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哪怕遠遠瞧上一眼也好?。
他驀地推開擋在自己面前的白此唯,任由對方怎么呼喊都不理會。
快步朝著山下走去。
靠山那側的窗欞不知何時被關上了,屋內也熄了燭火。
伸手不見五指。
柳驚絕站在屋內,借著微弱的月光,望著微微隆起的床榻,好?半晌才鼓起勇氣一步步靠近。
他怕自己的哭聲會驚醒榻上的姜輕霄,于是施了個簡單的昏睡咒。
隨后,便再不遏制心中?滔天的思念與愛意?,一聲聲地喚著“妻主。”
淚水簌簌自青年?的面上墜落,心痛難過?到?幾乎要昏死過?去。
柳驚絕根本騙不了自己。
他不想離開姜輕霄,一刻都不想。
青年?顫抖著伸出手去,想要握住榻上人的手。
想要親她?抱她?,以撫慰酸苦不已的內心。
可在下一刻,撲了一空。
柳驚絕一怔,急忙地掀開面前的被褥,發(fā)?現(xiàn)里面只有一個枕頭,再無其?他。
“妻主......妻主!”
他驚慌地喊著,尋遍了榻上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找到?姜輕霄的蹤跡。
無數(shù)種可怕的猜測,在柳驚絕的腦中?一閃而過?。
青年?渾身冰冷,一顆心也緊得發(fā)?疼。
就在這時,他的身后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女聲。
“在找我?”
聞言,柳驚絕急忙轉頭,待看到?姜輕霄正?完好?無虞地坐在自己身后的椅子上后,他頓時松了口氣。
隨即,淚水便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
“妻主、妻主......”
他翕動著雙唇,下意?識地想要去抱姜輕霄。
卻被女人冷漠的話語給釘在了原地。
“不是走了嗎,為何還要回來?”
聞言,柳驚絕胸腹一酸,哭著不斷搖頭。
好?半晌,他才緩聲言道?:“想你妻主,好?想你......”
青年?不停啜泣著,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無盡的愛意?與自卑混合在一起,心尖止不住地抽痛。
“既然想我,那為何還會不打一聲招呼地就走呢?”
女人聲音冷淡,可仔細去聽便可以發(fā)?現(xiàn)她?在極力壓抑著慍怒。
柳驚絕聞言,心中?既后悔又委屈,啟唇想要解釋,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片刻后,只能?酸啞著嗓子道?歉,“妻主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一遍又一遍。
可姜輕霄卻絲毫不為所動。
“哪里錯了?”
青年?踟躕半晌后,方流著淚低聲言道?:“不該不和?妻主報備,便偷跑了出去......”
誰知他話還未說完,便被對方硬聲打斷了。
“錯,再想!”
柳驚絕心中?惴惴不安,又一連回答了好?幾次,卻都被女人冷聲否決了。
仿佛一心逼著他說出那個答案。
青年?見狀,心中?惶恐又絕望。
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當著姜輕霄的面,說出自己是妖的事實。
現(xiàn)下,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逃避。
柳驚絕將下唇咬得齒痕斑斑,望著女人的眼神中?滿滿的不舍與委屈。
好?半晌,他壓抑著淚意?訥訥言道?:“妻、妻主,我還有事,便不打擾你休息了。”
說著,他艱難地轉身,想要離開。
誰知,下一刻......
“你今日走出這個門?,便不要再回來了,我就當你從未來過?�!�
姜輕霄平靜的話語,瞬間頓住了青年?的身影。
“不、不要!”
柳驚絕下意?識地出聲,神情驚恐至極。
片刻后,他絕望又委屈地佝起了清癯的脊背,將哭聲死死地扼在了腔子中?。
胸腹處的酸痛愈發(fā)?地劇烈,心也裂開了一瓣又一瓣。
“我求求你了妻主,別問了好?不好?,別問了......”
他哭著哀求,希望面前的愛人能?夠高抬貴手。
“我不問,你便會主動說嗎?”
姜輕霄蹙起眉,聲音微啞。
“阿絕,我是不是同你說過?,妻夫之間要坦誠,不可以隱瞞,有什么事說出來,我們一起面對......”
柳驚絕聞言,流淚點了點頭。
“那你是有什么事一直在瞞著我嗎?”
姜輕霄接著問道?。
青年?身子一僵,咬緊了唇沉默了下來。
片刻后,柳驚絕搖頭剛想矢口否認,便被姜輕霄倏地打斷了。
她?驀地提高了音量,飽含著威壓。
“你知道?的,我最討厭欺騙!”
聞聽此言,柳驚絕腦海中?緊繃著的那根弦倏地一下錚斷了。
青年?痛苦地蜷縮跪倒在女人的面前,艱難地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姜輕霄的裙角。
顫抖著聲音不住地說著。
“對不起、對不起......”
誰知,就在指尖即將碰觸到?衣擺的剎那,姜輕霄驀地側身躲開了。
愛人拒絕的動作猶如一把冰冷的利劍,毫不猶豫地捅入了柳驚絕的心臟。
又劇烈地翻攪。
剎那間,疼得他肝膽俱裂、崩潰不已。
青年?失聲痛哭,死死地抓住了姜輕霄的裙擺,將臉貼緊了她?的小腿。
顫抖出聲,字字泣血,“妻主,對不起、對不起......”
“我是妖,我騙了你,我是妖......”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青年?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在那刀剖開自己的心臟。
將這世上,自己最污穢、最不堪、最低劣的一面暴露出來。
給他最愛的人審視評判。
夢想挽回,乞求寬恕。
此刻,他的自尊體無完膚,他的自卑不值一提。
他早已退無可退。
如果這樣,能?夠留住他的愛人。
那么他心甘情愿。
青年?的哭求一下又一下地砸在了姜輕霄的心上,她?蹙眉緩緩地吁了口氣。
知曉自己方才的行為太過?殘忍,可為了幫助柳驚絕突破心里屏障,并確保二人心中?以后再無芥蒂。
心中?那些在得知青年?逃走后而生出的慍怒,早在又見到?他的那刻起,便煙消云散了。
可她?必須狠心這么做。
盡管這樣,自己也不好?受。
片刻后,姜輕霄咽下喉中?的哽咽,輕聲對著柳驚絕言道?。
“上來�!�
見青年?還在怔愣,她?握緊了對方的手臂,一下便將其?拽進了懷中?。
隨后,掐著柳驚絕的后頸,狠狠地吻了上去。
姜輕霄是憋著一股氣在的。
所以動作毫不留情。
對著青年?單薄柔軟的唇瓣,又啃又咬,誓要發(fā)?泄出心中?的那股躁意?。
沖進地方陣營時,也是驅使著武器,大?殺四方。
絞得青年?的舌根一動也不能?動的同時,混亂間甚至咬破了他的舌尖。
腥甜的血味在二人口中?彌漫開來。
微微的刺痛喚醒了柳驚絕的理智。
他幾乎是立刻便抱緊了面前的女人,用力地回吻著她?。
眼淚簌簌地自眼角流下,哽咽的哭聲自喉間溢起,還未吐出,便被女人吞下了。
此時的二人,不像是在親密接吻,更像是在瘋狂廝殺。
皆在用力地啃噬吞咽著對方的唇舌,企圖從中?得到?片刻撫慰。
良久,二人才平靜下來。
青年?躺在女人懷中?,長指緊緊地攥著她?的前襟,微微后仰,眼神迷離。
他哭得傷心,眼尾處連帶著那顆朱痣,都紅得駭人。
仿佛被人蹂.躪搗碎后的海.棠花瓣,滲出泥濘潮紅的花汁。
在那纖長雪白的頸子上,貼近心脈處,還烙印著一圈正?在冒著津血的牙印。
正?是姜輕霄的。
二人無聲緊擁著彼此,互相?汲取溫暖平復心緒。
好?半晌,姜輕霄才開口。
“為何這么害怕我知道??”
聞言,柳驚絕面色一白,良久才訥訥地回答:“凡人都討厭懼怕我們妖,說我們會吃人......”
姜輕霄隨即問道?:“那你會吃了我嗎?”
“當然不會!”
柳驚絕立刻反駁出聲。
他愈發(fā)?攥緊了姜輕霄的長指,聲音都在發(fā)?著顫,怕說遲片刻,引得她?誤會。
輕輕皺一下眉,他都心疼得要死,怎么可能?會吃了她?呢。
“那為何還會在乎那些人的說辭呢?”
姜輕霄淡淡蹙眉。
柳驚絕聞言,愈發(fā)?抱緊了她?。
頭埋進她?的肩窩處,聲音悶悶的,“我害怕,害怕.......妻主知道?、知道?我是妖后,會厭惡懼怕我。”
聞言,姜輕霄驚訝一瞬后,抿直了唇。
方才她?一直氣柳驚絕不信任她?的事,卻從未站在他的角度思考問題。
這點是她?考慮不周。
少頃,她?捧起青年?微涼的面頰,與其?對視。
橙黃的燭光映照在她?面上。
將女姣美的面容映襯得極其?柔麗,茶色的杏眸中?,醞滿了深情與愛意?。
只聽她?一字一句,極其?清晰且堅定地言道?。
“我愛你,柳驚絕�!�
“所以,不用害怕�!�
“無論你是人是妖,我都愛你�!�
聽聞此話的柳驚絕,微怔片刻后,陡然便紅了眼眶。
他定定地凝望著面前的女人,心臟悸動不已,瘋狂地舒張又收縮,洶涌的愛意?與感動幾乎將他溺斃。
柳驚絕又想起了《狐殤》那個故事。
自己愛的人縱使知曉了他是妖的身份,仍然堅定地愛著他,并坦然接受。
愛上姜輕霄,又被她?愛。
與那只被愛人背叛厭棄的狐妖相?比,他是何其?的幸運。
幸福的淚水無聲地墜落,柳驚絕抱緊了面前的女人,任由心中?愛意?瘋長,抬頭吻住了她?。
他喜極而泣,哽咽著聲聲呢喃,“妻主,我也愛你,好?愛好?愛。”
青年?纏緊了她?,小聲乞求。
“妻主、妻主,沒了你我活不下去的,別離開我好?不好?�!�
“別離開我......”
不大?的一只木椅,使得二人靠得前所未有的緊密。
屋外,漸漸落下雨來。
雨點越來越密,拍打在地上,朝周圍濺起透白的水漬,雷聲震耳欲聾。
這雨,一直持續(xù)了一夜未歇,直到?黎明時分,才將將停止。
青年?伏在姜輕霄的胸口,累到?倦極。
甚至動一根手指,都覺得分外費力。
而姜輕霄則是覺得分外的精神與饜足。
她?一下又一下地撫著青年?柔軟如綢的墨發(fā)?,回憶著方才的事情,突然生出了一絲好?奇。
姜輕霄想知道?,若是她?真如柳驚絕設想的一般,害怕他是妖,對方會怎么做。
將這個疑問說出口時,她?明顯地感覺到?青年?緊挨著她?的身子一僵。
接著,柳驚絕的手臂愈發(fā)?地纏緊了她?腰身。
好?半晌,柳驚絕才滯聲言道?。
“如果妻主......真的怕我,那我會選擇假死,然后再以一個新的身份和?容貌重新嫁給妻主�!�
“總之,不能?和?妻主分開�!�
說完這話,柳驚絕覺察到?他不小心暴露了自己卑劣的一面,隨即驚慌抬頭。
連忙解釋道?:“妻主,妻主你不要......”
誰知他話還未說完,便被姜輕霄垂頭親了一口。
女人神情溫柔,在聽完青年?那番占有欲濃重的話語后,心中?沒有絲毫的恐懼。
而是震驚于柳驚絕對她?深沉的愛意?。
姜輕霄見他睜大?了圓眼,懵怔在原地的可愛神態(tài),面上笑意?愈盛。
她?輕挑了下纖眉,打趣道?:“聽起來好?辛苦啊,看來我給你省了不少麻煩,打算怎么謝我?”
聞言,青年?眨了眨眼,被她?瞧得透紅了雙頰。
羞澀囁喏,面上是予給予求的乖順。
“妻主,想要我怎么謝你......”
姜輕霄望著他如此順覺乖巧的模樣,心中?微悸的同時又莫名?的發(fā)?癢。
片刻后,她?緩聲言道?:“話說我還沒瞧見過?你的原形呢?”
忽然,她?想起了冬日里撿到?的那條小青蛇。
隨即補充道?:“唔,或許已經(jīng)見了。”
姜輕霄俯身,貼近了柳驚絕的面頰,笑著問道?:“是你嗎?”
聞言,青年?抿緊了唇,心中?忐忑又羞澀地點了點頭。
“很漂亮!”
姜輕霄脫口而出道?。
柳驚絕聞聽此言,驚愕地睜大?了圓眼。
凡人皆懼怕他們蛇妖一族,碰見了都會退避三舍連喊晦氣。
還從未有凡人像姜輕霄這樣,真誠地夸贊他原形漂亮。
少頃,青年?受寵若驚,磕磕絆絆地回道?:“謝謝、謝謝妻主�!�
姜輕霄聞言,抱緊了他,隨后又親了柳驚絕一口,“所以,能?再讓我瞧瞧嗎?”
女人的嗓音十分沙啞低緩,甚至罕見地染上了些撒嬌的意?味。
落進青年?的耳邊,頓時讓他一顆心連帶著半邊身子都跟著酥了起來。
柳驚絕向來無法拒絕姜輕霄的任何請求。
猶豫幾瞬后,便答應了她?。
可貿然地現(xiàn)出全部原形,他還是有些抗拒與恐慌。
于是柳驚絕控制著,只在額角露出了一點點的鱗片。
可隨機,他自卑又惶恐地想要垂下了頭,害怕在輕輕的眼中?,看到?懼怕或厭惡的神情。
盡管他是槐樹婆婆口中?說的,整座問晴山,妖形最漂亮的存在。
可他還是會擔憂和?無地自容,害怕自己的妖形會嚇到?他的愛人。
姜輕霄驚奇地看著如翡翠一般點綴在青年?額頭上的鱗片,怔愣片刻后,出聲夸贊道?。
“太不可思議了�!�
她?捧起柳驚絕的臉,眸中?滿是驚艷。
“阿絕,你這樣可真漂亮!”
姜輕霄說著,指尖輕輕地點在了那些縱使在不甚明亮的燭光下,仍閃耀著奇異光澤的鱗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