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皇帝最終還是咬牙切齒地同意了顧扶洲和林清羽的婚事。西北又出戰(zhàn)亂,他此時必須安撫好顧扶洲。再者,徐君愿也說了兩人的婚事是祥瑞之兆。為了大局,他只能壓下一己私欲。他是一國之君,江山美人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的。
皇帝只是默許,并未賜婚,但他放了話:為男妻者,不可再入朝為官。
顧扶洲聞言,還欲找皇帝理論。林清羽攔下他:“放心,用不了多久,皇帝就會請我回去。”
顧扶洲佯作抱怨:“林大夫干壞事又不帶上我。”
林清羽道:“這也不算壞事�!�
林清羽離宮那日,大多數(shù)的太醫(yī)院同僚冷眼旁觀,除了胡吉一路相送外,褚正德竟也來送了送他。
老頭對他依舊沒什么好臉色,說話也陰陽怪氣的:“說嫁就嫁,你對得起你這一身的天賦嗎?”
林清羽無所謂道:“正是因為有天賦,偶爾耽誤些時日也無妨�!�
褚正德哽了哽,氣急敗壞道:“趕緊走趕緊走,看見你就晦氣�!�
林清羽沒趕緊走成——一個東宮的太監(jiān)找到他,說太子有請。
時隔多日,林清羽再次見到蕭琤,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在生死邊緣徘徊了一遭,蕭琤和從前意氣風發(fā)的模樣判若兩人。但見他人幾乎瘦了一半,面頰凹陷,唇色蒼白,即使身著華服,也難掩狼狽。林清羽甚至覺得,他比那日在長生寺的沈淮識好不了多少。
那兩眼朝林清羽瞅來時,不見過去的傲慢卻理智,自大卻多疑,只剩下滿眼的偏執(zhí)和怨恨。
林清羽照規(guī)矩行禮:“下官參見殿下�!�
蕭琤未像過去那般視線鎖著他的眼睛不放,開門見山道:“你可有沈淮識的消息?”
林清羽挑了挑眉:“沈侍衛(wèi)是殿下的專屬侍衛(wèi),殿下居然來問我他的消息?”
蕭琤的嘴唇緊緊繃著。這么久了,天機營還未探得沈淮識的行蹤。他的焦躁怨憤無處可發(fā)泄,整日在東宮里,把眼前的東西全部砸爛也緩解不了。直到天機營的暗衛(wèi)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了句:“請問殿下,沈侍衛(wèi)可有什么親戚朋友?我們可以從這些人身上入手�!�
蕭琤一怔,想了許久,才想到一個林清羽。
沈淮識所有的親人,朋友都和天獄門一起,在三年前消失了。這三年,除了自己,沈淮識似乎只和林清羽有過交集。否則,他也不會在靜淳生辰那天現(xiàn)身為林清羽求情。
“你只須回答孤的問題。旁的,孤允許你問了么�!�
林清羽道:“下官上回見到沈侍衛(wèi),是在太醫(yī)署。他不知為殿下辦了什么事,弄得自己渾身是傷。下官給他配了幾副藥,僅此而已�!�
“他可有和你說什么?”蕭琤未在林清羽身上抱什么希望,但他真的已經(jīng)……無計可施。能有任何一點消息,哪怕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事,他都要牢牢抓住。
林清羽思忖片刻,道:“他提到了靜淳郡主。”
“靜淳?”蕭琤急不可待道,“他怎么說的?”
“他說,他和靜淳郡主自幼一同長大。當年郡主被迫和親北境,也不知這三年她過得如何。”
蕭琤追問:“他說他要去北境?”
太刻意引導只會平添懷疑。林清羽道:“他未曾這么說。他說他是殿下的影衛(wèi),自然要常伴殿下左右�!�
蕭琤瞇起眼睛,道:“這里沒你的事了。”
臨走之前,林清羽問:“殿下可知我和顧大將軍的婚事?”
“知道�!笔挰b嘲弄道,“陸晚丞尸骨未寒就急著改嫁。林清羽,你果然離不開男人。不過,像顧扶洲那樣的武人懂什么情趣,陸晚丞那樣病懨懨的也滿足不了你。若你一早跟了孤,恐怕早就食髓知味了�!�
林清羽可以看出來,蕭琤不過在逞口舌之能罷了。就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即便是靜淳郡主回來,他都未必能有什么反應(yīng)。
“殿下之前對我屢屢示好,我本以為殿下找我是為了此事。沒想到殿下只字不提我和顧大將軍的婚事,只關(guān)心沈侍衛(wèi)的下落�!绷智逵疠p笑了聲,“看來,我在殿下心中遠不如沈侍衛(wèi)重要�!�
蕭琤陡然愣住,仿佛才意識到這點,接著像是要說服自己般地說:“孤關(guān)心他的下落,是為了治他的罪,讓他早日自食其果�!�
林清羽道:“殿下說什么便是什么——下官告退�!�
任外頭流言滿天飛,林清羽和顧扶洲的婚事終究還是定了下來�;槭露ǖ么颐Γ诹帜负驮牟俪窒�,從納采到請期,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
林清羽上一回出嫁,基本沒準備嫁妝。這一回,林母擬了嫁妝單子給他,他卻說:“可以再多些。”
林母面露窘色:“清羽,你父親入仕這么多年,一向兩袖清風,積攢的家產(chǎn)就這些了�!�
林清羽笑道:“母親誤會了。我嫁人,自然是我自己出嫁妝,哪能用父母的積蓄。母親放心,此事我會交予旁人去辦�!�
林母擔憂道:“你自己怎么出嫁妝?你入仕才多長時間�!�
“讓陸小侯爺幫我出便是�!标懲碡┙o他留了那么多家產(chǎn),他正愁沒地方花。
林母吃了一驚:“這、這不太好吧�!�
“沒什么不好的�!绷智逵鹞⑽⒁恍�,“陸小侯爺泉下有知,說不定還希望我多帶點去將軍府。”
林母只覺得自己是越來越看不懂長子了。她素來不會對林清羽的決定過多置喙,最后還是照林清羽的意思去辦了。
大婚之前,未婚的夫妻不可私下見面。顧扶洲見不到人,卻也沒有消停,陸陸續(xù)續(xù)送了不少東西來。比如大婚那日他要穿的喜服就是由顧扶洲親自挑選,再讓袁寅送到林府。
林清羽知道顧扶洲對他穿喜服一事有種莫名的執(zhí)念。他還以為顧扶洲會選一件比他初嫁時還繁瑣的喜服,沒想到送來的喜服布料是極好的錦緞,但上頭卻沒有過多的刺繡,簡簡單單的一片艷紅,如同一團燃燒的純凈火焰。
林清羽摸了摸無名指上的指環(huán),指環(huán)上的浮雕也很簡單。顧扶洲的眼光和品味都不俗,他自己穿衣也不喜花里胡哨的。
和喜服一道送來的,還有顧扶洲的一封信。滿紙的大白話,說他這幾日又累又餓,快要撐不下去了。然后又在感嘆人生,活著沒意思,吃不到肉不如跳湖云云。
林清羽不解:“將軍累就算了,怎么會餓?”
袁寅無奈道:“大將軍為了督促自己練功,特意將他的喜服定小了一些。這幾日他飯都不怎么吃了,整日靠青菜蘿卜度日。昨日還抓著我問,人為什么活著,就為了娶漂亮夫人么,人間不值得……”
林清羽:“……”
現(xiàn)在的顧扶洲其實身量很不錯,肩寬腿長,不會壯得太夸張,一切都恰到好處。林清羽故意說他腹肌松了也是為了督促他勤快起來,多動一動總不是壞事。不料卻給了顧扶洲這么大的打擊。
林清羽失笑:“跟他說,我也不喜歡太瘦的男子,讓他好好吃飯。”
第85章
等待出嫁的這段日子,林清羽一直在林府中待著,哪都未去。大婚的諸多事宜都有旁人替他操心,他每日看看書,陪陪弟弟,轉(zhuǎn)眼便到了大婚前夕。
這一夜,林清羽入睡不到兩個時辰,將軍府請來的喜娘就到了。林清羽猶記得他嫁給陸晚丞時,侯府也派了喜娘來。不知是不是情緒作祟,上回他看到那兩個喜娘,只覺得面目可憎,明知人家不過是奉命行事,還是記了仇,雖然最后他也沒找人家復仇就是了。
這次來的喜娘是兩個儀態(tài)端莊的年輕女子,伺候他梳洗更衣。
林清羽問:“我記得,梳洗之前是要沐浴的?”沐浴過后,無論男子女子都要在某處抹上軟膏,方便和夫君同房。
喜娘笑道:“規(guī)矩是如此。但顧大將軍說了,林大夫怎么舒服就怎么來。”
林清羽笑了聲:“他倒是貼心。”
林清羽還是去沐浴了。不為別的,只為洗去從宮里帶來的晦氣。之后,喜娘將他的長發(fā)擦干,梳順,問:“林大夫要戴喜冠嗎?”
林清羽問:“這個也由我決定?”
“是啊。聽大將軍的意思,就算林太醫(yī)想穿常服嫁過去,他都沒意見�!�
怎么可能沒意見。他若真的不穿喜服嫁過去,那人八成是臉上笑吟吟,心里頭不知道要抱怨多久。
“你們平時如何為男子上妝,就如何為我上妝�!�
喜娘仔細端詳著林清羽的臉,道:“這讓我如何下手。無論在林大夫臉上畫什么,我都覺得是在畫蛇添足�!�
林清羽淡道:“嘴這么甜,是想討賞?”
喜娘掩唇笑道:“哪敢呀,我說的都是實話�!彼蜷_奩盒,選了一張胭紙,“請林大夫?qū)⒋宋锩蛟诖介g�!�
林清羽稍作猶豫,接過胭紙稍稍抿了兩下,清淡的嘴唇隨之染上了一層明艷的紅。
喜娘又為他寥寥描了幾筆眉,額間貼上花黃,也稱花鈿。做完這些,喜娘滿意道:“林大夫膚色正好,白凈無瑕,我看也不用敷粉了�!�
即便膚色不好他也不敷,顧扶洲愛看不看。畫眉,胭紙和花鈿已是他容忍的極限。
妝上得太快,又等了半個時辰頭發(fā)才干,喜娘又為他戴上男子專用的喜冠。兩個下人各執(zhí)喜服的一端,將喜服攤開。“請林大夫更衣罷。”
喜娘想攙扶他起身,林清羽道:“我自己來。”
手臂穿過紅袖,下人將喜服披到他身上。喜娘在為他束腰時,不禁感嘆:“林大夫的腰竟和女子一般纖細�!�
另一個喜娘打趣道:“你這話說錯了。不是每個女子的腰都能盈盈一握的�!�
最后,喜娘為他蓋上喜帕,他的視野中只剩下了一片紅色。
這一幕似曾相識,曾經(jīng)是他此生最屈辱的記憶。那時的自己或許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會有心甘情愿嫁作人妻的一日。就算他和顧扶洲是為了避禍不得已而為之,也足夠匪夷所思。
一個念頭在林清羽腦袋中一閃而過:除了和顧扶洲成親,難道就真的沒有其他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了么?
未必�?伤是選擇了再一次嫁給顧扶洲。
折騰了這許久,外頭早就天亮了。吉時一到,林清羽去林府正堂拜別父母。對于送兒子出嫁這種事,林父林母一回生二回熟,心情再如何復雜也比上次好多了。他們二人簡單囑咐了林清羽兩句,迎親的隊伍就到了。
迎親者多為武將,為首的正是和顧扶洲交好的吳將軍。武人迎親向來熱鬧,但這些粗人今日卻一個比一個文雅,被顧大將軍提點后在大美人面前完全不敢造次,規(guī)規(guī)矩矩地把人請進了花轎。
這是一頂八人抬花轎。在大瑜,只有原配可享此殊榮。
林府二度嫁子,引來不少好事老百姓圍觀。顧大將軍的威名家喻戶曉,三十多了才取了第一個原配夫人,這位夫人還是個守寡沒多久的男妻,真是活得久了什么事都能碰著。
“自從去年皇上給兩個男子賜了婚,民間就開始亂學了。我那二舅的幺子前不久也娶了個男妻回家——世風日下��!”
“你說這些人,放著好端端的姑娘不娶,娶個男妻回家做什么,連孩子都生不了!”
“人家長得美,換我我也愿意……”
“美人是禍水啊。一嫁禍家,二嫁禍軍,三嫁豈不是要禍國了!”
“噓——你這話說的,不想要腦袋了?”
花轎抬起,一步步朝將軍府走去,將閑言碎語遠遠地拋在后頭�;ㄞI后跟著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和一眼看不到頭的嫁妝。
接親的隊伍繞了半個京城,終于在將軍府門前停下。禮官高聲道:“落轎——”
接著,轎簾被掀開,林清羽被扶著朝將軍府走去。剛跨過門檻,一只手出現(xiàn)在喜帕之下。
這一只手寬大溫厚,指腹上長著不少厚繭,斑駁粗糙,一看便知是習武人的手。
將手放上去時,林清羽聽到一個熟悉的,驚喜的聲音:“我們林大夫真的穿喜服了�!�
哪有人在這種時候和他說悄悄話的。
林清羽知道不合規(guī)矩,還是回了一句:“這次不用公雞替你拜堂么�!�
兩人的竊竊私語被喜娘發(fā)現(xiàn)。喜娘提醒他們:“將軍,您這時不能和夫人說話呀�!�
顧扶洲難得聽話地閉上了嘴。林清羽手持繡球,顧扶洲牽著另一端,兩人一同進了正堂。
顧扶洲無父無母,也無親戚長輩。坐在上座的是老當益壯的武國公,他受了這對新人的高堂禮,笑得合不攏嘴,連聲稱好。
拜完天地,林清羽先被送入洞房,顧扶洲還要留在前堂應(yīng)付賓客。美人一走,武將沒了拘束,朝顧扶洲蜂擁而去。
顧扶洲這一應(yīng)酬,就從天明到了夜幕。他也不想的,但那幾個武將實在磨人。顧扶洲還沒當過勸酒的主人公,今日頭一遭,對手就是吳將軍這種痛飲起來不要命的人,灌得他分不清東南西北。最后還是武國公替他解了圍,說不能把人灌醉了,真灌醉了還如何洞房,引得一群漢子哄堂大笑。
顧扶洲心道,洞房估計是洞不了,但他可以借著酒勁占點便宜。比如,摸摸頭發(fā),騙美人叫聲老公什么的。
回喜房的路上,顧扶洲腳步都是飄的。越靠近喜房,他的腳步越飄,到最后,人好像也是飄的,眼前的一切都似在夢境中。
他又一次把林清羽娶回家了,是他自己拜的堂,待會他還要掀開林清羽的喜帕,和他共飲合巹酒。
多美好的傳統(tǒng)文化啊,他可太愛了。
顧扶洲深吸一口氣,雙手在貼著“喜”字的門上放了許久,才輕輕地推開了門扉。
林清羽聽到動靜,從書上抬起頭:“回來了�!�
顧扶洲穿著和他同色的大紅喜服,英氣偉岸,劍眉星目,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個成熟的男子。只有那一雙眼睛,在見到他時,會隱隱流露出旁人感受不到的少年意氣。
兩人四目相對,顧扶洲張了張嘴,一個字未說,竟又退了出去,把門重新關(guān)上。
林清羽:“……?”
沒等林清羽搞清楚狀況,門再次被推開。顧扶洲確定自己未看錯,困惑道:“我紅蓋頭呢?我那么大一個紅蓋頭哪去了!”
“你說喜帕?”林清羽朝桌案上看去,“我放那了�!�
顧扶洲表情凝固了,盯著林清羽的臉,控訴道:“你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喜帕不是應(yīng)該我來揭的嗎?”
“戴著喜帕很礙事。”夫君在外面喝酒快活,妻子只能坐在喜房里枯等大半日。他想著反正也不是頭一次成親,他和顧扶洲都這么熟了,很多禮能免則免。有這半日的時間,他書都可以看一本。
顧扶洲身上幽幽散發(fā)著怨氣:“快說你錯了,你說你錯了我就不生氣�!�
林清羽不覺得自揭喜帕的行為有什么不妥,但看顧扶洲一副如遭雷擊的模樣,又補充了一句:“但我沒有凈臉,也未寬衣。”
林清羽有幾分不爽。他穿著嫁衣,眉間貼了花鈿,唇上甚至還抹了點胭脂。再不習慣他都沒有洗掉,顧扶洲竟然還指責他。
顧扶洲猛地反應(yīng)過來,呆呆地看著林清羽�?疵奸g花鈿,看眼波流轉(zhuǎn),看激丹紅唇,看束緊腰身——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身穿他親自挑選的嫁衣,靜望而來,眼中還含著幾分埋怨,仿佛在說:你怎么才來。
在林清羽身后,是朦朦朧朧的燭光和一個端端正正的“喜”字。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顧扶洲眨了眨眼:“啊,好像被你哄好了�!�
林清羽挑眉:“這么快?”
“我很好哄的�!鳖櫡鲋迵u搖晃晃地向林清羽走去,“不像林大夫,超難哄,每次都要哄好久……”
林清羽上前扶住他,聞到一陣撲鼻的酒氣,問:“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顧扶洲頭埋在林清羽頸間:“我也不想喝,他們一直灌我……”
顧扶洲太重了,林清羽一個人無法支撐,兩人一同跌跌撞撞地倒上了喜床。顧扶洲這一倒,仿佛就黏在了床上,再也起不來了。
林清羽問:“誰灌的你?下回記得灌回去�!�
顧扶洲扳著手指,一個個數(shù)了起來。林清羽道:“你繼續(xù)數(shù),我去叫人幫你煮醒酒湯�!�
林清羽轉(zhuǎn)身之際,醉得半死的顧扶洲忽然探出手,從身后環(huán)住他的腰,把他抱了回去。林清羽朝床上跌去,落在了顧扶洲懷里。
“清羽。”
“嗯?”
“老婆……”
為什么要在新婚……二婚之夜還叫他老婦人。
林清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別亂叫,老公�!�
顧扶洲笑了,一直看著他笑,笑得眉眼彎彎,燦若星辰。等他笑夠了,便做了一個“你過來”的手勢。林清羽俯身湊過去。顧扶洲手攏在唇邊,像是要告訴他一個小秘密:“我彎了哎……”
林清羽問:“哪里彎了?”
顧扶洲愣了愣,又躺了回去,在一片嫣紅中用手臂擋著眼睛,委屈道:“你這個罪魁禍首不想負責就算了,還他媽和我知己呢。但我又不能不經(jīng)過你同意就掰彎你……我都快煩死了�!�
林清羽似懂非懂:“‘彎了’究竟是何意。”
顧扶洲閉上眼睛,輕聲道:“就是中意你,想和你拍拖的意思。”
林清羽蹙起眉:“再說具體一點?”
顧扶洲:“……”
林清羽又道:“還沒喝合巹酒,你確定要睡?”
顧扶洲似乎真的睡了過去,回應(yīng)他的只有平緩的呼吸聲。
第55章
清早,林清羽感覺身邊有人動了動。他向來睡得淺,又到了他平時起床的時辰,很快便睜開了眼睛。
他睡在床的外側(cè),入目是燒盡的紅燭和從窗戶外透進來的晨光。微微翻過身,枕邊的男人……或者說少年,面朝著他,睡得很沉,從被子里露出一半的臉和一只手,另一只手則搭在他的腰間。
昨夜顧扶洲醉死過去后,林清羽替他褪了喜服,艱難地把人塞進了被子里。他本想去書房將就一晚,又想著好歹是洞房花燭夜。上次洞房花燭夜,他們素不相識都是在一間房睡的,這回若分房睡,他們這兩年不是白認識了。
喜房里只有一張床,又沒有軟榻。林清羽思來想去,費力地把顧扶洲往床里推了推,自己躺在了他外面。
林清羽本以為自己會睡不好,不想睡著后的顧扶洲十分老實,連翻身都很少。難怪在雍涼遭遇敵軍偷襲時,他還能睡得天昏地暗,最后不得不披著被子轉(zhuǎn)移陣地。
算實際年齡,也是十九歲的人了,還和孩童一般愛睡覺。林清羽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摸了摸顧扶洲挺直的鼻梁,之后便打算起身。
然而他起不來。顧扶洲……壓到他頭發(fā)了。
林清羽長發(fā)的后半截全被顧扶洲壓著,他動作稍微大一點,就會被扯得發(fā)痛。他嘗試將顧扶洲推開,努力了半日顧扶洲依舊紋絲不動。他又試著抓著自己的頭發(fā)將其抽出來,頭發(fā)沒抽出來多少,倒把自己疼得想給人下毒。
林清羽忍無可忍�?拷惺墙胁恍杨櫡鲋薜模檬帜笞☆櫡鲋薜谋亲�。顧扶洲再怎么愛睡,也因呼吸不順皺起了眉,接著便睜開了眼,看見林清羽后,又張開了嘴。
林清羽涼涼道:“醒了?”
被殘忍的手段弄醒,顧扶洲人都是懵的,眼里含著一層霧氣。他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近在咫尺的容顏,霧氣散去,眼眸漸漸變得清明。
“你怎么……”顧扶洲的聲音帶著剛醒的低啞,他意識到自己的手放在哪里,眼睛驀地睜大,手指也蜷縮起來,似乎不知道該往哪放,“你怎么在我床上?”
林清羽冷漠道:“你覺得呢?”
“你是被我強行帶上來的?”顧扶洲震驚一萬年,“我這么有出息了?”
林清羽哂道:“就憑你?”他用力在顧扶洲胳膊上捶了一下,“起開,你壓到我頭發(fā)了�!�
顧扶洲挪了挪位置,林清羽終于得以解脫。他坐起身,道:“既然醒了,就起罷。”
顧扶洲回憶著昨夜的經(jīng)過。他只記得自己滿懷希望地推開門,結(jié)果看到的是一個沒有戴蓋頭的大美人,血壓一下子就上來了。之后的事情他就沒什么印象了,應(yīng)該是睡了過去。
林清羽不是被他強行帶上床的,那便是自己愿意睡上來的?居然還有這種好事?
可惡,他昨夜怎么睡得著的。他這個年紀,身邊還躺著一個大美人,他怎么睡得著的。
林清羽看顧扶洲一動不動的,問:“不起?”
顧扶洲從震驚中緩了過來,慢吞吞道:“起這么早干嘛,你又不用去給公婆敬茶�!�
林清羽道:“起床用早膳�!�
“可以再睡一會兒,到了時間直接用午膳�!鳖櫡鲋拊诒桓C里笑了聲,“清羽,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睡,睡久一點吧�!�
林清羽沒有賴床的習慣,但對上顧扶洲略有期待的眼神,還是躺了回去。他將自己的長發(fā)攏到一旁,確保不會被顧扶洲壓到。兩人就這樣面對面躺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林清羽問:“昨日的賓客之中,可有文官?”
顧扶洲心不在焉道:“還是有幾個的,也不是所有的文官都是傻逼——蕭玠也來了,還帶了不少厚禮。這是一條生財之道啊清羽,你再嫁我?guī)状�,成為京城首富指日可待。�?br />
林清羽懶得理會顧扶洲的胡言亂語,挑有用的問:“你和蕭玠的關(guān)系現(xiàn)今如何了?”
“他很敬佩我,還說想到府上親手摸一摸青云九州槍�!�
林清羽這才想起來,顧扶洲回京這么久,他還沒見過那把傳說中的神槍。“你是把青云九州槍放在了校場么?”
顧扶洲笑道:“好歹是御賜之物,我當然要放在自己屋子里,以表重視�!�
“自己屋子里?”林清羽四處望了望,“在哪�!�
顧扶洲朝墻角懶懶一指:“在那呢。”
只見墻角立著一根什么東西,乍看之下像根鐵棍,上頭還系著紅綢。
顧扶洲又道:“用來掛衣服還挺方便的�!�
林清羽:“……”
躺得久了,林清羽想換個姿勢,抬手的時候不經(jīng)意間碰到了什么,不由地一僵,連忙把手收了回去。
有些人看似淡定,躺在床上和他談笑風生的,實則一直……這么有精神?
顧扶洲也是一愣,氣氛忽然就變得有些奇怪。
短暫的沉默后,顧扶洲開口了:“你那是什么反應(yīng)�!鳖櫡鲋揶揶淼�,“你是覺得自己會爛手嗎。”
“爛手”二字讓林清羽莫名想笑:“我可沒這么覺得�!�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以前的你——”顧扶洲又開始學別人的語氣說話,因為兩人太過熟悉了解,他學起林清羽來比學蕭琤還要像,“學醫(yī)者,什么未見過,你無須此般大驚小怪�!�
顧扶洲學得太像,林清羽完全無法反駁。他確實見多識廣,此物對他而言不過就是幾兩肉。之前陸晚丞萎的時候,他都能淡定提出幫忙檢查。他也不知道剛剛為何他會是那種反應(yīng)。
一番深思后,林清羽道:“可能是因為你現(xiàn)在用的是顧大將軍的身體�!�
“這有什么關(guān)系。”
“我敬佩顧大將軍已久,不想對他不敬�!�
顧扶洲冷嗤一聲,道:“拉倒吧,你床都上了,現(xiàn)在和我說不適應(yīng)我現(xiàn)在的身體?”
林清羽無言以對,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我就是覺得會爛手�!�
顧扶洲便鼓起掌來,微笑道:“可以,不愧是林大夫�!�
于是,這一整日,顧扶洲只要看到林清羽,就會抓起他的手,左瞧瞧右看看:“林大夫這手怎么還是好好的?什么時候才開始爛呢……”
林清羽不由地懷疑自己二嫁給顧扶洲是否是正確的決定。當晚,他就命人把從林府搬來的上下鋪放進了婚房里。
大婚后,顧扶洲有三日不用上朝議事。林清羽指揮下人收拾他帶來的東西時,顧扶洲就在一旁無所事事。
他看到一個上鎖的木箱,隨口問道:“這里面放著什么?”
林清羽瞟了一眼,揮退下人,打開木箱道:“是顧大將軍的牌位。府上可有隱蔽的屋子?”
“待會我讓袁寅幫你找一間——這不是有兩個牌位嗎?還有一個是誰的�!�
林清羽語氣微妙:“你可以拿起來看看�!�
顧扶洲把兩個牌位都拿了出來,其中一個是顧大將軍的牌位沒錯,另一個則是……
顧扶洲差點沒把手里的東西扔出去:“這什么東西��!江大壯是誰?”
林清羽云淡風輕道:“當日,你生死不明。我便給你設(shè)了個靈位,以免你真的死了,卻享不到后世香火。”
“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鳖櫡鲋薇砬閺碗s,“可是你為何會覺得我叫這個名字?”
林清羽似笑非笑:“是你自己告訴我的。一開始,你說你叫朱大壯,后又改口說是姓江,那自然就是‘江大壯’三字。”
顧扶洲好笑道:“你明知我是在說笑,怎么還當真了?”
“砰”地一聲,林清羽猛地合上木箱的蓋子�!拔也划斦婺茉趺崔k,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名字�!绷智逵鸷黹g滾了滾,“我問你,你都不告訴我�!�
顧扶洲皺了皺眉,神色認真了起來:“你什么時候問的我?”
明知道那只是自己的一場夢,說出來自己都覺得離譜,可他還是忍不住控訴:“就在你頭七的時候。我問你,我問了你那么多次——我追在你身后問你,你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顧扶洲喃喃道:“那居然不是夢嗎……操,夢還能聯(lián)機的?”
林清羽眼眸一斂:“什么意思?”
林清羽坐在桌邊,看著顧扶洲拖著凳子挪到了自己身旁。即便兩人都坐著,顧扶洲還是比他高了一大截,和他說話的時候要俯身低頭:“對不起啊清羽,我當時不知道自己能活下來。”
林清羽驚訝道:“你……知道那個夢?”
顧扶洲點點頭:“我做完那個夢,就在顧大將軍的身體里醒來了�!�
林清羽霍地站起身:“所以那真的是你?你真的不想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只是覺得,如果我死了,你不知道我名字的話,忘掉我應(yīng)該容易一些�!�
林清羽咬牙道:“你明知我過目不忘,我連和我拜堂的公雞都忘不了,為何你覺得我能忘掉你?”
顧扶洲輕笑一聲:“我錯了�!鳖櫡鲋蘩∷氖�,兩人一站一坐,變成他看顧扶洲要低頭。顧扶洲仰視著他,說:“我現(xiàn)在告訴你,好不好?我名字還挺好聽的�!�
“我現(xiàn)在不想知道了�!绷智逵鹌^頭不去看他,冷靜道,“我管你叫什么,和我無關(guān)�!�
顧扶洲煞有介事道:“完了完了,這好像是重逢以來林大夫最生氣的一次,比沈淮識不知是失手還是心軟那次還生氣�!�
林清羽確實生氣。一想到自己夢醒時悵然若失的滋味,他就恨不得掐死顧扶洲。
“摸腹肌是哄不好了。要不,我給你埋一埋?”
他都這么生氣了,這人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
林清羽面無表情:“免了,我怕爛臉�!�
第85章
林清羽這一改嫁,歡瞳和花露也跟著來到了將軍府,這兩人對顧扶洲都抱著十分糾結(jié)的心情。
歡瞳還好,他畢竟是林清羽的人。無論林清羽想做什么,他都會舉雙手雙腳贊成。雖然他也有點可憐陸小侯爺,但大將軍實在太英勇了。昨日他還看到大將軍不知為何惹惱了少爺,大將軍為了哄少爺開心,去校場上表演了一個胸口碎大石。換成陸小侯爺,他行嗎?別說碎大石了,那一磚頭壓在陸小侯爺胸口,不用半個時辰,他人就沒了。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他家少爺要改嫁就要嫁更厲害的,這沒毛病。
花露就不用說了,她是陸晚丞最親近的婢女。陸晚丞尚在人世時,待她如同妹妹一般。她之所以愿意跟著林清羽,有因為對林清羽敬愛的緣故,但更多的,是因為陸小侯爺。她知道小侯爺最在意,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林清羽,所以她要留在林清羽身邊,替小侯爺照顧他。
可是,林清羽似乎已經(jīng)完全忘記了小侯爺。他和顧大將軍新婚燕爾,時時刻刻黏在一起,還把小侯爺親自設(shè)計的上下鋪搬進了婚房。小侯爺泉下有知,不知道會有多難過。她是崇拜大將軍不假,但若要她選,她肯定站在小侯爺那邊。
花露沒什么城府,心思都寫在臉上,看顧扶洲的眼神總是帶著幾分幽怨。顧扶洲猜到她心中所想,使壞的念頭蠢蠢欲動。
年關(guān)將至,天越來越冷,雖說還未下雪,但寒風吹到臉上,也是刀刮一般的疼。顧扶洲不知抽了什么風,放著溫暖的屋子里不待,非要拉林清羽去院子里用晚膳。
顧扶洲命人搬出來個爐子,爐子下頭燒著炭,上頭蓋著一塊洗凈的大石。等石頭燒熱,顧扶洲在上面刷上一層油,把廚子切好的肉片放上去烤。熱油順著烤肉的紋理滴落,發(fā)出滋滋的聲響,引得人食指大動。
林清羽看得新奇,他還是頭一回見這種吃法。顧扶洲先烤了幾片羊肉,烤好后放進林清羽碗中:“清羽,嘗嘗看�!�
林清羽咬了一小口,矜持道:“只能說一般,膻味很重�!�
“吃羊肉不就吃個膻味么�!鳖櫡鲋迠A起一片肥中帶瘦的五花,“再試試這個,張嘴�!�
林清羽稍作遲疑,張開嘴,允許顧扶洲把東西送了進來。顧扶洲余光瞧見一旁的花露目光哀怨,提高聲音,問:“清羽,你和你前夫一起吃過烤肉嗎?”
林清羽:“……”這人又犯什么病了。
顧扶洲摸了摸下巴,道:“本將軍聽聞,陸小侯爺身體孱弱,去哪都要坐輪椅,也吃不得這些油膩之物。你以前和他在一起,能有什么樂子呢�!�
“將軍說對了。”林清羽涼涼道,“只能說還好陸小侯爺死得早。”
花露瞪著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林清羽——少、少爺怎么能說這種話!
顧扶洲又問:“那你是更喜歡陸小侯爺,還是更喜歡本將軍�。俊�
林清羽翻了個白眼:“你無不無聊?”
大美人翻白眼的模樣也能看得人賞心悅目。顧扶洲笑吟吟道:“你說實話便是,本將軍又不會吃一個死人的醋�!�
林清羽見花露都快哭出來了,道:“那我更喜歡陸小侯爺�!�
花露感動道:“少爺……”
顧扶洲擺出驚訝又失望的表情,手中還不忘繼續(xù)投喂林清羽:“怎會如此?是本將軍哪里做得不和夫人的心意么�!�
林清羽彎了彎唇:“陸小侯爺比將軍年輕,也比將軍貌美。我喜歡年輕貌美的,有什么錯?”
顧扶洲:“……”
林清羽看見顧扶洲夾給自己的牛肉還是紅的,道:“這個還沒熟�!�
顧扶洲告訴他:“三分熟的牛肉才好吃�!�
林清羽嫌棄地把“三分熟”的牛肉丟到顧扶洲碗中:“你干脆把牛肉放在日頭下曬上一曬,一分熟的更好吃。”
林清羽一句“喜歡年輕貌美的”,讓顧扶洲夜里輾轉(zhuǎn)難眠。林清羽睡在下鋪,時不時聽到他翻身的動靜,吵得他無法安眠�!澳悴皇且徽凑眍^就能睡著么�!绷智逵饐枺敖袢帐窃趺戳�。”
顧扶洲從床上翻身而下,在林清羽身邊坐下,憂心忡忡地問:“清羽,你真的更喜歡陸晚丞的身體嗎?”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
陸晚丞和顧扶洲都是一等一的俊美男子,只是俊美的形式大相徑庭。陸晚丞貴氣,顧扶洲英氣,無論哪個他都看得很順眼。但若讓他選,他還是更喜歡顧扶洲現(xiàn)在的身體。身體康健,無災(zāi)無病,比什么都重要。
林清羽看得出來,顧扶洲是真的在介意這個問題,便不再嘲諷,實話實說道:“論外在,陸晚丞和顧扶洲各有千秋;論內(nèi)里,他們都是你。只要是你,對我而言就沒什么區(qū)別�!�
顧扶洲緩緩笑開。夜里風大,他只穿著寢衣,難免有些冷。顧扶洲將自己的手伸進林清羽的被子里,趴在床沿道:“你說的這么好聽,若是我此次穿到一個丑八怪身上,你肯定不會讓我把手伸進你被子里�!�
林清羽無法否認:“確實,我手都給你剁掉�!彼m不至于以貌取人,但夫君這種東西是要天天看的,太丑難免會影響心情。
顧扶洲的手逐漸變得不老實,但再不老實也有底線,最過分的就是在林清羽的腰側(cè)暗搓搓地捏了一下,一點贅肉都沒捏出來�!啊痘床蛔R君》的作者認證過,你是整本書中最好看的那個,沒人能因外貌讓你驚艷了。
林清羽想了想,道:“有個人的外貌,讓我驚艷過。”
“真的假的�!鳖櫡鲋迲岩傻�,“誰啊?”
林清羽看著他:“真的�!�
顧扶洲不爽道:“他長什么樣?”
“……忘了�!眽粢恍�,他就忘了,唯獨記得那份驚艷的感覺。
“都讓你驚艷了,你怎么會忘?你記性還那么好�!�
“不知道�!币幌肫鹉莻夢,林清羽就不想給顧扶洲好臉色看。顧扶洲的手被他扔出了被窩:“滾上去睡。”
婚后第三日,兩人回了趟林府。回門禮是袁寅幫著準備的,他得了顧扶洲的授意,備的禮比林清羽第一次回門時的足足高出一倍。林府的庫房被堆得滿滿當當,不得不空出幾間屋子專門放禮。
顧扶洲和林清羽又一次給父母敬茶。之后,顧扶洲拿出給林清鶴備的禮——一把少時用的佩劍,林清鶴這個年紀用剛剛好。林清鶴接了他的禮,規(guī)規(guī)矩矩地說了聲:“多謝大將軍�!�
林清鶴被父母兄長教導得極好,在外人面前頗有世家小公子的風范,只有在家人面前會撒嬌。顧扶洲還是陸晚丞時,便是他撒嬌對象之一。此刻見林清鶴同自己這般見外,不由道:“清鶴,你從前是怎么喚陸小侯爺?shù)�?�?br />
想到陸晚丞,林清鶴抿了抿嘴,有些傷感地說:“我喚他‘晚丞哥哥’�!�
“那你現(xiàn)在也這么喚我便是。”
林清鶴偷偷看了眼兄長,見兄長點了點頭,方道:“是,顧叔叔�!�
顧扶洲的臉,裂開了。
林母忙道:“清鶴,不許亂叫。你這一叫,輩分都亂了�!�
林清羽幸災(zāi)樂禍:“將軍比清鶴大二十多歲,讓他叫‘哥哥’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從林府回來,顧扶洲就陷入了抑郁。倒不是被叫叔叔叫得抑郁,而是三日婚假已過,明日他又要早起上朝了。
將軍府里有一人比顧扶洲還要抑郁,那就是袁寅。袁寅找到林清羽,苦笑道:“明日叫將軍起床一事,就拜托夫人了�!�
林清羽淡道:“放心�!�
袁寅放心不下來,多嘴了幾句:“夫人剛嫁過來恐怕不知道,自從將軍從雍涼回來,就像得了嗜睡癥似的,早上怎么叫都醒不來。還請夫人提前半個時辰開始叫將軍,給將軍一些緩沖的時間�!�
林清羽笑得別有深意:“在叫他起床這件事上,我或許比你更有經(jīng)驗�!�
袁寅大受震撼,又不敢多問,賠笑道:“那就有勞夫人了。”
大瑜的早朝定在卯時,一般的官員五更天就要起來。時辰一到,林清羽洗漱穿戴完畢,用捏鼻大法把人弄醒:“將軍,該上朝了�!�
顧扶洲痛苦地抓著被子:“我不想上朝。清羽,我不想上朝。”
“你和我說有何用�!�
顧扶洲閉著眼睛:“我決定了,我要告假——或者,我干脆直接解甲歸田好了�!�
林清羽不理他,快準狠地掀開被子,接著喚來下人,伺候顧扶洲梳洗。
顧扶洲因起床氣臉色陰沉得嚇人,他如今這張臉,冷面時威懾力十足,叫人不敢靠近。林清羽讓伺候他穿衣的婢女退下,親自替他整理著官服。
顧扶洲低頭看著林清羽認真替自己系腰帶的模樣,起床氣消了一大半,問:“清羽,你會送我去上朝嗎?”
林清羽抬眸掃了他一眼:“你多大的人了,上朝還要人送?”
顧扶洲一點不覺得害臊:“我聽吳戰(zhàn)說,他每次離府,他夫人都會送他。每每回府,還能喝到他夫人親手煲的湯——真是羨煞旁人啊。當然啦,我也舍不得你去煲湯。畢竟林大夫的手是用來干大事的�!�
顧扶洲絮絮叨叨著。林清羽拿起官帽,比劃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夠不到顧扶洲的腦袋,道:“低頭�!�
顧扶洲便彎下身,方便林清羽幫他戴官帽。
林清羽審視了顧扶洲一番,道:“我送將軍上朝�!�
顧扶洲愣了愣,笑道:“我開玩笑的,外面冷,你留在家中等我回來就好�!�
“別廢話。”林清羽披上雪白的狐裘,“走罷�!�
顧扶洲兀自低笑了聲,跟在林清羽身后,道:“清羽,你知道‘別廢話’三字,在我家鄉(xiāng)怎么說嗎?”
“怎么說。”
“‘別嗶嗶’。”
“記住了�!绷智逵鸬�,“不過,你不是不喜我說你的家鄉(xiāng)話么�!�
顧扶洲嘆氣:“唉,你學都學了,不如多學一點。哪日要是去了我的家鄉(xiāng),還能和我的老鄉(xiāng)們無障礙交流。”
林清羽送人只送到將軍府門口。他目送顧扶洲乘馬車離開,對身后的花露說:“花露,你悟了嗎�!�
花露一點沒悟,茫然地搖了搖頭:“少爺,我要悟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