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這當然是笑話。
他們已經不是少年郎,不能一匹馬就跑到天涯海角去。
可嚴元衡卻無比認真。
他總是這樣過分認真,把所有的話都當誓言來說。
皇上十里迎將軍,人人稱道,當今圣上當真愛重時家,看來時家的輝煌,會與王朝共存,千年長久。
至于勾欄瓦肆間流傳的君臣秘聞,眾人也只是聽個樂子,并不往心里去。
當夜,時停云將軍未歸時府,留宿宮中,欲與皇上暢談國事,抵足而眠。
宮中,嚴元衡為他的時將軍卸甲。
三年未見,他肩上添了一處箭傷,小臂多了一道刀疤,小腿處被馬刀橫切過一刀。
每脫下一點衣物,嚴元衡都會問他這傷疤的來歷,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場戰(zhàn)役,細細問過后,便俯下身,親吻他結痂的傷處。
時停云身子滾熱,咬牙隱忍,笑道:“折煞末將了�!�
“這是時將軍應得的。”嚴元衡摟住他的腰身,同樣隱忍著控制住手臂的力度,唯恐自己的思念會傷到他,“‘太平待詔歸來日,朕與先生解戰(zhàn)袍’。
”
紛飛的羅帳前,前來拜訪的婁影與池小池只探了個頭,就雙雙退了出去。
擾人好事,天打雷劈。
更何況這好事一年也未必有一次。
二人閑來無事,索性坐在城頭瞭望臺的飛檐之邊,以屋脊上的走獸為扶手。
他們有著充足的時間,足夠他們等看一場皇城的日出。
第281章
番外十一
島嶼之上,一片綠洲,
一座別墅坐落其中。
午后時分陽光正好,
帶著濃重海鹽氣的海風將駁駁金光和著海潮聲自窗外一同送入屋中。
四個紅酒杯叮地碰在一處。
池小池與婁影對面的二人,模樣猶如鏡照,
但此時看起來,竟然是一般無二。
兩個白安憶,穿著同一套的居家服飾,
戴著同一款的金絲眼鏡,眼神一樣干凈清明,都帶著點學者的懵懂溫和。
左邊的白安憶吃了幾口菜,
才意識到身邊人的不對勁,
推了推他的胳膊肘:“你不要學我啊�!�
被推的白安憶怔了怔:“我沒……你才不要學我�!�
左邊的白安憶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碰碰他的膝蓋:“別鬧了�?熳兓厝��!�
被推的白安憶張了張嘴,竟是無言以對。
池小池瞇著眼睛看他們樂此不疲地玩著扮演游戲,
問婁影:“你猜哪邊?”
婁影覺得面前這道藕夾做得不錯,
小池也多夾了幾筷子,
看起來是合他的口味的,
正在解析它的配料成分,
準備回去做給小池吃,聞言頭也不抬道:“左邊。”
池小池舉手:“贊成,
跟票�!�
被猜中了身份,
左邊的“白安憶”粲然一笑,
眼中的天真茫然被一點不怎么鋒利的邪氣取代。
他說:“小白子手下那些個研究員跟他朝夕相處,可也已經分不出我和他了。你們怎么能一眼看出來?”
婁影看了一眼池小池,
知道他與自己的答案會是一致的,不必他開口。
果然,池小池夾了一筷子藕合,慢條斯理地答:“白安憶是右撇子。你是左撇子�!�
盯著自己持筷的左手,“白安憶”挑了挑眉。
池小池跟他們閑聊:“你現在能在外面待上多久?”
白安憶代他回答:“一個月。所以有的時候他會替我去赴一些學術會議�!�
“白安憶”也代他回答:“他不愛見人,就喜歡待在家里搞研究。我就在這方面多幫幫他咯。”
于是,世人眼中的白博士,談笑風生,八面玲瓏,且能靜心于專業(yè),在學術上有不匪造詣,不免嘖嘖稱奇,覺得這人心性深不可測,卻不知,這是惡魔赤子,一體雙魂。
好在惡魔獨戀赤子,赤子信任惡魔。
他們都不會忘記是誰將他們帶出死途,給了他們現在能夠避居世外、安然享樂的生活,因此在池小池與婁影到訪時,“白安憶”負責活躍氣氛,而不善言辭的白安憶則以酒代心意,凡是敬酒就來者不拒,乖乖地喝了好幾杯酒,不多時便是臉頰通紅,眼神迷離。
他性子安靜,喝醉了也不鬧人,只圈著酒杯,定定望著水中倒影,像是那里面有他的情人。
這時候,一頓飯也差不多到了尾聲。
“白安憶”察覺白安憶狀態(tài)有異,接過了他的酒杯,對他輕聲耳語一陣,才抬起頭來,對兩人笑說:“抱歉,我可能要帶他去休息了。今天晚上還有一場學術研討會�!�
婁影客氣道:“不會耽誤你們的正事吧?”
“白安憶”言笑晏晏:“不會。他睡一會兒就好�!�
白安憶醒來時,已是傍晚。
得知池小池與婁影去島上散了一下午步后,已經告辭,白安憶不免懊惱,覺得自己慢待了客人,“白安憶”安慰了沮喪的人兩句,他才稍打起精神來,去洗了個澡。
“白安憶”摁開收音機,收聽輕音樂。
這也是白安憶的習慣之一,二人也算是一同長大,興趣愛好完全相同。
半小時后,白安憶擦著頭發(fā),從冒著霧般水汽的浴室走出。
坐在沙發(fā)上看雜志的“白安憶”放下手中書本,從眼鏡上方細細看他,金色掛鏈在他耳畔輕輕晃動。
白安憶拿過眼鏡戴上,方一回頭,便被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氣質與眼神卻截然相反的臉看得耳熱起來:“怎么?”
“白安憶”似笑非笑:“昨天晚上,說好今天開會的�!�
大抵是身體里殘余的酒精作祟,白安憶的臉轟地一下燒了起來。
好在白博士臉皮雖薄,卻是個嚴謹守禮的人,馴從地點了點頭,上去握住了“白安憶”的手,想把他從沙發(fā)上拉起來。
“白安憶”故意不動,惹得白安憶脖頸都紅了,才不再逗弄他,把人身上還泛著潮氣的浴巾一把揭開,打橫抱起,往他們預備好的“會議室”走去。
“會議室”里,只有他們兩人,但卻反射出了千千萬萬個身影。
安放在房間角角落落的三十余面鏡子,保證能夠清晰還原此刻的每個細節(jié)。
在激蕩指尖,白安憶的眼鏡掉了,“白安憶”會耐心地為他戴上,確保他看見鏡子里自己的每一個表情。
他在白安憶耳邊低語默念,半逼迫半誘哄著他,用一根油性筆,在鏡面上寫下一條條公式。
空氣中浮現出異能釋放時特有的藍光,“白安憶”信手拉過一條矢量線,一圈圈纏住白安憶,不準他釋放。
在白安憶失神顫抖時,“白安憶”貼在他耳畔,連名帶姓地叫他:“白安憶,你最喜歡誰?”
白安憶啞著一把嗓子,微弱又隱忍的喘音聽起來可憐又可愛:“白安憶�!�
“再說一遍�!�
“白安憶……喜歡,白安憶……”
第282章
番外十二
比賽結束的哨子吹起兩秒前,一枚三分球空心落網。
投出絕殺一球的池小池見狀,
長出一口氣。
好險,
扳回來了。
籃球這個項目如果贏了,人文學部就和研究生院在運動會中的總積分也就打平了。
旁邊觀戰(zhàn)的女生搖著塑料手鈴,
尖叫得破了音:“池小池!”
“池學長!”
在如浪的歡呼聲潮中,池小池卻將第一眼投向了人群中的某處。
不巧,汗水偏偏在這時流進了眼里,
他抬手揉了揉,沒來得及看清那人的身影,就被隊友七手八腳地舉起來歡呼拋高了。
人文學部籃球隊的主力昨天在半決賽里受了傷,
從來隨心所欲、能翹掉籃球部訓練就翹掉的萬年替補池小池上位。
結果誰也沒想到,
他在決賽里打出了力挽狂瀾的效果。
池小池好容易才從團團簇擁里探了個腦袋出來,生怕婁影已經隨陸陸續(xù)續(xù)散去的看客走了。
沒想到婁影還在看臺上。
他的四周已經空了一片,但那穩(wěn)重又溫和的青年仍然坐在那里,
微笑地看著他。
池小池臉騰地一下紅了,
跟一群嚷嚷著說要聚餐慶賀的隊友匆匆交代了兩句,
就利索地開了小差。
見他從賽場東口離開,
婁影也從賽場南口離開。
兩人在體育場旁的樹下碰上了面。
汗淋淋的池小池一溜小跑來到婁影跟前,
不等婁影抱他,就主動湊上去,
啾地親了他側臉一口,
還帶著點勾人的水音。
婁影被池小池撩得心一顫,
剛要說點什么,池小池就退開了幾步遠:“別抱我別抱我,
濕漉漉的,給你衣服弄臟了�!�
他就是跑來通知婁影一聲,還趕著回去,因此語速極快地說明來意:“哥,他們晚上說要聚餐,不能陪你吃飯了,不要等我。晚上給我留個門,我去找你拿筆記。”
看他跑得胸膛仍有微微的起伏,婁影笑道:“這些發(fā)短信也可以說啊,非要跑過來做什么。”
池小池笑瞇瞇指了一下自己的臉:“就是想你了,給你蓋個戳。”
池小池的隊友在遠處叫他的名字,他打了個招呼,就撒腿跑了。
婁影望著他風風火火的背影,抬手摸了摸側臉,又摸了摸心口位置,眼中的喜歡怎么也控制不住地流淌出來。
晚飯后,班長和人文學部的體委找到了池小池,說請他到部系會議室里去,有重要的事情跟他商量。
班長也是個小基佬,跟體委是一對,蜜里調油似的,池小池倒也不擔心什么,只當他們是有什么正事,欣然赴約。
雖然體委看到池小池時,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但池小池沒怎么往心里去:“快說,我晚上還有約�!�
兩相坐定后,班長盯準池小池,鄭重其事道:“組織要交給你一個重要的任務�!�
池小池把瓶底最后一口水喝干,順手捏癟了礦泉水瓶,隨手一拋,準確投入房間角落的垃圾桶:“我的項目可都打完了,讓我替新的項目我可不干�!�
“明天是運動會最后一天,六個決賽都安排在明天。我們有把握拿冠軍的有4X100,研究生院那邊,跳高冠軍也算是十拿九穩(wěn)。其他的項目我們先不考慮,問題就出在那個三公里上�!斌w委道。
池小池干脆拒絕:“不去�!�
“不是讓你去�!卑嚅L壓低了聲音,神秘道,“研究生院跟咱們部積分現在是持平的,算是并列第一,誰勝誰敗,就看明天了。三公里長跑預賽里,咱們這邊對外漢語教育系的李瑾排名第二,研究生院的婁影第一……”
池小池一皺眉:“你們要干什么?”
小基佬班長風騷地對他眨眨眼:“別生氣別生氣,是這樣,我們都知道你跟那個婁影學長是一對嘛……”
池小池二話沒有,踢開椅子,插了兜就要離開。
班長叫住池小池,急道:“也不是讓你干點別的。就是……多消耗一點他的體力。你懂嗎?”
池小池:“…………”
班長怕池小池不能意會,說得更直接了:“就是榨干他!”
池小池一聲不吭,拉開門直接出去了。
全程尷尬的體委看班長也是一臉的沮喪,撓撓后腦勺,說:“……咳。人家小兩口的事情,不愿意就算了。這樣做也不光彩。”
班長苦著臉:“我也想啊,但是咱們跟研究生院的積分就差這么一點,我不甘心啊�!�
池小池靠在會議室門口,胡亂揉了半天臉才緩過神來。
他覺得這個主意餿得跟隔夜的豆腐腦似的。
當然,他沒臉說,從剛入學第一天,誤打誤撞跟他家婁哥告白成功后,他們還沒有真正試過一次。
兩人談了一年多的戀愛,最多的親密也只是親親抱抱而已。
關于那件事,池小池總不知道該怎么提,婁影又太過紳士溫柔,池小池沒有主動提出,他就沒有任何僭越,就連留池小池過夜,也只是抱著他念論文催眠,偶爾幫他解決幾次而已。
這下,池小池連找婁影去拿往年的考試筆記都不好意思了。
他覺得自己去了,就有圖謀不軌之嫌。
但他必須承認,他心里一直飄飄忽忽地存了一個念想,只是實在不敢說出口。
……只差了一個理由而已。
因為宿舍分配問題,池小池的四人宿舍里只住了兩個人,另一個是個藝術系的,是有名的我行我素,最喜歡做夜游神,日夜顛倒,晚上出去壓馬路、找靈感、做雕塑,白天回來呼呼大睡,已經連續(xù)一周夜不歸宿了。
池小池回宿舍后,在床上趴了一會兒,沒忍住又去洗了個澡,光溜溜出來后,搜了搜鐵皮衣柜,發(fā)現衣服不多了,就找了件婁影的襯衫,草草套了上去,連褲子也懶得穿。
這是池小池上次留宿婁影宿舍,忘了第二天有個魔鬼導師的課,一覺醒來發(fā)現自己要遲到了,就隨手抓來穿的,發(fā)現穿錯了,鬼使神差地沒舍得還,就一直藏在自己衣柜里。
婁影的襯衫下擺對他來說有點長,剛好能蓋住小半雪白。
他對著鏡子從下往上一顆顆系紐扣時,神思飄忽,沒聽見外面的敲門聲和輕輕擰動門把手的聲音。
因此,在鏡子里看到婁影的臉時,池小池和婁影一道傻了眼。
婁影率先偏開臉:“我打你手機,你一直沒回。我就……”
池小池來不及解釋自己的手機在比賽時靜了音忘了再開,只呆愣愣看著婁影,腦子里回響著班長的話,身體一分分熱了起來。
婁影被池小池專注的眼神看得心臟狂跳:“……我管外國語系的同學借到的……大二考試筆記……”
池小池臉頰微熱,轉過身來,面朝他邁出一步。
婁影沒有再猶豫,脫下大衣,帶著一身寒氣,上前抄抱住池小池的小腿和后頸,把人打橫抱了起來。
把他安放在床上后,婁影在外面掛了“學習中,勿擾”的牌子,鎖了門,做好全部準備后,才溫柔地單腿跪坐在床邊,輕聲問:“怎么想到在今天……我以為你打完比賽會很累�!�
池小池一臉正義道:“為了集體榮譽。”
婁影:“……嗯?”
這一聲“嗯”聽得池小池渾身發(fā)軟,但還是張開雙臂,勾住婁影的脖子,面似桃花,跟他咬耳朵:“明天你有比賽,我們班長給我下了死命令,要榨干你�!�
婁影笑了,俯身用牙齒解開他系得松松垮垮的紐扣:“……遵命。”
第二天的比賽里,婁影神清氣爽,三公里長跑直接沖線奪冠。
班長哀嘆著大勢已去,但自知昨天那建議實在不怎么地道,便找到了在田徑場邊戴著大墨鏡觀賽的池小池,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被拍的人像是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一避,才回頭看他。
班長以為他是真生氣了,不好意思道:“昨天是我不好,你別往心里去啊�!�
戴著一頂鴨舌帽、身著休閑衫的主神池小池望著來人的眼睛,被墨鏡遮擋著的眼睛里流過大段數據。
讀取過班長昨天晚上的記憶后,池小池坦蕩地露齒一笑:“沒事兒的,集體榮譽嘛,理解理解。”
班長這才放心。
看著班長離開后,池小池對體內的婁影說:“怪不得今天沒看見他。”
婁影看著在終點線邊喝水時,唇角還掛著淺笑的另一個婁影:“要去看看他嗎?他應該在宿舍里呢�!�
“不了。”池小池起身,“他們的事,他們自己解決。我們去逛逛學校。我還沒逛過大學校園呢�!�
婁影淺淺地笑,把池小池那點小心思猜得透透的。
在各個世界里巡回兜圈時,他們都有過記憶深刻的時光。
去丁秋云的世界時,他們在崖底,四周籠罩的是冷淡的冰雪氣息,婁影身上則帶著獸·性的熾熱,豹耳輕蹭著池小池的耳朵,豹尾輕卷著池小池的腰身。
去段書絕的世界時,他們在海中的礁石上,被雪似的浪潮包圍,他逼著池小池一聲聲叫他師尊,直到他聲音沙啞。
去時停云的世界時,他們坐在皇宮屋檐上等日出,池小池坐在他身上,小聲喚他“先生”,軋得金瓦咯吱咯吱響個不休,下面巡夜的侍衛(wèi)提著燈籠走來走去,他們隨時有可能被抓個正著。
去白安憶的世界時,他們散步去了孤島頂峰上的一片樹林,在最高點俯瞰綠洲,隔著面具相擁接吻。
種種思緒在婁影腦中轉過一遍,但他對池小池的回應卻只有一句溫馴而順從的:
“遵命�!�
第283章
番外十三(完)
婁影在打掃別墅衛(wèi)生的時候,發(fā)現了一整箱……難以描述的東西。
東西分門別類放得很整齊,
每一樣下面都放著說明書,
看起來都是細細研究過用途且使用過的。
婁影給旅行一圈歸來、正在工作室和Lucas商量往后工作安排的池小池發(fā)短信:“發(fā)現你的個人私藏品了�!�
池小池:“哦豁。”
池小池:“在哪里發(fā)現的�!�
婁影:“這么說,還有其他的�!�
池小池:“沒有了,
真的。我用我的按摩儀發(fā)誓。”
婁影:“我找到的這一箱里沒有按摩儀�!�
池小池:“……”
池小池:“略略略�!�
……看起來是自暴自棄了。
婁影關上手機,準備繼續(xù)掃除。
盡管二人可以遠距離以聲交談,但婁影還是選擇了這個在網絡時代頗有幾分復古意味的交流方式。
拿起吸塵器的婁影干了一會兒活,
又折回那口紙箱子前,認真了說明書,甄選比較后,
選擇了兩樣看起來比較溫和的入門級用具,
放進了他們臥室的床頭柜里。
婁影向來講究隱私,發(fā)現這一箱也是純屬意外。
他不會再亂翻,但可以讓池小池自己說出來。
當晚,
別墅里的燈光暗了許久,
直到池小池交代出下一箱小道具的具體位置,
燈光才在后半夜融融亮起。
婁影摟著蜷在他懷里的池小池,
給他一下下揉腰揉腹,
順手拆穿池小池的小心思:“你今天發(fā)短信,就是故意想玩這個的,
是不是?”
池小池愜意地把臉在婁影臂彎蹭蹭,
眼尾的紅意濕意還沒褪去,
因此無辜的表情看起來也很是曖昧:“我看婁哥明明很喜歡。”
說完后,他發(fā)現婁影的臉紅了。
當太喜歡對方時,
聽到的每一句喜歡,都像是初次告白。
在池小池以為婁影拿他沒辦法,低下頭偷笑時,婁影拿起床頭的老式翻蓋手機,輸入了一行字。
少頃,池小池床頭柜里傳來了細微的嗡鳴聲。
池小池把手機拿出來,發(fā)現婁影回了一條:“是啊,很喜歡�!�
池小池床頭柜里的手機,就是婁影當初本打算送給他的十五歲的生日禮物。
最近,婁影總是拿著自己的老式手機,回復他那些年未發(fā)送到的短信。
夸他學習厲害,夸他知道喝牛奶很乖,說他將來會是個非常優(yōu)秀的演員……
時隔十數年無人回復的短信,偶爾回上一條,池小池都能甜上好半天。
空蕩蕩的收件箱被一點點填滿、遺憾也隨之被一點點填補起來的感覺實在太好。
雖然遺留下來的心理病根深蒂固,他還是受不了來自別人的肢體接觸,但池小池再沒有失過眠。每夜安枕,好夢連連。
婁影放下手機,攬住池小池,允許他樹袋熊似的趴在自己身上。
他輕聲說:“約會吧?”
池小池把臉枕在婁影肩上,不去拿下巴硌他:“嗯�!�
婁影說了一個地點。
懷里的池小池聞言,臉色微微變了變,抬起臉來看他。
婁影托住他的腰,把他向上拱起,親了親他眉尾的小痣,堅決道:“該補的,都要補�!�
他們的約會地點,是那家電視塔上的西餐廳。
……婁影曾失約的地點。
剛接到預約時,餐廳經理還以為是同名同姓。
池小池本就算是個隨手攪弄攪弄就能在娛樂圈掀起罵戰(zhàn)的名人,現如今因為那一段驚天駭地的出柜宣言,被趕上了風口浪尖,怎么敢到不算私密的公共場合吃飯?
但等餐廳經理看到婁影與池小池一起手牽手如約到來時,他服了。
這是個狠人。
婁影把菜單交給池小池,雙手交迭抵在下巴上,認真地看他點了和上次來時一模一樣的菜品和紅酒,目光專注。
婁影沒有讓池小池知道,那天夜晚,他也在外面等了九個小時,從下午六點,到凌晨三點。
他不舍得讓池小池知道那夜發(fā)生的一切,因此在傳輸記憶時,有意略過了這一段。
就好像是他剛剛來到赴約地點,就被舊主神抓了回去。
就連被格式化的劇痛,都被婁影精心省略了過去。
池小池點完菜后,婁影拉住準備出去的服務生,低聲耳語幾句。
池小池沒有刻意去聽,在服務生露出詫異表情,應了一聲“好的”,并匆匆離去后,他才問:“哥,有什么事情��?”
婁影笑答:“秘密�!�
好吧,秘密就秘密。
但池小池覺得,婁影選擇這里約會,目的肯定不單純。
當初他可是買了戒指,準備帶到這里來,和自己見面的……
想到這兒,池小池臉頰微熱。
連婁影中途出去了十分鐘,他也沒怎么在意。
這家餐廳是以精致昂貴著稱,餐品都是拿小號餐具裝盛,一盤盤精致而美味,但池小池一直在期待驚喜,因此也沒品出什么特殊的味道來。
但一頓飯中,婁影都沒有什么特別的表示,
只是幫他切牛排,把他喜歡的開胃菜、魚子醬和湯食換到他跟前,一如往常。
樂隊,鮮花,音樂,俗套狗血的劇情一個沒有,讓池小池頗為失望。
直到餐后水果端上來,池小池也沒等到他想要的驚喜。
餐后水果是一盤山竹。
雪白干凈的瓷碗里,臥著剝盡了硬殼、果肉上還覆蓋著薄薄甜霧的山竹。
池小池本來就喜歡吃山竹,但他覺得西餐廳里上山竹作為餐后甜點,略有些怪異。
他想,山竹里是不是藏著戒指什么的。
他戴著薄手套,把山竹翻了個遍,卻沒在里面找到什么。
那枚納曼金屬制成的戒指,那枚藍寶石白鉆戒指,都不在碗里。
池小池有點不甘心,甚至動用了一點主神的力量。
事實證明,這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山竹。
……山竹?
池小池心尖陡然一動,想起了某個遙遠的午后,他躺在床上,對自己的系統(tǒng)說,誰能給我剝十五個山竹吃我就嫁給他。
而現在,他的面前就擺著十五個飽滿完整的山竹,顆顆晶瑩,像是一顆顆澄凈溫柔的心。
婁影坐在他對面,雙手放在膝蓋上,姿態(tài)恭敬,像是面對老師的優(yōu)等生,但目光里是永恒不變的溫柔與堅定:“我喜歡看你在許多人面前說我們的事。但唯獨這件事,我想……
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說�!�
池小池拚盡全力地嗯了一聲。
婁影沉了沉氣,問池小池:“你愿意做婁先生的先生嗎。”
池小池笑:“我有什么選擇答案嗎�!�
婁影輕咳一聲:“愿意。不愿意。暫留查看。”
他向來穩(wěn)重的聲音,尾音竟然有點發(fā)飄。
“你為什么那么緊張?”池小池顫著聲音問他。
婁影說:“你會選哪個?”
池小池說:“我哪個都不選。”
他把手伸進口袋里,拿出一枚準備已久的戒指,要過婁影的手,套在了他的無名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