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漂亮的眼睛周圍泛著一層淡淡的青色,就像雨天來臨之前的低沉的烏云,給他增添幾分病態(tài)的慵懶,顯然這人這幾天根本沒休息好。
“阿廖沙那天剛好有另外一個行動,等他趕過去時你已經(jīng)離開了,只找到了你落下的槍。”
“嗯,沒關(guān)系,那么你們已經(jīng)在進行調(diào)查了嗎?”
“是的,我不會放過任何想要傷害你的人。”他俯下身,撫摸我的頭發(fā),輕聲說:“這是我不可觸碰的紅線,親愛的�!�
他愛憐地吻了吻我的眼睛,濕潤的氣息撲朔在我的臉頰,癢呼呼的,我不禁被他逗笑了。他露出心上卸下重擔(dān)的笑容,軟綿綿的聲音呢喃在我耳邊:“我可心疼了,知道嗎?”
他手伸進我的被窩里,游走在我纏滿紗布的身體上,我滿面通紅地嘟囔:“喂,你這是在耍流氓啊……”
話語剛落,病房房門就被推開,一道瘦高昳麗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
是薩沙。
他目光輕飄飄地在尤利安身上掃了掃,然后穩(wěn)當(dāng)當(dāng)帶著重量落在我身上,含笑地走了過來,面對尤利安坐在我病床的另一邊。接著,他十分自然而然地俯下身撫摸我的頭,在我唇上吻了吻。
我瞪大了眼睛。
上帝上帝上帝��!我快瘋了,這是什么修羅場!!
要不是我身中數(shù)槍根本就不能動,這就是頂樓我也會從窗戶跳下去!
我咽了咽口水,強迫自己鎮(zhèn)定,鎮(zhèn)定……
“還疼嗎?”薩沙關(guān)切地問,嗓音帶著因為心疼而獨有的顫抖,他就這樣看著我,似乎他對面就是一團空氣。
而在我的余光里,尤利安只是銜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微笑。
因為緊張和尷尬我覺得自己快吐了……
“還行……”我擠出幾個字,嘴角不自覺地顫抖。
薩沙彎起眼眸,愛憐地撫摸我的臉,那綢緞般的觸感在我臉上滑來滑去,往日里我可能享受得興奮不已,但現(xiàn)在這種時刻頗有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
動也動不了,腹部上某人的手還在做些細細微微的動作,弄得我渾身酥麻,臉上則被另外一只手溫柔撫摸著,拇指掠過眼睛,鼻梁,還在我唇上摩挲片刻。
被兩個美人兒圍繞著應(yīng)該是天堂啊,為什么我現(xiàn)在生不如死只覺得是地獄,干脆兩眼一翻裝死好了。
然而我的計劃還沒開始實施,薩沙就收回了手,柔柔地看向尤利安:“我的人那天被調(diào)走了�!�
“嗯,沒關(guān)系,我會調(diào)查清楚的�!�
“不會是理查德的人�!�
“不會�!�
“那么會是我們這邊的人?”
“或許�!�
薩沙微微一笑,唇角上便浮現(xiàn)了幾分微不可察的戲謔。尤利安只是溫柔注視他,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飾的關(guān)切。
他們眼神交織在一起,仿佛在進行某種只有他們能懂的無聲交流,我躺在床上仰視他們,端詳他們,心想你倆要是敢在我面前親嘴我就徹底跟你們鬧翻。
不開玩笑的,我脾氣再好這他媽的也忍不了。
“你也受傷了?”尤利安的視線落在薩沙的肩上:“看你出手的動作不自然�!�
薩沙抿唇輕笑:“老毛病�!�
“之前的槍傷?”
“嗯。”
“你需要調(diào)理�!�
“我明白�!�
薩沙視線繞了一圈又落在我身上,看我惡狠狠地咬牙切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萊茵,你在想什么呢�!�
我一愣,臉就紅了起來,不自覺地往被子里縮:“什么都沒想……”
“說謊,你又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了,是嗎?”薩沙湊上前來,睫毛上跳著亮晶晶的碎光,我更加支吾地說:“沒,沒有……”
“他的確想了�!币慌缘挠壤餐蝗恍表^來,眼中饒有意味,突然,他說了一句差點讓我撒腿就跑的話。
“他害怕我們在這里一起把他給辦了�!�
他說得一本正經(jīng),我直接吐出一口老血。什么人吶�。‰m然……雖然這也不是不可能,但我可是個傷員,況且,這也太奇怪了吧……
圣子耶穌,快把這個變態(tài)帶走吧!
薩沙笑了出來,轉(zhuǎn)過頭對他說:“尤利亞,我可沒那個癖好。”
尤利安聳肩,似乎在說有沒有都無所謂。
“我可是傷員……”我聲音小得自己都快聽不見,薩沙轉(zhuǎn)過頭來伸手在我頭上敲了敲。
“想什么呢!”他眼眸流轉(zhuǎn),在我耳邊呢喃道:“等你好了,我們可以找個好點的環(huán)境,慢慢來……”
“薩沙�!庇壤餐蝗簧焓治兆×怂_沙捧在我臉上的手,薩沙眼睛微微睜大,然后坐直了身子面向尤利安。
“舍不得?”他輕笑一聲。
尤利安微笑點頭:“嗯,舍不得�!�
薩沙凝視他片刻,反手就握住了尤利安的手:“我也舍不得,怎么辦?”
“出去說�!庇壤驳难劬︻澚祟�,滲出分明的心疼。
“不,就在這里說。”薩沙語氣堅定。
他們倆的目光仿佛帶著電火花,噼里啪啦地?zé)诹宋业牟〈采厦�。氣壓低沉得快要讓我喘不過來氣,長嘆一聲,突然覺得好累。
感情糾葛真的好累,既然這么有意愿,干脆把他倆都收了吧……我想象把他倆一起蹂躪在身下的美妙體驗,傻呵呵地笑了出來。
“看來變態(tài)的是你�!庇壤矎乃_沙手里掙脫出來,冷冷地望向我。
我吐了吐舌頭,懶得理會他,薩沙無奈地看了我一眼,站起了身。
“好了尤利亞,別讓他難受了,我們出去吧,有些事情我得和你商量。”
“嗯。”尤利安向來很聽薩沙的話,馬上站了起來。兩人臨走前,站在房門口同時回望我,我不禁打了個冷噤。
尤利安唇角泛著冰冷的笑意,與薩沙臉上莫名的哀傷形成鮮明的對比。他們的目光仿佛有著難以承受的重量,如融化的柏油,壓著我,不放過我。
“好好休息。”
扔下這么一句,尤利安帶上了門。
他們離開后,病房里陷入寂靜,只剩冷杉林和白樺林的氣息流淌著,我仿佛再次徜徉在那片西伯利亞的雪地中。
哎,這倆美人兒啊……
這世上也只有薩沙敢這樣和尤利安說話,敢明目張膽地去挑釁他,故意惹他不快,有時我能感受到薩沙對尤利安是帶有怨懟的,但在這看似不愉快的語氣中,我更能感受到的是薩沙對尤利安的愛。
他不過是埋怨他總是獨自一人撐下所有罷了。他心疼且無奈,就像面對一個不聽話的孩子,總想出言訓(xùn)斥,可說不了幾句自己便又敗下陣來。而那自認堅強的孩子,則因這隱匿卻分明的愛意便覺得自己得更加堅強一些。
他們之間的愛平等而深刻,但正如他們所說,或許是一種無法分割的相互依賴。
過了這么多年,我對他們的過去仍然所知甚少,盡管我們之前的感情復(fù)雜到說不清道不明,但似乎每個人都將自己最成熟的那一面展現(xiàn)出來,沒有任何嫉妒和怨恨,仿佛超出了常理,而又在情理之中。
大概人在這個世界上所擁有的實在不多,所以無論什么都想要格外珍惜。如果能夠讓所愛的人幸福,仿佛付出什么都會愿意。
我轉(zhuǎn)頭看向窗外綿延的暮色,橙色的光芒交織著一片淡淡的紫,零碎的星辰逐漸顯露,一架飛機拖著航跡云掠過上空,留下一道筆直的金光懸掛在天際。我想象此際他們兩人正站在史塔西醫(yī)院樓下的花園里,和我一樣注視著那道美麗的航跡云。
他們是否也會和我一樣,露出恬然而幸福的微笑呢?
四月初,我和杜恩在史塔西醫(yī)院的花園中曬太陽,杜恩的漂亮女友像只小云雀一般流連忘返在春天的花叢中,杜恩這小子盯著她眼里冒著星星,我在一旁只覺得自己好多余。
“我看我還是給你們倆留點單獨的時間好了。”我叫護士小姐幫我推輪椅,結(jié)果走來的是尤利安。
“我想,你要不去白色宅邸休養(yǎng)一段時間吧。”
“醫(yī)院有人照顧我。”
“我總是不放心,我也不方便總是往這邊跑,在那里安索洛夫會更好地照顧你。”
我撇撇嘴,心里極不愿意,但看他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只好不情不愿地答應(yīng)下來。見我點了頭,他才綻放笑容,當(dāng)晚就讓阿廖沙把我接到了白色宅邸。
安索洛夫說我之前的那間臥室依然保留著,看來這個實誠的老同志仍舊認為我以前每晚都睡在那間房里,我打了哈哈尷尬地笑了幾聲,多年后第一次睡在這間臥室的床上。
白天在這里休息,晚上就被某個將軍悄悄抱上樓,那天在旋轉(zhuǎn)樓梯二樓我突然朝外張望了一番,夜晚的院子里空蕩蕩的,好像少了點什么。我湊近窗戶瞇起眼睛看,突然發(fā)現(xiàn)院子盡頭的雜物間沒了!
我驚訝地看向尤利安,月色映照在他瓷白的臉上,他勾起唇角,幽幽地說:“那里對你來說是不美好的回憶。”
我詫異地縮在他懷里,怔怔地注視他。他調(diào)皮地向我眨眨眼,仿佛邀功似的在說他不僅關(guān)心我的身體健康,還更關(guān)心我的心理健康。
我無奈笑著搖頭,貼在他胸膛上。旋轉(zhuǎn)樓梯上傾灑著皎潔的月色,我被他抱在懷里,一步步登高,走向透著昏黃色光芒的三樓琴房。寂靜無聲的夜里,只聽得見他輕柔的呼吸聲與細微的腳步聲。
我伸手摸了摸他凸起的喉結(jié),他低頭抿嘴笑了。純潔的,羞澀的像個不諳世事的姑娘般笑了。
哎,這人......看得我心里燒起一股火焰。我在他脖子上蹭,說:“夠了。”
“嗯?”他有些驚訝地看我�!笆裁磯蛄耍俊�
“一切�!�
我匐在他暖烘烘的頸窩上。
“一切都夠了。”
Θ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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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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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4
四月,院子空地陽光傾灑,我躺在一張鋪著法蘭絨毯子的白漆長椅上,撫摸胸前的耶穌十字架,出神地懷念我那去世已經(jīng)兩年的朋友,艾倫·克勞德。
工作日尤利安還有索尼婭都在卡爾斯霍斯特的司令部大樓里辦公,白色宅邸內(nèi)只剩下我和安索洛夫。我經(jīng)常在外一坐就是一整天,等待尤利安的回來。
某天晚上,他突然跟我說他要去蘇聯(lián)駐德軍團情報局溫斯道夫總部。
“唔,就是格魯烏在東德的總部咯?”
“嗯�!彼c頭,神色有些凝重:“我懷疑格魯烏中有內(nèi)鬼�!�
我驚訝得瞪大了眼睛,然后擺了擺手,笑著說:“你不用和我說這些,我不想知道太多�!�
他微揚唇角,抿下一小口伏特加,靠在窗前的大理石臺上:“還挺謹慎的�!�
我舉目看他:“所以你要去幾天?”
“時間不多。”他走到沙發(fā)前把我抱進浴室:“不會讓你想我很久的�!�
我翻了個白眼,鬼才會想你呢!
尤利安這次是單獨出行,索尼婭留了下來。美麗的女少校臉上總是沒有笑容,這讓我很憂心,那天我們在院子的鈴蘭花叢中曬太陽,我牽起她柔軟纖長的手,撫摸她修剪得整整齊齊光滑柔潤的指甲。
“真是漂亮的手�!蔽屹澝浪骸熬拖衩赡塞惿氖�,優(yōu)雅而溫柔�!�
“小萊茵,這只手可并不溫柔哦�!彼髂釈I噙著丁香花般的淡然笑意。
“我知道�!蔽姨а劭此骸按蛉丝商哿�。”
她歡暢地笑出聲,在我頭上敲了一記:“我都還沒怎么打過你呢,要知道以前......”
她突然止住了聲,笑容也漸漸黯淡下去。
“以前怎么了?”我湊上前去追問,想把氣氛挽回來,于是我搖晃她細細的胳膊,央求她跟我講一講。
“你以前經(jīng)常打人嗎?都打誰呀?”
索尼婭白了我一眼,嗔怪地說:“萊茵,你都27歲了,怎么還像個小孩子�!�
我吐了吐舌頭:“只是在你面前嘛�!�
她輕聲笑了笑,點起一根煙,煙霧繚繞中目光變得溫柔起來。這種陷入回憶的目光我很熟悉,當(dāng)神情變得繾綣而恍惚時,心底埋藏最深的回憶便會揭開帷幕——那是人心最柔軟的一角。
“以前,以前啊......對我來說,那都是很美好的日子,當(dāng)然,也僅僅是對我來說�!�
“還記得我跟你提過那個叫謝爾蓋的朋友嗎?”她看了我一眼,見我點頭于是她繼續(xù)說:“那個時候,戰(zhàn)爭還沒有爆發(fā),我們在捷爾任斯基高等學(xué)校里認識了薩沙和尤利安。當(dāng)然,他們倆是學(xué)生,而我和謝爾蓋不是,我們是教職人員家屬......”
索尼婭低頭露出一抹羞澀:“那個時候,他倆在學(xué)院里簡直讓人移不開目光,太優(yōu)秀了,真的,謝爾蓋崇拜他們,當(dāng)然,他更崇拜端著一副架子高高在上的尤利安,后來還跟著他上了戰(zhàn)場。當(dāng)尤利安告訴我謝爾蓋再也回不來的時候,我有多么后悔小時候總是打他,欺負他,他是個好孩子,和你一樣,我無比懷念他……”
我至今都記得戰(zhàn)場上謝爾蓋絕望的目光,那時我被嚇壞了,對他的傷痛視而不見,現(xiàn)在想來戰(zhàn)爭有多么荒謬,硝煙中隨時可以取下你性命的敵人又是另外一些人至死都放在心尖上的人。我嘆息一聲,迎向索尼婭的目光:“抱歉我親愛的索尼婭......”
索尼婭笑著搖了搖頭,嘴角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落寞與悲涼。她緩緩?fù)鲁鲆豢|輕煙,出神地說:“萊茵,我很喜歡尤利安,這你是知道的。但某種程度上,我和薩沙的關(guān)系卻更深一些,尤利安的性子讓我既喜歡又害怕,即使他笑著,我也能感受到那笑容中的寒意。而薩沙,我的摯友,他是那么善良溫柔,在我人生中很多黑暗時光中都無私地給予我關(guān)心和溫暖。他是個可憐的孩子,哦他倆,都可憐......”
索尼婭已經(jīng)開始淚眼朦朧的了,滿懷深沉的哀傷。我遞給她一張手帕,她有些害羞地擦了擦眼淚。
“他們在契卡應(yīng)該度過了一段很艱苦的日子吧�!�
“是的,萊茵,你想象不到的艱苦。薩沙那樣溫柔的人,到后來可以殺人不眨眼,而尤利安,更是陰狠到了骨子里。我認識他們的時候,他們尚且陷在不得不殺人的掙扎痛苦里,但現(xiàn)在......萊茵,你知道比結(jié)束他人生命更可怕的事情是什么嗎?是玩弄人心,他們倆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到了這一步,他們痛苦,卻無法回頭�!�
我默然,這一點我早有體會。
索尼婭長嘆一聲,繼續(xù)說:“還記得薩沙脖子上的傷疤么?那是尤利安劃的。
8年吧,我記得,那時他們
7歲,薩沙奉命在大清洗中處決了一家人后無法從殺害孩子的痛苦中走出來,渾渾噩噩地想要結(jié)束自己的性命。尤利安嚇壞了,他不知道該怎么阻止他,只能用刀抵著他的脖子惡狠狠地威脅他,如果他死了,他就會像切開他的脖子一樣毫不猶豫地切開自己的脖子�!�
“他讓薩沙記得那份痛,因為他知道薩沙不忍心讓他痛。你看,他們倆就是這么扶持著走過來的�?烧驗樗麄冎g情感太復(fù)雜了,他們都昏了頭,感情的界限越來越模糊,那天......那天,有人撞見他們倆在學(xué)院后的白樺林接吻�!�
索尼婭泣不成聲:“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同性戀在軍隊里意味著什么?貝利亞知道了這件事,但他把這件事完全壓了下來。因為他很早就開始忌憚尤利安和薩沙,他要讓這兩人為自己所用,但又害怕他們聯(lián)合在一起。于是他以薩沙的性命要挾尤利安從契卡脫離,去國防軍隊充當(dāng)他的暗手�!�
“尤利安為了薩沙不得不離開,可是薩沙什么都不知道。那段日子薩沙傷心欲絕,他不被允許和尤利安見面,連基本的通信都不可以。爾后戰(zhàn)爭愈演愈烈,他們相見的機會更是渺茫。薩沙被派到法國做間諜,而尤利安則在戰(zhàn)場上差點丟了性命�!�
“誤會越來越深,誰都不知道薩沙在以為自己被拋棄的情況下是怎么堅持下來的,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兩人終于見面,誤會也得以解開�?墒且磺卸甲兞耍瑧�(zhàn)爭改變了太多,他們再也回不到以前了。后來的事情想必你也有所耳聞,他們利用貝利亞爬上了可怕的高度,反過來將貝利亞置于死地。這種事情,不止發(fā)生過一次,我猜的沒錯的話,或許現(xiàn)在又有人要下來了,這是......這是他們的復(fù)仇。”
我想起薩沙和尤利安總是避開我商談的那些密謀,兩張美艷絕倫的臉望著對方明媚而清澈地笑,溫溫柔柔的話語中卻含著奪人生命的刀。
索尼婭擦拭掉眼淚,看向有些發(fā)愣的我,輕聲笑了笑:“覺得他們很可怕是嗎?可是誰又是生下來就是這樣的?”
“這是這個時代的錯誤。”我怔怔地說,腦海里又浮現(xiàn)蘇茲達爾河畔的美景。兩個天使般的孩子,最終走向惡魔的道路。
我該嘆惋嗎?我有這個資格嗎?
“這些年來,我一直覺得尤利安對薩沙有愧,起先我以為是他愧疚自己曾丟下過他,但后來,我意識到事情可能不會那么簡單。當(dāng)然,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這個層次,很多事情已經(jīng)不再和我說了�!�
“我們的少年時期,已經(jīng)不會再回來了......”
索尼婭神情悵然,轉(zhuǎn)過頭看我:“可即使他們是如此,我也深愛著他們�?赡隳�?萊茵,你到底喜歡他們什么?他們那么傷害過你,你為何能做到原諒?”
我扯了扯嘴角,嘆息一聲:“這哪里是我愿意的,索尼婭,你還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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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年嗎?那一年我體會到了人生中從未有過的幸福,因為擁有過那種幸福,我便再也無法回頭。即使后來的傷害讓我徹底心碎,無法再相信他們,可是曾經(jīng)的愛卻無論如何也抹不掉�!�
索尼婭眼神變得哀婉,我握住她的手,輕聲道:“可我哪里又只愛他們呢?”
“我也愛你,索尼婭,你,還有安索洛夫,都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我由衷希望你能幸福,我的好索尼婭。這些日子你在尤利安和葉甫根尼之間很難過吧,這都是因為我,我很抱歉�!�
索尼婭盯著我,濕潤的雙眸流淌出絲絲縷縷的柔情,雙唇微不可察地顫抖著,手也在微微發(fā)抖,她忽得把我擁進了懷里,抱得很緊很緊。
“萊茵,我們也愛你,真的,過去的一切,我也很抱歉,我真的很抱歉。”
美艷絕倫的女少校在鈴蘭花園里泣不成聲,我輕撫她的背,把纖細瘦弱的她擁入懷中。她說得對,我已經(jīng)二十七歲了,現(xiàn)在,該換我來守護他們了。
一個禮拜后尤利安從溫斯道夫總部回來,臉上的表情陰沉得讓人可怕。我本不想問,但看他一副欲言又止又十分想說的模樣,我只能暗嘆一聲,朝他伸出了手。
“過來讓我抱抱�!�
他抿嘴輕笑,坐到我身邊,我把他摟在懷里:“怎么,問題很大嗎?”
我在他額頭上親了親。
“有一些。”他貼在我胸口,娓娓地說:“去年秋天朱可夫元帥對蘇聯(lián)駐的軍團有過一次訪問,他跟我以及一些高級指揮官有過一次秘密講話。講話內(nèi)容涉及幾個敏感領(lǐng)域,比如向東德人民軍透露蘇聯(lián)軍事秘密時應(yīng)該謹慎,蘇聯(lián)在匈牙利軍事干涉的詳情等等,尤其重要的是,他還談到蘇聯(lián)駐德軍團的作戰(zhàn)準備和紀律以及蘇聯(lián)新武器的發(fā)展,他還設(shè)想在原子能力方面超過美軍......”
“而這些秘密談話的內(nèi)容,卻被泄露給了西柏林的CIA柏林行動基地�!�
他在我頸間蹭了蹭,有些疲憊地說:“你說,這種極秘密的談話,究竟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
“肯定是在場的某人吧�!�
“嗯,但我調(diào)查了一圈,當(dāng)時在場的高級指揮官們卻都擺脫了嫌疑�!�
“這怎么可能呢?”我思索片刻:“除非有竊聽。”
他輕笑幾聲,贊賞地摸了摸我的頭:“那么,是誰能將竊聽器安裝到格魯烏的總部呢?”
“內(nèi)部的人,不一定是高級將領(lǐng),有時候甚至是一個清潔工�!�
“沒錯,你說的沒錯,萊茵,我抓到了那個除草工,居然是個美國人,還沒開始審訊他就服毒自盡了�!�
“線索就這樣斷了?不會吧!他是怎么進入溫斯道夫總部的呢?這種人員的審查一定很嚴格�!�
他微微頷首:“他是從什未林情報站調(diào)過來的,根據(jù)手上的資料,他在什未林干了好幾年了�!�
我感嘆著搖了搖頭:“看來,是有人一開始就幫他在鋪路了�!�
尤利安從我懷里起身,坐直了身子在我唇上吻了吻:“你說的沒錯,那么是誰在幫他鋪路?”
他眼尾突然飛了起來,內(nèi)眼角下勾,射出一道精明的寒光。
“我懷疑,我當(dāng)初尋找你的電話被竊聽,波蘭的軍事機密泄露,艾倫知曉蘇聯(lián)軍方知道了隧道計劃,以及這次朱可夫元帥的談話內(nèi)容泄露,甚至還有很多比如蘇聯(lián)軍方貨輪數(shù)據(jù)泄露等一系列事情,背后都是同一個人。”
我深吸了一口氣:“怎么會......”
他挑眉笑了笑:“怎么不會?告訴你一個有意思的消息。請不要介意親愛的,我想心平氣和和你聊這件事�!�
我茫然地點了點頭。
“艾倫·克勞德,你的朋友,在那個時候本有充足的時間逃出東柏林,但他沒有走,在那段期間他將一些輸送給柏林行動基地的情報源頭全部歸結(jié)到了自己身上。比如說,這次在什未林檢查站那個除草工的檔案中,保薦人的姓名被劃掉,填上了一個不相關(guān)的名字,而順著那個名字我一路追查下去,發(fā)現(xiàn)居然是艾倫�!�
他深深凝視我:“這種事情不只發(fā)生過一次,親愛的,你能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嗎?”
他撫摸我的臉,在我耳畔輕聲說:“他在掩護某個人,用自己的生命,掩護某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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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詫異到牙關(guān)都合不攏,記憶瞬間回到了兩年前,艾倫離開我家時和死在我懷里時說的那番話,他愛的那個人......
“所以,你在審訊我嗎?”我直勾勾地盯著他,目光變得冰冷。
尤利安抿唇輕笑:“怎么會,你知道的我們都知道,艾倫結(jié)交了哪些人,我們知道的比你還多�!�
我心下一沉,不知道該不該把艾倫最后的那番話告訴尤利安。告訴他,對不起艾倫,不告訴他,對不起我這個東德國安部反間諜偵查處副處長的身份。
見我緊皺著眉,尤利安揉了揉我的頭:“不要多想,我不會問你任何問題。之所以告訴你,是不想對你有任何隱瞞。”
他目光落在我胸口的十字架上,柔聲說:“畢竟,我知道你們是很好的朋友�!�
“況且......”他俯下身把我摁在沙發(fā)上,魅惑攀附到我身上輕聲呢喃:“我也一直想要獲得你的原諒�!�
我黯然神傷地握住胸口的十字架,承受尤利安的親吻。他見我心不在焉,于是把我拎了起來。
“你槍傷未愈,我舍不得擺弄你�!�
“你被暗殺這件事,我也在查,在此之前,你要好好養(yǎng)傷,知道嗎?”
我收束思緒,迫使自己保持思維的鎮(zhèn)定,可不能在這只狐貍面前漏出什么馬腳,下定決心了,我決定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們要查是他們的事,和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艾倫盡了他最大的努力去保護那個人,而我卻不能違背自己的原則背叛自己的陣營去掩護那個他雖愛著但卻不愛他的狠心人。
況且,我現(xiàn)在稍有動作或許會加快那個人的暴露。
唉,這個世界,真是太復(fù)雜了。我將頭埋在尤利安胸口使勁蹭,感覺心里憋了一股火。
“怎么了?”他垂眉看我。
“我要嘛.......”
“要什么?”
我一臉無辜地在他腰上捏:“要你......”
“你可是個傷員,親愛的,縱欲會讓你的傷更加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