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孟硯青淡看了一眼:“為什么?”
陸亭笈卻很上頭:“母親,我感覺這里面有東西!你看這形狀,全都是手鐲位,這得做多少手鐲��!”
孟硯青:“?”
她擰眉,看了兒子一眼:“手鐲?”
這是做什么夢呢。
陸亭笈點頭:“對,我剛才用手電筒照,這應該是黃加綠,有冰感!”
孟硯青神情淡漠,點頭:“行,隨你。”
陸亭笈見孟硯青沒意見:“好,那先買了這個�!�
當下他過去問了問,這塊是蒙料,屬于蒙料區(qū),并不參與競標的,對方開價兩千塊,可以直接買。
這時候宋老板恰好在,看得直皺眉:“我說陸小兄弟,這塊石料是蒙料,這種蒙料在別處買也就一千出頭,你這肯定貴了,而且你看這連紋路都沒有,形狀也不好,這估計就是廢石吧�!�
孟硯青倒是無所謂,她知道兒子年輕,才學了一肚子知識,正想著施展才學,可紙上得來終覺淺,他要想歷練眼力界,肯定是要吃虧的。
趁著父母都在,也能為他托底,自然是放手讓他折騰。
陸亭笈卻很篤定:“這塊里面肯定有綠!”
孟硯青頷首,對陳叔笑道:“買吧。”
孩子想要,那就買。
旁邊宋老板看著,聳了聳眉,一時無話可說,這可真是北京來的,有錢,冤大頭!
好言難勸要死的鬼,隨他們吧。
這時候,陳叔已經(jīng)交了錢。
交了錢后,孟硯青便吩咐陸亭笈:“來,你畫線吧,直接切了。”
陸亭笈拿了筆來,對著那塊石料打量了一番,畫了線。
旁邊宋老板看著他那動作,一看這就是這輩子頭一遭,心里越發(fā)不知道說什么。
這北京來的客人哪,她以為這是哄著小孩子畫小人嗎?兩千塊隨便他畫?
不過宋老板確實也不好在說什么,硬憋著。
反倒是一旁好幾個看客,都留意到了這邊動靜,畢竟一個是青澀少年,一個是女人,總歸有些惹眼——特別是那女人看著還長得特別美。
大家全都圍著看,議論紛紛的,有人聽他們口音知道這是北京來的,便低聲嘀咕:“這北京人就是來挨宰的�!�
畢竟大家很少賭蒙料,哪怕是最有眼力界的老行家也不敢說自己能看準蒙料,況且蒙料本身就很少出綠,來這里的大多是想正經(jīng)做生意的,沒幾個愿意賭這個。
這時候陸亭笈已經(jīng)畫好了,于是那負責解石的師傅便將這石料搬到了切割機旁,準備切割。
或許是這邊太惹眼的關(guān)系,周圍已經(jīng)不少人圍著看熱鬧,等著看這女人和少年失望的目光。
就在大家好笑的目光中,切割機下去,大家笑看過去。
這么看著的時候,有人便發(fā)出驚奇的聲音:“出綠了,出綠了!”
孟硯青聽著,也是意外,看過去時,果然見那窗口處露出綠線來,且那綠線是往里面伸展吃勁兒的,以孟硯青所知道的來判斷,里面的綠必然不少!
她一時也是驚詫。
原本是老神在在地豁出去了,想著給兒子一個教訓,甚至連教育詞都已經(jīng)醞釀好了。
誰知道竟然出綠了!
一時心里哭笑不得,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了。
那宋老板見這么一塊他說死的廢料竟然出了綠,且完美無裂,一時也是驚嘆不已。
“我今天可算是見識了,這里面竟然有綠,這是什么運氣!”
旁邊一個老頭也是嘆:“這小子這輩子的運氣估計都用這里了!這也能出綠!”
至此,不管后面的一刀下去什么行情,至少兩千塊的本錢估計不會虧了。
陸亭笈很有些得意,沖著孟硯青挑眉。
孟硯青知道他這是討夸,一時也是好笑,便笑道:“連我都沒想到,竟然能出綠,很可以了�!�
當著這么多人面不好說話,等回去她得好好和兒子探討探討。
這時候就有玉石商人過來,主動表示愿意收購。
宋老板的建議:“這種蒙料,能出綠就是運氣了,再往大了開估計難,趁早賣了也挺好�!�
其他人也表示:“是,人家買了就是圖個吉利,你反正也掙了�!�
孟硯青聽著,自然是不想賣,兒子開出來的,想看看最后開出個什么來,不過她沒說什么,全看兒子意思。
陸亭笈自然不賣。
他不賣,那邊玉石商人越發(fā)想買,好幾個都想買的,于是價格竟然攀升到了三萬塊。
三萬塊!
宋老板那眼神都是羨慕,小聲說:“三萬塊呢。”
陸亭笈還是不賣,他看向孟硯青:“我覺得這個有綠,綠應該不少,我們自己開吧�!�
孟硯青點頭:“好�!�
反正兩千塊的東西,就算開出來又廢掉了,也沒什么。
至于如今開價的三萬塊,都是虛的,紙上財富,不必計較。
當下,陸亭笈請解石師傅繼續(xù)下切割機,解石師傅看了眼,其實也覺得可惜,應該賣的,三萬塊呢,到手的三萬塊啊。
這一刀下去,還不知道是賺是賠,不過他看陸亭笈鐵心要自己開,也就下刀了。
這時候,幾乎全場的人全都看過來,大家瞪著眼睛,等著這一刀下去的行情。
隨著尖銳刺耳的切割聲,那石料的另一面也被切開了,大家探頭過去。
人群中便發(fā)出震撼的驚呼聲,還有人吆喝起來。
原來一刀下去,已經(jīng)可以看到里面的肉質(zhì)了,竟然是黃加綠的,那黃霧由皮向內(nèi)延伸,那綠色看著是活水,正陽綠!
不少人都瞪大了眼睛:“這是正經(jīng)黃加綠,發(fā)財了!”
宋老板見此,幾乎倒吸口氣:“滿滿的黃加綠!這,這得多少手鐲�。 �
要知道,黃加綠那可是稀罕貨,兩種顏色綜合在一起,可塑性強,這個價格要比一般翡翠貴!
關(guān)鍵是,這么大一塊啊,里面能開出多少來,這得多少手鐲了!
這是發(fā)財了!
宋老板看得眼睛都直了。
誰想到這么一塊蒙料,竟然能出黃加綠呢!
孟硯青看得也是沒想到,她以為這是小運氣,誰想到兒子直接撞大運了。
這……
她以后怎么教育兒子,難道教育兒子“沒事就賭一把”嗎?
她是該高興發(fā)財了,還是難過家庭教育沒法搞了?
人群已經(jīng)沸騰起來了,所有的人都搓著手,在催著解石師傅再開,大家要看個究竟。
雖說不是自己的,但是對于大家伙來說,能看個熱鬧也過眼癮,而對于石料場來說,能開出頂尖黃加綠翡翠,那就是一個大噱頭!
說白了人家賺翡翠他賺一個吆喝,免費廣告。
那解石師傅也來勁了了,當下全切開,全切開后,所有人都擠著腦袋要去看。
一看之下,所有人都激動起來,有人嗷嗷叫,有人嚷著要放鞭炮。
——賭石場規(guī)矩,開出頂尖好翡翠,必須放鞭炮慶祝,別管誰開的都是。
孟硯青站在陸亭笈身邊,仔細看過了,卻見這黃色是金黃璀璨的顏色,那綠色則是翠綠清瑩,乍看簡直仿佛初春時黃楊剛剛冒出的那點芽尖,嬌艷青翠。
這玉質(zhì)又是溫潤通透的,已經(jīng)是翡翠中的極品了。
而更讓她驚艷的是,那黃綠色中隱隱透出一些冰藍色,那就更美了,也算是三彩翡翠了!
這么一大塊罕見的三彩翡翠,估計足足有十幾斤,這充分利用起來——
任憑孟硯青再是有過見識,心肝也有點發(fā)顫了。
發(fā)大財了?
孟硯青一時有些算不過來了。
周圍人全都看直眼了,就連公盤負責人都探頭看過來,一看之下,那眼神就異樣起來。
三彩翡翠,隨便一個手鐲拿去賣,都是不少錢,關(guān)鍵這得多少手鐲……
一刀窮一刀富,他這一刀下去,竟憑空一個百萬富翁吧!
陸亭笈在最初的激動后,看到這切開后的景象,反倒是淡定下來。
他和陳叔商量著包裝運輸?shù)膯栴},請陳叔幫忙去安排。
等安排過了,他才看向孟硯青。
于是孟硯青便看到,孩子微抿著唇,很乖很乖的樣子,一雙琥珀貓眼晶亮,就像是考試得了一百分等著討賞的樣子。
孟硯青深吸口氣,終于道:“……好像發(fā)財了�!�
她一時有些反應過來。
不勞而獲,憑著運氣,兩千塊撿漏這么大一塊上等三彩翡翠原石,這漏太大了,勝過多少付出多少努力。
她甚至有種隱隱的感覺,兒子就是脫韁的野馬,拽不回來了。
這孩子頭一次賭石,兩千塊錢嘗到了這么大的甜頭,以后哪還有回頭路!
陸亭笈卻并不知道孟硯青心中的擔憂,他興奮得很:“我就說吧,這里面一準有好東西!”
旁邊謝閱也是激動得握拳:“亭笈,你太牛了,你就是點石成金,過來過來,你也幫我看看!”
說完,不由分說,他拽著陸亭笈就要讓陸亭笈給他參謀。
孟硯青笑點頭:“對對對,陸小朋友這眼力,絕了!”
*
后面陸亭笈又幫著謝閱看了幾個,不過都沒看到太好的,他自己也不是太滿意。
反倒是孟硯青,開到了幾件好石頭,算是不錯的漏了。
他們開了這么一個開頭,陸亭笈還想繼續(xù)看,孟硯青卻要帶著他們打道回府。
陸亭笈不太甘心:“我還想試試啊!”
孟硯青嘆:“總不能一個賭石場的好處都讓你占了,你初來乍到的,一個毛頭小伙子,你這么風光,你讓人家怎么混?你還給不給別人留活路?”
陸亭笈聽這話,陡然間明白了,知道這是見好就收。
當下孟硯青過去付賬,從宋老板那里,孟硯青也了解了情況,這邊的邊境貿(mào)易也是要交進口稅的,如果立即繳納的話,稅率大概是一般稅率的百分之四十,會優(yōu)惠很多,現(xiàn)場有海關(guān)人員進行監(jiān)督收稅。
當然也可以不馬上繳納,可以嘗試在這里切開然后賣出去,賣出去后,只征收利潤的那部分稅,稅率就會高出不少。
孟硯青買的那些,大概花了兩萬多,一口氣交稅后,海關(guān)人員給她開了單據(jù),這些翡翠原石算是到手了。
孟硯青又帶著陸亭笈和謝閱鄭重感謝了宋老板,給宋老板私底下塞了一個紅包,宋老板有些不好意思,連聲說不要,孟硯青硬塞,他還是拿了。
陳叔這個時候已經(jīng)找到了車,是小型面包車,一行人將那買到的翡翠搬上車,之后全都上去了。
上車后,孟硯青才問起陸亭笈:“你到底怎么看的?”
她對于看翡翠原石算是知道一些的,大道理也能侃侃而談,但是蒙料卻是不會看。
不要說她,就是那些經(jīng)驗老到的老行家,也未必敢對蒙料下手。
陸亭笈卻道:“我看咱們家以前叔祖爺寫的書,說看翡翠要看石料場區(qū),這塊石料是黃紅砂皮的,這塊料子上有一道天然裂,這個按照書上說的,叫避震裂,一看就是大馬坎場區(qū)出的,黃加綠都是大馬坎場區(qū)出的。”
孟硯青挑眉:“可這并不能說明這就是黃加綠啊,大馬坎場區(qū)出的石料多了去了�!�
陸亭笈:“
紅霧層底下會見藍底油青,黃霧底下會見白肉,這是半山半水石的料子,先水后山,但是一般先水后山的沒有霧層,這塊大馬坎半山半水看上去是有霧層的,但是放置久了,皮殼風化的那一層剝落,看不出來了,所以大家沒注意到,我剛才一眼看到,下面還有殘留的霧層,所以我覺得兩千塊可以賭一賭�!�
孟硯青聽了這一遭后,眼神很沒辦法:“你這賭性還挺大的……”
陸亭笈卻笑道:“也不光是賭,還有感覺!
謝閱從旁一直聽得入神,現(xiàn)在見他這么說,疑惑:“什么感覺?”
陸亭笈微擰眉,努力地想了想,最后道:“我也不知道,就是一種感覺,比如我看著外面那層粗糙的皮子,我感覺我能看到里面,能感覺到里面是上等好翡翠,感覺一定能挖到寶!”
孟硯青看他那神往的樣子,直接潑冷水:“也許不是感覺,是幻覺,你只是恰巧這次贏了�!�
陸亭笈:“不管是不是恰巧,但我就是贏了,反正這一次賺了!”
孟硯青:“……”
她微吸了口氣,看向窗外,心想這孩子還是交給陸緒章去教育吧。
第158章
陸亭笈的蒙料
面包車繼續(xù)前行,一路上,孟硯青時不時看到一些重型卡車,卡車上都罩著黑色防塵網(wǎng),從防塵網(wǎng)支棱起來的情況看,里面應該就是翡翠原石了。
一時想起那宋老板的話,這一塊是緬甸通往中國的翡翠要道,六百年的積累,私底下不知道多少不為人知的路子。
這么走著間,孟硯青看到前面仿佛有一片橡膠林,橡膠林里是隱隱冒出一塔尖,而在橡膠林旁,就見有兩輛卡車停在那里——就是剛才她在路上看到的。
她便仿佛很隨意地問那面包車司機:“同志,這是什么塔?看著倒是一個旅游景點?”
那司機看了眼,笑道:“那可不是普通旅游景點,那是大金佛塔,旁邊還有一個遠征軍作戰(zhàn)遺址。”
孟硯青:“哦?能麻煩停下來我們看看嗎?”
司機痛快答應:“行,正好我們也歇歇腳,那邊還有當?shù)厝速u吃的。”
于是司機打著方向盤,繞過去了那處佛塔處。
雖說已經(jīng)是深秋了,不過云南這邊天氣到底和北方不同,面包車里又濕又悶,大家擠在一起并不好受,現(xiàn)在能歇歇,便都下來透口氣。
走進那橡膠林,卻見那大金塔約莫七八米高,中間鏤空部分有四頭大象用鼻子向外噴水,旁邊還有四尊金身佛像,分別是佛誕、大覺、傳法、涅槃,而西面則是一尊站佛,那站佛手指緬甸方向,大有接引眾生的氣勢。
橡膠林旁是一處村落,村落里有那么幾十戶人家,都是老式吊腳樓,有村民在橡膠林旁擺攤,賣一些土特產(chǎn)。
孟硯青便在那橡膠林中閑逛,看那里面中國遠征軍塑像,都是手持長槍大刀的。
她這么看著時,便留意到,那大卡車旁站著一個人,解放帽壓得低低的,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煙,顯然他是在等著什么。
陸亭笈陪在她身邊,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也留意到了。
他疑惑挑眉。
孟硯青“噓”了下,示意他不要聲張。
這么看著時,大家走到那攤位處,看看這邊的東西,有當?shù)刈灾频碾u樅,黑茶,紅花油,也有村里人做的刺繡,看著倒是頗有些特色。
孟硯青便讓陸亭笈隨意買了一些,到時候可以帶回去,也算新鮮有趣。
等他們買差不多了,付完錢要回去面包車的時候,就見那邊村落走過來一行人,每個人都戴著帽子,帽檐壓得很低。
陸亭笈看著,擰眉,壓低了聲音對孟硯青道:“咱們見過,招待所的。”
孟硯青也認出來了,這就是招待所那絡(luò)腮胡子,叫馮哥,沒想到竟然在這里出現(xiàn)了。
一時大家重新上了車,面包車啟動,孟硯青隔著車窗玻璃看過去,卻見那馮哥吩咐了幾聲什么,便也上車,兩輛卡車也重新走到了大路上來。
孟硯青看著這情景,自是想起那天在招待所聽到的。
這位馮哥顯然是靠著那位有緬甸軍方關(guān)系的龍哥的,說是有一個掙錢的好機會,干一票大的,一輩子不用愁。
得是多大的買賣才能一輩子不用愁?
*
當天回到招待所后,吃過飯,趁著沒人時候,孟硯青便把陸亭笈拉到了一旁:“你父親之前說過,有什么事找你三叔?”
陸亭笈忙點頭:“對,三叔有個過命交情的戰(zhàn)友就在這里管事�!�
孟硯青:“好,路上那兩輛卡車的車牌號,你記住了嗎?”
陸亭笈:“記得��!”
他是過目不忘的,看到了自然記得。
孟硯青:“去給你三叔打電話,讓他設(shè)法幫忙查查,看看這兩車牌號是什么來歷,從哪兒來的�!�
陸亭笈蹙眉:“母親,你是懷疑什么?他們是不是做非法勾當?shù)�?�?br />
孟硯青:“這里面總歸有些貓膩吧�!�
陸亭笈頷首:“好,那我馬上打電話和我三叔說聲�!�
孟硯青到底考慮更周到:“不要用招待所的電話,明天我們?nèi)ヴ浯涔締枂柷闆r,路上經(jīng)過電信局,你用電信局電話打,到時候再順便查查羅戰(zhàn)松,也查查王云龍,就那位龍叔。”
他總覺得,羅戰(zhàn)松之所以能在這里站穩(wěn)腳跟,應該是和這些有瓜葛的。
這人素來是能鉆營的,強龍尚且不壓地頭蛇,更何況羅戰(zhàn)松這外來戶也沒什么根基,能夠把買賣做出點頭緒,必然是攀附了哪棵大樹的。
陸亭笈連連點頭:“我明白!”
當晚睡時,陸亭笈依然陪著孟硯青,不敢大意,一夜無話,第二天一行人趕過去翡翠公司,路上陸亭笈順便去郵政局給他三叔打了電話。
陸家這老三陸載德性情和陸家其它人截然不同,是桀驁不馴的性子,從小喜好槍械,最愛讀毛選軍事理論,之后便從軍了,如今很有些位置。
如今陸載德一聽,蹙眉道:“這個估計和走私有關(guān)系了,現(xiàn)在邊境走私猖狂,倒是也好辦,我聯(lián)系下當?shù)睾jP(guān)緝私局,讓他們跟進下。”
一時又詳細問了這邊的情況,他對這侄子一向疼得很,自然很是關(guān)心,也詳細問起他們打算過去緬甸的情況。
陸載德卻是道:“過去緬甸的事倒是不急,最近邊境正好在對重點走私活動開展打擊,也加強了機動巡查力度,相對來說形勢比起往常有些緊張,你們可以等等,接下來他們他們可能派人直接過去緬甸,是緝私科的人和那邊開展的合作,到時候你們跟著他們一起過去,安全性更有保障。”
陸亭笈一聽,自然覺得靠譜,跟著公家一起過去,那安全自然無憂,當下詳細問了,又和孟硯青商量。
孟硯青也覺得不錯,當即直接和陸載德打電話,問了具體,估計也就等一周多,到時候可以直接跟著中方的工作人員過去,而在這之前,陸載德負責將他們安排在軍隊招待所。
孟硯青對這個安排自然沒得說,一時也和陸載德聊了一番如今中緬邊境的情況。
現(xiàn)在好像中方要和緬方合作,在緬甸修一條直接通往中國內(nèi)陸的輸油管道,這個工程是大工程,由此必然帶來兩放進一步的經(jīng)濟合作等,孟硯青聽著這些,心里也有底,至少這次緬甸之行是沒什么安全問題了。
只是那軍隊招待所距離他們?nèi)缃裣麻降男〕堑降子行┚嚯x,在這之前,還是得盯著翡翠公司的那一批貨。
這天,孟硯青趕過去翡翠公司時,卻見翡翠公司總算來了一批料,對方派了一個員工帶著他們?nèi)タ�,到了那翡翠倉庫,孟硯青一看,便道:“這些都是挑剩下的吧。”
基本都是蒙料,這種蒙料幾十塊里未必能開出一塊,運氣不好的話,買一車蒙料最后什么都落不著,這分明是坑人的。
那員工聽著,也有些不自在,便含糊道:“我們進的都是這樣的�!�
孟硯青自然不想要,其實她現(xiàn)在在賭石場買的那幾塊,特別是陸亭笈挑的那塊翡翠原石,滿石頭都是手鐲位,回頭肯定是要發(fā)一筆大財?shù)�,所以對于外貿(mào)部批給的這個單子,她已經(jīng)可有可無了。
事到如今,她也就不想提貨了,大不了這個配額再拿回去讓給別人或者以后再提貨。
當下孟硯青便要離開,誰知道陸亭笈卻盯著其中一塊蒙氏,蹙著眉,微瞇著眼,就那么打量著。
孟硯青注意到了,趁著那位翡翠公司員工過去旁邊鎖門時,淡掃他一眼:“這是怎么了?”
陸亭笈收回目光,看著孟硯青,小聲說:“要不咱們還是買幾塊吧�!�
孟硯青用無奈的眼神看著他:“理由?”
陸亭笈撓撓頭,越發(fā)壓低了聲音道:“說不上來,但我覺得這里面有好東西!”
孟硯青略帶著幾分嘲弄地反問:“你覺得?”
陸亭笈眼神有些急切了,他懇求地道:“母親,買吧買吧,我自己出錢,想買想買!”
孟硯青:“不買!”
陸亭笈委屈:“為什么?我自己出錢!”
孟硯青:“那還用我指標呢!”
陸亭笈便沒辦法了,他用手輕輕扯了下孟硯青的衣角,祈求地看著孟硯青:“真的,相信我吧,買吧!就幾百塊,也不貴吧!”
孟硯青看他這樣,好笑又無奈。
這都什么孩子,看到蒙料走不動道,他以為天底下時不時有好事等著他嗎?他以為他有透視眼嗎?
不過她到底是道:“行吧,下不為例�!�
他想試,那就試好了,他是很需要一次狠狠的打擊。
現(xiàn)在先讓他受一次幾百塊錢的打擊吧。
這時候那翡翠公司的經(jīng)理恰好過來了,孟硯青便上前,和那人討價還價。
翡翠公司的翡翠原石是按照坑的不同而分為幾個品級的,一百公斤原石的幾個從十塊錢到四十塊錢不等,這些因為是蒙料,自然價格便宜,那經(jīng)理開價八塊錢一百公斤。
孟硯青自然不干,蒙料本身就是當石頭賣,石頭里淘寶的概率,誰能花這么多錢買?
八塊錢一百公斤,看似仿佛也不貴,但這可不是買菜或者買什么的,這是石頭,那石頭沉甸甸的,隨便拎起來一塊就幾十斤了,這個可比土豆白菜壓秤。
其實那經(jīng)理看孟硯青不是個不識貨的,定然是不要這蒙料的,根本沒抱希望,如今見她竟然開口想要,自然想著靠這蒙料打發(fā)了,好歹算是把這些配額給湊數(shù)混過去,當下也就問:“你想多錢要?”
孟硯青張口來了一個兩塊錢一百公斤。
那經(jīng)理一看:“這不是白給嗎,不賣了!”
孟硯青笑道:“那我手里的配額單還在,我還得來找你,你說是吧?”
經(jīng)理皺眉,看著孟硯青笑著的樣子,到底是深吸口氣:“行,給你吧�!�
如果是別的情況,他隨便打發(fā)了就是,他畢竟是翡翠公司經(jīng)理,上下人頭都熟,這些要翡翠的都得看他臉色,他不至于要怕了誰。
但這女人北京城來的,皇城根底下的人,備不住回頭冒出一親戚來,他不想留下這種隱患,只想好歹打發(fā)了。
他這邊答應下來,孟硯青便讓陸亭笈挑,不過她也不是讓陸亭笈隨便挑的:“還能挑十塊�!�
挑太多了,不是花不起那兩塊錢,是運輸成本太貴。
畢竟他們挑了這種石頭,還得運出去找解石廠給切開,還得讓陸亭笈親眼看著,讓他輸一個心服口服,這不都是麻煩嗎?
陸亭笈聽說可以買十塊,已經(jīng)高興得很,當即趕緊跑過去,忙不迭地在那些蒙料中挑起來。
謝閱好奇地看。
孟硯青見此:“謝閱,你要挑幾塊嗎?”
謝閱忙搖頭:“我就看看。”
雖然他和陸亭笈一樣也研究過看原石,但是陸亭笈記性好,陸亭笈也看了不少書,關(guān)鍵是陸亭笈敢猜也敢蒙,他暫時沒那底氣。
孟硯青見此,也不勉強。
這邊陸亭笈卻是如魚得水,看看這塊,敲打下那塊,很快指著這個那個的,一疊聲都是要要要。
他這邊挑著,那邊經(jīng)理已經(jīng)讓人都給記下來,回頭這些都要過地秤的。
陸亭笈挑著挑著,突然眼前一亮,他看到那邊一大塊,趕緊跑過去。
孟硯青卻提醒道:“已經(jīng)十塊了。”
陸亭笈:“�。窟@就十塊了?”
孟硯青面無表情地點頭:“對�!�
陸亭笈頓時可憐巴巴起來:“再買一塊吧�!�
孟硯青:“說好了十塊就是十塊�!�
陸亭笈簡直想哭了,他指著另外一塊蒙料,那石頭足足三十多公斤的樣子:“可我還想要那一塊。”
孟硯青:“那你再把前面那十塊踢出去一塊�!�
陸亭笈看看那十塊,卻是哪個都不舍得。
謝閱從旁看著都不忍心了:“小姨,你剛才不是讓我也挑幾塊嗎,那把我名額送給亭笈一塊得了�!�
不就幾塊石頭,他覺得買就買了。
陸亭笈那可憐相啊,簡直跟要不到玩具的小孩一樣。
陸亭笈聽這話,頓時眼睛都亮了,感激地道:“行,好哥們,回頭請你吃好吃的!”
孟硯青聳眉,讓了一步:“行,趕緊挑吧�!�
于是陸亭笈趕緊撲過去,把他剛才看中的那一個給貼上標簽了。
很快這十一塊石頭都過了秤,重的大概四十多公斤,輕的七八公斤,最后一共是二百三十公斤,花了四百多。
孟硯青問了問那經(jīng)理,說是他們的解石師傅現(xiàn)在不在,等下午才在,于是孟硯青請他們幫編號,貼上封條,這樣等下午時候他們過來解石。
陸亭笈對他這些石頭寶貝得很,道:“這些我都記得,如果錯了,我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經(jīng)理一聽,也有些好笑,不過還是認真地道:“你放心,我們是國有企業(yè),這都是有正規(guī)流程,給你編者號呢,一塊石頭都錯不了�!�
孟硯青從旁看著自然明白那經(jīng)理的意思。
這種石頭,切一百塊可能都是白搭,除了浪費解石鋸沒別的作用,嘩啦啦一堆廢料石頭還得往外清理呢,人家經(jīng)理都不稀罕多看一眼。
不過她也不想說什么,反正兒子想買,那就買唄……
*
離開翡翠公司后,一行人吃了點飯,正打算趕過來,不過孟硯青看到路邊一個擺攤的,賣一些廢舊殘料的,且看上去烏七八糟的,這一看就是從土里扒出來的。
陸亭笈見孟硯青停下腳步,也看過去,卻見那包袱上擺著的大多事一些廢舊殘料,看形狀是手鐲心的廢料。
所謂手鐲心,就是翡翠挖手鐲的時候,中間多出來的那么一塊芯。
陸亭笈看了看:“這都是老坑料吧?”
孟硯青微頷首,之后才道:“這個倒是可以買點。”
陸亭笈忙點頭,于是拉了謝閱一起看,卻見那玉料埋在地下時間久了,但種老肉細,水頭也更足,比起新料的“浮”來,這老料看著意蘊深遠,光華內(nèi)斂,更為動人。
這些雖然是手鐲芯廢料,但是加以利用,未必不能雕刻出一些好看的玩意兒。
這時候謝閱也看出門道來了,倒是喜歡得很,于是大家一番挑,大概挑了十幾件好的。
這些也實在便宜,就幾塊錢的東西,根本不值錢,陸亭笈和謝閱越發(fā)覺得撿到寶了,恨不得一口氣都買了才好。
等付過賬離開,孟硯青才給他們解釋:“那天宋老板也給我們解釋了,從緬甸運往中國的翡翠都是先到這里,所以這里的地下是六百年的積累。”
等到以后建房子修路,這里的老百姓那更是人人拿著手電筒和鏟子,滿城挖寶撿玉料。
她繼續(xù)道:“你們今天挑的這些,應該是來自帕崗的,這種老場口現(xiàn)在已經(jīng)封了,不會再有了,所以現(xiàn)在我們看,這些也是難得一見的寶了。而且一般的新料做成玉件,戴時候久了會有‘褪色’,但是這種老坑料就不會,他們在幾百年前就已經(jīng)被當時的玉商加工過了,又經(jīng)過了幾百年的沉淀,光華內(nèi)斂沉淀了。”
陸亭笈和謝閱看著,自然也是喜歡,這里說是地下小帕敢果然是沒錯的,人家大街上隨便擺攤賣的竟然都是上等老坑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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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回到翡翠公司門前,卻見那邊停著一輛車,竟是個進口名車,還是個京牌。
陸亭笈和和謝閱顯然注意到了,不免驚訝,畢竟這是云南,邊境小城市了,在這里看到這種進口車,且還是京牌的,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不過事到如今,孟硯青也把事情猜了一個七七八八,倒是沒什么奇怪的了,一時大家進去翡翠公司,便看到了羅戰(zhàn)松,他正和那翡翠公司經(jīng)理一起抽煙說話呢。
那經(jīng)理看到孟硯青一行人,便對羅戰(zhàn)松道:“說得就是他們了�!�
這話顯然是沒太把孟硯青一行人看在眼里,很輕視的態(tài)度。
謝閱微皺眉,顯然有些看不慣,他怎么也是四九城那個圈子里的,什么陣仗沒見過,結(jié)果這么一個不入流的羅戰(zhàn)松,竟然在他跟前顯擺拿架子?
陸亭笈那眼神也是多少帶著幾分冷。
他對羅戰(zhàn)松可是反感得很,當時就沒太看在眼里,誰想到,如今這人離開首都飯店,竟然撲閃著翅膀,竟是眼看著成了一方人物了。
羅戰(zhàn)松看到他們,也是驚訝。
他噗地笑出聲,之后彈了彈煙灰:“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們,久違了久違了,我們美麗的孟總,還有陸小少爺,難得你們貴足踏賤地,竟然來這種邊境小地方了�!�
孟硯青眼神淡淡的,理都懶得理,只看著那經(jīng)理:“請問解石師傅現(xiàn)在方便嗎?”
經(jīng)理略有些尷尬,掐滅了煙,道:“來了,走,我?guī)銈冞^去�!�
羅戰(zhàn)松聽這話,眼神微妙地看了眼孟硯青,之后嗤笑了下。
帶著鄙薄和無可奈何的嗤笑。
陸亭笈聽此,卻是對謝閱道:“我剛才怎么聽到一聲屁響,你放屁了嗎?”
謝閱便捂住鼻子:“這么臭,我能放這么臭的屁嗎?”
羅戰(zhàn)松自然知道這兩個是說他,臉色便冷了下來:“你們說誰呢?”
陸亭笈驚訝看他:“我們在說誰放屁了,沒說你�!�
謝閱:“敢情是你放的?”
羅戰(zhàn)松冷笑了聲,便沒再理會。
他現(xiàn)在在這塊地界也是有里有面兒的人了,犯不著和這兩個人計較,倒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讓人看笑話!
這時候他們已經(jīng)到了后院,經(jīng)理讓陸亭笈先檢查過后,確認沒問題才拆去封條,之后便讓解石師傅負責解石。
解石是陸亭笈先畫線,解石師傅按照他說的來。
這時候幾個羅戰(zhàn)松的屬下,并翡翠公司的員工全都湊過來看,他們都知道有個北京來的小伙子竟然拿著翡翠原石指標買了十幾塊蒙料——這就是大傻子了。
要知道翡翠原石指標金貴得很,是能賣錢的,現(xiàn)在卻用來買隨處都能買到的蒙料,再沒見過這種敗家子了!
眾人自然都是看熱鬧的,全都是把陸亭笈當二傻子看,不過陸亭笈卻并沒在意,他認真地和解石師傅溝通著位置,解石師傅按照他說的,切石。
羅戰(zhàn)松蹙眉,看著陸亭笈,他見陸亭笈仿佛很有把握的樣子,多少也好奇了。
他納悶地看了眼孟硯青,想著孟硯青可不是那種吃虧上當?shù)娜�,她精明得很,現(xiàn)在她兒子竟然買蒙料,難道這里面竟然有些貓膩?
孟硯青從旁自然留意到了羅戰(zhàn)松的心思,她在心里輕嘆了聲。
自己兒子注定要把自己活成一個笑話,只可惜,竟然要在羅戰(zhàn)松跟前落難看。
她其實已經(jīng)隱隱有了一種預感。
羅戰(zhàn)松在云南發(fā)展到如今規(guī)模,羅戰(zhàn)松對翡翠市場的勢在必得,而自己兒子明顯對翡翠對賭石很癡迷,種種跡象顯示,看來兒子和羅戰(zhàn)松命中注定要在一個領(lǐng)域遇上,并且有一場針鋒相對的較量。
不過也沒辦法,孩子大了必然有自己的想法,他既然想要那就隨他去吧。
無論如何,現(xiàn)在陸緒章身居高位,而她也活著,有他們夫妻在,兒子就算哪一步走歪了,她也會把他揪回來。
有父母在,孩子可以試錯。
所以她這么想,心里也放松了,一切順其自然吧,遇到就遇到,那又怎么樣,誰怕了他?
這時候,解石師傅的電鋸已經(jīng)下去了,卻見滋啦啦的聲音中,石屑四散飛濺,第一刀切下了。
眾人看過去,卻見那就是石頭,毫無疑問的石頭。
大家眼中便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來,翡翠公司經(jīng)理搖了搖頭,嘆了聲,羅戰(zhàn)松好笑地挑眉。
陸亭笈卻沒泄氣,他拿著筆,繼續(xù)在上面畫了下,讓對方這樣切。
解石師傅聽著,繼續(xù)切。
于是插上電源,滋啦啦的石屑四散飛濺,這石頭被切開,依然是毫無疑問的石頭,沒任何翡翠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