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要是他以最直白、袒露的狀態(tài)死在他們手上,讓他們發(fā)現(xiàn)完美的愛人和崇高的母親,其實不過如此,他們自然會改變他們的目標。
沈言給法爾森擦藥的動作重了點,法爾森小聲吸氣,沈言抬眸看了他一眼,把棉簽丟掉,吹了吹他的傷。
“好了,這幾天不要碰水,很快就能好。”
法爾森拉著沈言的衣角,欲言又止。
沈言不動腦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拍了拍他那張被藥水涂得花花綠綠的小臟臉,“等你傷好了再說�!�
法爾森一愣,激動道:“真的嗎?ma……哥哥你發(fā)誓!你要是食言,我就死在你面前!”
沈言收拾藥箱的手一頓,好笑道:“對我來說,這算好事吧?”
法爾森忍不住往沈言身上貼,仗著自己剛剛被揍了一頓,身上還帶著點沈言的憐憫buff,理直氣壯地撒嬌,“如果吃不到,不如死了。”
掌握了和變態(tài)相處方式的沈言精神狀態(tài)也一天比一天好,他揉了揉法爾森的頭,笑微微道:“那你乖乖聽話養(yǎng)傷,等你傷好了,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好不好?”
“好�!狈柹么邕M尺,抱著沈言胳膊甜言蜜語,“哥哥,今天我能不能跟你一起睡呀,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是未成年,什么都干不了。”
沈言皮笑肉不笑地把胳膊抽出來,“這個別墅有兩個主臥,四個客臥,把你劈兩半,一半一個屋都夠睡,不用跟我擠一個房間�!�
法爾森還想再說點什么,但沈言沒有繼續(xù)和他交流的意思,走到門口,平靜地望著要跟過來的法爾森。
剛被教訓過的法爾森處于半自動老實人狀態(tài),乖乖地回床上躺著。
沈言脫身。
客廳沒人,很安靜,沈言看了一圈,去了廚房。
冰箱塞得滿滿的,用分類的盒子標注了足夠他們幾個食用七天的食物,沈言懶得做飯,隨便拿了個面包吃。
邊吃邊大搖大擺地找監(jiān)控。
廚房里找到的有三個,別的地方應該更多。
他在看吧。
不知道剛剛那一波,有沒有滿足他的期望。
-
在進入別墅之前的日子,沈言都休息得很好,生物鐘也變得很健康。
晚上剛過十一點,沈言就覺得有點困了,和布雷茲、法爾森打完最后一把游戲,去了二樓的主臥睡覺。
洗完澡躺床上,迷迷糊糊正要入睡,敲門聲響起。
沈言耷拉著步子去開門,心想如果是法爾森,那他得再揍他一頓。
不是法爾森,也不是布雷茲,竟然是瓦倫。
瓦倫也不說話,杵在門口沉著臉凝視沈言,走廊微弱的光線微弱,他背著光,看上去像恐怖片里的肌肉類瘋子,喜怒無常,說不定什么時候會暴起傷人。
但在沈言的排名中,瓦倫的危險指數(shù)比法爾森要低。
這哥們冷酷無情殺人如麻,但做事有底線有邏輯,看著嚇人,實際是先講理再打架的那種半理智派。
沈言等了一會,看他還沒有開口的意思,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有事直說,我很困�!�
瓦倫的臉色黑得像能滴出水:“……我和你一起睡�!�
沈言看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樣子,笑了聲,“白天還很討厭我,半夜來爬床,合適嗎?”
瓦倫沒有回答,冷硬地往屋里走,主臥雙人床夠大,睡三個人都綽綽有余。
沈言已經(jīng)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床褥染著他的溫度,瓦倫掀開被子鉆進去,直挺挺地躺著,眼睛睜老大。
床褥很軟,鼻尖縈繞著同樣柔軟溫和的氣味,瓦倫皺眉,轉(zhuǎn)頭對正在往他旁邊躺的沈言說:“你別噴香水,很難聞�!�
沈言閉眼,“知道了�!�
幾秒后,瓦倫又問:“你噴的什么香水?”
沈言耐心道:“洗發(fā)水。”
“不好聞�!�
“嗯�!�
在沈言即將睡著時,瓦倫冷不丁地來了一句,“你為什么要當騙子?”
“瓦倫,我不想在凌晨一點半和你分享我的心路歷程。”沈言:“再廢話我就和你同歸于盡�!�
瓦倫:“……哦�!�
沈言不認床,平時經(jīng)常和朋友一起睡,旁邊多了個人也適應良好。
呼吸聲很快輕緩綿長。
真睡著了。
瓦倫努力不發(fā)出聲音,轉(zhuǎn)頭看沈言。
太黑了,看不到什么東西,但他已經(jīng)將沈言的臉刻印在腦海里,此刻能輕易地想象到沈言熟睡的模樣。
阮知閑和他說,沈言是騙子,不僅不愛他,還壓根沒把他當人看,只將他視為可以利用的工具,和那些研究員沒什么兩樣。
但躺床上和沈言一起睡時,他又忍不住動搖。
他會不會誤會了沈言,讓他傷心,連老公都不叫了。
要不是關系親密,沈言怎么可能睡得這么快這么香?
沈言氣狠了跟他說反話也不是沒可能,畢竟沈言一直都是有點心機和手段的那種人,不然也不會讓他喜歡到改變性向。
瓦倫越想越覺得靠譜,越覺得靠譜,心理負擔就越弱。
他本來是打算過來戒斷的,脫敏治療,現(xiàn)在好像不用治了。
他翻身,不動聲色地把沈言貼近沈言,把他摟進懷里。
沈言半夢半醒,沒感覺到危險,調(diào)整好姿勢又繼續(xù)睡。
完全沒有任何危機感的行為,讓瓦倫更加確定自己的判斷,于是更加心安理得地感受懷里的溫度。
好像天生如此,就該這樣。
安定的瓦倫也產(chǎn)生了幾分困意,他親了下沈言的發(fā)頂,合上眼睛。
咔噠。
極其細微的機關扭動聲,旋即是窗戶緩慢被拉開的、如果不仔細聽就會被忽視的聲音。
一道人影潛進臥室,美滋滋地掀開被子,突然感覺不對勁。
黑暗中,法爾森和瓦倫隔著睡得正香沈言對視。
法爾森腦袋嗡地一聲,身體的行動比快過大腦,左手朝他刺去,尖銳的刀鋒直頂瓦倫頸側(cè)動脈。
瓦倫也不是吃素的,輕松握住法爾森用力攥緊,機器無力支撐,發(fā)出不堪重負的響聲,電線短路,電流亂竄,黑暗中乍起白光。
兩人打了起來,動作越來越大。
“對,我是死人。”夾在中間的沈言幽幽道:“我出去,你們兩個睡,好不好?”
第29章
愛在屋檐下(三)
妻子旁邊熟睡的丈夫、電車上插著耳機昏昏欲睡的路人,
以及站在門外敲不開門卻還是要匯報工作的秘書,是沈言永遠無法理解的存在。
沈言左邊是瓦倫,右邊是法爾森,
本來雙人床容納兩人剛剛好,
現(xiàn)在多了個正處于青春期并且發(fā)育良好的法爾森后,
就不太夠用了。
沈言被擠在中間,
法爾森半個身子都壓在他身上,機械化的胳膊都快掉了也沒有修的意思,
短路的電線時不時躍出電弧,沈言安詳?shù)南耄?br />
直接把他電死吧,阿門。
瓦倫估計是為了維持白天酷霸狂拽冷心冷清的西格瑪男人人設,沒像法爾森一樣搶他,只是直挺挺地躺在沈言身邊cos埃及法老。
然而手不老實,
在被子底下強行和沈言十指相扣,握得緊,
沈言稍微動動,
就會被他更用力地、帶著點威脅意味地用力抓住。
沈言再次安詳:
手指頭不回血,
瓦倫要是一直保持這個力度直到白天,他一早醒來就得去做截肢手術。
剛好,
他也改造,像法爾森一樣,
放點針劑或者直接變成槍,誰要再敢來爬床,
直接突突成洞洞鞋。
被鬧醒的沈言睡不著,
身體疲憊大腦卻格外精神,想東想西,又忍不住想阮知閑到底什么意思。
白天他猜阮知閑想殺他,
其實仔細想想,這個猜測可能性不大。
從輪船上下來后,阮知閑對他的興趣夠他再活兩三個月,而這興趣足以支撐阮知閑將他納入他的下一步計劃。
阮知閑只要控制他,就相當于控制住了瓦倫和法爾森,利用他來調(diào)整天堂島的亂殺計劃,應該也不難。
憑沈言的智商,立刻就能想到至少三種方案,阮知閑那種體力和智力在原書中被認定過的top不會想不到。
那他還多此一舉干嘛?
故意捉弄他?上次玩游戲輸了不甘心,也當謎語人讓他猜謎面和謎底?
他好歹有通知說要和他玩游戲,阮知閑不講武德什么都不說就把他關在這里,純是神經(jīng)病。
沈言實在是睡不著,猛地坐了起來,甩掉瓦倫和法爾森,去一樓客廳。
客廳沙發(fā)上坐著布雷茲,他端著馬克杯,指尖在終端的虛擬鍵盤上飛快點擊,繞著他有五個展開的屏幕,屏幕的數(shù)據(jù)流快到模糊。
看到是沈言,他頓了下,又敲了幾個指令,屏幕刷新速度變慢,靜止。
他關閉終端,坐好,轉(zhuǎn)頭盯著沈言,沒說話,但渾身散發(fā)著篤定沈言會坐到他身邊來的氣場。
沈言泡了兩杯熱牛奶,遞給布雷茲一杯,坐在他旁邊。
布雷茲:“怎么不睡覺?”
沈言面無表情道:“屋子里有老鼠�!�
布雷茲立刻明白沈言的意思,不動聲色掃了眼在不遠處緊張地看著他和沈言的那兩人后,往沈言身邊貼了貼,緩聲道:“我也還沒休息,要不要一起?”
沈言還沒來得及說什么,閃現(xiàn)過來的法爾森強行擠到他和布雷茲之間,抱著沈言惡毒地瞪視布雷茲:“還一起休息!老東西你能睡明白嗎?真是年紀大了臉皮厚什么話都能說出口!”
十九歲的老東西括弧布雷茲:……
布雷茲很好脾氣地垂著眼睛,隱忍地攥緊手指,聲音很輕,“那算了。”
又抬眸飛快地看了眼沈言,嘆了口氣,“沒關系,噩夢而已,我自己可以的�!�
法爾森倒吸一口涼氣,抓著沈言胳膊的手指陷進他的肉里,他不可置信地指著布雷茲,“你裝什么裝?你以為媽媽會上當?死綠茶我殺了你——”
越說越激動的法爾森連對沈言的稱呼都忘了改,像一只戰(zhàn)斗型的吉娃娃,沖上去要用廢了大半的機械胳膊和他打架。
布雷茲的改造集中在大腦,但身體素質(zhì)也不差,如果真打起來和現(xiàn)在的法爾森應該不相上下。
晚上剛處理過法爾森和瓦倫的沈言,現(xiàn)在又要處理他和布雷茲,他沖一旁看戲的瓦倫眨眨眼,瓦倫和他對視幾秒,妥協(xié),充當武力工具人,將兩人分開。
法爾森的精神狀態(tài)最不穩(wěn)定,他氣哭了,紅著眼睛看沈言,眼淚唰唰往下掉,一邊罵布雷茲,一邊哽咽著讓沈言抱抱他。
另一邊的布雷茲很安靜,露出的半邊臉有細小擦傷,冷淡高傲的神情有片刻的閃爍,藏在下面的是不經(jīng)常見人的脆弱,而這脆弱又很精確的被在場其他人輕松捕捉。
尤其是“其他人”中的沈言。
他還善解人意地推了沈言一把,說他沒關系,不痛。
沈言:“……”
瓦倫幸災樂禍:“哈�!�
沈言頭疼,有些嚴厲道:“法爾森,你今天有點過分了。”
法爾森瞪大眼睛,“媽媽你向著他?你為了他教訓我?他誰啊他憑什么!”
布雷茲在旁邊煽風點火:“沈言只是就事論事,你要攻擊就攻擊我,別用那種口氣和他說話�!�
“布雷茲,那天的火怎么沒燒死你?你活著有什么用?你去死行不行?”
法爾森做出嘔吐的樣子,上一秒還對沈言橫眉冷豎,情緒激動地質(zhì)問他,下一秒就想通了,黏黏糊糊地去抱沈言,“媽媽你別信他,他滿嘴謊話,今天晚上我們一起睡,你聽我慢慢跟你說�!�
布雷茲神情微冷:“你確定嗎?”
法爾森:“呵呵,你~確~定~嗎~嗚嗚媽媽你看他他好可怕~”
瓦倫:“哈哈�!�
沈言只覺得耳朵邊上有一萬只蒼蠅在吵,他沒什么表情地揉了揉額角,抬手先給了法爾森一巴掌。
法爾森愣住,布雷茲臉上微妙的勝利者的欣喜還沒消失,也被沈言打了一巴掌。
瓦倫剛要笑,嘴剛咧開,哈字只出來個預備的氣音,就被沈言扇了回去。
安靜了。
沈言把馬克杯里剩下的奶喝光,隨手擦掉嘴上的奶漬,平靜道:“要打回來嗎?”
沒人說話。
沈言洗好杯子,打了個哈欠上樓梯,禮貌道:“睡了,保持安靜,有事明天說,不服可以弄死我。”
“�!�
沈言渡過了一個和諧的夜晚。
凌晨四點四十四,夜深人靜,所有人都進入夢鄉(xiāng)。
四人的終端同時亮起,匿名賬號無聲地將消息傳了進去。
其余人的是音頻,只有沈言的是文字消息。
【哥,游戲開始了。】
【你會贏的吧?】
第30章
愛在屋檐下(四)
沈言一覺睡到九點多。
窗外的陽光灌進來,
這間位于富人區(qū)的別墅設計得對人類很友好,采光充足綠化多,沈言扭頭看窗外,
在床上呆了會兒,
慢騰騰地趿拉著拖鞋去洗漱。
泡沫充盈口腔,
沈言含了口水沖掉泡沫,
正準備去看看終端消息時,突兀頓住。
他對著鏡子,
張開嘴,吐出舌頭。
鏡子中的青年也吐出舌頭,在舌頭正中,靠近舌尖的位置,多了一顆只有指甲三分之一大的圓環(huán)裝飾。
沈言拄著洗漱臺靠近鏡子,
圓環(huán)中間有一個綠色的數(shù)字“3”。
沈言把伸的發(fā)麻的舌頭收回來,指尖探進去摸了摸圓環(huán),
軟的,
沒有存在感。
灼吻。
這玩意很有名。
據(jù)說八區(qū)的幫派老大的情人美艷浮浪,
背著他偷偷勾引他的手下,以至于整個幫派上下無論男女雙性,
都對情人情根深種,甚至一度發(fā)生內(nèi)訌,
想要殺了老大,取而代之。
老大也不是白給的,
以血腥手段鎮(zhèn)壓這事后,
特意找人研發(fā)了圓環(huán),用以約束情人。
圓環(huán)實際上是毒藥藥劑條件型注射器,老大只允許情人和其他人每天接吻五次,
所以圈里的數(shù)字是五。
接吻第五次,注射器啟動,佩戴者和佩戴者親吻的那個人,都會死。
因為沒什么用,寓意還不好,老大和情人的營銷鋪天蓋地,一經(jīng)發(fā)行無人問津,最后統(tǒng)統(tǒng)回收銷毀。
不知道阮知閑從哪淘來的破爛。
怎么,把自己當幫派老大了?
……四舍五入,好像也沒錯。
沈言面無表情地又一次刷牙,這次還著重刷了刷舌頭。
直到舌頭發(fā)麻才停。
按理來說,接吻是圓環(huán)啟動的條件,但阮知閑對機械改造也頗有心得,能改變?nèi)飻?shù)字,自然也能改變啟動條件。
封閉空間,和他糾葛不淺的三個人,沈言覺得阮知閑不止會對他下手。
他很擅長挑撥離間、斷章取義,特別會利用各種信息引起人與人之間的仇恨。
灼吻的發(fā)動條件,應該和那三個人有關。
沈言若有所思地下了樓。
布雷茲不在,法爾森和瓦倫兩人相對而坐,沙發(fā)中間的茶幾上放著七零八落的早餐。
聽到沈言下樓的動靜,兩人紛紛抬頭。
沈言仔細觀察他們的表情。
瓦倫不藏事,高興難過都擺在臉上,望過來的視線很冷,嘴角拉成一條直線,肌肉緊繃,顯而易見地在生氣。
法爾森看不出什么,和往常一樣對他笑,雀躍地從沙發(fā)上起來迎接他。
沈言心道不好。
法爾森對于“媽媽”總是很誠實,即使耍手段搞小動作,也能很輕易地就被人一眼看穿。
不是因為他做不到隱藏,而是他不想藏。
他需要媽媽疼愛的是真實的他,而不是他的偽裝。
瓦倫都被阮知閑離間成那樣了,法爾森還喜滋滋地過來跟他貼貼,怎么想都不正常。
沈言裝作無事發(fā)生,像往常一樣拽開法爾森的手。
他昨天受傷的那條胳膊已經(jīng)修好了,被拽下去后又纏綿地繞上來。
如此數(shù)次后,沈言最終妥協(xié),任由法爾森這么纏著他,帶著人形掛件去廚房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