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抱歉，我們打烊了……”
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走進店，粗糲的雙手局促不安地擦蹭褲縫，磨得破損的膠鞋沾滿污泥。大雨持續(xù)了整個傍晚，這位清潔工人被淋得有些狼狽，塑料雨衣像是褶皺的油紙。
褚璇將剩下的話吞進肚子里：“老伯，外面雨大，您進來喝口熱水吧�！�
老人沖她露出憨厚淳樸的微笑：“丫頭，不用麻煩得，我馬上走。”
褚璇已經(jīng)將熱水倒好了，裝在盛咖啡的紙杯里，雙手遞給清潔工：“沒事，您慢慢休息，我剛好也等人回來�！�
老人渾濁的雙眼布滿了灰藍色的細斑，陡然與褚璇對視，很快又耷拉下眼皮，枯黃的皺紋像是樹木年輪：“謝謝，謝謝……你在等誰？”
“我哥。”褚璇坐在他對面，雙手花兒一樣托著下巴，“好晚的啦，今天下雨路上堵車，看男朋友送他不�！�
“感情真好啊�！鼻鍧嵐び蒙n老而古怪的語氣說，“你和哥哥一起開咖啡店？”
褚璇忽然發(fā)現(xiàn)這位清潔工大伯很健談，但她又不好意思敷衍老年人，只能含糊其辭：“嗯。”
清潔工大叔意識到她的不悅，很快放下紙杯。里面的熱水已經(jīng)被喝完了，深夜得到一位美少女的援助，真是人間自有真情在。
“丫頭，謝謝你嘞�！鼻鍧嵐ば⌒淖约旱挠暌虏灰K褚璇剛拖的地，褚璇對他說沒關(guān)系，推著輪椅要送他。外殼印有星之卡比的粉色手機忽然震了下，褚璇點開微信，是褚央給她發(fā)了消息。
Young：可以幫我把那個東西拿下樓來嗎？
東西，什么東西？褚璇很快想到文心蘭給褚央準備的藥，哥哥出意外了？
元氣阿璇：文姨給的藥嗎？哥你怎么了？
褚央很快回復(fù)：別擔(dān)心，塔里有點事情需要，你直接給他就行
他，他是誰？莫正軒？
元氣阿璇：正軒？他今天送你？
Young：嗯
元氣阿璇：好，我馬上去拿
她顧不得清潔工大伯了，從輪椅上起身，三兩步跑進門外的樓梯，去褚央的臥室抽屜里找到那個小方盒，抱在懷里叮叮咚咚地下樓。莫正軒的瑪莎拉蒂停在路邊，他開著車窗，神色和緩。
“我哥沒事吧？”褚璇把東西給他的時候還不放心。
“他讓你別怕�！蹦幗舆^藥盒，瀟灑地揚起手臂，“我過去送給他啦，阿璇拜拜！”
“開慢點！”
風(fēng)鈴叮咚作響，雨潮淅淅瀝瀝。褚璇站在街道邊，莫名感到無比陰冷。寒氣像是吐信的毒蛇，纏著她的小腿一路向上，抵達單薄的后背，幽幽地落下冷意。她不經(jīng)意地轉(zhuǎn)頭，被一雙犀利而璀璨的亮藍色瞳孔虜去全部注意力。
“嘩啦——”
雨聲更大了。
小璇哈哈哈
別人一個平A，她把閃現(xiàn)大招全交了
第15章-15*長，腿15老啊姨15整理
“小璇……”
“小璇？”
女孩迷迷糊糊地支起上半身，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收銀臺睡著了。褚央站在吧臺外側(cè)，略微擔(dān)憂地皺了皺眉：“怎么在這里？擔(dān)心著涼啊�！�
“唔……”褚璇揉揉眼睛，覺得腦袋昏昏沉沉的，像是被人悶頭敲了一棍，有些刺痛，“打烊的時候說要等你，太困了就瞇了一小會……”
“吃飯沒有？”褚央把外套脫下，披在她的背上，“我給你做糍粑魚�！�
“好～”褚璇糯糯地應(yīng)了聲，和褚央鎖門一起回到樓上的家里。褚央洗碗后走進臥室，發(fā)現(xiàn)書桌的柜子開了道口。
“小璇，你拿我東西了嗎？”
褚璇探出腦袋，搖頭如撥浪鼓：“沒有哎哥，你是不是早上出門走太急忘了關(guān)？”
確實，今天早上他起得晚，衣服都沒來得及扣好便匆匆下了樓。褚央拉開抽屜，文心蘭送給他的藥原封不動地躺在里面，注射器里的紫色溶液像是葡萄汁。
之后要跟著厲卿做內(nèi)測，以防意外，還是帶一管應(yīng)急吧。
褚央考慮周全，撕掉注射器外表的標簽，用鐵盒裝了放進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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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屆亞太青年哨兵圓桌會議開幕式前十天，最后一次整體彩排正式開始�？掠闻c袁莉帶人在東湖賓館走流程，訓(xùn)練場的厲卿更是忙得廢寢忘食。
“停，虛擬設(shè)備的參數(shù)還要再降�！敝锌嘏_的厲卿按下暫停鍵，“肌肉敏感度太高，長時間佩戴會干擾生物電，造成室顫……調(diào)到50試試�！�
“好的厲博士�！�
褚央坐在臺下看著厲卿，認真工作的哨兵神情嚴肅，護目鏡下的雙眼銳利如鋒。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有高傲的資本，無比清晰的頭腦與言簡意賅的指令共同組成了這位年輕而博學(xué)的首席。２３﹝６整理＜本﹗文
他想起《向?qū)W(xué)概述》中的某段話，人們對哨兵的期望總是更嚴苛，要求他們具備鞭辟入里的洞察力，以一敵百的戰(zhàn)斗力，以及統(tǒng)籌大局的領(lǐng)導(dǎo)力�？烧绾暧^經(jīng)濟學(xué)中的不可能三角，這三種能力是很難同時達成的、盡善盡美的。哨兵都有軟肋和缺點，向?qū)哪撤N意義上是補齊他們的最后一張拼圖。
那么厲卿的弱點在哪里呢？除了酒店頂樓那次意外，褚央還沒發(fā)現(xiàn)過他有什么短板，與他共事的作戰(zhàn)二隊同樣對厲卿評價頗高。
實在是一個讓人又愛又恨的角色啊。
“褚央�！眳柷渥叩脚_下，輕輕敲他的桌子，“體力還跟得上嗎？”
“沒問題�！瘪已肫沧�，他上午光顧著在一旁圍觀厲卿調(diào)參數(shù)，自己根本沒干什么活，心底怪不好意思的。也許厲卿是被漢街的事故弄怕了，總算有了點把他當(dāng)向?qū)У挠X悟，甚至給這位全場唯一的向?qū)蕚淞饲煽肆�、香蕉與能量飲料。
“好，大家準備吃飯，我們下午繼續(xù)，辛苦各位了�！眳柷渥屪鲬�(zhàn)二隊的人先去食堂，問褚央要不要和他去開小灶。
“哪里？”褚央嘴上說著不要，眼中已經(jīng)開始放光了，“這樣……不好吧？”
厲卿雙手抱臂，摘了護目鏡看褚央：“行，那你去吃盒飯，我自己——”
“哎哎哎，你這人啊，聽不懂客套話！”褚央起身猛拍桌子，“走吧，我?guī)闳コ缘氐佬�！�?br />
釣魚執(zhí)法成功的哨兵微微一笑：“我給你當(dāng)司機。”
兩人就這樣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出訓(xùn)練館，驅(qū)車溜進周圍的新村小鎮(zhèn)。這片居民區(qū)背靠宣大，房屋低矮老舊，街巷又特別狹窄。厲卿把車停在路邊，跟著褚央晃進一條胡同，七彎八拐地找到一家店，小小的門面內(nèi)坐滿了食客，大多是學(xué)生。
“雙喜鐵板燒……”厲卿念出油乎乎牌匾上的店名，“這個嗎？”
“千萬別嫌棄�！瘪已胧乃篮葱l(wèi)他的美食繆斯，“相信我，絕對包你滿意�！�
厲卿沒擺架子，彎腰過了那道宅門，锃亮的皮鞋與長風(fēng)衣形成亮眼而不合時宜的風(fēng)景線。褚央倒是完美融入大學(xué)生群體，用軟軟的方言找老板要位置，和厲卿坐到了最靠里的桌子上，大眼瞪小眼。
厲卿不得不佝著背與他說話：“點什么菜？”
“吃魚啊�！瘪已氚l(fā)揮地主精神，“他們家的烤魚必點，其他的菜也都不會踩雷，你想吃什么點什么吧！”
“你請客？”厲卿拿手機掃墻上的二維碼。
褚央都被厲卿架上去了，不好再推脫，顯得他多小氣似的。于是狠狠心，咬牙答應(yīng)了：“我請！”
哨兵的手指慢悠悠劃過屏幕：“土豆，六元；娃娃菜，三元；蛋黃油條，七元……怎么這么便宜？”
“因為附近學(xué)生多啊，價格貴了大家都不會來的�！瘪已胗每曜訆A了一條開胃的酸黃瓜，“但是他們做的分量很足，所以你莫點多了，浪費�！�
“沒事�！眳柷滹L(fēng)輕云淡，“吃得完。”
熱辣嘈雜的燒烤店人來人往，褚央與厲卿擠著一張巴掌大的小桌子，吃掉了兩只烤魚與滿鍋配菜。最后老板從廚房跑出來問厲卿要不要加菜，哨兵優(yōu)雅地端著碗，一次性筷子搶走最后幾片魚頭肉。
褚央對哨兵食量的認知上升到一個新高度，從前他見到的極限也就是趙培涵五分鐘吃完兩碗蟹腳面，今天一看當(dāng)真是人外有人，行走的裝逼厲卿也能拜倒在鐵板燒的石榴裙下，暴飲暴食，啊不，進行成年哨兵必備的能量補充活動。
走在新村小鎮(zhèn)的街巷上，老式廣播里放著時髦的英文歌，大叔大媽們熱情地吆喝褚央買水果，見他身后跟著的厲卿堂堂正正一表人材，將進攻目標轉(zhuǎn)向他，大聲問他有沒有談朋友，可以給他介紹自己家里的乖侄女。
“我發(fā)現(xiàn)你們宣江人很熱情�！眳柷涫掷飱A著玫瑰煙，“過分熱情，自來熟。”
“熱情好客怎么啦？難道你喜歡別人都用鼻孔看著你，冰冰冷冷不打招呼嗎？”褚央買了一串烤魚，捧在手里慢慢吃，“但我尊的很好奇，你為什么就嗦說宣江話了……啊好燙！”
厲卿看他小口小口地張嘴，順著魚脊吮走細嫩的魚肉，若隱若現(xiàn)的舌頭將魚肉刮碎，慢慢吞進肚里。
奇怪的吃魚習(xí)慣。
“都說了是天賦�！眳柷涞皖^點煙，粉色的玫瑰霧氣一下吐到褚央的臉上，“再過一個月，講不好我走在街上都能被當(dāng)作本地人�！�
學(xué)習(xí)一門語言，適應(yīng)當(dāng)?shù)氐氖澄�，走過風(fēng)情各異的街頭巷尾，快速而自然地融入他們的生活。這是厲卿堅持了快十年的生活模式，最初他不得不逼迫自己用這種方法立足異國他鄉(xiāng)，后來他掌握了其中訣竅，開始享受到一種無以言表的快感。
倫敦霧靄綿雨，愛丁堡陰霾多風(fēng)，柏林的冬天漫長無望，里爾綠茵潮濕，有漂亮的遠山和觀光火車。他輾轉(zhuǎn)數(shù)所高校，邊完成學(xué)業(yè)邊執(zhí)行暗殺與間諜任務(wù)，同時被人追殺，練得槍聲炮火里的真功夫，一點點磨掉了岌岌可危的道德心與歸屬感。最后他在蘇黎世完成博士論文，得到曲霆冷冰冰的、像是賞賜給他的赦免：
“你可以回國了�！�
接到消息時厲卿站在克洛騰機場，手提行李袋里還裝著兩把滲血的匕首——昨晚他剛剛割下某位國際仲裁組織高官的舌頭，被外媒發(fā)文痛斥說是慘絕人寰的宗教恐怖主義。
“那也挺好的呀。”褚央的話打斷了厲卿有些模糊的回憶，向?qū)С酝昕爵~，拿衛(wèi)生紙擦掉了嘴邊的辣椒面，“你雖然不喜歡我，但你不要討厭這座城市……”
厲卿沒料到褚央會這么說：“我要是討厭你，還會請你吃飯嗎？”
想到哨兵替他付過的賬單，褚央吐了吐舌頭：“那之前在醫(yī)院呢，還有那天在品仙閣。”
“讓向?qū)踝訌検呛懿患澥康男袨�，我不希望你做出危險的舉動�！眳柷浣又卮鹚牡诙䝼�問題，“品仙閣，是你男朋友對我指指點點在先�！�
將竹簽丟進垃圾桶的褚央手指一頓：“他不是我男友�！�
厲卿挑眉，拿煙的手腕輕輕抖動，玫瑰粉的灰簌簌而落。
“……至少現(xiàn)在不是�！�
“哦�！眳柷溆贸闊焺幼餮陲棿竭叺男σ猓霸囉闷�，對吧？”
“不要八卦下屬的私人感情問題啦�！瘪已牍首魃衩�，“所以我們算是和好了嗎，厲博士？”
身形高大的哨兵依舊在笑：“我沒有和你吵過啊。”
“哦，那就是我自作多情�！瘪已牒蟊骋患れ`，“回去吧，午休時間快到了�！�
厲卿的手機屏幕閃了一下，被他迅速拿到身后，消失在褚央的視野范圍內(nèi)。厲卿讓褚央去便利店買兩瓶水，自己站在車邊點開徐圖發(fā)給他的消息。
【七彩變色龍原產(chǎn)地是馬達加斯加，怪不得土澳這群老東西不知道，艸！】
厲卿忽略他大段的語氣詞：【所以七彩變色龍向?qū)в羞@種能力嗎？】
【有，但和你描述得不太一樣。變色龍是擬態(tài)動物，按理說應(yīng)該是根據(jù)環(huán)境做出自適應(yīng)變化，而不是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幻象。根據(jù)當(dāng)?shù)氐恼f法，七彩變色龍向?qū)︻伾兓苊舾校承⿻r候甚至強于哨兵。如果你想試探他，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厲卿追問：【那魅影迷蹤有沒有記載？】
徐圖罵他逮著一只羊可勁薅：【知識付費都還要收錢呢，你就知道白嫖！魅影迷蹤應(yīng)該就是Distortion
of
temptation，英文找不到，得用拉丁文，你要給我時間……】
厲卿：【三天】
徐圖：【？】
厲卿：【車庫鑰匙送你了，回北京自己看上哪輛車直接開走】
徐圖：【我明天就回北京，好哥哥，愛你】
厲卿感到一陣惡寒，迅速關(guān)掉手機。買水而歸的褚央把塑料袋放到后座，爬上副駕駛。
“回去么？”
哨兵拉開車門，利落跨上駕駛座，對褚央點頭。褚央系好安全帶，在扶手邊特別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一顆荔枝糖，塞進嘴里：“哇，你把趙培涵的車搶過來，什么時候還他？”
“趙培涵？”厲卿手拉安全帶，“這不是他的車，我讓袁莉重新給我找了輛新的，都是這個型號。”
“��？”褚央捏著卡通糖紙，“那你的車上怎么也有這種糖？”
第二次聽到這樣的問題了。厲卿心思縝密的程度遠比常人要深，聽到褚央貌似無心的提問，忽然覺得向?qū)дZ氣怪怪的。
他抬頭，看著褚央的眼睛，捕獲到那暗金色眼瞳中曇花一現(xiàn)的、可以稱為狡猾的情緒。
是在試探他，為什么？
厲卿沉黑的目光落到褚央手上：“我的車里沒有放糖，你自己拿的？”
“沒有啊�！瘪已氚烟羌埲喟櫝梢粋�小球，瞄準窗外的垃圾桶丟出去，劃出漂亮的拋物線。他轉(zhuǎn)頭對厲卿笑了笑，“你記錯了吧�！�
厲哥：不是男朋友啊?那我可就要上位咯
????????
祝大家新年快樂！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第16章-16*長，腿16老啊姨16整理
下午時間過得飛快，每個人都像巨大表盤內(nèi)的螺絲釘，分秒必爭地完成任務(wù)。等褚央走出訓(xùn)練場館，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了。
前來探班的莫正軒對褚央熱情揮手：“央央！”
褚央向他走去：“這么遠還跑過來啊？”
莫正軒習(xí)慣性地在他頭頂揉了一把：“酒吧快裝修完了，過來看看你�！�
虧得這位浪子洗心革面，不僅不再沉溺美色，還破天荒地察覺出錢難賺屎難吃，下定決心要做出自己的事業(yè)。他找大姐莫晚辭要了些錢，準備和朋友一起開個酒吧，地段選得刁鉆，裝修也很上心。
“好吧，接下來一段時間我要特別忙，抽不出時間陪你了�！瘪已肱ゎ^躲開他的動作，“今天晚上我請你，想吃什么？”
莫正軒挑了一個符合褚央經(jīng)濟水平的回答，說可以去吃盤鱔，東湖邊就有家館子做得很不錯。褚央點頭同意，坐上副駕駛，還沒系上安全帶便聽到莫正軒說：“央央，我又看到那個人了�！�
褚央順著莫正軒視線的方向看，厲卿邁著慣有的傲慢步伐，迎面向他們走來。也許是發(fā)現(xiàn)了褚央，厲卿極小幅度地挑了挑眉。
這下褚央再也不能說不認識了，只能對莫正軒介紹：“他是塔里新來的領(lǐng)導(dǎo)，北京派的�！睕]想到莫正軒這人不僅有點缺心眼，還十分熱情好客：“那我們請他一起吃個飯？讓他多關(guān)照關(guān)照你�！�
褚央肩膀抖了抖：“��？不需要吧�！�
他還需要厲卿的關(guān)照？這福氣誰愛要誰拿走吧。
言談間，厲卿已經(jīng)走到褚央的副駕駛車窗外。他緩慢地敲了敲窗，并不說話。
“他叫什么名字？”莫正軒饒有興致地問，“看著好年輕啊，這就當(dāng)上你的領(lǐng)導(dǎo)了？”
“你讓他自己介紹吧�！瘪已雵@了口氣，降下車窗，“要一起吃晚飯就上車。”
“行啊�！�
將厚臉皮精神發(fā)揮到極致的厲卿欣然接受，他當(dāng)著褚央的面把車鑰匙塞進風(fēng)衣兜里，坐上后排。莫正軒轉(zhuǎn)頭與他說：“你好，我是央央的朋友，莫正軒�！�
厲卿靠著車窗翹起二郎腿，懶洋洋地說：“幸會，我叫厲卿�！�
褚央拿出手機，給褚璇發(fā)了一個無語的表情。
莫正軒一邊開車一邊與厲卿搭話：“咱們央央年紀還小，要是工作中有什么不注意的地方，還請多提點�！�
褚央哭笑不得：“正軒，你明明比我還小，這些話術(shù)是從哪里學(xué)來的？”
自以為參悟國內(nèi)官場文化的莫正軒言之鑿鑿：“我每次跟大姐出去喝酒，她都是這么說的！”
后排被無情掃射的厲卿陰奉陽違：“褚央工作認真負責(zé)，我可沒少夸他。”
莫正軒嬉皮笑臉：“那就好�！�
褚央頗為心虛地朝后視鏡望了一眼，厲卿的灼灼目光燙得他迅速轉(zhuǎn)移視線，望向窗外的車水馬龍。好在這趟磨人的旅程沒有持續(xù)多久，他們很快到達目的地，一家店名寫在水泥墻上的私房菜館。
厲卿總結(jié)出規(guī)律，宣江人越愛吃的館子越其貌不揚。莫正軒輕車熟路地走進店家，讓老板現(xiàn)殺盤鱔和甲魚，又拿了幾百塊現(xiàn)金遞給他：“老板，等哈我男朋友來結(jié)賬，你就說今天做活動打折，少收點他的錢�！�
老板爽快地答應(yīng)了。莫正軒回到房間，褚央與厲卿分別霸占了長桌兩側(cè)，他想也沒想就坐到褚央身邊，從外套兜里拿出煙盒。
厲卿見到這熟悉的包裝，才明白莫正軒也是哨兵，眼神有些晦暗：“保加利亞之淚，你也喜歡這個牌子？”
莫正軒發(fā)現(xiàn)同道中人，對厲卿點頭：“我對向?qū)匦枨罅坎淮�，一天一支基本上就夠了�！?br />
向?qū)�？褚央暗自思索，哨兵抽花煙都是為了補充向?qū)貑�？怪不得厲卿隔兩天就要換新的，越是高等級的未結(jié)合哨兵，對向?qū)氐目是蟪潭染蜁礁摺?br />
“為什么我只能聞到很淡很淡的花香？”褚央很好奇，“這里面真的有向?qū)貑幔俊?br />
莫正軒對他微笑：“對我們哨兵來說，這點香味已經(jīng)很濃郁�！�
厲卿輕輕咳嗽一聲：“既然你是褚央的男朋友，可以根據(jù)他的向?qū)匚兜廊ヌ暨x更合適的花煙。”
這是一句非常大膽的試探，厲卿想知道莫正軒是否真正和褚央一同度過了結(jié)合熱。出乎他的意料，莫正軒稍稍搖頭：“我和央央還不急�！�
厲卿放在桌下的手指敲著大腿，奏出愉悅輕快的音符。哨兵只有在與向?qū)ЫY(jié)合之后才能知道他們向?qū)氐奈兜溃绻幷f不知道，那就意味著莫正軒還沒碰過褚央。
不過他操心這么多干什么？什么時候他也開始熱衷于八卦同事的私生活了？
褚央發(fā)現(xiàn)兩位哨兵的話題愈發(fā)危險，連忙跳出來踩剎車：“你們聊點我能聽懂的！比如評級！”
莫正軒自然對褚央有求必應(yīng)，轉(zhuǎn)而對厲卿說：“我從剛開始就想問了，你戴手環(huán)是因為評級過高嗎？”
哨兵在覺醒之后會被分為A、B、C、D、E五個等級，通常等級越高武力值越高，過載后狂暴傷人的風(fēng)險也就越大。為了方便管理，塔會讓部分B級哨兵和全部A級哨兵強制佩戴手環(huán)，用以檢測他們的身體狀態(tài)。如果這些哨兵過載，那么手環(huán)會向塔報警，并釋放強力麻醉劑。
厲卿朝手腕處的環(huán)扣看了一眼：“嗯，被塔當(dāng)作危險人物，走哪兒都要被監(jiān)視�！�
褚央神情有些復(fù)雜，被時刻盯梢的感覺想必不太好受。哨兵要想摘下手環(huán)，幾乎只有與向?qū)ЫY(jié)合這一條路，可按照厲卿這樣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的架勢，恐怕要孤獨終老了。
“哎�！毕�?qū)@了口氣，這泛濫一秒的同情讓他起身給厲卿倒了杯茶，“沒關(guān)系，厲博士，生活不止眼前的茍且，還有遠方的茍且�！�
厲卿直覺自己又被陰陽怪氣了，微微笑著看褚央給他倒茶。送菜的服務(wù)員恰好推門而入，他們停止無聊對話，專心致志享用美食。莫正軒問厲卿能不能喝酒，厲卿說馬馬虎虎，莫正軒大手一揮讓店家端杯子，今晚他要陪厲卿喝得盡興，不醉不歸。
厲卿還惦記著門外的庫里南：“我們喝醉了誰開車，找代駕嗎？”
莫正軒聞言一笑：“讓央央開回去就好了�！�
被點名的褚央端著小茶杯，無辜地看了厲卿一眼。厲卿想到他曾經(jīng)說過“不會開車”的謊言，覺得有些氣憤，但細想又很好笑，無可奈何。
“你們別喝太晚啦，我八點鐘要回家。”褚央理直氣壯地提要求。于是厲卿對莫正軒說下次再約，他們明天還要上班，酒精誤事。
褚央的心早就跟著香酥小黃魚飄到千里之外，他的嘴小，上唇又偏厚，吃魚時兩腮鼓鼓的，顯得滑稽又可愛。厲卿見他不停夾走盤中的小黃魚，懷疑中午和褚央吃的魚都被向?qū)靡桓啥䞍袅恕?br />
怎么這么愛吃魚？
“厲卿，你嘗嘗盤鱔，很好吃的。”褚央終于不再叫他厲博士，“回北京可就吃不到啰�！遍L*腿老?阿′姨后?續(xù)?追更?
厲卿夾了一條黑乎乎的干煸盤鱔，勉為其難嘗了口，意外覺得還不錯。
“還可以�！眳柷浣o出評價。
褚央瞇著眼睛笑了笑，繼續(xù)吃魚。尷尬的晚餐就這樣落下帷幕，厲卿說要回去加班，讓莫正軒給他送回訓(xùn)練場館。莫正軒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央央，你這個領(lǐng)導(dǎo)真敬業(yè)啊�！�
饜足的向?qū)问謸沃X袋：“他就會壓榨人。”
手機傳來新消息的震動聲，褚央低頭看，是厲卿發(fā)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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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男朋友知道你謊話連篇嗎？
黑夜里閃過不易察覺的、鎏金一般的光焰，褚央勾起唇角。
Young：這似乎是我95%的時候都在做的事情（*）
隔了幾分鐘，厲卿的回復(fù)出現(xiàn)在對話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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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再讓我抓到，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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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褚央回宣大給那群向?qū)W(xué)生們上課，順便發(fā)了期中考試的卷子。站在講臺上，他一臉痛心疾首地說：“都告訴你們《逍遙游》一個字也不能錯，怎么還有人寫不對�。抗室鈿馕沂前�！”
“褚老師，你要理解我們嘛！”精神體為松鼠的向?qū)猩f，“高考完了我們大腦都退化啦！”
同學(xué)們歪歪扭扭地大笑，褚央瞪了他一眼：“你還很驕傲？”
“褚老師，這不公平�！绷硪粋�女生舉手發(fā)言，她的頭頂蹲著漂亮的小雪兔，“為什么我們要把《逍遙游》背得滾瓜爛熟，那些哨兵卻不用啊？”
松鼠向?qū)Ш艽竽懀骸皩Π�，有本事讓哨兵也把《神曲》都默寫下來！�?br />
“我們?nèi)粘Ｉ钪幸灿貌簧线@些古文，背了有什么用？”
“就是就是……”
宣大素來以校風(fēng)自由、崇尚辯論而聞名，年輕的學(xué)生又總是有很多奇怪想法。褚央沒有直接說出答案，反而讓他們各抒己見，酣暢發(fā)言，話題中心從《逍遙游》延伸至向?qū)藱?quán)，最后臨近下課才不得不打斷這群熱情的孩子們。
“聽到你們都有各自的想法，我很開心。在課堂上沒有絕對的正誤，只有我們做為師生的共同交流�！瘪已腩D了頓，略微俏皮地說，“當(dāng)然，寫錯字的除外。”
坐在第二排的穆小瑛笑了，熒綠的眼像是翡翠。
“大家都知道，《逍遙游》是全世界所有向?qū)У娜腴T必修課。你們踏進宣大向?qū)W(xué)院的第一天，就和我一起學(xué)習(xí)，不，應(yīng)該是重溫了這片文章。在高中，語文老師會告訴你們《逍遙游》的創(chuàng)作背景，故事結(jié)構(gòu)，瑰麗爛漫的畫面，忘卻物我的境界�？涩F(xiàn)在，我們需要站在新的角度解讀莊子。”
褚央降下遮光簾，示意學(xué)生們點燃眼瞳。階梯教室瞬間被金綠相間的光芒照亮，褚央行走到他們之中，仿佛乘船徜徉進浩瀚的宇宙星河。
“莊子是一位幻術(shù)型向?qū)�，他的許多語言在普通人眼中是想象力，但我們不能這樣做�！瘪已胗玫陀牡恼Z氣吟誦，“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你們感受到了什么？”
屬于褚央的暗金色精神觸絲徐徐鋪開，他護佑著學(xué)生們釋放精神觸絲，探索未曾到達過的真理之地。
“野馬奔騰，塵埃飄揚，生物氣息互相吹拂……”雪兔向?qū)о溃斑�有風(fēng)，青草，鳥兒的翅膀�！�
“我聽到了溪水叮咚的聲音，好像就在耳邊，但什么也摸不到�！�
“我聞到花香……“
“我看見……”
孩子們逐漸變得雙目空洞，似乎陷入某種臆想，不再受外界干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褚央低頭看表，三分鐘過后，他的精神觸絲快刀斬亂麻，把學(xué)生們喚回現(xiàn)實：“大家剛剛所經(jīng)歷的都不一樣，有人可能與鯤鵬同游北冥，有人可能回到家鄉(xiāng)的田野。這就是所謂的‘幻境’，它很真實，有燦爛的陽光，有溫和的微風(fēng)，有藍天白云，也有相熟的朋友、親密的愛人。你們行走在迷宮里，但察覺不到四周都是透明的墻壁�！�
“莊子的逍遙游，或者說大部分幻術(shù)型向?qū)Ф季邆溥@種能力，讓你悄無聲息地陷入一場幻覺之中，沉緬大腦為自己編織的夢境里�；镁惩ǔＪ敲篮玫�，越是幻術(shù)型向?qū)У母呤�，越擅長利用幻境魅惑他人：你會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而不是他希望你看到的�！�
穆小瑛露出茫然的表情：“可我們以前也讀過《逍遙游》，并沒有陷入幻境呀？”
褚央轉(zhuǎn)身回答她：“那是因為精神力不夠。今天我要給你們上課，所以稍微施加了精神力，讓你們進入這種‘偽幻境’狀態(tài)。如果大家今后遇見幻術(shù)型向?qū)�，一定要多加小心�！?br />
“褚老師，聽您這么說，感覺幻術(shù)型向?qū)Ш脜柡ρ剑瑲⑷擞跓o形�！彼墒笙�?qū)Ю^續(xù)提問，“難道沒有什么應(yīng)對辦法嗎？我們什么時候才能知道自己在幻境里，什么時候才能知道自己在現(xiàn)實生活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