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卓情說不下去了。
他以為封重洺心中至少會有一個天平，一邊擺著利益，另一邊擺著一些他不在意但是有一點(diǎn)點(diǎn)作用的小玩意兒。
而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這只是他強(qiáng)加給封重洺的設(shè)定。
天平從頭到尾都是沒有的。
卓情感受到封重洺的身體溫度在降低。
“你說你不是來和我算賬的�！狈庵貨痴f話了，他的尾音有些顫，非常細(xì)小，但是卓情還是聽出來了。
他每次一示弱，卓情心口就跟著疼。
他坐起來，拉開封重洺一直崩得很緊的手臂，躺進(jìn)他懷里，讓對方完全抱住自己。
封重洺僵在半空的手臂只愣了幾秒，隨后重重落下來，環(huán)抱住卓情，用更大的力道往懷里摁。卓情的臉都變形了。
他們都很用力地喘著氣。
封重洺低著頭，很輕地一下一下吻在卓情的額角。
懷里的人很安靜。
封重洺忽然一陣心慌，莫名的。
他抬起卓情的下巴，隔著黑暗看他的眼睛，狐疑地問：“你不生氣？”
卓情“嗯”了一聲。
封重洺看不清他。
“為什么？”這明明是他想要的，卓情給他了，但是他卻不舒服。
封重洺要去開燈，想看卓情的臉，卓情卻一把抓住他的手，說：“不生氣還不好�！彼念^蹭在他的頸窩，很喜歡的模樣：“都過去了�！�
封重洺的肌肉仍舊崩得很緊，他理解不了。
“真的？”他問卓情。
“真的啊�！弊壳樯踔列α艘幌�，“你想干嘛�！�
封重洺不答，只用力地抓著卓情的胳膊，指甲都陷進(jìn)去，卓情被他抓得很痛，但沒吭聲。
半晌，封重洺說：“我們說好的，你生氣要告訴我。”
卓情很認(rèn)真地回答他，“我真的沒有生氣�！�
他沒有一刻比現(xiàn)在更清醒了。
他徹底認(rèn)識到封重洺是個怎么樣的人，認(rèn)識到他到底需要什么。
“那你親我。”封重洺還是不相信。
卓情沒有辦法，從他的懷里撐起來，仰頭，在他的唇上碰了一下。
封重洺一直禁錮他的力量松了一些。
卓情重新躺回去，將自己蓋好，說：“。”
……
“晚，安�！狈庵貨痴f。
第75章
放棄。
那晚的小爭吵像是雪山上隨處可見的雪花，落下便再也無處可尋。
封重洺仔細(xì)觀察卓情許多天，卓情不僅沒有一點(diǎn)壓抑的模樣，甚至比之前更加輕松。
他總是眼睛很亮的看自己，身體不自知地粘他，和從前一樣說很多讓封重洺難以招架的話。
封重洺覺得不對勁，可是每次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把人壓在墻上親。
卓情也都會張開嘴巴，放他進(jìn)去。
某天封重洺回到家很晚，卓情在沙發(fā)上等他，睡著了。
他身上就蓋了條毯子，眉頭皺著，很不舒服的樣子，卻也沒有回房。
封重洺蹲在他面前，盯著卓情的睡顏看，心底有一塊很小的塌陷。
沒一會，卓情自己醒了，揉著眼睛，和他說，你回來啦。
封重洺吻上去。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
他們太久沒做了，封重洺有心好好表現(xiàn)，一邊輕柔地動作著一邊觀察卓情的表情。
卓情雙目失神，眼里聚了一層被撞出來的水色，說不上是快樂還是不快樂。
封重洺莫名心尖發(fā)悶，再沒興致，潦草交代了。
他把毯子給卓情重新蓋上，去浴室洗澡。洗一半，卓情進(jìn)來了。
他一副被折騰完后的無力模樣，渾身彌漫著旖旎的粉，擠到封重洺的淋浴下，跪下去。
他們在浴室里又來了一次。
封重洺有些生氣，這一次沒再克制自己，卓情給他的反應(yīng)卻比在沙發(fā)上好多了。
結(jié)束后，封重洺幫卓情洗澡，卓情懶洋洋地掛在他的身上，嘴巴要去叼他的喉結(jié)，還在撩他。
封重洺警告地瞥他，卓情一點(diǎn)不害怕，傻呵呵地和他笑。
有過這一次后，他們的生活模式開始變化。封重洺很少再有和卓情交流的時機(jī)，基本上他一下班，吃完飯，卓情看他一眼，他們就滾到床上去。眼一睜，又是第二個白天。
他們好像越來越親昵，但封重洺總不舒服，他的眼睛總時不時跳一下。
他是一個什么都不信的無神論者，某天回封宅吃飯，結(jié)束后卻在封遠(yuǎn)之供奉的關(guān)公前停住，站了一會。
關(guān)公不保姻緣……好像。
他反應(yīng)過來，冷下臉，又走了。
回家路上，封重洺想著今晚無論如何都不要再上卓情的當(dāng)，他想和卓情說說話，隨便什么都可以。
但當(dāng)晚卓情喝了酒。
封重洺看到，他曾經(jīng)在卓情工作酒吧買的那些劣質(zhì)酒，被卓情翻出來了。
地上躺了好幾個酒瓶，卓情懷里還抱著一個，他被酒氣浸透，整個人搖搖欲墜。
封重洺剛走過去，他就哭了。
“你一直在監(jiān)視我，”卓情說：“我是什么小丑嗎！”他不讓封重洺回話，又說：“我他媽的真以為我有銷售潛力！我真以為我可以靠我自己生活了！結(jié)果都是假的，又是假的！耍我很好玩嗎？我就那么沒用嗎？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沒用？我什么都做不好！”
卓情大哭。
封重洺把他手里的酒瓶拿開，抱住他，想說你有用，想說他沒有買很多，大多都是卓情自己賣的。因?yàn)樽壳楹芎每�，想靠近他的人很多�?br />
話到嘴邊又咽下去，因?yàn)榉庵貨秤X得卓情現(xiàn)在需要的不是這個。
但他不知道卓情要什么，他越來越摸不透卓情。封重洺只能更緊地抱住他，輕柔地吻他的頭發(fā)。
卓情漸漸不哭了，任由他抱著，他的眼睛不知道看在哪里，突然說：“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
他說什么封重洺都會答應(yīng)的。
卓情省去前面無數(shù)的麻煩步驟，無賴地宣布封重洺輸了。
“我要真心話�！弊壳檎f。
封重洺：“你問�！�
他趴在封重洺的胸口，感受到封重洺平穩(wěn)而有力的心跳，緩緩閉上眼。
說：“十萬和我，哪一個�！�
封重洺愣了下，很快回答：“你�！�
“一百萬和我�！�
“你。”
“一千萬�！�
“你�！�
“一個億�！�
封重洺的吻落在他粉色的眼皮，說：“十億，百億，千億，所有都是你——”
“全部都選你�！�
“砰，砰，砰�！�
封重洺的心跳同樣堅(jiān)定地回答了他。
卓情不再說話，眼尾泅濕一小塊，在封重洺懷里慢慢睡著了。
封重洺有意和卓情解釋酒的事情，但訂婚日期將近，他需要應(yīng)付的事情太多，回來越來越晚，卓情都已經(jīng)睡了，他找不到時間。
離日子還有兩天的時候，顧雁告訴他已經(jīng)讓保安和吳小姐離開岳市。
他辦事向來穩(wěn)妥，封重洺全權(quán)讓他處理，只說有情況再匯報。
這兩天封重洺都是在封宅吃的晚飯，說到明天訂婚的事情，封遠(yuǎn)之讓他今天在家里睡，方便。
封重洺拒絕，封遠(yuǎn)之也奇怪地沒有堅(jiān)持。
他驅(qū)車趕回去已經(jīng)九點(diǎn)，卓情聽到他回來，從廚房探出頭，說：“馬上！”
餐桌上，卓情做了七八道菜，每道都是大菜，需要花很多時間和精力的那種。
封重洺走進(jìn)去，從后面抱住他，問他今天是什么日子。
“沒啊，”卓情說：“你走開點(diǎn)，礙事�！�
做好飯，卓情把醒完的紅酒拿出來，先斬后奏，“開了你一瓶幾十萬的酒。”
封重洺對此無所謂，只是覺得卓情亢奮得過頭。
他吃了很多，也喝了很多，還一個勁招呼封重洺，問他怎么樣。
封重洺都說好吃。確實(shí)好吃。
紅的不醉人，但是卓情看起來跟喝醉了一樣，突然站起來，走到封重洺旁邊，把他下巴一抬就是親。
“封重洺。”他又勾引他，全身貼在他身上，叫他的名字，嘿嘿笑。
封重洺無奈地每次都被他勾到，他有些心猿意馬，一只手摟住對方的腰，讓他完全貼緊自己，喉結(jié)滾動一下，發(fā)出一聲沙啞的“嗯”。
卓情捧著他的臉又親了他一下，推他，“你先去洗澡。”
封重洺抓著他的指尖咬了一口，在卓情的手指上留下一圈白色的印。
他很深地看了卓情一眼，去浴室。
封重洺一走，卓情就像一個充氣玩偶，忽然癟下去。
他雙手撐在桌面上，好一會才眨一下眼。
封重洺洗完澡出來，卓情已經(jīng)在外面等他。
他只打開了床頭暖黃的氛圍燈，一旁的桌面上擺著一杯正向外散發(fā)著熱氣的蘋果茶。
卓情主動說：“我下午去小洋房見了安姨，她竟然還在�！�
封重洺知道這件事。
他走過去，緊挨著卓情。
卓情也洗過澡了，身上格外的香，像是沐浴露的味道，又好像不是，持之以恒地飄過來。封重洺情不自禁伸手在他的后脖頸捏了下。
卓情嫌癢地歪腦袋，但是沒讓他松開。
他的視線看向前方，說：“我昨晚夢到我們高中的事情�！�
這話題起得突然，封重洺眉頭輕蹙，不知道卓情為什么說這個，身體卻比大腦先排斥。
“我一直很想知道，”卓情扭頭看他，眼睛很黑，一點(diǎn)沒有喝醉的樣子，“為什么我和你表白，連朋友都做不成。”
卓情這幾天經(jīng)常會把他和封重洺發(fā)生過的事情拿出來從頭捋到尾。
他不同意上次封重洺說的，一切都是他的原因，因?yàn)樗�，他們才變成這樣。
“如果你像拒絕別人那樣拒絕我，我說不定會放棄的�！弊壳楹苷J(rèn)真地說：“不然我也不會不甘心�！�
也不會浪費(fèi)很多年。
封重洺被“放棄”這兩個字刺到，臉色有一瞬間不好看，但是他們今天好不容易有了說話的機(jī)會，封重洺就忍了。
“……很多原因�！狈庵貨乘伎己�，這樣回答。
當(dāng)時封遠(yuǎn)之已經(jīng)“提醒”過他，但他不并不想按照對方的方向走，那是他第一次對封遠(yuǎn)之的要求產(chǎn)生抵觸心理。
以及他們小時候的事情，封重洺從想起這件事后，竟然開始厭惡六歲那個面面俱到的“自己”。
但這些都是他的問題，和卓情的喜歡沒有關(guān)系。
想到這里，封重洺說：“是我不好�！�
他說：“下次不會了。”
卓情不太滿意的樣子。
封重洺垂下眼，空氣沉默著。
他將手指順著卓情的脖子往上，插進(jìn)對方頭發(fā)里，五指猛然收緊，卓情嘶了一聲。
“——但你也不能說‘放棄’�！狈庵貨迟N進(jìn)他，目光很沉。
卓情忽而笑了，“我不放棄就要把你關(guān)起來，給你下藥，侮辱你——你愿意？”
“好�！狈浅＠涞幕卮�。
卓情一愣。
“那三個月，”封重洺靠近他的唇，吻住，“我后來經(jīng)常夢到。”他停頓一下，“沒什么不好的�！�
卓情眼里隱隱有笑意，“你是m吧？”
封重洺不在意口舌之爭，回答是用力吮住卓情的舌頭。
卓情被他搞得缺氧。
封重洺微微放開他，卓情頭暈暈的，聽到他很慢地和自己說：“我，很喜歡那個時候的你。”
卓情定定地回看他，半晌說：“可是我不喜歡�！�
那個時候的他，偏執(zhí)，愚蠢，失去自我，滿心滿眼只有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對方離開，他的人生就變成一攤廢墟。
封重洺的眸色漸漸淡了。
手從他的后腦落下去，卓情接住了。
“你也不是喜歡那樣的我，”卓情說：“你喜歡的是那樣的感覺，你喜歡被捧著�！�
卓情笑了，封重洺沒笑。
“你的選擇是對的，”卓情依舊笑著，他摸封重洺的臉，“你只有做‘封重洺’，才會開心�！�
這話封重洺聽不懂，但他知道卓情說的不對。
他眉頭蹙緊，要反駁，要問卓情什么意思，卓情卻站起來，把一旁的蘋果汁端給他。
“你嘗嘗，我問安姨要的做法，一樣嗎？”
封重洺不想喝，他想和卓情說清楚，但是卓情端著杯子送到他嘴邊，要喂他喝，他拒絕不了這樣的動作。
后面封重洺的記憶就模糊了。
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憤怒，他沒有辦法控制身體。
再醒來的時候是在車?yán)铩?br />
封重洺立馬低頭看自己，嶄新的西裝禮服。
“咳�！迸赃叺娜丝人砸宦�。
封重洺眼底有一點(diǎn)點(diǎn)血色，他緩緩抬頭。
封遠(yuǎn)之一身正裝，笑得和藹，“小敏在等我們呢�！�
第76章
九年。
前后四輛保鏢車將邁巴赫圍住，封重洺緩緩將視線收回，下頜輪廓有些硬。
后座氛圍很糟糕，空氣中仿佛有一根無形的弦，在不斷收緊再收緊，司機(jī)甚至不敢呼吸。
“今天訂完婚，過幾個月就可以結(jié)婚了�！狈膺h(yuǎn)之神態(tài)輕松，已經(jīng)將封重洺未來的路全都想好，“明年看看小敏身體情況，可以要個孩子，你會是個好爸爸�！�
身體里的藥性沒有完全過去，封重洺使不上勁，指骨徒勞地泛著白。
“我不喜歡孩子。”封重洺突然說。
封遠(yuǎn)之停頓兩秒，“不重要，為封家延綿子嗣是你的責(zé)任。”
封遠(yuǎn)之加重了最后兩個字，封重洺聽出他的不悅，他知道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什么，他應(yīng)該安撫封遠(yuǎn)之，參加訂婚儀式，一切處理妥當(dāng)后再找卓情算賬……
卓情。
封重洺心口一陣瑟縮，臉色白了幾分。
“你和卓情說了什么？”封重洺聲音很低。
他一醒來，就出現(xiàn)在這里，一切都很簡單明了。
封重洺現(xiàn)在和他說話的態(tài)度，是封遠(yuǎn)之不允許的，他的眼睛瞇起來，聲音發(fā)沉，“他不想做的事我能逼他？”
封遠(yuǎn)之不顧封重洺慘白的臉色，繼續(xù)道：“他為什么想離開你，還需要我告訴你理由嗎�！�
封重洺無言以對。
封遠(yuǎn)之在他的臉上緩緩逡巡著，語氣不定：“你長大了，敢這么和我說話了�！�
封重洺不說話，封遠(yuǎn)之又想起他剛才的話，冷笑一聲，“你越活越回去了，小時候都不會和我說‘喜歡’，現(xiàn)在倒開始說這些幼稚的詞�！�
“我不能喜歡嗎�！狈庵貨吵龊跻饬系卣f。
封遠(yuǎn)之看著他。
封重洺將目光從駕駛座的椅子上挪開，看著封遠(yuǎn)之的眼睛，他的大腦里有一道聲音在讓他閉嘴，可是他從心了。
“我喜歡卓情�！狈庵貨痴f。
他說完這話，心里隱隱有什么東西松動了，他感受到氧氣的存在。
他很順暢地說：“我不會和吳善敏結(jié)婚，也不會和除了卓情以外的任何人結(jié)婚�！�
封遠(yuǎn)之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可怕，眼球猙獰地凸出，像蜥蜴的眼。
他這樣看著封重洺，封重洺則很輕松，他們的狀態(tài)像是顛倒了。
封遠(yuǎn)之忽然彎起嘴角，只不過他眼里沒有一丁點(diǎn)兒笑意，顯得他這個笑非常古怪。
“爺爺知道你第一次被人背叛很難以接受，所以才會意氣用事——”封遠(yuǎn)之說：“喜歡卓情，可以，你和小敏結(jié)婚，隨便你養(yǎng)幾個卓情�！�
“不可以�！狈庵貨痴f。身上的力氣在慢慢恢復(fù)，他的四肢莫名在發(fā)熱，讓他產(chǎn)生一種很有力量的感覺。
他一字一句地說清楚，“不是意氣用事，不會結(jié)婚，只有一個卓情�！�
封遠(yuǎn)之盯著他，好半晌，道：“你今天不打算配合�！�
“是，”封重洺說：“不配合�！�
空氣再次沉默。
酒店的富麗輪廓近在眼前。
“不和小敏結(jié)婚——”封遠(yuǎn)之說：“封氏從此和你沒關(guān)系�！�
封重洺笑了，“謝封董事長成全。”
轎車已經(jīng)到達(dá)目的地，沒有任何顛簸地停下。
封重洺的手摁上車鎖，下車。
車內(nèi)，封遠(yuǎn)之面目陰沉，“你想去哪�！痹捖洌瑹o數(shù)保鏢圍在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