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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翕張的穴口腫得可憐,失禁般吐著種種體液磨成的白濁。太久未經(jīng)開拓的甬道又緊又窄,厲卿將褚央舔得出水,才能勉強(qiáng)擠進(jìn)他的腿間。被狠狠凌虐的褚央呈現(xiàn)出一種毫無生氣的美,小腹微鼓,刻印漆黑。
過去兩個月厲卿一直在自殘,雖然沒什么痛覺,但他不希望褚央醒來后被傷疤嚇到,所以隨身攜帶著藥膏。厲卿用指腹輕拭褚央大腿破皮的位置,輕哼著歌,陰晴不定地笑。
原本他已經(jīng)快將褚央掐死了,但高潮的前一秒,褚央張嘴喊了聲救命。厲卿這才被拉住韁繩,好歹收手讓褚央正常呼吸,側(cè)身抱著他說:“小貓,我是誰?”
“……厲卿。”
向?qū)貪庥舴曳�,厲卿沉浸其中,再三翻褚央的眼皮確認(rèn)他沒有醒,只當(dāng)巧合,對著褚央喃喃自語,褚央沒有再回答他。
“你是不是被我嚇到了?”厲卿的表情看不出愧疚,“對不起,小貓,我知道你會原諒我的,怪我也沒關(guān)系,我太想你了�!�
恨不得將你吞吃入腹、畸形而扭曲的想。
于是厲卿又接著與空氣對話,繪聲繪色地瞎扯淡,穿插對裝修市場亂象以及不想去日本出差的抱怨。
“……總之我把大阪塔首席罵得狗血淋頭,他們才取消掉我的機(jī)票。如果把你的眼睛做成標(biāo)本,我要把它放在展柜最中間的位置�!眳柷滟N著褚央的耳朵說,“小貓,我們在北京家的地下室,有一面藍(lán)寶石墻,你知道嗎?”
褚央突然動了動手指。
“……我早曉得了�!�
厲卿怔怔盯著褚央。
“你知道了呀?”
無法得到向?qū)Щ貞?yīng)的第六十天,厲卿離崩潰一步之遙。他與幻境中的褚央對話,就像在剖析自己的靈魂。
“那你可以快點(diǎn)醒過來嗎,褚央�!眳柷湫崴鷤�(cè)的貓薄荷香,“別留我一個人在這邊……好不好?”
就像你當(dāng)初留下071在終日無光的地下室那樣,好不好?
厲卿驟然后悔了,他不能殺了褚央,他要等,他要往死里等,他要等到天荒地老�?菔癄。哨兵不信向?qū)䲣仐壦诙�,所以才會在授封宴上叼著彈殼風(fēng)輕云淡地說,他從不出錯。
不出意外果然出意外了,存稿告急+碼字太久犯頸椎病,休息幾天,周三或周四再更
小貓快醒了
第87章-87*長,腿87老啊姨87整理
對褚君而言,“過年”是一種全新的體驗(yàn)。每天她都被打扮得花枝招展,頭發(fā)梳成兩個糯米團(tuán)子,系上紅紅的飄帶。放鞭炮,看煙花,踩蓮船,逛廟會……她時時刻刻都黏著褚央,坐在他懷里,摟著媽媽的脖子,把炸得金黃酥脆的藕丸喂給他:“媽咪,好好吃!”
厲卿用衛(wèi)生紙擦掉她鼻尖和嘴邊的油:“君君,媽咪抱累了,讓爸爸抱,好不好?”
澄亮的琥珀瞳轉(zhuǎn)了又轉(zhuǎn),褚君深諳可持續(xù)發(fā)展的道理,乖巧點(diǎn)頭,朝厲卿伸手。褚央把女兒送到厲卿臂膀上,指著不遠(yuǎn)處的路邊攤說:“我想吃烤魚。”
“去買吧�!眳柷浒咽謾C(jī)解鎖到付款碼的界面,出門在外沒有讓褚央花錢的道理,“我去開車,你買好了在路邊等�!�
“嗯�!�
褚央拍拍褚君的頭發(fā),拿了手機(jī)與厲卿分頭行動。十分鐘后,厲卿接到褚央,除了兩大袋燒烤,向?qū)掷镞捏著一對毛絨發(fā)卡。
褚君的眼睛瞬間亮了,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褚央手里的可愛物件。褚央直接來到后排,對兒童安全座椅里的褚君說:“君君喜歡嗎?”
白色發(fā)卡袖珍玲瓏,雖然便宜但做工并不粗糙,頗有褚央頭頂貓耳的神韻。褚君直勾勾地點(diǎn)頭:“喜歡�!�
“送給你啦,君君戴上貓耳也好看。”
褚央替她戴好,拿起手機(jī)瘋狂自拍,讓本不富裕的內(nèi)存雪上加霜。厲卿的相冊里存了幾千張照片,全都是褚央拿來拍女兒的,哨兵上班抽空會仔細(xì)翻看,每天換一張褚央和儲君的合照做壁紙。
褚君很喜歡新年新裝扮,揮手對厲卿說:“爸爸,君君也有貓咪耳朵啦!”
“好漂亮�!钡燃t燈的間隙,厲卿抬頭看著后視鏡中的褚央,勾唇說,“和媽咪一樣漂亮�!雹幄病蘑储耽撷盯散萹∧un∕內(nèi)點(diǎn)?文催更
回家時候還早,褚君想在外面多玩玩,于是他們開車去到宣江大學(xué),碰見了向?qū)W(xué)生們寒假研修。
“領(lǐng)頭的那個女孩好眼熟,是不是你教過的學(xué)生?”
褚央朝厲卿指的方向看:“嗯,穆小瑛,當(dāng)初她覺醒是我在場幫她疏導(dǎo)的。”
穆小瑛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碧綠眼瞳神采奕奕,熱情跑到厲卿跟前說:“我在地鐵上見過你,你是褚老師的男朋友嗎?”
厲卿掂掂懷里的褚君:“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丈夫了�!�
穆小瑛看見厲卿身旁的褚央,驚訝地張大嘴:“您……您是……褚老師?”
“上次櫻花節(jié)你都沒認(rèn)出來,今天總算開竅了�!瘪已雽λ⑿�,“好久不見,小瑛�!�
“褚老師!”穆小瑛捂嘴忍住尖叫,“原來傳聞都是真的!”
“什么傳聞?”
“您為了某項任務(wù)易容成普通向?qū)�,�?shí)際上是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幻術(shù)型向?qū)В 蹦滦$切茄�,“褚老師,原來您都結(jié)婚啦?時間過得真快,還記得我覺醒的時候您教給我的話呢�!�
“是啊,我們小瑛也成為獨(dú)當(dāng)一面的優(yōu)秀向?qū)Я��!瘪已肟此品系男嘏�,“聽說你成績特別優(yōu)異,已經(jīng)通過中央塔特情部的招生考核�!�
“嗯,畢業(yè)之后先去美國進(jìn)修兩年,回來直接進(jìn)塔。”穆小瑛對褚央敬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向?qū)ФY,“褚老師,我沒有讓你失望吧?”
“女孩子總是能在各個領(lǐng)域閃閃發(fā)光,我一直為你們感到驕傲。”褚央對她招手,“同學(xué)們都在等你呢,快過去吧�!�
“好!”穆小瑛逗褚君玩了一會,依依惜別,“褚老師,回頭我再向您請教問題�!�
“媽咪,這個姐姐的眼睛是綠色的哎�!瘪揖{悶,“像你送給奶奶的翡翠項鏈�!�
褚央問:“那你喜歡哪種眼睛?”
褚君在他臉上吧唧一口:“最喜歡媽咪!”
厲卿心滿意足地點(diǎn)頭,抓著小崽子跑了。褚央帶他們在校園里閑逛,為褚君介紹自己當(dāng)年生活學(xué)習(xí)的地方。褚君聽說春天會有櫻花節(jié),吵嚷著要褚央帶她來看,褚央連連答應(yīng)。離開校園后他們來到東湖邊,兩大一小蹦蹦跳跳。
“起飛!”
褚君左手牽著褚央,右手牽著厲卿,嘟嘴發(fā)號施令。哨兵稍稍用力便將她拽了起來,海盜船似地往前晃,逗得褚君歡呼雀躍。
“君君飛起來咯!”
小孩興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褚君玩了幾分鐘便累了,窩在厲卿懷里眼皮打架。褚央和厲卿坐在臨湖長椅上,近云與芝麻球帶著小老虎崽子,先后走上凌波棧道,直面冷澀的湖風(fēng)。
“她的精神體還沒起名字啊……”
褚央看著體型快比芝麻球大的幼年東北虎,突然想到這個嚴(yán)肅的問題。厲卿抱好褚君,分出一只手摟過褚央的肩,垂眸對向?qū)дf:“有什么好點(diǎn)子嗎?”
褚央搖頭。父母對孩子的期盼總歸是沉重的,要想全部塞進(jìn)一兩個漢字中,難免庸俗而累贅。希望她平安,希望她健康,希望她幸福,希望她順風(fēng)順?biāo)�,又希望她�?dú)立堅強(qiáng)。
這也是褚央遲遲沒舍得離開幻境的原因。君君現(xiàn)在還太小了,褚央對自己說,她離不開自己,離不開媽媽。褚央想等褚君再大些,送她上幼兒園,為她構(gòu)筑精神壁壘,陪伴她成為花樣少女,追尋更廣闊的人生夢想。
三歲?七歲?十二歲?還是成年?
等她看完櫻花,放飛第一支風(fēng)箏,長到比自己還高,還是最終變成和厲卿一樣的帥氣戰(zhàn)士?
褚央突然看到了人生的盡頭,從前他沒有想過人的終點(diǎn),可褚君已經(jīng)繼承了他的部分生命,一天天蠶食他的離開動機(jī)。
原來他和厲卿是會變老的。如果他在幻境里陪褚君走完一生,再“出去”尋找真正的厲卿,厲卿會埋怨他嗎?
那時的厲卿……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我想到一個,你聽聽看?”
小虎崽腳底打滑,眼看就要掉進(jìn)水里,近云一口叼住了小虎崽的尾巴。
褚央松開握緊的拳頭:“什么?”
厲卿拈開落到褚君頭頂?shù)目萑~:“莫愁�!�
“啊?”
褚央沒跟上厲卿的腦回路,他以為會是Junia或Janae之類的外文名。陡然聽厲卿這么說,有種和麥克阿瑟談?wù)摻鹩刮鋫b的詭異感。
優(yōu)越的混血帥臉降低了厲卿發(fā)言的可信度,褚央重復(fù)了一遍:“莫愁?”
希望她一生平安,無憂喜樂?看來厲卿的語文水平也不是完全無可救藥嘛,褚央欣慰地想。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眳柷浜茯湴粒拔覀兊呐畠褐笠欢艹蔀榕e世聞名的超級哨兵。”
褚央滿額黑線,收回五秒前的自我感動:“你開心就好�!�
算了,名字就是個代號,阿貓阿狗也能叫,褚君喜歡就行。褚央戳女兒的貓耳發(fā)卡,柔聲問:“知道你早就醒啦,不準(zhǔn)裝睡�!�
褚君悄悄睜開兩道縫,朝褚央賣萌:“君君沒有偷聽�!�
“那你想好要給精神體取什么名字了嗎?就像媽咪的芝麻球,爸爸的近云一樣,取了名字就代表君君正式認(rèn)可它們,要和精神體成為最好的朋友。”
厲卿決定先征詢孩子的意見,他與褚央的育兒原則可以概括為開放寵溺,大事開放,小事寵溺。
“唔……”
褚君原本想說毛毛的,因?yàn)樗罱V迷汪汪隊立大功,尤其想變成狗拯救世界。但剛剛偷聽了爸爸媽媽的對話,褚君覺得莫愁這個聽不懂的名字簡直太酷了,臨陣倒戈加入裝逼陣營,對褚央說:“我覺得爸爸起的名字很好聽哎�!�
“不愧是你爸的親女兒�!瘪已肫羌猓χf,“那就叫莫愁吧,你要照顧好精神體哦�!�
褚君跳到地上轉(zhuǎn)了個圈,拍拍胸脯說沒問題。緊接著,她將雙手放在屁股后面,擺成飛機(jī)尾翼的姿勢沖進(jìn)精神體堆,與它們嬉笑打鬧。
“待會吃什么?”
厲卿拉攏褚央,讓他靠著自己的肩。
“鐵板燒。”褚央覺得風(fēng)有些冷,系緊圍巾,“吃完再去學(xué)校轉(zhuǎn)轉(zhuǎn)�!�
“可以�!眳柷淠贸鲕囪匙,“走。”
他們同時起身,步調(diào)一致,褚央的羽絨服與厲卿的薄大衣形成鮮明對比。褚君牽著高大的近云,莫愁與芝麻球瘋狂貼貼,畫面是如此和諧而美好。
“小貓。”厲卿提醒道,“你的鞋帶散了�!�
稍長的頭發(fā)被風(fēng)拂起,褚央的眼神猶疑片刻,流轉(zhuǎn)為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簇火花。
“啊�!�
女兒的身影遙遙在望,褚央沒有低頭蹲身,反而注視著厲卿,嘴唇掩蓋在圍巾里:“……好。”
厲卿看他:“要我?guī)湍阆祮幔俊?br />
褚央什么也沒說。他只有凝望,不能傾訴,沉默是橫亙他與厲卿的巨大尸床。
厲卿才不問他要不要幫忙,厲卿會自作主張地要他伸腳,一邊嘴硬一邊幫他系鞋帶,打成利落的麻花結(jié),順道揩油吃他豆腐。從雙人舞開始他們就是這樣的,可以稱之為細(xì)節(jié),也可以稱之為習(xí)慣。
可如今,厲卿的行動出現(xiàn)了偏差,褚央用雙眼測量出那錯位的異常。這樣的厲卿太模范了,在孩子面前溫柔成熟,對待自己彬彬有禮,孝敬長輩,工作積極,最嚴(yán)苛的哨兵標(biāo)準(zhǔn)要他做一個好的伴侶、丈夫、父親、領(lǐng)導(dǎo)者……這些標(biāo)準(zhǔn)對他而言,刻舟求劍。
沉緬的幻境太美好,以至于讓褚央遺忘了一個道理:強(qiáng)烈的欲望使人喪失了愛情游戲中必不可少的一種漫不經(jīng)心,如若被人吸引,就會產(chǎn)生自卑情結(jié),因?yàn)槲覀兛偸前炎钔昝赖钠焚|(zhì)賦予我們深愛的人。
他是誰,怎么配坐在厲卿身旁,這是多大的榮幸啊。但厲卿真的有這么完美嗎?眼前的厲卿是他的厲卿嗎?
那個驕傲自負(fù)的混蛋,刻薄野蠻的壞種,把他關(guān)在車?yán)锛榕膼耗�,還是雙手轉(zhuǎn)槍的暴力狂?
“算了。”
褚央很快系好鞋帶,將這個小插曲一筆帶過。厲卿抱著褚君在前面走,褚央跟在身后,指尖飄出久違的精神觸絲。
他盯著哨兵的后腦勺,正要抬起手臂,褚君探頭對他笑:“媽咪,你怎么走得這么慢啊�!�
褚央立刻熄滅了幽藍(lán)的火,快步上前:“媽咪來了。”
厲卿瞥了他一眼。
第88章-88*長,腿88老啊姨88整理
春節(jié)假結(jié)束,厲卿有事外出,楊菲菲留褚央和孩子繼續(xù)在家里玩。將厲卿送上車后,褚央與褚君擊掌相慶,直奔夜市買燒烤。吃完褚央帶褚君坐過江輪渡,到家洗完澡已是深夜。
“今天玩得好開心哦。”褚君躺在褚央懷里,小手捏著被子,同他一樣熱衷于側(cè)著睡,“媽咪,晚上你會害怕嗎?”
褚央撫摸她撲閃的虎耳:“不怕呀�!�
“可是媽咪晚上總要爸爸抱著睡�!瘪揖搪暷虤獾卣f,“今天爸爸出門,臨走前要我保護(hù)你捏。”
“有君君在,媽咪什么都不怕了�!瘪已朐谛牡啄�,因?yàn)槟闶俏覛v經(jīng)萬難生下的女兒呀。
褚君往他胸口蹭:“媽咪,今天看動畫片,小熊老師問了小兔一個復(fù)雜的問題:喜歡和愛的區(qū)別是什么呀?”
褚央愣了愣。
“喜歡就是……知道一個人的好,想要每天都跟他在一起�!�
“那愛呢?”
“愛,就是你知道一個人的不好,還想要每天都跟他在一起�!�
“媽咪喜歡我嗎?”
星夜下的琥珀瞳澄澈透明,有種直擊靈魂的純粹。褚央眼底燃起了鬼火般的幽藍(lán),褚君很少見過這個景象,全神貫注地盯著褚央。
“媽咪很愛你�!瘪已胗脦в芯裼|絲的手觸碰褚君,“媽咪永遠(yuǎn)愛你。”
“永遠(yuǎn)是什么意思?”褚君懵懂地問,“明天是永遠(yuǎn)嗎?”
“永遠(yuǎn)是明天的明天�!瘪已雽⒕裼|絲送入褚君的腦海,“君君,爸爸媽媽永遠(yuǎn)愛你�!�
“我也永遠(yuǎn)愛你們……”
褚君慢慢合上雙眼,抓著褚央頭發(fā)的小手松開,虎紋淺淡。僵硬的姿態(tài)維持了十多分鐘,褚央顫抖著放開褚君,整理好被單與枕頭,將她安穩(wěn)放在床中心。
他有無數(shù)次扇自己耳光的沖動,內(nèi)心天人交戰(zhàn),痛苦而糾結(jié)。
他瘋了嗎?
那可是他的女兒。
他怎么可能分不清幻境與現(xiàn)實(shí)!
“對不起,君君……”褚央親吻褚君的額頭,“媽咪好愛你,對不起,對不起……”
他強(qiáng)裝鎮(zhèn)定拉開房門,撞上一襲睡衣的楊菲菲。母親知道他愛吃醪糟湯圓,特地煮了兩碗端過來。
“崽,這么晚上哪去?”
楊菲菲見褚央身披大衣,以為塔里出了緊急任務(wù)。褚央不敢看楊菲菲,低頭繞開她,碗里的糖水潑灑了大半。
“君君睡了,不用叫她�!瘪已攵自陂T口穿鞋,“媽,我出去買點(diǎn)東西,你們先休息,不用給我留門�!�
楊菲菲當(dāng)然不會攔,目送褚央匆忙下樓,吵醒了老式電燈。
“這孩子……”
褚央跑出小區(qū),順著記憶來到馬路對面最近的一家照相館,萬幸還沒打烊。他伸出被凍紅的手,推門大聲說:“老板,我打印照片。”
坐在火爐邊打盹的中年男人被嚇一大跳:“喲,這么晚了,小伙子你明天來吧。”
褚央直接往付款碼里轉(zhuǎn)了兩千,用介于請求與命令的語氣說:“老板,新年大吉的,做點(diǎn)喜慶生意嘛�!�
老板聽他地道的宣江話,起身拍拍褲子上的瓜子殼,邊抱怨邊打開機(jī)器:“好嘛好嘛,你要打印好多嗦?”
褚央掏出一個U盤,按到桌面上,推給老板:“千多張�!�
老板與他干瞪眼:“你是來找茬的?”
“我急著用,再給你轉(zhuǎn)兩千行不行?”褚央甩給他一個精神暗示,“老板,行行好。”
有錢能使鬼推磨,老板粗略衡量這位年輕顧客身上的油水,擼起袖子開工。他先把U盤里的照片傳到電腦里,瞧見滿屏混血帥臉與可愛幼崽,嘖嘖道:“這是你屋男客和崽娃兒��?”
褚央眉眼是說不出道溫柔:“嗯。”
“俊的嘞,崽娃兒也長得漂亮,以后是個大美女。”老板夸贊,“怎么半夜要來打印照片?”
“拍的照片多了,突發(fā)奇想來打印,看看能不能留個紀(jì)念�!瘪已胫钢渲幸粡堈掌f,“我技術(shù)還可以吧?”
那是褚君滿月照時褚央偷拍的花絮,厲卿抱孩子的手法還很生疏,怕不小心劃傷褚君,捏著蘭花指給她戴圣誕帽,滑稽又溫馨。
滾輪滑動,無數(shù)照片走馬燈似地從褚央眼前閃過。褚君的成長軌跡在他眼前浮現(xiàn),從幼小的嬰兒變?yōu)楝F(xiàn)在嘰嘰喳喳的姑娘,不變的卻是身旁的厲卿,還有鏡頭內(nèi)外一家人共度的時光。
他就這樣讓生命具象為一張張紙片。
“估計要打印很久,你可以明天早上來拿。”老板讓褚央先走,“千多張,機(jī)器都轉(zhuǎn)不過來了。”
“沒事,我在門口等�!�
褚央謝絕老板的邀請,坐在木板凳上發(fā)呆,寒風(fēng)仿佛尖刀割進(jìn)他的骨頭里,又冷又濕。眼淚終于滑落,浸潤著悲傷與懊悔,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僥幸。追﹤更本文在干什么啊……”褚央自言自語,“君君醒了看不到我怎么辦?”
仿佛心有靈犀,女兒的哭聲果真?zhèn)鞯搅笋已攵淅�。他猛地抬頭,看到家中臥室亮起了燈,女人身影一深一淺走到墻邊,推開了窗。
“媽咪……”褚君坐在楊菲菲懷里哭,“我要媽咪……”
褚央的心立刻揪作一團(tuán),雙腿灌鉛般沉重。褚君在叫他,褚君在叫他,褚君在叫他,但他知道那是假的啊!
“君君�!瘪已肽ǖ裟樕系臏I水,心急如焚地起身,又狠心坐下,守著轟鳴的相片打印機(jī)。空蕩的馬路誘惑他邁開腳步,他真的好想陪孩子走完一生,好想與楊菲菲和楚逸彌補(bǔ)童年的遺憾。褚央明白,要是他跨出這一步,就永遠(yuǎn)別想離開褚君了。
“媽咪……媽咪不要我了……”
褚君哭聲越來越弱,褚央的眼淚替她而流,送給零度的晚風(fēng),還有無情的海市蜃樓。不知過了多久,臥室燈熄滅,褚央精疲力盡地靠著照相館,面如死灰。
“小伙子,你哩照片打好了�!崩习迮呐鸟已氲募�,“多給的錢我封在紅包里了,新年快樂,恭喜發(fā)財�!�
褚央看手中厚厚的一疊白紙,對老板說:“打印完了?”
“千八百張,沒多收你半分錢�!崩习逯钢钌厦娴娜腋Uf,“這張最好看,我多打了幾張燙紅的。全家福嘛,擺在家里熱鬧。”
褚央明白老板言之何物,浴室里的自拍,畫面中有厲卿,褚央,還有他們的女兒。
而現(xiàn)在,他手里的相片是空白,空白,還有空白。
褚央說了聲謝謝,把相片和紅包裹進(jìn)大衣里離開。他穿過蕭索的街道,久久仰望著孤寂的月,而夜贈予他同等悲哀。
原來,他褚央想要的永遠(yuǎn)留不住,曾經(jīng)得到的失去才最難以釋懷。
“呼……”
褚央忘了自己是如何爬上樓梯,也忘了如何應(yīng)對母親焦急的責(zé)備。他失魂落魄地推開門,哭花臉的褚君跑向他,伸手喊著媽咪回來了。
怎么辦。
他該怎么辦。
“君君�!瘪已牍蛟诘厣先嗯畠旱暮竽X勺,“對不起,媽咪有急事出門,沒有叫醒君君,原諒媽咪好不好?”
“嗚嗚嗚……”褚君眼睛都哭腫了,“我還以為爸爸媽媽都不要君君了,嗚嗚嗚……媽咪不要君君了……”
褚央覺得自己的人格在分裂,他想把女兒塞回肚子里,這樣就再也不用和她分開。
他無法想象,他承受不起,他快瘋了。
“媽咪沒有不要君君,寶貝,我的乖乖�!瘪已氚鸭t包和相片舉給女兒看,“這是什么?”
褚君破涕為笑:“全家福。我和爸爸一樣都有老虎耳朵!”
褚央丟掉空白紙片,對褚君展示第二張:“喜歡這張嗎?”
“喜歡!媽咪給我編的小辮子,還給我送了貓耳發(fā)卡!”
“這張呢?”
“爸爸給我買的公主張呢?”
“爺爺奶奶帶我去環(huán)球!”褚君用手比哈利波特的魔法棒,“君君也想學(xué)會魔法!”
“這張呢?”
……
褚君喋喋不休地分享快樂,褚央對她笑,強(qiáng)忍著酸楚的淚水。向?qū)ж澬牡刈⒁曋畠海c厲卿愛的結(jié)晶,愛的繼續(xù),愛的奇跡。
“媽咪……”褚君意識到今天的褚央有些奇怪,皺眉道,“媽咪怎么哭了呀……”
褚央的世界很大,可她的世界只有褚央和厲卿。在她眼里,褚央是無所不能的媽咪,媽咪怎么會哭呢?
“是不是君君惹你不高興了?”褚君掉眼淚,“媽咪,對不起。不要怪君君好不好?”
空白相片猶如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飛舞盤旋。褚央緊緊抱住褚君,顫聲說:“君君,媽咪永遠(yuǎn)愛你�!�
鮮紅的血從女孩胸口暈開,她意識不到痛覺,只想離褚央更近些,踮腳往前。精神觸絲匯聚的刀刃徹底貫穿她的心臟,褚央手腕發(fā)抖,呼吸急促如風(fēng)箱。
褚央沒讓褚君“再來找他”,因?yàn)橹啦豢赡埽麑⒂郎朗蓝紵o法與褚君見面。
“媽咪,我好累啊……”褚君倒在褚央懷里,“我想爸爸了�!�
褚央腦海里炸開嗡鳴,他觸電般收回精神觸絲,抱著褚君哀鳴。他像是墜入地獄,周身又冷又熱,無法得到救贖的人只能詛咒,喊叫,在無盡深淵咆哮,咆哮!
“媽咪,不要哭。”褚君拽他的圍巾,“媽咪要永遠(yuǎn)……”
被血濕透的手掌托住褚君的臉頰,褚央痛苦地說:“永遠(yuǎn)什么?君君,君君,君永遠(yuǎn)笑?
永遠(yuǎn)愛我?
永遠(yuǎn)和我在一起?
褚央聽不到回答了,女兒停止呼吸,成為他懷中冰冷的尸體。他捧著褚君瘦小的身軀發(fā)抖,癲狂嚎哭,引來了楊菲菲與楚逸,兩位長輩差點(diǎn)暈過去。就在這時,家門打開,風(fēng)塵仆仆的厲卿手提早點(diǎn),與褚央的目光不期而遇。
褚央雙手插進(jìn)頭發(fā),表情崩壞:“幻境……幻境結(jié)束了……”
一片死寂。
“你們,你們?yōu)槭裁催在啊……”褚央呆呆地說,“我已經(jīng)找到幻竅了,你們?yōu)槭裁催在啊……”
他搖搖欲墜地起身,走到楊菲菲與楚逸面前,摸到真實(shí)的觸感,額角猛跳。楊菲菲嚇得魂飛魄散,哭著問褚央究竟怎么了。
褚央推開他們,徑直走向厲卿,扯下哨兵的領(lǐng)帶。他看見莊嚴(yán)華麗的曼珠沙華,像是看見死神的名簿,唇邊溢出鮮血。
“小貓。”厲卿抓住褚央的手,冷聲質(zhì)問道,“你對君君做了什么?”
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