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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如今,別管對方結(jié)果如何,她只能裝傻充愣罷了,當(dāng)下和霍君宜略寒暄了幾句,進了電梯。

    電梯里只有他們兩個,并不大,這樣就顯得他們距離很近,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聲。

    霍君宜比孟硯青高出一截,他微垂眼,看著眼前的孟硯青。

    她一看就是才洗過澡,七八分干的烏發(fā),有些嫵媚的灑落在肩頭,襯得肌膚凈白如雪,而一身水藍色的絲質(zhì)長裙,更是勾勒出姣好的身段。

    霍君宜氣息微緊,他略別過眼兒去,看向電梯的按鈕。

    一時電梯里的氣氛變得異樣。

    孟硯青感覺到了,但是眼神依然淡淡的,就那么平靜地看著電梯門。

    電梯上的顯示燈亮起又暗下來,兩個人都沉默著,沒有說話。

    就在電梯即將抵達一樓的時候,霍君宜突然道:“陸先生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沒陪你來?”

    孟硯青笑道:“他不來,他兒子陪我來就行了,再說以他的身份,來這里也不合適�!�

    霍君宜聽著,倒是明白:“說得也是,若是傳出去,難免引起猜測。”

    畢竟廣州距離香港太近,現(xiàn)在有些問題會比較敏感,陸緒章本身也是曾經(jīng)在香港引起話題的人物。

    他笑看著孟硯青,仿佛很不經(jīng)意地道:“在準(zhǔn)備結(jié)婚了吧?”

    孟硯青頷首:“對,正在裝修房子呢�!�

    霍君宜:“哦,打算住哪兒?是新分的房子嗎?以陸先生的位置,估計能分大房子吧?”

    這么說著的時候,兩個人都想起過去的一些事。

    那個時候兩個人談著,霍君宜曾說過,如果結(jié)婚了,他可以分一個大的房子,也許是三室一廳。

    孟硯青笑了下,道:“就不和單位那些年輕人搶房子的指標(biāo)了,他在新街口有一處宅子,不過我不太想去那里住,所以打算裝修王府井那邊,那邊有一處四合院,有些年頭了,現(xiàn)在重新裝修裝修湊合著住吧。”

    她語氣頗是云淡風(fēng)輕,不過霍君宜聽著,卻是百般滋味。

    孟硯青言語中沒客氣,并不掩蓋,直白地道出他和陸緒章的差異。

    陸緒章不要單位分的房子,以為他不缺,他不在意,而他卻是曾經(jīng)眼巴巴盼著的。

    這就是差距。

    霍君宜喉結(jié)動了動,想說什么,到底是沒說。

    這個時候除了直接用實力證明自己的能力外,多說一句話都顯得跌份。

    這時候,電梯開了,兩個人往外走。

    這么走著的時候,孟硯青突然道:“其實這都不是什么要緊的事——”

    霍君宜側(cè)首:“嗯?”

    孟硯青笑道:“反正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住在一起了�!�

    住在一起?

    霍君宜的視線陡然落在孟硯青臉上。

    孟硯青迎著他不敢置信的視線,笑得明媚嬌艷,卻坦然自若:“對,他住我那里,反正證多領(lǐng)了,早公開了,至于結(jié)婚,就是一道手續(xù)罷了。”

    她笑著道:“我先走了,我繼子還在等著呢。”

    說完,她徑自離開,水藍長裙搖曳生姿。

    霍君宜兀自站在那里,思緒卻是亂的。

    誰能想到呢,優(yōu)雅從容的孟硯青,如天上驕陽一般的孟硯青,對他來說高不可攀的孟硯青,早已經(jīng)投入了了那個男人的懷抱。

    *

    到了餐廳后,陸亭笈和謝閱已經(jīng)點過餐了,他們在廣州待了幾天,對于這邊的特色美食也有些熟悉,已經(jīng)到了上手就點的地步。

    孟硯青看了看菜單,有蒜蓉豉汁蒸扇貝,秘制鵝肝,豉汁蒸鳳爪等,都是這幾天大家覺得味道不錯的,一時也沒有什么要加的,便等著上菜。

    陸亭笈看看左右,之后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道:“母親,你猜我聽到了什么?”

    孟硯青看他一臉得意的樣子,笑了:“什么?”

    陸亭笈:“我剛剛下樓的時候,聽到旁邊的食客說起來,說是霍先生的那塊翡翠原石已經(jīng)開了!”

    孟硯青:“哦。”

    陸亭笈:“聽說他們那塊翠料,切開后都傻眼了,是串皮綠的翠料,外面一層綠皮,里面根本什么都沒有!”

    旁邊謝閱也有些迫不及待:“六萬多啊,六萬多!就這么大了水漂,這位霍先生估計氣死了,干賠!”

    孟硯青:“剛剛我在電梯里倒是碰到霍先生了,看他有些懊惱,其實也還好�!�

    才六萬多,在普通人來看是一大筆,不過他既然要做這種生意,那總得認(rèn)賠,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咽。

    也算是花錢買一個教訓(xùn),以后不能擅自冒進,賭石這種事情,就是一刀窮一刀富一刀穿麻布,瞬間家財萬貫的有,但是轉(zhuǎn)眼賠個傾家蕩產(chǎn)的也有。

    陸亭笈笑得非常得意:“我早就覺得那翡翠原石不是個好東西,現(xiàn)在看來果然是的!”

    孟硯青笑看了一眼兒子:“你呀,就在這里馬后炮�!�

    旁邊謝閱也贊同:“覺得不好你怎么早不說?”

    陸亭笈:“我早就覺得不好了,我只是沒說!”

    孟硯青和謝閱兩個人都笑了,自然是不信的,陸亭笈有些不服氣,不過也沒辦法,當(dāng)時他確實覺得不好,但他確實沒說出來,因為只是感覺,猜測,他沒這個底氣。

    孟硯青嘆了聲:“你才哪兒到哪兒,可把你那些得意收起來吧。要知道干珠寶這一行的,沒有眼力不行,翡翠珠寶里面學(xué)問多了,就得天天琢磨,琢磨久了,以為自己懂了,其實也才剛?cè)腴T。至于霍先生,他之所以上當(dāng),就上當(dāng)在他的眼力上,他以為自己有眼力,所以上當(dāng)了�!�

    謝閱:“為什么?為什么是眼力好所以上當(dāng)了?”

    孟硯青道:“因為眼力好,認(rèn)為眼見為實,那都開了門,一眼看過去都是翠綠,他覺得假不了,所以只看表皮,自然上當(dāng)了。但其實但凡他細想想,既然已經(jīng)開門了,人家何必要賣給他,那都是板上釘釘?shù)慕^品好翡翠了,別人難道不會待價而沽嗎,這個世上又不是只有他有眼力界,只有他知道掙錢?”

    兩個人一想,可不是嗎,都開了門的上等大塊翡翠,誰沒事就這么舍出來呢!

    孟硯青:“所以買翡翠料,要記住一句話,寧買一條線,不買一大片�!�

    陸亭笈納悶:“這又是什么意思?”

    孟硯青:“外面一眼看去都是綠的,里面未必是綠,外面的綠像一條線往里面鉆,里面大概率全都是綠。”

    兩個人想著這塊翡翠原石,細想之下,倒說有些道理。

    孟硯青:“是,所以霍先生這次賠了一個血本無歸,我們得到的教訓(xùn)其實不應(yīng)該是什么翠料好或者不好,那都是技術(shù)方面的判斷,我希望你們能記住的是,做生意踏踏實實做,能看到多少就出多少錢,不要指望著投機取巧,不要以為自己運氣好了,以為賭一把,僥幸就能發(fā)大財,其實一旦存有這個心理,你就一腳踏入了別人的圈套�!�

    “就算經(jīng)驗再足,那也是鑒別翡翠的普適性經(jīng)驗,但是這個世上總會有出乎我們意料的事情,所以珠寶行里有一句話叫做神仙難斷寸玉。如果遇到無法確定的,那只要記住一個字,撤。”

    兩個人都若有所思。

    孟硯青:“亭笈,你可能覺得自己早就覺得那個原石不好了,但是你說不出緣由,你只憑著感覺,這種感覺可能是對的,也可能是錯的,但是憑著感覺掙的錢,早晚也會憑著感覺輸?shù)簦驗槟悴豢赡鼙WC幸運永遠降臨到你身上。”

    謝閱聽著,喃喃地道:“有道理�!�

    孟硯青:“任何人都不能去掙超出認(rèn)知的錢,你們是,我也是�!�

    陸亭笈抿著唇,琢磨著這件事,他覺得母親說得有道理。

    可他……真的一眼看過去,就覺得那翡翠原石里面沒綠啊!

    *

    霍君宜的這次翡翠原石搞砸了,等于來一趟廣交會,別的還沒干,已經(jīng)干賠了六萬多,或許因為他的教訓(xùn),接下來的翡翠原石買賣明顯見冷,大家不再那么冒進了。

    孟硯青見此,反而趁機買進了一些小塊翡翠料子,并不大,但性價比很高,應(yīng)該可以充分利用做些什么。

    霍君宜自己顯然有些沒意思,不過他也存著回本的想法,也購置了一批原料,反正好好做的話,趕上對外貿(mào)易的春風(fēng),總歸是能掙的吧。

    除了這些,商西爵謝敦彥也各有進賬,算是大豐收了。

    那天孟硯青就要打道回府了,謝敦彥設(shè)宴,請了商西爵和孟硯青,大家坐下來一起吃頓飯。

    如今謝敦彥儼然已經(jīng)是謝家接班人了,他是有意多拉攏人的,對那商西爵也少了往日的冷眼。

    商西爵或許原本是對孟硯青有意,從而對謝敦彥有排斥的心思,不過如今眼看著孟硯青那么大一個兒子擺在跟前,又那么親昵的樣子,他也就歇了心思。

    他已經(jīng)查過了,知道陸亭笈是誰的兒子,他對陸緒章的背景自然很清楚,知道那也不是他好隨便招惹的。

    三個人這么說著話,卻是說起即將在香港舉辦的國際珠寶展,往年都是在春季舉辦,不過今年因為特殊情況,定在了今年秋天九月份。

    孟硯青聽著,自然感興趣。

    香港是世界級的珠寶貿(mào)易集散中心,這里的國際珠寶展可以在世界起到風(fēng)向標(biāo)作用,如今大陸改革開放,大陸本地的珠寶企業(yè)也要試著走出國門,也想爭取到更多的外貿(mào)訂單。

    甚至就她自己來說,她野心勃勃,這次撿漏了一些好貨,如果能做出讓人驚艷的作品來,有機會參加這次的香港國際珠寶展覽,那就露大臉了,就有可能爭取到國外的訂單。

    這年頭,掙刀勒才是硬道理!

    商西爵和謝敦彥見孟硯青感興趣,也就給她大致講了講,這種國際珠寶展都是專業(yè)性的展覽,只邀請專業(yè)人士參加,有嚴(yán)格的申請以及安保手續(xù)。

    孟硯青細聽了一番,明白如果自己想?yún)⑴c,那必須先找上國內(nèi)的珠寶進出口首飾公司,讓他們出面寫申請報告,然后組織大陸的珠寶玉器企業(yè)拿出作品來參與。

    這就不是她想?yún)⒓泳蛥⒓拥牧恕?br />
    關(guān)鍵是九月份就要舉辦這珠寶展覽了,國內(nèi)單位的辦事效率她大概明白,不一定能做成。

    一時自然有些遺憾。

    其實她現(xiàn)在自己成立的萬福公司是和香港鴻運有合作的,這種情況下,她完全可以自己拿出一些作品來,以中港合作公司的名義掛在鴻運公司名下參與。

    但是如果那樣的話,她做出再出彩的作品也只能掛在鴻運公司名下,還是被歸類為香港公司的珠寶作品,這樣并不能為大陸的珠寶豎起一個旗幟來。

    香港鴻運并不缺這點錦上添花,但是大陸的珠寶行業(yè)很需要打破這么一個空白。

    因為提起這個,她難免有些悶悶的,和商西爵幾個散了后,回去自己房間時,也沒怎么說話。

    陸亭笈和謝閱都感覺到了,對她那自然是小心翼翼的。

    兩個男孩子把她送到房間的時候,謝閱突然道:“小姨,你如果想?yún)⒓拥脑挘瑢嵲诓恍�,我找我爸,讓我爸給他們文化相關(guān)部門打一聲招呼就是了�!�

    陸亭笈手揣在褲兜里,低頭道:“我覺得行,就是說一聲的事啊……”

    謝閱哄著道:“放心好了,沒什么大不了的,在我家我就是老大,我爺爺奶奶都特別疼我,我現(xiàn)在要做珠寶設(shè)計,要走出大陸,要沖進香港,要沖出亞洲,他們一定得支持我!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這是為國爭光!”

    孟硯青聽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笑了:“好�!�

    他們這么說還挺暖心的。

    一時開了門,三個人進了房間,坐下來邊歇口氣,邊討論著這件事。

    孟硯青:“這次我們收獲也算豐富,回去后,我想著,我們自己負(fù)責(zé)設(shè)計,再找北京首飾廠的老工匠來幫我們做,做出幾樣精品來,要區(qū)分于當(dāng)前流行的特色,既要反應(yīng)我們中華傳統(tǒng)文化,又能和國際接軌,到時候拿過去參加香港的國際珠寶展。”

    “至于手續(xù)方面,回去后,先找?guī)准依吓浦閷毷罪椆�,和他們�?lián)合起來一起寫請愿書,要求參加這次的香港國際珠寶展,之后,再讓亭笈父親和那邊打聲招呼,談?wù)勥@件事,幫著促進下�!�

    兩個人忙都點頭:“對對對,這個安排最好了!”

    *

    回去的路上,恰好和霍君宜同一趟班級,登機時,彼此還打了一個招呼,霍君宜臉上淡淡的,沒什么高興或者不高興的樣子。

    不過孟硯青還是和霍君宜大概提了下,想?yún)⒓舆@次香港國際珠寶展的事。

    霍君宜聽了,倒也有些興趣:“我之前在首飾進出口公司認(rèn)識的陳主任,好像管這一塊,我問問吧。”

    孟硯青頷首:“如果能參加香港的珠寶展,對我們來說是一次在世界面前展現(xiàn)自己的機會,如果能抓住,那自然最好不過了。”

    霍君宜當(dāng)然也明白這件事有多重要,他看了眼孟硯青:“其實香港珠寶展這事,我也知道,但沒多想,總覺得不可能參加,去了后也只能讓人看笑話,現(xiàn)在想想,事在人為,你提的這個建議很好,我們都一起努力吧。”

    孟硯青聽著這話,感覺到了他話語中的真誠。

    她笑了道:“嗯,我們一起加油�!�

    她想,對于霍君宜來說,因為那份不甘,所以存著較勁,急迫想證明什么,但是在某些時候,他又是識大體的。

    人性就是這么復(fù)雜。

    飛機抵達首都機場的時候,一下飛機,孟硯青便看到了陸緒章。

    他西裝規(guī)制,安靜地坐在旁邊座位上,低頭看著一份文件,此時仿佛聽到動靜了,才抬眼看過來。

    熙熙攘攘之中,陸緒章輕笑了聲,將手中文件收起來,交給了旁邊的寧助理。

    之后他才走過來,很自然地從她手中接過來隨手的小拎包。

    一旁拎著各樣行李大包小包的陸亭笈和謝閱連忙和陸緒章打了招呼,陸緒章頷首笑道:“這一路辛苦你們了,先回家好好休息,明天我請你們吃飯吧�!�

    謝閱一聽自然高興,陸亭笈也覺得不錯。

    這時候,霍君宜也下了飛機,乍見到陸緒章,他也上前打了招呼。

    兩個男人突然相見,一個是氣定神閑沉著篤定,含笑間都真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另一個卻是舟車勞頓,神情略顯疲倦,倉促間就這么幾句寒暄。

    客套疏淡的言辭中,視線交鋒,一時之間,高下立判。

    霍君宜淡淡地道:“陸先生真是有心了,日理萬機還記得來接機。”

    陸緒章此時已經(jīng)很自然地挽起孟硯青的手,笑著道:“自己的親未婚妻,自然要多用花心思。”

    親未婚妻……

    在場的別說霍君宜,就連陸亭笈和謝閱都有些聽不下去。

    這么肉麻……

    真得太不像樣了。

    孟硯青卻坦然自若,笑著反握住陸緒章的指尖,溫聲道:“我正累了,想著回去還得坐大巴,你來接我,倒是省事了。”

    陸緒章看著她,眸中都是溫柔:“嗯,都給你準(zhǔn)備好了,回去后就可以歇歇�!�

    霍君宜深吸口氣,收回目光,用一種異樣的語氣道:“我先失陪了�!�

    說完,不待陸緒章和孟硯青反應(yīng),他已經(jīng)徑自拉著行李箱走了。

    陸緒章和孟硯青相視一笑,眼神都有些無辜,仿佛他們兩個什么都沒干。

    當(dāng)下一行人出了機場,上了車。

    來了兩輛車,人家一對未婚夫妻單獨一輛車,陸亭笈和謝閱連同行李被無情地趕到了另外一輛車。

    謝閱是挨著陸亭笈坐的,他側(cè)首,小聲在他耳邊道:“你平時和他們一起住,不覺得礙眼嗎?”

    陸亭笈挑眉:“嗯?”

    謝閱無法形容自己的感覺,他只覺得,從這兩位一見了面,那眼神簡直是拉著兩道絲,就那么黏纏在一起,分都分不開。

    而平時略有些冷清的孟硯青,頓時生出一層似水的柔媚來,就好像要化開了,至于陸緒章,那總讓人感覺克己守禮的陸緒章,也變得格外溫柔,溫柔得要命。

    總之這兩個人平時單獨看是一個樣,他們在一起時又是另一番樣子,感覺他們簡直像是連著根的,又好像磁鐵的兩頭,見了面那簡直就不能分開!

    他擰著眉,想了半晌,終于形容道:“他們感情這么好,你看著別扭不?”

    陸亭笈斜眼看著他:“我為什么要覺得別扭?”

    謝閱越發(fā)皺眉。

    陸亭笈抬起手來,慢條斯理地把他推開:“反倒是你靠我這么近,我才覺得別扭!離我遠點,遠點!”

    謝閱:“……”

    看他那一臉嫌棄的樣子!

    第148章

    水膽翡翠

    這次的香港國際珠寶展,孟硯青自然是勢在必得。

    也就半年的時間,她只能全力以赴。

    本來陸緒章和孟硯青的婚期希望盡快,不過因為孟硯青心思都在這個珠寶展上,以陸緒章的意思,他已經(jīng)打了結(jié)婚報告,兩個人先領(lǐng)結(jié)婚證,好歹有個合法身份,如果可以,王府井這邊裝修過了,晾一晾就搬過去。

    等哪天心情好了,就舉辦一個簡單隆重的婚禮。

    對此,孟硯青自然沒意見,本來她也不是太在意婚禮的,先領(lǐng)證倒是挺好的。

    這邊陸緒章去打結(jié)婚報告,她也開始忙著自己的事,她首先要做的,倒也不是去打報告寫申請,而是找工匠。

    她現(xiàn)在有些珠寶構(gòu)思,但是要想實現(xiàn)這些,必須找到能用之人。

    她先把一些不需要太多工藝水準(zhǔn)的翡翠,拿給了琉璃廠的老藝人來做,之后走訪了數(shù)家北京搖搖欲墜的老首飾廠,遍尋了那邊的老工人,最后總算挖到了東方藝珍首飾工藝品廠的一些老人。

    這家工藝品廠是五十年代末成立的,當(dāng)時北京市政府將失散在民間的老藝人組織起來成立了這家工藝品廠,那些老藝人有人精通燒藍,有人擅長玉雕,也有人專精花絲鑲嵌等,十年運動期間,這些老藝人自然也受到一些打壓,這些老工藝也眼看要失傳了。

    不過孟硯青通過去那些大雜院尋訪,最后還是挖到幾位老藝人的弟子,這些年工藝品廠不景氣,他們大多是靠著微薄的工資度日。

    孟硯青挨個找他們談,愿意給出優(yōu)厚的待遇,希望他們加入自己公司,很快她就談妥了一位花絲鑲嵌的師傅,一位燒藍師傅,還談妥了一位精通鏨刻的師傅。

    只是唯獨玉雕師傅,卻一直沒什么好著落。

    陸緒章知道她的難處,想了想,建議道:“我聽說岳家的那位岳大師傅如今已經(jīng)退休在家,你要不要去試試?”

    岳大師傅?

    陸緒章道:“就通州岳家,解放前,他們家不就在你們鋪子里做的?”

    這岳家,孟硯青卻是知道的。

    這位岳大師傅祖籍山東,清朝末年,他父親岳三從山東逃難出來,來到了北京城,窮困潦倒差點餓死,恰好遇到了孟硯青的叔爺爺,那叔爺爺是個好心人,覺得這孩子瘦得簡直是干柴,路都走不動,當(dāng)時四處兵荒馬亂的,外面也不太平,這種孩子死街上都沒人知道的。

    那祖爺爺便把岳三帶回家,好歹給一口飯,養(yǎng)活了,養(yǎng)活了后,就讓他在廊坊二條的玉器鋪子里跟著學(xué)門手藝。

    不過這玉雕手藝可不是一般人做的,玉雕師傅講究玉不琢不成器,師傅把自己當(dāng)磨玉工,是要下狠心雕琢徒弟的,那些當(dāng)徒弟的,渾身泥漿,又臟又累,沒個二十年苦功夫都沒資格上登磨活的。

    可這岳三偏是有些靈性的,他七歲學(xué)雕玉,十三歲上登,十五歲便已經(jīng)艷驚廊房二條,成為孟家玉器鋪子的金手指,號稱是掐金如面,琢玉如泥。

    三十年代末,孟家倒了,樹倒猢猻散,那時候岳三把自己的手藝傳給了自己兒子,也就是后來的岳大師傅。

    這位岳大師傅在解放后進了玉雕廠,五十年代還曾經(jīng)得到過上面的接見,屬于傳統(tǒng)老藝術(shù)家,北京玉器行雕刻四怪,簡稱北玉四怪的,他是其中一位。

    孟硯青聽陸緒章提起這個,也是無奈:“你倒是很敢想。”

    不要說上輩子的恩情早就隨著年代久遠而煙消云散了,就說哪怕她是曾經(jīng)的孟硯青,她跑過去求人家為他出山,人家都不見得搭理她。

    昔日的岳三為孟家效力一世,已經(jīng)還了這一飯之恩,她哪能跑去讓人家一個知名老藝術(shù)家來自己的小作坊呢。

    陸緒章卻道:“你可以試試,就算不能請對方出山,但也能了解下情況,好歹混個臉熟?”

    他想了想:“干脆我陪你去好了。”

    孟硯青忙道:“這可不行�!�

    陸緒章:“怎么不行?”

    孟硯青笑了:“這算什么呢,別人只覺得古怪�!�

    陸緒章見此,也只能作罷:“行,那你自己去一趟,我送你過去,至于這次香港國際珠寶展的事,我明天開會,估計能碰到幾個部門的負(fù)責(zé)人,正好和他們提一下。”

    孟硯青自然高興:“好,這個可以!”

    *

    陸緒章的車直接送她過去了羊腸兒胡同,那位岳大師傅就住在這里。

    車子停下來后,陸緒章側(cè)首,囑咐說:“如果不順利的話,干脆去玉雕廠挖幾個就是了,所以成不成的也沒什么�!�

    他這是安慰她。

    孟硯青笑道:“知道了,不成也沒關(guān)系,大不了吃個閉門羹�!�

    陸緒章眸光溫和:“不成的話,給我打電話,晚上帶你吃好吃的�!�

    孟硯青:“哦?成的話就不給我吃好吃的了?”

    陸緒章抬起手,捏了捏她的手指,笑道:“行了,下車吧,別抓我小辮子�!�

    孟硯青便也笑了:“你也早點去上班。”

    說著,她便要推開車門,不過待要下車時,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湊過來,在陸緒章耳邊低聲說了一句。

    這話一出,陸緒章身形頓時微僵,好看的側(cè)臉也明顯微紅。

    孟硯青笑了笑,很有些得意地下車了。

    調(diào)戲調(diào)戲他,心情大好呢!

    *

    一走進岳大師傅家的院子,便明顯感覺和別處不同,院子角落里堆著一些廢棄的玉料,那都是包裹里面那層玉料的石頭,是正經(jīng)的廢料,就那么一堆一堆地,旁邊還有一個蛇皮袋,蛇皮袋里仿佛是石屑玉屑,灰塵密布的,里面的碎屑仿佛都要漏出來了。

    而就在這院子角落的桃樹下,有一個二十幾歲的男人,打著赤膊搬弄那些廢料,他正埋頭苦干,以至于都沒注意到孟硯青的出現(xiàn)。

    孟硯青招呼了聲,他又鑿打了好幾下,才慢悠悠地抬起頭來。

    孟硯青發(fā)現(xiàn),他的視線飄忽空洞,明明視線掃過自己,卻沒有半分停留,就好像完全沒看到她這個人一樣。

    孟硯青感覺到,這并不是正常人的目光。

    這青年可能精神上和普通人不太一樣。

    這時候,就聽到里面?zhèn)鱽砺曇簦骸罢l��?”

    那是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很是嘶啞。

    孟硯青一聽,便知道這必然是岳大師傅,當(dāng)下忙道:“你好,我姓孟,前來拜訪岳大師傅�!�

    旁邊的青年茫然地低下頭,繼續(xù)擺弄他手中的廢料。

    他似乎在試圖雕刻著什么。

    而屋子里的老人在孟硯青自報家門后,仿佛有片刻的停頓,之后才道:“請進�!�

    孟硯青知道,到底是“孟”這個姓氏起到了一些作用吧。

    當(dāng)下她推門進入這房間,卻見房間內(nèi)根本不是正常的廳堂,里面是改造的磚砌工作臺,工作臺上雜亂的擺放著雕刻工具,旁邊還有雕刻刀一半的如意掛件。

    春日的陽光自窗欞照進來,把房間內(nèi)的飛塵碎屑照得格外清晰,而在那飛舞的塵埃中,孟硯青看到,靠南邊的墻上掛著一幅字,赫然正是“玉不琢,不成器”。

    她仔細看了看,認(rèn)出這應(yīng)該是自己叔爺爺?shù)氖止P。

    她在看過一圈后,終于,視線落在了角落的玉雕機旁,那里亮著一盞橘黃色的燈,一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坐在那里,正瞇眼打量著孟硯青。

    顯然這就是岳大師傅了。

    孟硯青上前,態(tài)度禮貌恭敬地打了招呼。

    那岳大師傅看著孟硯青:“你也是孟家人?”

    孟硯青頷首,說起自己和孟家的淵源,岳大師傅微頷首:“所以你來找我的用意是?”

    孟硯青便提起來這次的香港國際珠寶展,提起自己的打算。

    她恭敬地道:“岳大師傅神乎其技,若能有你老人家助力,香港國際珠寶展,我們大陸的展品,必能驚艷四方�!�

    誰知道岳大師傅聽這話,卻笑了,笑得特別嘲諷。

    孟硯青神情不變,依然神態(tài)恭謹(jǐn)。

    岳大師傅:“你以為你姓孟,就能請我出去幫你,我年紀(jì)這么大了,退休了,你一個丫頭片子,要開公司想掙錢,就想讓我為你賣命?”

    老人神情中滿是譏誚:“你們一個個的,很能異想天開,也不過是想利用我老頭子掙幾個臭錢罷了!”

    孟硯青聽這話,頓時捕捉到了不對:“哦,看來最近還有其他人叨擾你老人家了?”

    老人:“都不過是一路貨色罷了!那個姓霍的,仗著自己以前在首飾進出口公司干過,想壓著我為他賣命,那個姓羅的,擺出來一摞錢,以為財帛動人心嗎?還有你,不過是仗著過去那點恩情,想榨盡我最后一滴血罷了!”

    孟硯青:“……”

    那兩位倒是靈敏的!

    她苦笑一聲:“岳大師傅,你的手藝神乎其技,掐金如面,琢玉如泥,我既想成事,確實盼著師傅能助我一臂之力,但若你老人家不愿意,我自然不敢有半分強求,還不至于要挾恩圖報。”

    老人家打量著孟硯青,嘲諷:“你倒是會耍一些嘴皮子功夫!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眼里不過是看著錢,你看你,有半點孟家昔日的傳承在身上嗎?”

    話說到這里,孟硯青對于請這位老人家出山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

    她干脆承認(rèn)道:“你老人家果然火眼金睛,我確實盼著掙錢來著,我雖只是旁支,但如今孟家家業(yè)凋零,若想重振家業(yè),拾起往日傳承,那確實得有錢啊,這年頭,造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想掙錢不是什么羞恥的事情吧�!�

    岳大師傅一臉鄙薄:“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早料到了!”

    孟硯青嘆:“對,師傅你料事如神,我這次確實是冒昧了,如果沒別的事,我先告辭了�!�

    岳大師傅一聽這話,卻是氣惱:“你這就走了?”

    孟硯青一時也是無言:“師傅是還有什么吩咐嗎?”

    岳大師傅皺眉:“你再說說,你到底什么打算!”

    他語氣惡狠狠的,很不耐煩。

    不過孟硯青聽了,還是將自己的打算從頭到尾說起,提起自己在香港的種種,學(xué)習(xí)珠寶設(shè)計等,以及接下來自己的打算。

    岳大師傅聽了,盤問得格外詳細,甚至連孟硯青都撿了什么翡翠廢料都問得清楚。

    話題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里,孟硯青干脆拿出一件自己在廣交會買的和田玉瑕疵料來。

    “其中便有這件,請大師傅過目�!�

    岳大師傅接過來那塊玉,戴上了老花眼鏡,仔細端詳一番,才問:“你打算怎么做?”

    孟硯青聽這話,自然知道機會來了,當(dāng)即忙說起自己的構(gòu)想,還拿出了自己之前畫的立體構(gòu)圖。

    岳大師傅看了她畫的設(shè)計圖,再次看了眼那和田玉,之后對外面喊了一聲:“四兒,進來!”

    他這么一喊,外面墻角底下鏨刻廢料的那青年便放下手中的家伙,連忙跑進來了。

    青年只穿著一條老式粗布褲子,腰上扎著皮帶,蒙了一層碎屑灰塵的上半身被汗沖出一道道溝壑,幾乎就是一個泥人。

    不過他身形卻頗為高壯,站在那里,跟一堵小山一樣。

    他依然沒有看孟硯青一眼,就好像孟硯青根本不存在,他眼里只有岳大師傅。

    岳大師傅:“四兒,你看看這塊玉。”

    那四兒聽了,忙雙手舉起,恭敬地取過來那玉,仔細看了一番,最后,指著那和田玉中的裂紋道:“我看到一道門,這是一道門�!�

    孟硯青聽這話,笑道:“英雄所見略同�!�

    岳大師傅便將孟硯青的設(shè)計稿交給四兒:“你按照這個做吧�!�

    四兒拿到那設(shè)計稿后,眼睛都亮了,整個人仿佛要跳起來:“好好好,做這個,做這個!”

    孟硯青看著這情景,越發(fā)肯定,這四兒怕是個癡兒,但是他應(yīng)該在玉雕上有些天分,癡迷于玉雕。

    岳大師傅揮了揮手,示意四兒出去。

    之后,他才看向孟硯青:“你也看到了,他叫四兒,他爹娘都死在運動中,他當(dāng)時受到驚嚇,就成了這模樣,不過這些年,我一直手把手帶著他,教他玉雕,他倒是有些天分的�!�

    孟硯青便懂了:“岳大師傅,這位四兒師傅若是有那手藝,能成我左膀右臂,我必不會虧待了他�!�

    岳大師傅輕嘆了聲:“你倒是一個機靈的,不過我細看你,眉眼間倒是有幾分你家長輩的氣韻,我只能賭一把,信了你�!�

    孟硯青聽這話,默了下,才試探著道:“岳大師傅,我看你老人家精神矍鑠,年紀(jì)也不算大,將來日子長著呢……”

    怎么感覺有托孤之意。

    岳大師傅苦笑一聲,看了看孟硯青:“你想得也太多了�!�

    *

    孟硯青離開前,想著和四兒打聲招呼,然而四兒根本不搭理她。

    四兒手里拿著她的設(shè)計圖,正一心一意地研究那塊和田玉。

    孟硯青見此,也就離開了。

    可以看出,四兒是一個玉癡,這樣的人,沉浸其中,外人自以為是的寒暄和禮貌只是對他的打擾罷了。

    從岳大師傅家走出來,孟硯青腳步輕快,她很快找到一處公用電話亭,投了幣,給陸緒章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莊助理,一聽是孟硯青,當(dāng)即把電話轉(zhuǎn)給了陸緒章——顯然他們都知道,得罪誰都不要得罪孟小姐。

    陸緒章接起來后,笑道:“情況怎么樣?”

    孟硯青:“沒成,但也成了�!�

    陸緒章略沉吟了下,道:“岳大師傅拒絕你了,但你得到了別的玉雕師傅?”

    孟硯青聽著嘆息不已:“你也太會猜了,有什么能瞞過你嗎?”

    陸緒章:“好像沒什么瞞得過�!�

    孟硯青感慨:“我哪天要是在外面亂搞搞,你不是第一時間就發(fā)現(xiàn)了!”

    她剛說出,就發(fā)現(xiàn)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那邊那氛圍馬上不對了。

    陸緒章:“哦?有什么想法了?”

    孟硯青忙道:“隨便說說嘛,你別這么認(rèn)真!”

    電話那頭,陸緒章發(fā)出一點意味不明的聲音:“你自己知道就好�!�

    孟硯青嘆:“別想太多�!�

    陸緒章:“我讓司機去接你?”

    孟硯青:“不用了,我打算去一趟紅蓮,然后還得把手頭幾個物件找?guī)煾底隽�,不能總是公器私用,你注意點吧。”

    陸緒章:“也行,那等下班了我再去接你,你記得到時候給我打一個電話。”

    孟硯青:“嗯,知道啦!”

    掛上電話后,孟硯青輕嘆,她只覺得他有些纏得太緊。

    雖說兩個人都明白對方心意,但有時候難免還是有點提防。

    她細想了下,所以兩個人現(xiàn)在是,你提防著我,我提防著你,然后兩個人一起提防著外人?

    *

    孟硯青現(xiàn)在千頭萬緒的,只能先搞一邊,她先過去紅蓮商場,和秦楷庭聊了下情況,秦楷庭提起來,他想?yún)⒓舆@次南京舉辦的一個博覽會,這樣也能打響知名度。

    秦楷庭越發(fā)有了興致,開始積極籌備起來,又提起現(xiàn)在要多招幾名服務(wù)員的事,這些其實孟硯青一概只是聽聽,并不管細節(jié),反正具體由秦楷庭來做就是了。

    她甚至想著,等以后紅蓮黃金做大了,就獨立出來,她只負(fù)責(zé)大概方針策略,一切具體經(jīng)營都由秦楷庭全權(quán)負(fù)責(zé),這樣他覺得自由,她也覺得輕松。

    畢竟她現(xiàn)在的心思更多在于走出大陸,沖出亞洲。

    下午時候,她又過去了首都飯店的柜臺,這邊集結(jié)了好幾家國內(nèi)知名珠寶品牌,之前她也隱約熏陶過要多嘗試著向國外借鑒經(jīng)驗,果然這次她一提香港國際珠寶展,并且想著大家聯(lián)合起來打報告寫申請,大家都很踴躍,紛紛表示要回去總公司商量下,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聚在一起開一個簡短的會議來促進這件事。

    孟硯青見此,自是覺得一切順利,心情舒暢得很。

    她看看時候不早了,估計陸緒章下班了,便給他打電話:“你過來接我吧,接了我后,我得順便去一趟琉璃廠,我有個物件估計做好了,然后我們一起回家。”

    陸緒章:“好�!�

    他倒是來得很快,沒多久便到了。

    孟硯青上了車后,便道:“先去琉璃廠�!�

    陸緒章:“好。”

    一時問起來:“到底什么情況?”

    剛才電話里太匆忙,孟硯青也沒細說。

    孟硯青大致講了,陸緒章聽著,略沉吟了下,才道:“這位岳大師傅應(yīng)該是不久于人世了�!�

    孟硯青想著岳大師傅的樣子,擰眉道:“估計吧�!�

    陸緒章:“他確實有托孤之意,不過顯然他也不放心,所以會在他臨死前看到四兒師傅的路子�!�

    孟硯青:“是,其實看在往日那些淵源上,他若有需要,我也不是不能幫襯著,但是空口說白話,他未必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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