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你說‘我要,我愿意。我中意你好久了,我看書的時候就中意你,你死的時候我問候了作者祖宗十八代。我愿意為你早起,為你打架,陪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賺的錢全都給你花。我會保護你,就算你半夜吵醒我我也不會對你發(fā)起床氣;我喜歡等你,喜歡看你下毒,我喜歡聽你說話,我希望你永遠開心……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绷智逵鹨蛔植徊畹貜褪鲱櫡鲋薜脑�,“這些,我全都聽見了�!�
顧扶洲愕然,難以置信道:“不是,我說的這么語無倫次,毫無邏輯嗎?為什么‘保護你’后面是‘不會對你發(fā)起床氣’,這兩者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林清羽眼睫抬起,忍著笑道:“這就要問你自己了。”
顧扶洲垂下眼簾,郁悶道:“我剛剛,真的一點都不蘇吧�!�
林清羽時刻不忘學習顧扶洲的家鄉(xiāng)話,好奇道:“‘蘇’是帥的意思嗎?”
顧扶洲點點頭,生著自己的氣,十分懊悔:“唉,我也想表現(xiàn)得游刃有余,談笑風生,那樣才比較帥啊。我都想好了,我要用詩詞向你表明心意,裝一波風雅,再說一個風趣的笑話緩解尷尬的氛圍。可是我第一次告白,沒什么經(jīng)驗,我太他媽緊張了。”顧扶洲低聲笑了笑,嗓音低切,“你別嫌棄我啊清羽,以后我會努力蘇起來,不給你丟臉。如果你覺得我的告白太混亂了,我可以再告白一次。但你要給我一點時間準備……”
“不用了�!绷智逵饟P起唇角,“我覺得方才就很好。你很帥,我很喜歡�!�
顧扶洲一陣恍惚,好一會兒才道:“那我,是得到你了嗎?”
林清羽臉頰微紅,握住顧扶洲不知道該放在哪里的手:“嗯,你得到我了�!�
剎那間,一種震顫的感覺傳遍顧扶洲全身,麻痹了他的心臟,他的四肢,他全身上下每個角落。
而林清羽僅僅是握了他的手而已。
告白之前,兩人也握過手,甚至抱過,睡過,他都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一點即燃。
這就是和喜歡的人戀愛的感覺嗎,有點……上頭啊。
他們近子時才回到將軍府。時辰太晚,幾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累。洗漱更衣之后,顧扶洲站在上下鋪前糾結(jié)著。
定情第一天就睡一張床,會不會太快了。顧扶洲試探道:“那清羽,我上去睡了?”
林清羽一頓,頷首道:“好�!�
待顧扶洲上了床,林清羽便將燭火吹滅。屋子里暗了下來,唯有清亮的月光伴著檐下燈籠的光芒從窗邊灑落。
這一夜,林清羽雖然累,卻沒什么睡意。上鋪一直沒什么動靜,一想到顧扶洲可能早就在呼呼大睡,他更是睡不著。
初初兩情相悅,竟會讓他一個男人如同少女懷春一般,夜中輾轉(zhuǎn)難眠。情這一字,果然不容小覷。
林清羽直到天快亮才睡過去。睡夢中,他聽見有人在喚“將軍”,睜開眼一看,是歡瞳在叫顧扶洲起床。
從前都是林清羽叫顧扶洲起床,今日連他都起晚了,歡瞳只能硬著頭皮上。歡瞳不想吵醒自己少爺,故而聲音壓得很低,結(jié)果沒把將軍叫醒,反而擾了少爺清夢。
林清羽坐起身:“你去準備將軍的官服,我來叫他。”
顧扶洲被林清羽從被窩里挖了出來,打著哈欠下了床。他注意到林清羽氣色不太好,睡意立刻消了一半:“清羽,你昨晚沒睡好嗎?”
“嗯。”
顧扶洲低頭看著林清羽為自己穿衣,問:“為何沒睡好?”
林清羽抬眸掃他一眼:“你覺得呢�!�
“原來心慌的不止我一個啊�!币灰惯^后,顧扶洲似恢復了正常。只見他嘴角揚起笑,道:“我看林大夫那么淡定,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還以為定情一事對你來說不算什么。”
林清羽臉頰一熱,忍不住反駁:“確實不算什么,我也沒多心慌�!�
顧扶洲根本不信,笑得歡喜:“你都失眠了,還嘴硬啊�!�
林清羽漠然:“看我失眠,你很高興?”
“說實話,有點。”顧扶洲實話實說,“但你為我失眠這一次就好,以后還是要好好睡覺�!�
“這是自然�!�
顧扶洲穿戴完畢,林清羽照例送他離府。上馬車之前,顧扶洲突然問他:“你們大瑜人定情之后一般都做什么?是不是可以尋歡作樂,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非也�!绷智逵鸬溃鞍凑沾箬さ囊�(guī)矩,定情之后仍要恪守禮儀,發(fā)乎情,止乎禮,樂而不淫�!�
顧扶洲臉上的笑容隱了去:“要不,你當我沒問吧。”
林清羽有些想笑:“快上車,別誤了早朝。”
顧扶洲站著沒動,緩聲道:“不對啊,你說的規(guī)矩是大瑜人定情之后,成親之前的規(guī)矩。我們既然已經(jīng)成親了,為何還要‘發(fā)乎情,止乎禮,樂而不淫’?”
林清羽道:“你欲如何。”
顧扶洲笑了笑:“既然大瑜的規(guī)矩不合適,就應該按照我家鄉(xiāng)的規(guī)矩來�!�
說著,顧扶洲俯下身,嘴唇在他額頭上輕輕碰了一下。
猶如蜻蜓點水,一觸即離。
林清羽只覺額間一燙,還未來得及感受,籠罩在他身上的,屬于顧扶洲的氣息就變淡了。
顧扶洲直起身體,瞧見林清羽鎮(zhèn)定自若的神態(tài),仿佛剛才只是被風吹了一口。
與此同時,林清羽白皙的臉頰上迅速泛起潮紅,纖長的睫毛也微微顫動著。
顧扶洲只覺得心都要化了,笑道:“不愧是林大夫,被親了還如此云淡風輕。不像我,心都要蹦到嗓子眼了�!�
林清羽定了定神,道:“是你太不堪一擊了�!�
所以,在顧扶洲的家鄉(xiāng),定情成親之后的習俗只是親一口額頭么,他還以為會做的更多。是他想多了,看來顧扶洲的家鄉(xiāng)人也多是清心寡欲的內(nèi)斂之人罷。
過完年沒多久,林清羽收到了張世全從北境遞來的消息,他要張世全辦的事都已經(jīng)辦好了。
北境王妃是男兒身,北境王發(fā)覺真相后大怒不已的流言在北境迅速傳開,自然也傳進了在北境為蕭琤尋找沈淮識下落的天機營暗衛(wèi)耳中。天機營暗衛(wèi)快馬加鞭,將此事上達天聽。
天機營是如何告知皇帝的,皇帝聽聞后作何反應,林清羽不得而知。他只知道,皇帝大動肝火,頭風復發(fā),已經(jīng)到了需要臥床養(yǎng)病的地步。即便如此,皇帝還是先招來了皇后,將其痛斥一番;后又連夜召集了心腹眾臣,商討北境一事。
西北戰(zhàn)事未休,國庫空虛多時,北境若此時再起異心,朝廷則是腹背受敵,糧餉不夠,兵力不足,軍中又無大將,如何能應付得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目前為止這僅僅是未得證實的流言,北境王不久前還上了一道請安的折子,其中未見異樣。
一個宮女竟是男兒身,此事若為真,主理六宮的皇后難逃干系。林清羽去向皇后請安時,她正在為此事憂心。
“本宮已經(jīng)查閱過當年尚儀局的檔案,靜淳的身份并無不妥。此事倘若只是流言,卻惹得皇上大發(fā)雷霆,甚至懷疑本宮治理六宮不嚴……”皇后閉目長嘆,“那本宮真是有苦難言�!�
顧扶洲先前說過,當年靜淳之所以能瞞天過海,得益于蕭琤多年來的庇佑。蕭琤辦事滴水不漏,自然不會輕易留下馬腳。當年包庇靜淳以男兒身入尚儀局的掌事姑姑也一出宮就死得不明不白。
林清羽問:“無風不起浪,北境既然有了這樣的流言,靜淳郡主的身份或許是真的存疑。北境王遲遲不發(fā)作,可能只是不想打草驚蛇�!�
皇后道:“本宮已命人徹查此事。靜淳入宮已經(jīng)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當年的尚儀局掌事女使早就出宮嫁人了,尋起來需費些時日�!�
林清羽心知此事不可操之過急,便暫且揭過,道:“娘娘,六殿下近來可好?”
提到自己的孩子,皇后神色溫和了幾分:“過去伺候璃兒的那些奴才都被打殘丟出去了,本宮新選了一批人去晉陽園,有了前車之鑒,他們應當知道該如何做。前日來福去晉陽園看璃兒,說他又長高了一些,人也精神了不少�!�
林清羽一笑:“如此便好�!�
“雖說如此,本宮心里頭還是放不下�!被屎蟮�,“晉陽園沒什么好太醫(yī),你若得空,再替本宮去瞧瞧他。”
林清羽頷首應下。
林清羽出了鳳儀宮,看時辰差不多了,便朝勤政殿走去。顧扶洲一早就被皇帝宣進宮議政,此刻差不多也該完事了。
勤政殿當差的正好是小松子。他看到林清羽還有些奇怪:“林大夫早上不是已經(jīng)給圣上請過脈了嗎?”
林清羽道:“我不是來給圣上請脈的�!�
“那是……”
兩人說話時,勤政殿的議政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最先出來的是丞相,接著是南安侯。南安侯見到林清羽,臉色微變,繞道而行,像是有幾分心虛。顧扶洲到最后才出來,對上林清羽的目光,嘴角彎起,大步朝他走來。
“夫人怎么來了?”
林清羽道:“路過。將軍若已事了,可要同我一道回府?”
顧扶洲彬彬有禮道:“夫人請�!�
送群臣出殿的薛英瞧見此情此景,不由感嘆:“顧大將軍真是好大的福分啊�!�
宮里不便交談,上了馬車,林清羽問:“勤政殿今日如何?”
“一堆廢話�!鳖櫡鲋拚Z氣懶懶,“唯一有用的是蕭玠籌集軍餉一事辦得不錯,皇帝夸贊了他一番,讓他協(xié)助蕭琤理政�!�
林清羽又將皇后所言告知顧扶洲:“靜淳郡主一案,沒有物證,人證已死,若北境王有心替靜淳隱瞞,此事難下結(jié)論�!�
顧扶洲漫不經(jīng)心道:“要證據(jù)還不簡單。沈淮識和蕭琤都是人證�!�
“沈淮識……”林清羽沉吟道,“但愿我們能盡快找到他的下落�!�
第79章
顧扶洲的親信府兵沒有讓兩人久等,只尋了半月,就把好消息帶回了京城。
“我等依照將軍所言,一路南下,最終在南越的一座漁村中找到了沈公子的下落。我等給他看了夫人的信物,告訴他夫人有請,他沒如何猶豫便答應同夫人見面�!备鴱膽阎刑统鲆环饷苄牛斑@是沈公子讓我交予夫人的。”
南越漁村是顧扶洲讓親信重點搜尋之地。在原書中,沈淮識就是在這座漁村結(jié)識了平生第一個好友。他和淳樸的漁民生活在一起,漸漸放下過去,過了三年平靜的日子,才被天機營找到。
書中的沈淮識為了躲避天機營的追捕,離開漁村又一次亡命天涯。已是天子的蕭琤遲遲等不到他的歸來,竟離開京城親自來尋,靠著強取豪奪把人帶了回去,囚禁在宮中。
據(jù)說,蕭琤在面對沈淮識恨之露骨的眼神時,曾言道:你恨朕吧,至少你眼中還有朕。朕寧愿你恨朕一輩子,也不能忍受你不在朕身邊。
現(xiàn)世中,顧扶洲先一步找到了沈淮識,而天機營還在北境白費功夫。蕭琤本來對沈淮識在北境一事只是半信半疑,如今北境傳出了靜淳郡主是男兒身的“流言”,使他更加懷疑沈淮識去過北境。畢竟,京城之中知道靜淳真實身份的人只有他和沈淮識。
林清羽拆開信,信上只寫了四個字:驚蟄,故地。
三日后便是驚蟄;故地應該是指長生寺,他和沈淮識數(shù)次見面都是在寺中。
顧扶洲道:“辦的不錯,下去領(lǐng)賞�!�
府兵退下后,顧扶洲悠悠道:“沈淮識還挺在意你的嘛。你一請,他就不顧危險回京,也不怕被天機營的人逮到。明明你對他向來是疾言厲色,橫眉冷對,為何他對你還是如此有好感�!�
林清羽將密信用燭火點燃燒盡:“我替他治過傷,算是救過他,又告訴了他天獄門覆滅的‘真相’。再者,我對他疾言厲色,是為了能讓他早日看清蕭琤的真面目,順帶提醒他少犯賤。沈淮識也算是忠厚老實之人,他對我友善在情理之中�!�
顧扶洲玩著燭火,手指在火焰中來回穿梭:“我覺得吧,最主要的原因,還是你長得美。你換個人去和沈淮識講道理試試看,他不直接拔刀算好的了。大美人的邀約,那自是拼了性命都要來的。”
林清羽不敢茍同:“即便沈淮識好男風,我也應該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你是不是對自己有什么誤解啊夫人。”顧扶洲笑道,“你長成這樣,是所有人喜歡的類型�!�
三日后,林清羽應約來到長生寺,顧扶洲與他同行。林清羽問:“你認為沈淮識會同意幫我們作證嗎?”
顧扶洲想都沒想:“不會。先不論他是不是對蕭琤余情未了,為了保護靜淳,他也不會將真相和盤托出�!�
林清羽沉吟道:“如何才能利用沈淮識坐實此事�!�
顧扶洲笑吟吟的:“你喚聲老公,我?guī)湍阆朕k法�!�
林清羽頓時心情復雜了起來。他都已經(jīng)和顧扶洲互表心意了,顧扶洲還惦記著去宮里當老公公。難怪定情之后只肯親他的額頭,不愿更近一步。
也罷,總歸情欲一事對他來說也沒什么必要。只要兩情相悅,能夠長相廝守,已然足夠。但愿顧扶洲只是說說,不會真的去做什么自殘之事。
林清羽面無表情地叫了聲“老公”。顧扶洲不滿足,打趣道:“你叫得太平靜了,要把聲音放軟一點,不然我聽著都沒什么感覺。再試一次,你可以的。”
林清羽不吃這套:“你愛想不想�!�
見美人沉下了臉,顧扶洲見好就收,道:“你見到沈淮識后,不用勉強他,只須……”
沈淮識只信林清羽一人,顧扶洲在他定不會現(xiàn)身。兩人在前殿分別,林清羽獨自來到后廂房。沈淮識是守約之人,此刻或許就在暗處尾隨他,等時機恰當就會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林清羽以身體不適為由,向僧人要了一間空廂房暫作休憩。他在廂房里等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忽然刮來一陣妖風,吹得窗戶吱吱作響。林清羽走至窗邊將窗戶關(guān)好,再回身時,眼前就多了一個人。
許久未見,沈淮識好似變了一個人。他的容貌變化不大,只是曬黑了不少,改變較大的是他的氣質(zhì)。林清羽上一回同他見面,還是蕭琤遇刺之時。當時的沈淮識知道了林清羽想讓他知道的真相,落魄頹廢,意志消沉。而今,那雙眼睛瞧來,無波無瀾,悠遠沉寂,仿若滄海桑田。
“沈侍衛(wèi)�!绷智逵鸬溃皠e來無恙。”
沈淮識沖他極淺地笑了笑。他像是許久沒笑了,牽扯嘴角的動作甚是僵硬:“林大夫�!�
林清羽看著面前相貌平平的男子,要說心中絲毫無感,那也是假的。正如顧扶洲所言,沈淮識好不容易在南越安定下來,卻因為自己的相邀重回京師,這份情誼實屬不易。
兩人對面而坐。林清羽沏了杯茶,將茶盞推至沈淮識跟前:“一路奔波,辛苦�!�
沈淮識盯著林清羽玉白修長的手,輕聲詢問:“林大夫……是如何找到南越的?”
“我若說是巧合,你可信我?”
沈淮識遲疑片刻,點了點頭。
林清羽嘆惋:“別人說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是如何活到現(xiàn)在的�!�
沈淮識有些呆愣:“大概,是因為我身手好�!�
林清羽輕笑一聲:“你這么說,倒也沒錯�!边@是其中之一,主要還是因為沈淮識和蕭琤一樣,是這個世界的主角。
林清羽展顏微笑時,樸實無華的廂房都變得熠熠生輝。沈淮識看著他,無法抑制地想起了靜淳。這兩人的眼睛實在太過相似,以至于他每次看到林清羽,都會生出幾分親近之感。
他和靜淳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縱使有蕭琤橫在他們之間,他想要保護靜淳的心意也不會變。
沈淮識道:“傳話的人告訴我,林大夫有生死攸關(guān)的大事需要我相助�?墒恰鄙蚧醋R停了停,“可是那個人又為難你了�!�
林清羽淡道:“蕭琤對我已經(jīng)沒那個心思了。”
聽到蕭琤的名字,沈淮識眸色轉(zhuǎn)深些許:“那便好。”
“現(xiàn)如今,他一心都撲在尋你一事上�!绷智逵疬呎f邊觀察著沈淮識的神色,“看他的架勢,似乎是不找到你絕不甘休�?上В热裟惝敵跻粍⑺麣⒘�,哪還有這么多事�!�
沈淮識發(fā)著怔,半晌才低聲道:“是我無用,不能替天獄門報仇�!�
“若我再給你一個機會報仇呢?”
沈淮識瞳孔微縮:“……林大夫?”
林清羽進入正題:“我問你,靜淳郡主究竟是男是女。”
沈淮識陡然起身。他起得太猛,不慎碰到桌椅,茶盞發(fā)出一陣清脆的碰撞之聲�!澳闶侨绾沃赖模俊�
“我不知道,我只是聽說北境有這樣的傳言�!绷智逵鸬溃翱茨愕姆磻�,這傳言應當是真的�!�
沈淮識抿唇不語,嘴唇緊緊崩成一條直線。
林清羽又道:“你區(qū)區(qū)一個暗衛(wèi),想來也沒本事替靜淳瞞天過海。此事應當是蕭琤所為,往大了說,這可是欺君之罪�!�
沈淮識口吻生硬了幾分:“林大夫如若是為了這件事找我,恕我不能告知�!�
林清羽睨他一眼:“你是為了蕭琤,還是為了靜淳?”
“我與殿……我與蕭琤,在那一劍之后已經(jīng)恩怨兩清�!鄙蚧醋R艱澀道,“但靜淳和此事無關(guān),我不能將他牽扯進來�!�
“兩清?”林清羽眼神凌厲,“你全家因蕭氏一族慘死,你刺他一劍,這就兩清了?”
“我不知道……”沈淮識痛苦地閉上眼睛,“我現(xiàn)在只想過平靜的生活。林大夫,你別逼我了�!�
沈淮識的拒絕在意料之中,林清羽自知多勸無用,便道:“你若執(zhí)意同他兩清,我又如何逼得了你。勞煩你跑這一趟了,你走罷�!�
沈淮識欲言又止,雙手握緊又松開:“后會有期。”
“慢著。”林清羽解下腰間佩戴的金石,“你將此物收下。日后若要尋我,它便是信物。你也給我一物�!�
沈淮識接過金石,小心收好。他躊躇須臾,從懷中掏出一條紫色的宮絳,交到林清羽手中,肅容沉聲道:“林大夫,無論你要做什么,請千萬不要傷害靜淳�!�
只要能達成目的,林清羽向來不管他人死活。但對上沈淮識懇求的眼神,林清羽還是給了他承諾:“放心,靜淳有愛他如命的夫君寵著,不會有事。你有空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我已將天機營的人引到北境,你好自為之�!�
沈淮識一抱拳:“多謝林大夫�!�
又一陣風吹過,沈淮識便不見了身影。
林清羽回到正殿,未見到本該在此地等候的顧扶洲,詢問僧人才知顧扶洲正在后山和國師坐禪論道。
林清羽想起上一回他和顧扶洲一同來長生寺,顧扶洲也見了徐君愿一面。徐君愿常年閉關(guān),皇后想見他一面都不易,顧扶洲卻每回都能見到他。這種情況,似乎在顧扶洲還是陸晚丞時就有了。
徐君愿此人高深莫測,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叫人難以捉摸。
林清羽尋到后山時,顧扶洲和徐君愿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交談。徐君愿親自送別顧扶洲,瞧見林清羽走來,揚了揚眉:“將軍夫人來了�!�
林清羽輕一點頭,姿態(tài)客氣疏離:“見過國師�!�
顧扶洲道:“清羽,我們應當好好謝一謝國師。”
“為何?”
“因為他會幫我們一個小忙�!�
“將軍言重了,”徐君愿含笑道,“能為將軍效力,是我的榮幸�!�
林清羽道:“國師為陛下效力,難道還不夠榮幸么�!�
徐君愿聽出林清羽的言外之意,從容道:“將軍和陛下,又怎能一概而論�!�
“不必和他浪費口舌�!鳖櫡鲋揞H有經(jīng)驗,“國師就是個謎語人,從來不會正面回答你的問題,問了也是白問�!�
徐君愿忍俊不禁:“知我者,將軍也�!�
林清羽想了想,道:“話雖如此,我還是有一事想請教國師�!�
“夫人但說無妨�!�
“國師曾言,六殿下癡傻的原因在于失魂?”
“夫人看過六殿下的脈案了?確實,六殿下幼時失魂,故而藥石罔效。”徐君愿嘆道,“也不知,六殿下還能撐到幾時。”
林清羽眉間蹙起:“此話怎講�!�
徐君愿道:“魂魄離體,有悖天道,又怎能長久�!�
林清羽心中驀地一沉,問:“魂魄離體不能長久,若是魂不對體呢?”
顧扶洲看向林清羽,無奈喚道:“清羽……”
徐君愿笑道:“這在下就不得而知了�!�
一路上,林清羽心事重重,愁眉不展,顧扶洲哄了半日也沒哄好�;氐礁�,下人已備好了晚膳,林清羽沒什么胃口:“你吃罷,我去書房�!�
林清羽不吃,顧扶洲哪敢一個人吃獨食。他追到書房,看到林清羽拿著一本書,半晌都未翻一頁,便走過來將他手中的醫(yī)書奪去。
林清羽站起身,伸手欲拿回:“還我�!�
顧扶洲抓住他的手,道:“徐君愿說的是蕭璃,又不是我,別胡亂代入啊林大夫。他不是說了么,魂魄易體的事他也不清楚�!�
林清羽緩然:“我做不到不擔心,你的魂魄太鬧騰了�!�
顧扶洲往桌上一靠,竟用指尖將那本書旋轉(zhuǎn)了起來:“那現(xiàn)在也不是擔心這個的時候,我們應該專注眼前的事�!�
“你說的輕松�!绷智逵鸢戳税疵夹�,“反正被留下來的那個人不是你�!�
顧扶洲沉默了下來。
“我何嘗不知多想無用,”林清羽輕聲道,“我只是……控制不住罷了�!�
顧扶洲一笑:“那怎么辦。不如,我們做點事情分散注意力?”
林清羽興致缺缺:“比如?”
“比如……”顧扶洲動作一頓,指尖的書跟著停下。他將書隨手扔在桌上,彎下身,吻住了林清羽微涼的嘴唇。
林清羽心口猛地一跳。沈淮識也好,徐君愿也罷,都因唇間的觸碰從他腦海中消失了。
顧扶洲吻得溫柔熱烈,又因不擅風月失了些章法。
無論如何,這一次顧扶洲如自己所愿,表現(xiàn)得算是游刃有余,從容不迫。
但林清羽抵在他胸前的手感覺到了他胸膛之下的悸動。
顧扶洲的心也跳得好快,甚至比他的還快。
還挺會裝的,江公子。
林清羽如此想著,試探地伸出舌尖,青澀地回應著他。
第80章
林清羽的舌尖一探出,就被勾了過去。顧扶洲成功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林清羽不再去想魂魄離體和魂不對體的事情,沉浸在顧扶洲的氣息之中。
漸漸的,林清羽嘴唇開始發(fā)麻,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他有些受不了了,想去推開顧扶洲。顧扶洲一手放在他后腦上,一手扣住他的手指,將他擁得更緊。
直到嘴唇被咬了一口,顧扶洲才放開了他。
林清羽輕喘著氣,臉頰燒紅得厲害,唇上沾染著水色,眼中流光暗轉(zhuǎn),透出很少會出現(xiàn)在他身上的迷茫,仿佛是在迷茫于自己身上各種奇怪的反應。
顧扶洲輕笑了聲:“林大夫的臉好紅啊�!毙液盟F(xiàn)在的身體皮膚不白,被他裝到了。要是用他自己的身體親林清羽,按照現(xiàn)在他臉上的熱度,臉紅程度肯定比林清羽好不了多少。
林清羽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臉,果然燙得驚人。他強作鎮(zhèn)定道:“因為你讓我無法呼吸了。氣不得出,臉紅很正常。”
顧扶洲奇道:“林大夫是不知道怎么換氣嗎?”
林清羽莫名羞惱,面不改色道:“我是沒你會�!�
顧扶洲一笑:“其實我也不太會,但我剛剛好像領(lǐng)悟了一點。我可以教你�!�
林清羽偏過臉:“改日罷�!�
顧扶洲眼簾一眨:“改……日?”
“天色不早,我要睡了�!�
夜里,兩人照舊一上一下地睡著。說來也怪,定情之前他們還同床過數(shù)次,定情之后,他們反而沒有再睡過一張床。每日睡前,兩人都會莫名局促一陣,多看一眼對方就會臉紅心熱,把氣氛搞得尷尬膠著,最后心照不宣地各上各的床,如同兩個害羞小媳婦似的。
不知道別人的初戀是什么樣的,但對顧扶洲來說,他的初戀是在青澀中的蠢蠢欲動。即使他和林清羽認識這么久了,肢體接觸也有過,但定情之后的獨處,他偶爾還是會緊張。但一旦有旁人在場,他又不會緊張了。
他不能表現(xiàn)出自己的緊張,他不想顯得自己太沒用。
寂靜之中,剛親過下鋪大美人的顧扶洲忽然笑了聲:“清羽啊……”
林清羽閉著眼睛:“你怎么還沒睡著�!鼻殂合耍智逵鹪倩匚斗讲拍且晃�,隱約覺得不太對勁,又想不起來究竟是哪里不對。
“你不也沒睡著么�!鳖櫡鲋拊捴袔�,“我只是想告訴你,親你一點都不累,我很喜歡�!�
顧扶洲此言,像是在說若親他覺得累,他就不喜歡親了?親人確實不累,換個累的這位江公子恐怕就喜歡不到哪去了。這或許就是他畢生夢想的由來罷。
林清羽有些想笑:“你喜歡便好。”
顧扶洲問:“那你喜歡嗎?”
顧扶洲等了半晌沒等到林清羽的回答。他翻個身準備睡覺,才聽見下鋪傳來一聲輕軟的“喜歡”。
林清羽再進宮時,被皇后請去了鳳儀宮。
北境王見有關(guān)靜淳是男是女的傳言愈演愈烈,甚至傳到了皇帝耳中,他終于有了動作。
“北境王在請安折子上提到了此事,說這是無稽之談,他的王妃是貨真價實的女兒身�!被屎蟮溃八說他會嚴查此事,找到散布流言者必將重懲�!�
張世全辦完事后,一早就帶著自己人離開了北境,北境王便是想查也無從查起。北境王這么做,無非是想保護靜淳,同時也可避免和京師產(chǎn)生嫌隙。
林清羽問:“皇上信了么�!�
“北境王親筆所言,皇上自然是信的�!�
“未必�!绷智逵鸬溃澳锬镞要再查下去么�!�
皇后奇怪道:“真相既已大白,還有什么可查的。”
“若是北境王欺君了呢�!�
皇后不解:“北境王為何要在此事上說謊?”
林清羽道:“為了讓京師放松警惕,攻其不備�!�
皇后面色一沉:“此事事關(guān)重大,切不能胡言�!�
“正因為事關(guān)重大,皇上更應明察,不可聽信北境王的片面之詞。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娘娘身為一國之母,有糾正圣聽之責。還請娘娘提醒皇上,未雨綢繆,方能臨兵不亂�!�
皇后若有所思:“本宮知道了�!�
林清羽退下后,皇后便起駕去了皇帝的寢宮。彼時太醫(yī)院剛好送了藥來,皇后一邊喂皇帝喝藥,一邊將林清羽所言一一復述�!耙莱兼�,此事還當一查到底�!�
皇帝看皇后的眼色帶著幾分探究�;屎竺懔πΦ溃骸翱墒浅兼f的有哪里不對?”
“不是,朕只是沒想到皇后和朕想到一處去了�!被实勖佳坶g疑慮重重,“北境王言之鑿鑿,反倒有欲蓋彌彰之嫌�;屎笳f的沒錯,此事要一查到底,但不能聲張,暗中探查即可。”
皇后點點頭:“皇上放心,臣妾會查清楚的。”
皇帝握住皇后的手,溫聲道:“后宮之中,也就只有皇后能為朕分憂了�!�
皇后頗為動容:“皇上……”
夫妻之間難得的溫情被前來通傳的薛英打斷:“皇上,皇后,國師求見。”
皇后驚訝道:“國師突然進宮,想必是有要事�!�
皇帝坐起身:“快請他進來�!�
徐君愿遺世獨立,超脫紅塵,除非皇帝親召,他極少主動求見�;实鬯貋泶炀笧樯腺e,蓋因數(shù)十年前,徐君愿曾為大瑜的國運起了一卦,解卦曰:儲位之爭,北境和親,西夏鬼帥。
十余年來,徐君愿所言相繼應驗�;实郾揪屯瞥缣煜笾f,如今更是對徐君愿禮遇有加。在皇帝面前,徐君愿隨口一句話可能都比諸多言官一席話來得有用。
徐君愿進殿后,皇帝立即免禮賜座。徐君愿對皇帝說不上畢恭畢敬,但也禮數(shù)周全:“皇上似乎氣色不佳,望皇上保重龍體�!�
“朕的頭風是老毛病了,時好時壞,也不知何時是個頭�!被实垡笄械溃皣鴰煷舜芜M宮,可是算到了什么?朕的身子可還有治愈的可能?”
徐君愿道:“陛下乃真龍?zhí)熳樱疾贿^一介凡人,浮云蔽目,又怎能窺見天子之道�!�
皇帝沉下肩,稍顯失望。他不是頭一回讓徐君愿幫他易占,徐君愿每次的回答都大同小異。
皇后問:“既然如此,國師是為何而來?可是璃兒的失魂之癥……”
皇帝斜睨皇后一眼,眼中柔情不復。皇后察覺到他的不悅,只好閉上了嘴。
徐君愿好似沒聽見皇后后半句話。他道:“昨日,微臣夜觀天象,窺見四星連珠之兆。四星若合,是為大湯。兵喪并起,君子憂,小人流。”
皇帝臉色變得極為難看。皇后亦是皺起了眉:“國師的意思是,大瑜恐有兵釁?這是在說西北,還是……”
徐君愿不置可否,又道:“更離奇的是,正南方有陰陽顛倒之相。而陽者,竟是鳳鑾高飛的命數(shù)�!�
陽者……鳳鑾高飛?
皇后不安地看向皇帝:“皇上,這……”
皇帝面無血色,全身繃緊,沉聲道:“皇后,朕限你在三日之內(nèi)查清靜淳的真實身份。你若查不出來,朕就讓陳貴妃去查。日后你的鳳印冊寶,也不用留著了�!�
皇后連忙跪地:“臣妾領(lǐng)命�!�
林清羽出了宮,在門口看到了將軍府的馬車。他和顧扶洲默契漸濃,只要兩人都入了宮,便會等對方一道回府。林清羽上了馬車,顧扶洲果然在車上架著兩條長腿小憩。見他來了,顧扶洲把腿放下,道:“林大夫辛苦了,今日我們出去用晚膳�!�
林清羽問:“去哪�!�
顧扶洲拉著他在身邊坐下:“錦繡軒�!�
錦繡軒是京城最負盛名的酒樓。顧扶洲還是陸晚丞時,兩人造訪過此地。故地重游,錦繡軒還是那座樓外樓,他身邊也還是這位江公子。
顧大將軍攜夫人大駕光臨,錦繡軒便是騰也要騰出一間雅間來。然而顧扶洲卻婉拒了掌柜好意,帶著林清羽來到一間隔間。隔間被一扇屏風一分為二,林清羽方坐下,就聽見另一頭傳來聲音:“烏雅姑姑,許久未見。姑姑在宮外一切可好?”
這是奚容的聲音。
林清羽向顧扶洲投去詢問的目光,顧扶洲壓低聲音道:“別急,你聽著聽著就會明白了�!�
一個怯生生,聽起來應有三四十歲的女聲響起:“都好,都好,多謝奚公公掛懷�!�
奚容聲音陰冷了幾分:“我既然已經(jīng)跟著王爺出了宮,便不再是什么公公,姑姑喚我‘奚管家’即可。”
“是,奚管家。”那位名叫烏雅的女子一副如履薄冰的語調(diào),“不知寧王殿下找奴婢,是有什么吩咐�!�
奚容道:“我依稀記得,當年靜淳郡主在尚儀局,是由你一手教導的?”
“……是�!�
“那么,你應該很清楚靜淳郡主究竟是男是女了。”
烏雅忙道:“靜淳郡主既然是尚儀局女使,又怎么可能會是男兒身�!�
奚容道:“你如此確信,可是親眼見過他的身體?”
烏雅訥訥道:“我雖未見過,但女使入宮,都要由掌事姑姑親自驗身�!�
“可惜,那位給靜淳郡主驗身的前尚儀局掌事姑姑早已死無對證。若非有人做賊心虛,又何必殺人滅口。”
烏雅駭然:“死了?”
“皇后正在調(diào)查此事,不日就會查到你身上�!鞭扇莶痪o不慢道,“王爺希望,你能給皇后提供一些有用的線索。當然,事成之后,王爺定少不了你的好處。就說你那個病入膏肓的女兒,你難道不想找個好太醫(yī)去救她的命么�!�
烏雅慌慌張張道:“我、我不明白王爺?shù)囊馑��!?br />
烏雅不明白,林清羽差不多都明白了。他問顧扶洲:“你是要她去作偽證?”
“雖是偽證,但她所證,皆為事實。”
“就算有了人證,那物證……”林清羽想到了顧扶洲讓他從沈淮識處拿到的信物,恍然道,“那條宮絳?”
“宮絳一共有三條,分別在沈淮識,靜淳和蕭琤那。他們?nèi)艘恢睂⑾笳饔讜r情誼的信物隨身攜帶,也不會想到有一日信物會變成催命符吧。”
另一頭,奚容說明自己的來意后,烏雅沒有立刻答應。奚容也不逼她,道:“此事你回去好好考慮。不過,最好別考慮太久。不是王爺?shù)炔涣�,是你的女兒等不了�!?br />
烏雅走后,奚容從屏風后頭繞了過來:“見過將軍,夫人。”
林清羽道:“有勞奚管家走這么一遭——可要留下一同用膳?”
“不必,王爺還在等我。”奚容作揖道,“在下先告辭了�!�
蕭玠將軍餉一事辦得又快又好,讓皇帝刮目相看。皇帝交予他的差事越來越多,蕭玠對朝政一竅不通,凡事只能依仗奚容。林清羽可以想象得出來,日后蕭玠登基,執(zhí)御筆朱批的人真正會是誰。
宦官當?shù)�,古往今來,皆是國難。蕭琤氣數(shù)將盡之際,他也該為自己和顧扶洲準備一條退路,以防萬一。
錦繡軒的菜色精致多樣,顧扶洲難得來一次,把他們的招牌菜全點了個遍。兩人用到一半,顧扶洲忽然放下筷子,神色驟變:“糟了�!�
“怎么了?”林清羽一驚,“菜里有毒?”
“那倒不是。”顧扶洲慢吞吞道,“魚刺卡喉嚨了�!�
林清羽:“……”
顧扶洲悶悶不樂:“所以我才討厭吃魚,魚為什么要有骨頭�!�
“別廢話了�!绷智逵鹜衅痤櫡鲋薜南掳�,“張嘴,我看看。”
顧扶洲依言照做。魚刺卡在比較深的地方,肉眼難見,林清羽給他倒了杯茶:“試試能不能把魚刺吞進去。”
顧扶洲喝了一壺水才把魚刺咽下。林清羽看著他,意味深長道:“果然,上次不是錯覺�!�
顧扶洲有種不好的預感:“什么錯覺?”
林清羽緩聲道:“大將軍身形高大,威武挺拔,舌頭卻似乎比平常人的要小上一些�!�
顧扶洲一懵:“�。俊�
林清羽嘴角微揚,戲謔道:“難怪,上回你……我總覺得哪里不對�!�
顧扶洲:“……”
舌頭最大的用處在于說話和進食,顧扶洲這兩樣都和常人無異,所以他從未關(guān)注過自己的舌頭的大小。如今被林清羽這么一說,他才驚覺這具身體的舌頭好像是挺小的,至少比陸晚丞和他自己的都短都小,去扮吊死鬼都沒人信。
林清羽若無其事道:“你也不必太介懷此事。你的舌頭雖然小了些,但不會影響你日常生活�!鄙踔粒挺可愛的。
顧扶洲表情相當之復雜:“謝謝,沒被安慰到�!�
兩日后,宮里發(fā)生了一件大事——太子生母,盛寵多年的陳貴妃以權(quán)謀私,禍亂后宮,被圣上褫奪貴妃封號,打入冷宮。
這一事來得猝不及防,表面上看是后宮之事,卻和前朝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聯(lián)。蕭琤抱病在勤政殿門口跪了一夜,皇帝卻見都不見他,不給他們母子絲毫情分。
太子漸失圣心,又失了母妃的助力。反觀蕭玠,又是封親王,又是被委以重任。一向和太子交好的文臣言官人人自危,不敢輕舉妄動。這些人連貴妃是因何事被廢都不知道,遑論為她進言求情。
當日在宮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宮內(nèi)外眾說紛紜,知曉真相者不過寥寥數(shù)人,其中便包括那位叫烏雅的宮女。后來,林清羽從奚容口中得知了整件事的經(jīng)過。
皇后奉命調(diào)查靜淳郡主一案,宮里查不到線索,只能去宮外查。靜淳郡主于十年前入宮,那時的尚儀宮女使如今大多出宮嫁了人,烏雅則是其中之一。
皇帝如此看重此事,甚至搬出鳳印冊寶說事�;屎蟛桓业÷率掠H力親為,烏雅便是由她親自審問。
烏雅沒有直言靜淳的身份,只道靜淳是和其他宮女不太一樣。靜淳從未有過月信,不論春夏秋冬,都穿高領(lǐng)的衣裳。后來,她偶然見到靜淳更衣,才發(fā)現(xiàn)靜淳喉間有不同尋常女子之處。她將此事告知當時的掌事女使,掌事女使卻堅稱她看錯了,還勒令她不得將此事宣揚出去。
“如此說來,是掌事女使在包庇靜淳?”皇后道,“她一個宮女,哪來這等瞞天過海的本事�!�
烏雅拿出一條紫色的宮絳:“靜淳郡主出嫁之后,奴婢奉命打掃他之前住的屋子,在里頭發(fā)現(xiàn)了這個物件。這種宮絳用的絲帶是宮中特制,只有妃位以上的后妃和皇子才能用。奴婢本想將此物交給娘娘,誰料尚儀局忽然就換了掌事女使,奴婢也被安上莫須有的罪名,打發(fā)出了宮�!�
皇后接過宮絳仔細瞧了瞧,覺得十分眼熟:“這種樣式的宮絳,十年前在宮中盛行過一段時日,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見了�!�
來福眼尖道:“太子玉佩上系著的宮絳和這個一模一樣——這應該是一對啊!”
皇后神色凝重,再三確認:“你可認清楚了?”
“太子每日都戴著那枚玉佩來鳳儀宮請安,奴才肯定沒認錯�!�
“好……好�!被屎箅y掩激動,“擺駕,本宮要去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