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陸緒章穿著一件格紋羊絨衫，下面卻只穿了一件厚毛褲，一看就是剛從暖和屋子里出來。

    并不講究的樣子，有些家�！���

    孟硯青頓時在心里把他和霍君宜做了對比，嗯……好像霍君宜看著更好呢。

    陸緒章看到她：“我讓司機去接你了，結(jié)果說你提前離開了？”

    孟硯青：“我今天可是大出風(fēng)頭了，估計明天你就能從報紙上看到我了�！�

    陸緒章：“惹什么事了？”

    孟硯青：“這不叫惹事，這叫做事，你就等著吧，你前妻即將揚名立萬發(fā)大財�！�

    陸緒章便笑了：“好，我就等著你發(fā)財，到時候我也跟著沾光，別的不說，先請我們吃幾頓好的吧�！�

    孟硯青：“行，我發(fā)財了，我就不要你贍養(yǎng)費了，哪天你沒錢了，也許我可以給你贍養(yǎng)費�！�

    陸緒章：“不用，你發(fā)財?shù)脑�，兒子能沾光，我就知足了，我就不指望了�！?br />
    這時候陸亭笈聽到動靜，隔著窗戶喊道：“母親你回來了？那我們趕緊吃飯吧！”

    孟硯青笑道：“邊吃飯邊講�！�

    不過這么說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來了：“你在這里住幾天？什么時候走？”

    陸緒章聽這話，神情一頓，探究地打量著孟硯青：“怎么了？趕我走？”

    孟硯青：“過年了，家里挺忙的吧，你身為長子，凡事總得多顧著�！�

    陸緒章神情淡淡的：“知道了，過兩天就走。”

    這時候陸亭笈已經(jīng)招呼著吃飯了，于是三個人坐下來準(zhǔn)備吃飯，飯是陸緒章做的，一桌子的拿手好菜。

    吃過飯后，三個人坐下來喝茶聊天，孟硯青便說起自己得的這一對貓眼石，又拿出來給陸亭笈看，陸亭笈自然喜歡得很。

    他笑道：“好歹也是一對的，真好看�！�

    孟硯青：“對，我也覺得不錯，雖然一真一假，但難得這么湊對，也算個趣味�！�

    陸緒章看著他們母子兩個在那里湊著腦袋商量，商量得可叫一個熱火朝天。

    他隨口道：“今天這么熱鬧？”

    孟硯青興致高昂：“那是自然，我還看了好幾家珠寶公司，想著挑哪家下手呢！”

    陸緒章：“哦，你屬意哪家？”

    孟硯青：“其實我覺得鴻運珠寶最合適，不過他們家只怕是要被人先下手為強了�！�

    陸緒章抬眼看她：“什么意思？竟然還有人敢和你搶？”

    孟硯青：“對。”

    她慢悠悠地喝了口雞湯，淡淡地道：“有一個不長眼的，非和我作對。”

    陸亭笈聽得這話，也湊過來：“誰啊？讓我對付他！”

    孟硯青淡看兒子一眼，沒吭聲。

    陸緒章便明白了，微挑眉：“我認識？”

    孟硯青：“就那個羅戰(zhàn)松�！�

    一聽羅戰(zhàn)松，陸亭笈那神情都充滿嫌棄：“這人不是離開首都飯店了嗎？”

    孟硯青：“是啊，他離開了，可誰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過去這次的珠寶展覽，還和鴻運珠寶的負責(zé)人稱兄道弟了，誰知道他這是什么機遇呢！”

    其實就孟硯青猜著的，這羅戰(zhàn)松應(yīng)該利用上輩子的先知，可能做了什么事，就此和鴻運珠寶搞好關(guān)系，然后利用鴻運珠寶的關(guān)系，再開拓大陸的市場。

    畢竟人家是幾十年后來的，總歸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

    陸緒章略想了想：“你看中這個鴻運珠寶了？”

    孟硯青：“我也留意了幾家珠寶公司，不過這幾家到底不如鴻運珠寶，他們家不但有珠寶，也有黃金產(chǎn)品線，將來大陸黃金市場開放的話，那以后合作的范疇可以擴大了�！�

    陸緒章略沉吟了下：“你想得對，在未來一段時間，大陸區(qū)域內(nèi)，還是黃金制品唱主角，其它珠寶類，會起來，但得看以后的經(jīng)濟發(fā)展情況�！�

    他頓了頓，道：“我?guī)湍銌枂柷闆r，看看有什么辦法�！�

    陸亭笈：“母親，不行讓我會會他？”

    孟硯青：“好好學(xué)你的習(xí)吧！”

    就他，上輩子被那羅戰(zhàn)松折騰得夠嗆，這輩子有父母在，年紀(jì)小小的，還輪不著他動手。

    陸亭笈不太服氣，不過到底還是低頭吃飯。

    吃差不多的時候，陸緒章不經(jīng)意地道：“對了，還沒問你呢，中午在哪兒吃的？吃的什么？”

    孟硯青隨口道：“砂鍋白肉�！�

    陸緒章薄薄眼皮抬起，問：“自己？”

    孟硯青這才停下，抬起頭，道：“和一位朋友�！�

    她這么說出后，房間內(nèi)氣氛頓時微妙起來，就連陸亭笈也感覺到了，他抬頭看過來。

    父子二人四只眼睛看著她，她也就道：“一個男性朋友，他送我回家的，人還不錯�！�

    父子二人聽了，微怔，之后緩慢地對視一眼。

    這一刻，彼此心中自然各有一番滋味。

    陸緒章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

    他兩腿優(yōu)雅地交疊，之后好整以暇地道：“看來很優(yōu)秀了？什么時候帶過來讓我們看看？”

    孟硯青：“還沒到那一步呢，八字沒一撇，別嚇到人家，其實都不一定呢�！�

    不過心里已經(jīng)開始琢磨著，這如果真要發(fā)展，那這父子倆怎么辦，讓人看到也不像話。

    目前這種剛剛試探接觸階段，也不好和人說太多吧，別人未必理解。

    這是個問題。

    陸亭笈很好奇：“多大了，做什么的？姓什么？”

    孟硯青便大致講了講，陸緒章從旁一直看著她：“這就是說，你們早就認識了？怎么這么長時間一直沒聯(lián)系？如果他真對你有意，不該是窮追不舍嗎？”

    孟硯青：“人家忙嘛！”

    陸緒章：“那還是不心誠，如果想找你，過來走一趟怎么了？說明開始的時候就沒上心�！�

    陸亭笈贊同：“沒上心！這樣的男人根本配不上你！”

    孟硯青被這父子說得也是無奈，她起身：“沒上心就沒上心，那又怎么了，現(xiàn)在上心不就行了，再說我也不一定非要和他在一起，就是覺得有點好感而已�！�

    說完就要回屋。

    陸緒章叫�。骸皠e著急，你再說說對方情況�！�

    孟硯青：“沒什么好說的了！”

    陸緒章：“你可以說說對方怎么優(yōu)秀？”

    孟硯青一聽：“那不是都說了不少嗎，各方面都優(yōu)秀！”

    陸緒章擰眉，不太茍同的樣子：“你現(xiàn)在介紹的優(yōu)秀，我聽著像是領(lǐng)導(dǎo)提起能干的下屬，你得說點別的，比如作為男人，他是怎么吸引你？”

    陸亭笈忙問：“對對對，可以具體點嗎？他有什么特別的優(yōu)點？”

    孟硯青聽著，想了好一番，想著霍君宜到底哪里可以比陸緒章強，這么也得打壓打壓他的氣焰！

    她這么想著，正好看到陸緒章厚厚的絨褲，當(dāng)下道：“絕對不會穿你這條大絨褲！”

    說完就進屋了。

    陸緒章當(dāng)場愣在那里。

    陸亭笈驚訝地瞪大眼睛，之后不可思議的眼神落在父親那大絨褲上。

    他擰眉，無法理解地道：“父親，我不明白，你——”

    他家父親平時是多么講究體面的人，為什么，為什么今天竟然穿了這？

    他恨鐵不成鋼：“你看，你被人家比到溝里去了吧！你干嘛穿這個！”

    陸緒章靜默了很久，才道：“這是以前我們結(jié)婚時候，她給我買的。”

    陸亭笈：“那又怎么樣！”

    陸緒章：“她當(dāng)時說這樣看著很溫暖，她喜歡。”

    陸亭笈的嫌棄都從鼻子里哼出來了：“父親，我簡直無法理解，你，你怎么可以這樣？這種話你也信嗎？！一點不好看，太傻了！你平時也不這樣啊！”

    明明是天底下頭一份的講究人，現(xiàn)在卻因為衣著被嫌棄了！

    陸緒章沉默了半晌，才道：“她素來這樣，她說的話根本不能信——”

    他輕嘆：“看你順眼的時候，你穿什么她都夸，看你不順眼的時候，你就算穿成一朵花，她也能挑出刺來�！�

    陸亭笈看著父親的目光便兼具了同情和鄙夷。

    父親怎么這么傻！

    *

    稍晚時候，孟硯青出來，她渴了，想倒杯水喝。

    誰知道一出臥室，就見客廳里站著一個頎長的身影。

    是陸緒章。

    孟硯青：“嗯？怎么了？”

    陸緒章緩慢抬眼，看向她。

    清冷的月光自窗欞灑落，兩個人相對無言。

    過了好久，陸緒章才低聲說：“你確定？”

    孟硯青：“差不多吧�！�

    陸緒章：“好，這是第一個�！�

    孟硯青聽著，笑了：“也許這是最后一個�！�

    陸緒章神情便一頓，視線看進她的眼睛里，以很輕的聲音道：“不是說三個嗎？一個怎么行？改主意了？”

    孟硯青笑看著他道：“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說——”

    她挑眉：“也許這一個就能長長久久呢，畢竟，我對待感情，是很認真的。”

    陸緒章：……

    她總是很會給他下刀子。

    第68章

    玫瑰和鉆石

    孟硯青打探了打探，很快便明白了，原來這羅戰(zhàn)松竟然和一家國有珠寶公司合作，想借他們的殼子來經(jīng)營珠寶。

    他沒有貨源，就看上了香港珠寶的貨源，想撮合兩家從中牟利。

    孟硯青不得不說，這個人和他竟然想到了一處。

    她是打算先利用首都飯店東柜臺的機會積累原始資金，同時再搜羅一家尋常的商場作為自己的殼子，之后開始經(jīng)營黃金制品。

    顯然，兩個人的想法異曲同工，現(xiàn)在就看誰先下手為強，抓住這鴻運珠寶的機會了。

    陸緒章的消息自然是最靈通的，當(dāng)天晚上，他就得到消息，說是鴻運珠寶少東家謝敦彥趕來大陸考察市場，聽說他第一站是深圳，會在三天后趕過來北京。

    孟硯青頓時有了想法。

    當(dāng)年謝承志在迎娶了鴻運大老板的女兒后，便接管了鴻運，可惜這位大老板的女兒一直不曾孕育，于是謝承志娶了一房小的，連生二子。

    這時候，那發(fā)妻卻突然懷孕，這個孩子便是謝敦彥，之后沒幾年，發(fā)妻去世。

    其實如果按照過去傳統(tǒng)的嫡庶來說，謝敦彥是唯一的嫡生子，他自然應(yīng)該是鴻運繼承人，不過可惜他上面兩個哥哥，一個比他大十歲，一個比他大八歲，兩個哥哥一個比一個能干，早早進入鴻運，已經(jīng)在鴻運執(zhí)掌重權(quán)。

    這么一來，謝敦彥這個嫡生子的繼承可能就岌岌可危。

    其實這謝敦彥也算是優(yōu)秀，二十八歲，畢業(yè)于倫敦商學(xué)院。這次謝敦彥被派往大陸，應(yīng)該也是他那父親給他的一次機會，在鴻運奠定太子爺?shù)匚坏臋C會。

    以這個人在鴻運珠寶的地位，自然掌握著這次鴻運在大陸發(fā)展的大權(quán)，如果能說服這個人，那所謂大陸的負責(zé)人，都得聽他指揮，等于直接把羅戰(zhàn)松的路子給斷了。

    陸緒章：“如果你需要的話，我找人把你引薦給他�！�

    他頓了頓，道：“也只是引薦，我覺得以你的三寸不爛之舌，你可以自己說服他吧。”

    孟硯青聽著便笑：“什么三寸不爛之舌，分明是我游說六國的雄才偉略�！�

    陸緒章：“那我找人給你引薦？”

    孟硯青略想了想：“如果你找人引薦的話，那多少是借你的勢，事情成不成的，萬一傳出去，我怕對你名聲不利�！�

    陸緒章卻道：“你想這么周全干什么？這種事我心里有數(shù)，我既然能做的，那就是能做的，別擔(dān)心這個，還是說——”

    他淡聲問：“你現(xiàn)在要和別人談對象了，就趕緊遠著我了？生怕沾我一點光了？”

    孟硯青笑道：“你不用激將法，我是天底下第一厚臉皮，還不至于在乎這個，該讓你給我沖鋒陷陣的時候，我肯定不會手軟，不過這種小事，真犯不著，我自己能辦妥。你回頭打聽下他的班機，我直接去機場堵他就行了。”

    陸緒章略默了下：“也行�！�

    *

    陸緒章很快便拿到了對方的行程安排，孟硯青大致查了這班機的時間，于是那天，她略做打扮，直接趕過去機場。

    到了機場后，她憑著以前的經(jīng)驗，很快找到了那趟班級，之后便等在謝敦彥必經(jīng)的出口處。

    她也知道，這種貿(mào)然出現(xiàn)的搭訕很可能碰壁，所以只能盡可能讓自己的腹稿更為完善，爭取一舉拿下這謝敦彥。

    誰知道她等了半晌，看著陸陸續(xù)續(xù)有拉著行李的客人出來，唯獨沒見那謝敦彥。

    首都飯店大廳里會擺放國外以及中國港澳地區(qū)的財經(jīng)報紙，那些報紙過期被淘汰后，都由服務(wù)員收在儲存室里，會被她們拿回家貼窗戶或者什么的。

    孟硯青特意翻過那些舊報紙，曾經(jīng)翻到過謝敦彥的樣子，她過目不忘，自然知道他的長相，就算他戴了墨鏡，按說自己也不會錯過。

    再說他那樣的人物必然有保安和秘書跟隨著，那氣派自然和普通人不同，不至于大活人從她眼跟前經(jīng)過她都沒看到。

    難道臨時改了班機？

    如果這樣，那自己不是白折騰一遭了。

    孟硯青抱著一絲希望往里走，誰知道剛走沒多遠，就見前面機場壁畫前，站著幾個人，為首的那個正是謝敦彥。

    謝敦彥西裝筆挺，外面輕搭了一層薄大衣，手里拿著墨鏡，正抬眼看旁邊的壁畫。

    孟硯青看過去，那幅壁畫是以潑水節(jié)為主題的少數(shù)民族壁畫，名字叫《生命的贊歌》。

    她心里一動，便明白怎么回事，同時也找到了自己開啟話題的切入點。

    這可真是天賜良機了。

    當(dāng)下她笑著走上前：“改革開放后，幾位知名藝術(shù)家在機場創(chuàng)造了七幅壁畫，這只是其中一幅，是中央美院教授袁運生先生的作品�！�

    謝敦彥聽到這聲音，轉(zhuǎn)首看過去。

    當(dāng)他看到孟硯青的時候，眸中瞬間激起一抹驚艷，眼前年輕女子的風(fēng)姿是他走遍世界都未曾見過的。

    孟硯青自然感覺到了，她明白自己的優(yōu)勢，曾經(jīng)也是在這種目光包圍中長大的，不過這并不是重點，今天她要做的不是征服一個男人，而是說服一個企業(yè)家，一個商人。

    在這種男人的心里，美麗的女人和商業(yè)合作者是兩碼事。

    于是她笑著說：“這幅畫叫做《潑水節(jié)，生命的贊歌》，一經(jīng)畫出后，便引起大陸美術(shù)界軒然大波，也因為各方爭議�！�

    謝敦彥：“對于大陸人來說，這是不是臉紅耳赤的存在？”

    孟硯青：“那是自然，他們認為，實在不行就撤掉，不然至少應(yīng)該讓姑娘穿上褲衩�！�

    謝敦彥聽這話，便笑了了。

    孟硯青繼續(xù)道：“不過好在，這幅畫終究留在這里了�！�

    謝敦彥頷首：“其實我也看到過國外的一些報道，春江水暖鴨先知，首都國際機場這樣一個特殊場所，竟然有這樣一幅壁畫，這也反映了內(nèi)地改革開放的決心和力度了�！�

    孟硯青贊許地笑道：“先生對政策的敏銳讓人佩服。”

    謝敦彥打量著孟硯青：“那這位小姐，你呢？”

    他笑著說：“從何而來，所來為何？”

    他這樣的人自然明白，在這個場合突然出現(xiàn)一個侃侃而談的女性，對方絕對不是偶爾經(jīng)過，她必是沖著自己來的。

    孟硯青便伸出手，笑著道：“謝先生，你好，我叫孟硯青，我確實特意為你而來，希望有機會能和你談?wù)労献鳌！?br />
    謝敦彥微瞇起眸子，看著眼前的孟硯青。

    一般來說，對于這種不請自來的所謂“合作者”，他都是不屑一顧的，讓秘書隨便就打發(fā)了，這種人他見過太多。

    但是眼前的女子不一樣。

    這個年輕女性，看第一眼，他只覺得這是脫離于大陸背景的風(fēng)華，是哪怕走在最時尚的巴黎街頭也會引人矚目的存在。

    可是等她開口，便又覺得，她有一種讓人折服的風(fēng)姿，這些是超脫于皮囊之外的。

    他笑望著孟硯青：“美麗的事物總是讓人心生愉悅，孟小姐，我對你提起的合作并不感興趣，不過你的美貌和勇氣讓我欣賞，我可以給你五分鐘的時間�！�

    孟硯青笑道：“五分鐘足夠了�！�

    她笑望著他，道：“聽聞鴻運珠寶有意進軍大陸市場，想來謝先生已經(jīng)有所籌劃？”

    謝敦彥頷首：“是�！�

    孟硯青：“這次大陸在首都飯店舉行珠寶展，可以說是高檔珠寶云集，便是港澳品牌中，也有寶瑞這樣的競爭對手，請問鴻運珠寶憑什么想在大陸站穩(wěn)腳跟？”

    謝敦彥笑了，他望著孟硯青：“你既然要說服我，卻在問我為什么？”

    孟硯青：“那我做個假設(shè)吧，前兩年鴻運珠寶在南非收購了一家公司，那家公司擁有DeBeers鉆石石胚牌照，所以謝先生的籌劃應(yīng)該是鉆石開道吧？”

    這句話里信息含量很大，DeBeers是南非壟斷鉆石開采公司，而收購了擁有DeBeers鉆石石胚牌照的公司，那必然是要大規(guī)模進軍鉆石市場了。

    謝敦彥聽這話，微怔，深深地打量著孟硯青，半晌后才道：“你說吧�！�

    孟硯青知道自己猜對了，她便繼續(xù)道：“就這點來說，謝先生已經(jīng)擺脫了一部分外商和港澳商人的傲慢和偏見，已經(jīng)敏銳地察覺到，中國大陸這一塊市場是巨大的潛在市場，謝先生野心勃勃，想在這片市場上生根發(fā)芽，這也是我找上你，而不是找上寶瑞或者其它珠寶大企業(yè)的原因�！�

    謝敦彥挽唇，淺淡一笑，看著孟硯青道：“孟小姐真會說話，到目前為止，你說的每一句話都能恰好切中我的心思，你可以繼續(xù)說。”

    孟硯青卻微側(cè)首，看向一旁的機場鐘表，那里有全球重要城市的時區(qū)時間。

    她看了下時間后，笑道：“謝先生給我五分鐘的時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三分鐘，接下來兩分鐘，我們就說說重點吧。”

    謝敦彥挑眉，實在是有些好奇，她浪費了三分鐘后，卻告訴他，最后兩分鐘才是重點？

    孟硯青卻道：“我可以直白地告訴謝先生，你如果想用鉆石撬開中國珠寶市場的大門，那你注定血本無歸慘淡離場�！�

    她笑望著謝敦彥：“傳聞謝家有三子，謝先生兩位兄長都已經(jīng)進入鴻運珠寶，擔(dān)任要職，如果謝先生開拓大陸市場慘遭滑鐵盧，不知道是什么后果？”

    謝敦彥聽這話，眸光陡然銳利。

    他審視著她：“你到底是什么人，說這話又是什么意思？你憑什么認為我必會敗北于大陸！”

    孟硯青：“謝先生，你看，我只是說說而已，假如我只是胡說八道，謝先生何必為我一女流之輩的放肆言辭而羞惱成怒？”

    謝敦彥微吸口氣，道：“你可以繼續(xù)說了�！�

    孟硯青：“五分鐘已經(jīng)到了，我看我們還是下次再說吧�！�

    謝敦彥冷笑一聲：“孟小姐，你既有備而來，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倒是也不必藏藏掖掖�！�

    孟硯青聽此，笑道：“既如此，那謝先生可以請我這個美麗的女士喝一杯咖啡嗎，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說�！�

    謝敦彥愣了下，之后用一種異樣的目光看著孟硯青。

    他突然明白了，眼前這女人就不是一般人，他最開始用一個看待美麗女性的眼光去審視她，到底是大意了。

    *

    兩個人坐在了機場咖啡廳，謝敦彥看著對面的孟硯青，目光落在她發(fā)間的發(fā)夾上。

    烏黑長發(fā)散發(fā)著綢緞般的光澤，上面別著一個玫瑰紫發(fā)夾，那玫瑰紫晶瑩剔透流光溢彩，襯得眼前女子雍容艷美。

    孟硯青察覺到了他的視線，淡聲道：“謝先生喜歡玫瑰紫？”

    謝敦彥一語雙關(guān)：“很漂亮，也很浪漫。畢竟在西方，玫瑰花本就是愛情的象征�！�

    孟硯青淺淺地品了口咖啡，卻是道：“不過那是在西方，在我們中國，玫瑰原不是花，它本就是玉石�！�

    謝敦彥：“哦？”

    孟硯青：“謝先生沒發(fā)現(xiàn)，玫瑰二字，明明是花，卻是從王字旁嗎？”

    謝敦彥疑惑：“確實是從王，從王字旁的，一般是珠寶一類吧�！�

    孟硯青哈獸：“《說文解字》提到，玫，火齊，玫瑰也，一曰石之美者，南朝時的《梁書》也曾經(jīng)提到這火齊，說是狀如云母，色如紫金，有光耀，這就是紅寶石嘛�！�

    謝敦彥聽得疑惑，他確實從未想到這一出：“那后來玫瑰又怎么成了花？”

    孟硯青：“漢唐時候，玫瑰便不再專指寶石，或者籠統(tǒng)美玉的代稱，或者開始指向某種植物，等到特意指某個花卉，中國歷史上出現(xiàn)玫瑰花的記載，那都得是宋朝以后了�！�

    謝敦彥聽這個，恍然，恍然之后便笑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我只知紅寶石名玫瑰紫，以為是這寶玉色澤肖似玫瑰花，卻不知道原來先有玫瑰寶石，再有玫瑰花�！�

    孟硯青也笑道：“謝先生，這些不過是咬文嚼字罷了，謝先生公務(wù)繁忙，自然更沒有我這種閑情逸致。其實說起來，現(xiàn)代人也不會太去關(guān)注這些歷史典故，畢竟人嘛，還是得先顧好眼下。”

    這話題一下子扯到了眼跟前，謝敦彥望著眼前的女人，此時此刻，他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小看了對方。

    他神情間也多了幾分佩服：“孟小姐有什么話但說無妨�！�

    孟硯青見他話說到這份上，也就不藏著掖著，直接道：“我之所以敢下這種斷言，是因為這次鴻運進軍大陸市場，竟然試圖用鉆石打開市場，這顯然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謝敦彥：“為什么？”

    孟硯青笑道：“所以謝先生選定鉆石的原因是？”

    謝敦彥：“因為浪漫。”

    他垂眸，看著手中的咖啡杯，開口道：“在說鉆石之前，我們可以先說瓊瑤�！�

    孟硯青：“請講。”

    謝敦彥笑道：“瓊瑤紅遍港澳臺后，如今已經(jīng)流入大陸，我曾經(jīng)想過為什么瓊瑤會這么瘋狂流行，大陸人就這么喜歡瓊瑤？我認為，這是因為改革開放之前的大陸一直處于運動中，理性統(tǒng)治著人們的生活，社會文化和個人情感一直處于一個壓抑狀態(tài)，這里是消遣娛樂的沙漠，他們需要浪漫主義的愛情來為他們的生活增添色彩。”

    “所以從這點來說，我也認為，鉆石就如同瓊瑤的愛情一樣，可以橫空出世，在中國大陸這片土地上，再次創(chuàng)造出一個銷售奇跡�！�

    謝敦彥嘆道：“五十年代，戴比爾斯推出了喪心病狂的廣告，A

    DIAMOND

    IS

    FOREVER，從此后，閃耀的鉆石就被賦予了遠超它實際價值的愛情內(nèi)涵，我相信中國大陸的人們也會被這種閃耀著白光的浪漫愛情所征服�！�

    說著這話，他隔著咖啡館的玻璃望向窗外，遠遠地還能看到那巨大的潑水節(jié)壁畫。

    他緩緩地道：“這就像大陸人也希望把一張帶有裸女的壁畫高高地掛在機場上一樣！”

    孟硯青聽到這話，笑道：“謝先生，我聽你說了這番話，不得不承認謝先生深思遠慮�！�

    謝敦彥聽到她的夸贊，卻是道：“可是孟小姐并不贊同，是不是？”

    孟硯青頷首：“確實，我并不贊同�！�

    謝敦彥：“愿聞其詳�！�

    孟硯青：“首先，鉆石這種東西，本就是一場人為造就的稀缺�！�

    當(dāng)年南非發(fā)現(xiàn)巨大的鉆石礦，產(chǎn)量為幾千萬克拉，這些鉆石流入市場，鉆石的價格體系必然土崩瓦解，因為再也不能稱之為稀缺。

    但是奧本海默家族所控股的DeBeers買下了南非鉆石礦的開采權(quán)，取得了壟斷地位，之后小心翼翼地控制著每年的產(chǎn)量，又把愛情和鉆石掛鉤。

    從三十年代開始，他們花費巨額廣告打造鉆石文化，號稱鉆石象征堅貞不渝的愛情，求婚必須用鉆戒，他不買鉆戒就是不夠愛你，仿佛鉆石就是愛情和幸福的象征。

    沒有女人能經(jīng)受這種誘惑，于是所有的人都落入了這種窠臼。

    更不要說后來那個喪心病狂的廣告語，A

    DIAMOND

    IS

    FOREVER。

    這種營銷廣告甚至完全杜絕了二手流通的可能，黃金飾品是可以買賣的，可以融化再制造，沒有人會在意是不是二手。

    但是鉆石不行，二手鉆石就仿佛二手愛情——這是瘋狂廣告費用狠狠植入人們心中的理念，也是讓DeBeers瘋狂賺錢的訣竅。

    她笑嘆道：“這種營銷的大坑，中國內(nèi)地的老百姓早晚會主動跳進來的，但絕對不是現(xiàn)在，至少現(xiàn)階段，還沒發(fā)展到那個水準(zhǔn)�！�

    謝敦彥挑眉：“為什么？”

    孟硯青道：“要知道，在如今這個階段，那些能夠購買珠寶的應(yīng)該多是四十年代到六十年代出生的，他們有他們的思維方式，他們經(jīng)歷過風(fēng)雨，也知道生存不易，一輩子節(jié)儉習(xí)慣了，要想從他們兜里掏錢讓他們?yōu)槔寺�買單，那并不容易�！�

    她笑道：“年輕人可以花八分錢去租書店看瓊瑤，這就是他們對浪漫愛情的付出，但是要讓他們花幾百甚至更多去為一個美好的愛情買單，他們兜里真沒錢，家里長輩也不會允許他們這樣揮灑父母輩辛苦攢下的積蓄�！�

    謝敦彥微皺眉，過了一會，才道：“那你認為呢？”

    孟硯青笑看著謝敦彥，緩緩地道：“現(xiàn)階段，能打動大陸老百姓的，只有黃金�！�

    第69章

    柜臺

    謝敦彥：“黃金？”

    孟硯青頷首：“大陸人計劃經(jīng)濟走出來的，現(xiàn)在雖說市場經(jīng)濟了，但是很多物資短缺，一時半刻，他們的需求都是很實在的，比如結(jié)婚買大件，那肯定是實在木頭的，可以用一輩子，保養(yǎng)得好子孫還可以繼續(xù)用，就算樣式落后了，好木頭依然可以改做其它家具，這在老百姓家里，就是一個物件，花一次錢，受用幾輩子。”

    謝敦彥頷首：“我能理解。”

    畢竟同根同源，都是中國人，能夠理解骨子里對傳家財物的嗜好。

    孟硯青：“至于新婚時候的珠寶首飾，那必須是金銀的才最好，金鐲子銀鏨子，或者富裕講究的翡翠玉器，對于他們來說，他們最講究實惠，最講究材料，關(guān)鍵是要實誠。”

    謝敦彥皺眉，專注地聽著。

    孟硯青：“黃金飾品，大家得看分量，設(shè)計得再好看，輕，薄，大家也不認，關(guān)鍵是要壓手，爹娘這一輩置辦了，以后傳給兒子結(jié)婚再用，那就是傳家寶。”

    謝敦彥微瞇起眼，沉默了很久。

    他顯然是被說服了，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但又有顧慮。

    終于，他緩慢地開口：“但是在大陸，目前的黃金制品是管制下的交易吧？都是施行統(tǒng)一管理，統(tǒng)購統(tǒng)配，我們港資很難插手吧？”

    當(dāng)他們的話題討論到這里，孟硯青知道，她已經(jīng)成功了。

    他已經(jīng)在順著自己的思路走了。

    當(dāng)下孟硯青笑著道：“確實如此，不過這幾年黃金買賣管制一直都在放松，比如現(xiàn)在去銀行兌換黃金已經(jīng)不需要戶口本了，而且對出入境黃金制品攜帶有了明確且較為寬松的環(huán)境，如果是旅游探親等，可以攜帶五市錢黃金制品，如果是遷居國外，可以攜帶一市兩的黃金�！�

    她繼續(xù)道：“事實上就在幾個月前，大陸剛出臺了一個政策�！�

    謝敦彥直接打斷她的話：“問題是這并不能解決我們的生產(chǎn)經(jīng)營資質(zhì)問題�！�

    孟硯青：“謝先生不是才從深圳來嗎？”

    謝敦彥一怔。

    孟硯青：“三來一補的政策，謝先生應(yīng)該研究得很明白了吧？”

    謝敦彥的眼神便意味深長起來：“你到底什么人？還有你不知道的嗎？”

    孟硯青當(dāng)下將自己的家庭情況一一告知：“我之所以懂得這些，是因為恰好跟著親戚學(xué)過，而我之所以敢找上謝先生，是因為我關(guān)注這個行業(yè)太久，一直在尋找機會。”

    謝敦彥聽著，便笑了，他笑了一會才道：“是，我確實打算在深圳采用三來一補的模式，打算利用深圳如今的開放政策，拿到中國人民銀行總行的許可，從而拿到黃金飾品生產(chǎn)加工批發(fā)權(quán)�！�

    孟硯青明白，他如今已經(jīng)愿意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了，她繼續(xù)道：“所以謝先生的黃金飾品，一部分會流入深圳的中英街吧？”

    所謂中英街，是在深圳以碑為界，一邊受深圳管轄，另一邊受香港管轄，只要擁有邊防證就可以在中英街購買黃金。

    謝敦彥頷首：“是�！�

    孟硯青：“所以我們可以談?wù)勎覀兊暮献髁恕！?br />
    謝敦彥神情微動：“嗯？”

    他當(dāng)然明白，眼前的這個漂亮女人，終于露出了她的目的。

    孟硯青：“雖然一時半刻，你們還沒辦法把黃金飾品店開到內(nèi)地，但是我相信未來我可以，所以我要簽下鴻運珠寶未來在大陸的獨家銷售代理權(quán)�！�

    謝敦彥聽這話，打量著孟硯青：“我憑什么相信你？”

    孟硯青：“你已經(jīng)相信我了，不是嗎？”

    謝敦彥沉默了一會，之后笑起來：“也對，我現(xiàn)在確實很相信你。不過我也好奇，你為什么這么自信？你不怕政策反復(fù)？你確認將來黃金市場會開放嗎？”

    孟硯青：“我如果害怕，就不會來找你談這些了�！�

    謝敦彥：“你空手套白狼，一無所有，就來找我談，野心勃勃要拿下鴻運在大陸的總代理權(quán)？”

    孟硯青笑道：“不然呢？目前有誰對鴻運在大陸的珠寶代理權(quán)有興趣嗎？”

    謝敦彥：“可你總該有個計劃吧？”

    孟硯青；“計劃嘛，我擁有首都飯店的柜臺資源，可以保障，半年內(nèi)，鴻運珠寶的大牌子上首都飯店的專柜，你看如何？”

    謝敦彥眼睛一亮。

    他自然知道首都飯店在中國意味著什么，那就是中國對外的門戶。

    所以前來中國的外國客人，下了機場后第一件事就是去首都飯店兌換人民幣，他接下來的行程也不例外。

    那里的柜外就是中國最最頂尖的廣告牌了。

    他挑眉，看著她：“你確定？”

    孟硯青：“不確定的話，我就不會和你談這些�！�

    謝敦彥瞇眼，打量著孟硯青，過了半晌后，他突然想起來：“上次寶瑞珠寶的貓眼寶石，是你打的假？”

    他自然聽說過這消息，但是剛開始沒做聯(lián)想。

    孟硯青頷首：“是。”

    謝敦彥再不猶豫：“好，我答應(yīng)，我們可以好好談?wù)劻�。�?br />
    孟硯青：“好�！�

    謝敦彥：“不過在這之前，我有個疑問�！�

    孟硯青：“嗯？”

    謝敦彥：“我總覺得，孟小姐有些面善�！�

    孟硯青便笑了，她望著眼前的謝敦彥：“說起來，我家遠房親戚和你家還有些淵源�！�

    謝敦彥：“嗯？”

    孟硯青道：“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當(dāng)年她父親帶著她從法國趕回大陸，是從香港轉(zhuǎn)機，曾經(jīng)在香港逗留數(shù)日，謝敦彥的父親謝承志還曾經(jīng)專門帶著妻兒過去香港，特意見過。

    那個時候謝敦彥才三歲。

    只不過，人世滄桑巨變，今日的謝家，未必還記得昔年老東家了。

    她笑著道：“以后有機會，我們可以慢慢聊，現(xiàn)在我們先說生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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