說“幾幅”,但又覺得,孟硯青挑出來的那幾樣,實在不能稱作“幅”,這根本就是爛紙,怎么好意思叫“幅”呢,拿不出手去��!

    其它人等見此,也都有些忍不住,那些爛紙確實不上臺面啊,結(jié)果現(xiàn)在可倒是好,還要堂而皇之拿過去給人家大師看。

    孫主任從旁看著,很有些幸災(zāi)樂禍。

    這陸緒章可真是很會為這個小姑娘撐腰,分明是要在警告眾人,他是要罩著小姑娘的,可是這小姑娘什么眼力,挑的這叫什么玩意兒?

    這不是丟人現(xiàn)眼嗎,這下子,陸家也跟著丟人了!

    那馮大師看到那幾頁破紙,頓時皺起眉頭,小心地?fù)炱饋�,仔�?xì)查看著。

    他看著時,眾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吭聲。

    在場眾人,自然各揣心思,有人盼著能撿出寶來,有人為孟硯青著想,怕孟硯青出丑,當(dāng)然也有人盼著孟硯青丟人現(xiàn)眼。

    大家看著馮大師那神情,看著他眉頭越皺越厲害,有人心提起來了,有人卻暗暗開始幸災(zāi)樂禍了。

    孫主任從旁,撇了撇嘴,看向孟硯青和陸緒章。

    陸緒章手揣在兜里,閑散地欣賞著遠(yuǎn)處的雪景,而孟硯青竟然也悠閑地站在那里,

    年輕女孩身形纖細(xì),姿態(tài)優(yōu)雅,實在別有一番風(fēng)姿。

    他冷笑一聲,想著行,等著這孟硯青出丑吧!

    誰知道就在這時,馮大師終于抬起頭來,神情凝重地看向彭福祿:“這幅畫,是從哪里得來的,是誰挑出來的?”

    彭福祿心里犯嘀咕,不過還是道:“這是從我們飯店畫框里找出來的,當(dāng)廢紙墊著的,是這位……孟同志挑的。”

    那馮大師聽彭福祿一說,便看向孟硯青。

    孟硯青笑著走上前:“馮先生,是我挑的,你怎么看?”

    馮大師盯著孟硯青:“你挑的?”

    孟硯青頷首。

    馮大師輕嘆一聲。

    眾人見此,心都提起來了,你老人家倒是說話��!

    馮大師嘆了聲后,才道:“沒想到我竟有緣得見范先生的《百苦吟》!”

    ��?

    眾人面面相覷,都疑惑,這是什么?

    馮大師走上前,感激涕零:“小同志,好眼力,好眼力哪,這是亭林先生手抄的范承謨《百苦吟》,我不會認(rèn)錯!”

    旁邊彭福祿見此情景,自然是狂喜。

    看來挖到寶了!

    其實首都飯店不乏一些珍稀字畫,但是今天又挖到新的,他自然高興,當(dāng)下忙上前求教。

    馮大師才道:“你們知道亭林先生吧?”

    眾人茫然。

    孟硯青解釋道:“顧炎武先生,字亭林�!�

    馮大師贊嘆地點頭,之后道:“顧炎武先生舉兵抗擊清廷,曾說出‘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zé)焉耳矣’的千古名句,而范承謨,乃是投靠清廷的開國重臣范文程之子,曾經(jīng)被反清志士囚禁五年,最后被絞殺,他在囚禁期間寫出《百苦吟》�!�

    他嘆道:“這《百苦吟》之奇妙,便在于,反清志士顧先生卻抄錄了清廷重臣在被囚禁之時的苦吟詩,是以這份手稿,也算是珍稀罕見,可以留給后人做一番笑談了�!�

    眾人聽著,都茫然。

    不懂,還是不懂。

    你要說一個齊白石,大家都懂,但這么七拐八拐的,確實不懂。

    不過人家是大師,人家覺得這個珍稀,那就肯定珍稀了吧。

    眾人在驚嘆之余,也有人疑惑地看向孟硯青,這么偏門的東西,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怎么看出來的?

    而那馮大師顯然也是意外,他欣喜之下,又看了其它幾件“爛紙”,之后更是驚喜連連。

    “這是蘇東坡的手書真跡哪!這原本應(yīng)該是藏在皇宮里,后來趁亂被太監(jiān)偷出來的,蘇東坡真跡!”

    啊?

    蘇東坡?

    這個大家都懂,就連彭福祿都懂,頓時一個個精神起來,紛紛扒著去看。

    誰知道這時候,那馮大師卻又捧著一塊破布顫抖著道:“這是宋代《五代衛(wèi)賢盤車圖》��!這是宋畫啊!”

    他激動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上面還有王守仁先生的題跋,還有他的印,這這這——”

    老先生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顫巍巍就要摔倒的樣子。

    旁邊早有人小心地扶著,又給他端茶遞水的。

    馮大師情緒稍微平緩,之后激動得兩眼放光,他看看彭福祿:“這都是稀世珍寶,稀世珍寶!”

    彭福祿忙道:“好好好,稀世珍寶,我們一定好好保存著!”

    馮大師再看向孟硯青。

    他激動地再次握住孟硯青的手:“小同志,小同志,了不得,人才哪,你這么年輕,你竟然挑出這些來,你——”

    他簡直不知道說什么了,只好指著孟硯青,對彭福祿道:“這是人才,這眼力好,你們首都飯店藏龍臥虎,還有這等人才�!�

    彭福祿聽得心花怒放:“過獎了過獎了,隨便挑挑,其實這些本來是要扔了的,多虧了這位小同志,她非要留下,說里面有東西!當(dāng)時我不在,結(jié)果我們這小同志力挽狂瀾,直接就自己做主留下了,這可不,挑出這么多好物件來�!�

    他哈哈一笑,對孟硯青道:“小孟哪,有魄力,你做事就是有魄力,這可是立大功了!”

    旁邊幾個老同志見了,也都是驚訝,驚訝之余自然是佩服,一時大家夸贊連連,紛紛表示這小孟同志好眼力。

    王招娣幾個見此情景,自然是與有榮焉,高興!

    羅戰(zhàn)松見所有的人都在夸孟硯青,眼看著這孟硯青是出了大風(fēng)頭,心里自然不痛快。

    他掃了一眼王招娣幾個,心里更加不痛快了,這本來應(yīng)該是仰慕自己的,怎么現(xiàn)在活生生被一個女人搶走了?

    旁邊孫主任也是看得目瞪口呆。

    他皺眉,想了想,試探著說:“不是說,有苦藤大師的畫嗎,那苦藤大師,沒了?”

    他這一說,大家全都看向他,皺眉,不屑。

    人家小孟同志找出這么幾幅名畫,那功勞很大了,你還非得揪著苦藤大師說事?

    一看就是小肚雞腸。

    馮大師:“還有苦藤大師的畫?在哪兒?”

    他和苦藤大師是至交好友,自然感興趣。

    羅戰(zhàn)松聽著,也暗暗來了興致,這孟硯青出風(fēng)頭太厲害了,總算讓她也稍微出點錯了。

    旁邊李明娟秦彩娣,更是豎著耳朵聽,她們事恨不得孟硯青丟人一下呢!

    孟硯青聽了這話,道:“苦藤大師的畫,不是被你收起來了嗎?”

    羅戰(zhàn)松:“我?收起來?”

    孟硯青頷首。

    于是,馮大師,兩位老同志,以及在場所有的人,全都看向羅戰(zhàn)松。

    羅戰(zhàn)松的心咯噔一聲,他感覺孟硯青在給他挖坑。

    但是他不懂,他也不知道她挖的什么坑,只能硬著頭皮道:“孟同志,我也不懂這些,你就別給我打啞謎了,我怎么收起來了?”

    孟硯青指了指他腳底下:“那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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