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杜恩聳聳肩:“所以至少在他向美國人全盤托出前我們得先把他的嘴給堵上�!�
“是時候送他去見馬克思了,畢竟——他背叛了自己的信仰,不是嗎?”我將材料拍到杜恩的懷里:“帶上你的隊伍,即刻出發(fā)�!�
“是!長官!”
下午三點,我?guī)е哦饕恍腥藦幕鞅阋戮鞆碾杼亓掖蠼殖俗矘屑~來到西柏林,出了車站后,我們保持表面分散實則集中的行動方式,朝卡爾·斐樂目前所居住的公寓潛去。
這個民主德國國防軍陸軍上尉在一次執(zhí)行任務中莫名消失,經(jīng)過我們的調查終于確定下了他叛逃至西方的事實,他先是和MI6打得火熱,后來又以手上掌握著東德軍事機密來誘惑CIA。
他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兒,妄想通過販賣情報在西方世界過上奢靡的生活,真是辜負了對他諄諄教誨的馬克思。
當然,作為一個上尉他不可能擁有很多機密的情報,所以他一直故弄玄虛吊著那些美國人。其實史塔西并沒有把他放在很重要的層級上,但一只蒼蠅嗡嗡叫總是令人心煩,何況杜恩好多次都被栽在這個狡猾的男人身上,于是這次我下定決心為民除害。
一行五人包圍了公寓,雖然根據(jù)我們西柏林線人的報告說是一直有四五個美國特工在保護卡爾,但依據(jù)我的判斷美國人可沒這個人力物力保護一個區(qū)區(qū)的上尉,無非就是做個樣子罷了。
我向我的手下比了個手勢,他們沖我點頭,然后杜恩打頭陣沖上了樓梯。
砰砰!傳來兩聲槍響,子彈在樓梯扶手上擦出幾道火花,杜恩迅速低下身隱蔽,朝我們比了個手勢。
我點點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然后命令兩名隊員從另一邊的消防樓梯上去包抄。
“注意,不要輕易開槍,不要擊中對方,目的是為了把對方逼走�!�
我們是來處決叛徒的,不是來挑起戰(zhàn)爭的。這是我們行動的準則,當然,我們也不會任人打,必要時的反擊也絕不會留情。
我朝剩下的一名隊員示意,便帶他一起沖了上去,與杜恩匯合。
果然,我們的前后夾擊讓那名美國特工也只是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發(fā)生了一場小規(guī)模的但彼此都沒受傷害的槍擊戰(zhàn),然后我們在公寓頂樓的房間里找到了臉色煞白的卡爾·斐樂。
我早就從施耐德處長那里得到了命令,對目標就地處決。于是杜恩和一名隊員在得到我的準許后,架起早已魂不附體,呆若木雞的卡爾,一腳踢在他的后膝彎,迫使他跪下。
我走上前去,打開了馬卡洛夫手槍的保險,抵在卡爾冷汗涔涔的額頭上。
“卡爾·斐樂上尉,現(xiàn)在我以背叛祖國和反革命的罪名處決你�!�
我面無表情地扣下扳機,卡爾渾身一顫,瞬間就軟了下來,汨汨鮮血混雜腦漿從他額頭上的血洞滲出來,驚恐與悔恨的表情就此定格在逐漸冰冷的臉上。
一切都是這么有效率,這幾年來處決叛徒對我來說已經(jīng)變成一項機械性的流水線工作,不帶任何猶豫,只是每次看到這些人最后殘留下來的表情時,我還是會覺得難以忍受。
“尸體處理了吧�!�
我移開目光,對手下說。然后我招來杜恩,示意他借一步說話。
“一會兒我們回去,你留在這邊幫我調查個人。”我掏出隨身攜帶的小記事本,寫下了一個姓名和地址:“威廉·維克多,這是他在西柏林的地址。記住,別讓他發(fā)現(xiàn)你,還有,不能做出任何傷害他的舉動。”
“明白,頭兒。”
我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邊輕聲說:“一有情況,即刻匯報。”
爾后我?guī)ьI小隊回東柏林,此時卡爾·斐樂的尸體已經(jīng)在東西柏林邊界處的垃圾焚燒廠中化作了一縷輕煙。沒過多長時間,當天晚上我就接到了杜恩打來的電話。
“頭兒,您要找的這個人在今年上半年就去挪威了,那里現(xiàn)在是個空房子。不過他留下了他在挪威的聯(lián)系方式,就放在餐廳的餐桌上,他是不是知道我們要來?”
聽到這個消息我并無太大驚訝,維克多少校曾經(jīng)提起過要去挪威,留下的聯(lián)系方式或許是為了我以后能夠找到他,這其中并無什么陰謀,只是他對我的特殊關懷罷了。記下了他的聯(lián)系方式,我思索一陣,然后依據(jù)長久以來的猜測提出了另一個調查方向。
“那么,你再幫我調查一個人�!�
“誰?”
“理查德·赫爾姆斯,柏林自由大學醫(yī)學院的名譽院長。記住,一切小心。”
“明白,頭兒!”
杜恩掛了電話,我坐在辦公室里沉思。說實話,這條電話線路肯定是被監(jiān)聽的,我早已不抱自己還能偷偷做出什么避人耳目的調查,但身為反間處高級警長總有權利派自己的手下外出偵察,只希望不要受到什么阻礙。
以手扶額,我重重嘆了口氣,心想或許不久之后就能收到來自杜恩的調查報告,沒想到這一次,我那親愛的下屬,差點因為這該死的調查命喪黃泉。
原來,我們觸碰到的是這樣一個可怕的龐然大物。
Θ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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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2:22
Chapter
48
幾個星期過去了,杜恩杳無音訊,就連我派去尋找他的人都失去了行蹤,我內心里隱有不安,但仍決定耐心等待,畢竟這種外出調查一連好幾個月都不聯(lián)系的情況對我們特工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回到家,我坐在客廳里抽煙,秋日的夜色逐漸侵襲房間,溫度緩緩下降,我沒有開燈,隱約的黑暗竟讓我感到很舒適。
自從娜塔莎死后,艾倫幾乎整天都泡在學校,而我大多數(shù)晚上也都呆在卡爾斯霍斯特的白色宅邸,這個家逐漸變得冷清。
記憶回到了
9
年的那個新年夜,我們圍坐在火爐邊,吃著娜塔莎做的土豆泥,聊著各自的人生夢想,每個人都鮮明而活潑,充滿熱情。如今已經(jīng)物是人非,所謂的夢想,不過也如手指間的香煙,逐漸燃燒殆盡罷了。
咔噠一聲,門打開后艾倫一臉疲憊地走了進來,他打開燈,看到沙發(fā)上的我有些驚訝。
“你在家?”隨即他露出溫和的微笑。
他眼眶有些泛青,平日里神采奕奕的眸子也稍顯黯淡,我掐滅香煙,說:“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嗯,最近實驗室很忙�!�
他打了個哈欠,脫下風衣掛在落地一架上,然后朝我走來,問我要了根煙。
他一走近,我就皺了皺眉。
“怎么了?”
我笑了兩聲,打趣道:“你是去挖礦了嗎?身上一股子泥土味道。”
他點煙的手突然定住,不自然地擠出笑容:“你鼻子這么好?”
“當然,史塔西里面有專門的氣味訓練,哎,我們的米爾克部長真是把我們當狗一樣培養(yǎng)�。 �
我大咧咧地往后一躺,敏銳地注意到艾倫因為緊張而繃直的背。
“怎么了艾倫?”
他點燃煙,深吸了一口:“沒事,只是太累了。下午幫倫勃朗教授在鋤草來著,你知道的,教授們也一樣,把學生當狗使。”
我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老實說,我可不覺得倫勃朗教授會是那種人。
艾倫沉默地抽完煙,轉身對我愉快地笑了笑,說:“那么,小萊茵,我先回臥室了�!�
“好�!�
然后我看到艾倫站起身,徑直走到門口,拿上了他的大衣和劍橋包,轉身準備走進臥室。
“艾倫!”我叫住了他。
“嗯?”
“你愛娜塔莎嗎?”
艾倫愣住,隨即微笑:“當然�!�
“你從沒問過我這件案子�!�
“因為那并不能改變結果�!�
他看著我,如往日般寧定溫柔,嘴角卻逐漸上揚,泛起莫名的冰冷笑意,如晴朗天色下漂浮油污的淺溪,將映照的陽光變得扭曲和異樣。在這一刻,他竟讓我感覺到陌生。
我們的對視持續(xù)了一分鐘,壁鐘傳來啪嗒啪嗒的聲音呼應我們心臟的跳動。在他那雙澄澈透明而又模糊不清的雙眸里,我看到了盡管努力保持鎮(zhèn)靜,卻掩蓋不了臉色發(fā)白的自己。
我徹底笑不出來了,巨大的恐懼瞬間侵襲我顫抖的心,我蹭地站起身,逃也似地離開了家。
那一晚我離開家之后飛速來到白色宅邸,抱起尤利安就開始在床上和他翻云覆雨。他對我奇怪的行為感到驚訝卻又莫名興奮,于是他順勢把自己的欲望也毫不保留地傾瀉而出,總之,那是瘋狂的一夜,我在瀕死的歡愉中讓自己的記憶變得模糊不清。
我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個卑劣的人。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菩提樹已經(jīng)變得金黃。深秋時節(jié),氣溫開始冰冷,我拼命投身于工作和訓練,將自己的行程安排得密不透風。唯一的閑暇也是在白色宅邸和尤利安度過,與薩沙也是在匆忙中見了一面。
他依舊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即使在所有人都為喬治帶回的情報而變得緊張兮兮的情況下。蘇聯(lián)人好像在秘密地安排什么行動了,我時�?吹娇烁癫臉I(yè)務小組背著設備來回穿梭在卡爾斯霍斯特,甚至外出到東西柏林的邊界。
當然,據(jù)我的觀察,他們似乎都遠遠避開了一條重要線路——索恩法爾德公路。這條連接蘇聯(lián)駐東德空軍司令部與東柏林之間的主要公路,交通十分繁忙,經(jīng)常有重型軍車通過�?烁癫獋兯坪醵加幸獾乇荛_了它,當然,或許是我的觀察有誤,畢竟為了訓練自己的觀察能力居然把魔爪伸向了克格勃就已經(jīng)夠瘋狂了。
你能指望一個喪失理智的人得出什么正確的結論呢?
兩個月后,我也終于接到了尋找杜恩的隊員的電話。
“有點麻煩�!蹦沁呎f:“可能還要花點時間。”
我心里稍稍放心了些,表示我這邊隨時提供援助。然而那邊的電話卻砰的一下掛掉,我想他肯定是遇上了什么麻煩事兒。
但對于自己一手培養(yǎng)起來的隊員我并沒有這么沒自信,他們的實力在全國范圍內都是頂尖。
關于那一晚,我和艾倫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蛟S是因為無法戰(zhàn)勝的軟弱讓我本能地就想要逃離,某個仲秋溫暖的下午,他在家里午休,我推開他虛掩的臥室門,看他睡在淡米色的被褥里,恬然如修道院中的孩童。
陽光從紗簾中滲透進薄薄得一層,落在他安靜澄澈的面孔上。這張陪伴了我將近六年的臉,我似乎從來沒有慷慨地獻上一個吻。
于是我躡手躡腳地走進臥室,在他身旁俯身,輕輕地吻了吻他柔軟的面頰。
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是濕潤的。
我的艾倫,緊緊抓著我送給他的十字架項鏈,在睡眠中潸然淚下。
我的心突然揪了起來,他的悲傷仿佛在瞬間就盈滿了這間臥室,就連絲絲縷縷的陽光也纏繞不清,擰結成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他濡濕的睫毛垂在緊闔的雙眼上,火紅色的發(fā)絲也不再顯得生機盎然,了無生氣地軟塌著,他沉睡在柔軟的床鋪中,仿佛陷入無法掙脫的泥潭。
我在他床邊坐了許久,離開家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流淚,我想這肯定是毫無理由的,萊茵本來就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
時間匆匆而過,轉眼
9
6年的鐘聲敲響。
二月的一個清晨我驅車來到史塔西總部上班,驚訝地聽到米爾克等高層出差的消息。
一道可怖的想法瞬間竄進我的內心,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瘋了瘋了,我想,自己肯定是瘋了。
在聽說米爾克他們不在的時候,我第一個想法就是去總偵查局的檔案室偷娜塔莎的檔案。
這樁懸在心上的案子快把我折磨瘋了,久而久之它已經(jīng)不再僅僅是一位友人的死亡。有些事情越往下瞞,越透露出一絲陰謀的味道。
于是我決定不再等待,天知道那天半夜我是怎么偷偷溜進一號大樓的檔案室的,全程我都屏息靜氣,絲毫沒有考慮到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可不僅是解職那么簡單,到那時或許能保我的只有尤利安,可那位將軍大人在老早之前就表明他只會袖手旁觀的態(tài)度。
陰森森走廊的感應燈十分敏感,我不得不極力控制腳下的動靜,多虧平日里的訓練,終于有驚無險地穿過走廊,來到了檔案室門口。
我用特殊的膠布檢測密碼鎖上的指紋,很快便分析出了密碼,或許是想不到會有人膽子大到趕來總偵查局來偷檔案,這里的密碼設置得也太簡單了一些。啪嗒一聲打開門,我像只貓一樣閃了進去。
在如灰藍色迷宮一樣巨大的檔案室,兩米多高的鐵架鱗次櫛比,至少存放著數(shù)十萬份檔案。我迅速根據(jù)日期找到娜塔莎檔案存放的區(qū)域,打開手表上的微型照明燈,十分耐心細致地依據(jù)索引來尋找。
終于,在某個鐵架的最下層我找到了那分棕色牛皮紙封面檔案,拿出后上面赫然寫著“絕密”兩字,我心臟劇烈跳動兩下,不禁咽了咽口水。
我站起身,迅速打開檔案,就在準備一覽究竟時,可怕的事情發(fā)生了!
霎時整個檔案室燈光大作,雪白的燈光刺痛我的瞳孔,讓我不得不捂住眼睛,我還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什么事,就聽到一道清晰的戲謔笑聲回蕩在這處巨大的迷宮,從四面八方向我襲來。
我內心警鐘大作,迅速睜開眼,逐漸清明的視野里,米爾克正含笑斜倚在我前方的鐵架上,兩手啪啪相碰,鼓起嘲弄意味十足的掌來。
驚恐瞬間侵襲了我,我大驚失色地往后一退,無數(shù)道可怕的念頭竄進腦海,甚至整個人都哆嗦起來。但很快我便恢復了冷靜,至少是表面上的冷靜。因為在面對米爾克時總有一股莫名的勇氣在支撐我,從來如此。
我陰冷著眸子,沉默盯住他�;蛟S沒想到我的反應沒有他預料中的狼狽,他陰測測地勾起嘴角。
“不錯,我就說我們的穆勒警長是我們史塔西最優(yōu)秀,最有勇氣的特工。”
“你故意的?”我聲音冰冷。
“故意什么?你是說故意讓你來偷看檔案嗎?”他輕蔑地哼了一聲:“你以為我有這么無聊?”
“那你為什么出現(xiàn)在這里?”
他臉上的笑容僵住,向我緩慢走來,我雙腳好似被定住,被他逼的懟在鐵架上:“這個問題,你不覺得問出來很搞笑嗎?”
他語氣陰冷,兇相畢露,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種狠戾的模樣,目光如無形的刀刃扎在我臉上。
“萊茵,哦,萊茵�!�
他突然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你不知道我有多么討厭你,我還是第一次這么討厭一個人�!�
“你這種人,總是把一切都認為是理所應當,像只縮頭烏龜般活在自己狂妄的幻想里,竟然渴望得到所有人的愛,渴望得到一種完美的,適宜的調和……呵呵,可是,我轉念一想,你又做錯了什么呢?”
他眼神變得幽怨,呆上幾分令人作嘔的憐惜:“你只不過是個可憐的小人物罷了。你這種人,就連得到我的討厭,也是一種榮幸,明白嗎?”
我直視他的眼睛,已經(jīng)沒有一絲懼怕,相反,我覺得很可笑。這種無端的恨意,只會讓他顯得很低級。
“我知道你為什么討厭我�!蔽夜雌鹱旖�,一字一句地說:“因為你嫉妒我�!�
“盡管現(xiàn)在我還不知道你為什么嫉妒我,但總有一天我會弄明白,或許……”
我凝視他的眼眸:“或許要不了多長時間了,只等到我見到米夏的那一刻�!�
他的眼睛遽然睜大,又很快恢復如常。他捏住我下巴的手緩緩松開,轉而拍了拍我的臉。
“不錯,你至少沒那么笨,可是你還有機會見到他嗎?”
他在我抱在懷里的檔案上敲了敲,笑容再次戲謔起來:“你說的對,其實我很想讓你看這份檔案,因為觀察一個人是很有趣的,我知道你把杜恩安排到了西柏林,也一直知道你在暗中調查娜塔莎。那么你便做吧,我不會阻攔你。因為你是一個很好的觀察對象,我從未見過這么有趣的人�!�
他彎起眼眸,朝后退了一步,沖有些呆滯的我挑起眉毛,環(huán)抱雙手靠在鐵架上說:“那么,親愛的穆勒警長,我就要開始期待了,你會是什么立場呢?我真的很好奇……”
“我的立場從未變過!”我突然感到很生氣:“從我加入史塔西開始,不!從我成為一個東德人開始!我的立場就一直在國家,在我的崗位上!見鬼……”
我上前抓住他的衣領,惡狠狠地威脅道:“你們如果敢耍我,敢栽贓陷害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你得知道……”
我狠戾地笑:“我殺人技術有多么高超……”
他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來,撇開了我的手。
“好啦,穆勒警長,威脅我有什么用呢?即使我手無縛雞之力,你也動不了我,不是嗎?”
他轉身就要離開,臨走時情緒十分愉悅,不斷沖我點頭致意。
“快看看!記住,要仔細看!不僅要看,還要思考,思考之后還要有行動……”
他大笑幾聲,走出檔案室,貼心地幫我留了燈。我卻呆滯在原地,拿著手上的檔案,止不住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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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9
娜塔莎·弗拉基米爾·伊萬諾夫那,克格勃外派高級間諜,代號“暗藍”。
我看著照片上的娜塔莎,那美艷的面龐,動人的藍色眼眸,束起來的金色長發(fā)在腦后挽成一個規(guī)整的發(fā)髻,穿著克格勃軍裝,帶著一頂折疊式船型軟帽,正沖我甜美地微笑。
自幼被選為培養(yǎng)目標,無論是針對女性特工們的“特殊訓練”還是基礎的軍事訓練都獲得優(yōu)異成績,其中槍械術尤其高超,在同屆中無人出其左右。
哦,娜塔莎,一只完美的“燕子”,一只折斷了翅膀,死在污穢泥濘中的燕子。
我將檔案放回后站起身,只覺得雙腳發(fā)軟,摸了摸額頭,居然滿是冷汗�;貞浧鹉人臀覀兌冗^的日子,我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
是她偽裝太好,還是我太遲鈍?
可是……可是為什么……
我不禁苦笑,走出檔案室的腳步都踉蹌起來,再也不想管那些照明燈,一盞盞啪啪啪地亮起來吧!照亮我這個一無所知的小丑!剖開一切陰謀讓我好好看看吧!
我忘了自己是怎么離開一號大樓,走出史塔西總部,或許并沒有喪失開車的能力,因為等我反應過來時已經(jīng)身處柏林大學的一處林蔭道下。
我沉默注視這所曾經(jīng)閃耀絢麗燈光,搖滾樂肆意瘋狂,艷舞女郎狂歡大笑的地下酒吧,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改造成一處放著輕柔音樂,裝修簡單的圖書店。
我見到了圖書店的店長——在史塔西坐了半年牢的原酒吧老板。真不明白他是怎么能在這兩種行當里來回切換的,后來生活閱歷足夠豐富后,我才知道這世界上有很多看似對立的東西實則毫不沖突。
跳鋼管舞的艷俗女郎可以是埋頭解公式的數(shù)學家,整天為學業(yè)發(fā)愁的浪蕩公子哥可以是醫(yī)學院公認的天才,瘋狂熱烈的愛情稍微扭轉方向便成為了化不開的深仇大恨,理所應當?shù)默F(xiàn)實背后是難以置信的可怕謊言……
我看向這個眼睛像兩個逗號一樣鉗在那張寬臉盤上的男人,拿出了艾倫的照片。
“他,還有印象嗎?”詢問的聲音很冷漠,但請原諒我實在難以提升自己友善的溫度。
在隱而未現(xiàn)的殘酷現(xiàn)實前,萊茵早已如墜冰窟。
“這個人……”店主皺起了眉頭:“有那么點印象……”
“他以前是你們這里的�?汀!�
“哦不!”他非�?焖俚胤穸ㄎ遥骸八隙]來過幾次。”
“還記得你的酒吧是怎么倒閉的嗎?”我努力想給他點提示,他盯著艾倫的照片凝神思索,片刻后恍然大悟般重重拍了下桌子!
“記起來了,記起來了!就是他,就是這個該死的家伙!遇上他我是到了大霉了!”他忿忿地嚷嚷,然后在撇了一眼我史塔西的制服后又迅速訕訕地笑了起來。
“警察先生,請原諒我剛才的話,應該是多虧了他,我才避免陷入帝國主義腐朽的陷阱,嘿嘿……”
“我沒有心情跟你開玩笑�!�
“抱歉,抱歉,唔�!彼衅鹣掳�,陷入回憶:“那天本來沒打算開張來著,但他是個有錢的主兒,以前來過一兩回,帶著個和他差不多年紀的毛頭小伙子,長挺好看的……似乎……哎呀!就是您呀��!”
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驚叫出來。
“哦上帝,請原諒我!”
“沒關系,你繼續(xù)�!�
他尷尬地咳嗽兩聲,說:“之所以印象深刻,因為他是個出手闊綽的公子哥兒,當然啦,長得也一表人材,給人印象深刻,尤其是對我這樣見多識廣練就了一幅過目不忘的本事的人……好啦,我別吹牛了,總之,那天我還在暈暈乎乎睡覺呢,他突然在外面敲門,說是要找點樂子。”
“錢都遞到跟前來了哪有不賺的道理,給他叫放了搖滾樂,叫來了我們的貓女郎,當然,下午三點多就開張,自然也吸引了一些下課無事可干的學生。就他那天玩得最瘋狂,把我們的貓女郎都嚇壞了,然后,然后您就知道了,一鍋端啊先生!我們只是聽了一些違禁的音樂而已,卻被人誣陷販賣情報,上帝!我以我的名譽發(fā)誓……”
“那么說,你們那天本來是休業(yè)的,是他強行要開張?”
“對!就是這個理兒!可把我害慘了,在牢里蹲了大半年!哎先生,可我記得他卻什么事兒沒都沒有是嗎?他一早就被帶出去了,好像他是個關系戶……”
他說著說著就意識到自己又說錯了話,訕訕低下了頭。我卻無心理會他的反應,腦海中仿佛什么再度炸開,喉嚨也被緊緊扼住。
良久我才緩過來,簡單交代了一下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來過這里做過調查便驅車離開,回到了家。
坐在無人的家里猛抽煙,我被自己逐漸厘清的思路震驚到說不出話來。思緒逐漸發(fā)散,更多可怕的聯(lián)想涌入腦海,只能以抽煙來緩解自己的驚懼與慌張。
走吧,要不離開?有道聲音說,現(xiàn)在離開還來得及,一切都不過是猜測罷了,沒有任何證據(jù),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或許還可以像以前那樣過下去。
走吧!萊茵!抓緊時間,在他回來前離開吧!
可現(xiàn)實往往殘酷無情,艾倫在下一秒推開了門。
我慌張地掐滅香煙,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
“怎么了?他笑著說:“最近還記得自己有個家啦?”
他脫下大衣,我聞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古龍香水味。
“你最近開始用香水了?”
他點頭:“是啊,可不能繼續(xù)消沉下去了,我已經(jīng)不討女孩兒們喜歡了�!�
他俏皮地向我眨眼,那條十字架項鏈在他脖頸間閃耀光澤,我的心頓時痛得無以復加。
“可我喜歡你身上的消毒水味……艾倫,你為什么要用別的味道掩蓋住它呢?不,你掩蓋的是它嗎……”
“你都在做些什么�。俊�
我抬眼,迎上他微微驚訝的目光,我想住口,可管不住自己的嘴,嗓音顫抖到暴露所有的情緒。
經(jīng)歷最初的驚訝后,艾倫神情舒緩下來。我多么希望他可以氣憤地揪住我的領子,說出我對米爾克說出的那些話,可他卻彎起眼睛,甜甜地笑了起來。
“你覺得呢?”
他嗓音輕柔,一步一步朝我走來,笑意盈盈的,我卻驚恐地往后退,慌不擇路地跌坐在沙發(fā)里。
“為什么你現(xiàn)在既要問我,又害怕聽到我的回答。這就是說,你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而你并不接受那個答案。”
“不,艾倫,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你說的對,我害怕……”
我?guī)е耷粦┣笏�,視野早已因為淚水而模糊不清。他捧起我的臉,掏出手帕,溫柔地擦拭那滾燙的淚痕。
“萊茵,你不是去調查過我嗎?哦,你想問我為什么知道?因為我也擁有超出常人的觀察能力呀……那種能力,不是一個間……”
“不!”我一把推開了他,捂住耳朵:“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你只是不敢面對罷了!”艾倫從地上爬起來,紅著雙眼沖向我,掰住我的頭,迫使我看他:“你只是不敢面對現(xiàn)實!萊茵,因為你是個懦弱的膽小鬼!可是懦弱和膽小在這個世道活不長,你只有練就一顆刀槍不入的心,才能活到最后,你明白嗎!”
“你,你在說什么啊艾倫……”我淚如雨下,根本發(fā)不出聲音。
“對……或許我現(xiàn)在說的你不明白,但你總會明白的……萊茵,那么讓我說點你能明白的……哦,萊茵,求你別恨我,求你……你想的沒錯,我是間諜,我是軍情六處的間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