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這酒是我怕你待會失態(tài),事先給你壓驚用的�!�
“我會失態(tài)?”雨霖婞輕哼一聲,一手?jǐn)R在桌面上:“本小姐砍過粽子倒過斗,死人嘴里摸過珠,什么大風(fēng)大浪沒見過?就是你現(xiàn)在跟我說你是從外星來的,我也眉頭都不抖一下。誰眉頭抖一下,誰就是豬�!�
“在你變成豬之前,我先跟你說一個故事�!甭迳裎⑽⑿Φ溃骸耙粋很長的故事�!�
“喂�!庇炅貖е直酃緡�。
燈影投下,也拖長了亭中兩人的影子。
雪,越下越大了。
“……唔�!迸P房里,師清漪滿頭大汗。
——快想起來!
——別……別想起來!
——滾出去!
亭子外面大雪紛揚(yáng)。
一聲清脆的杯盞碎裂聲響起。
雨霖婞臉色煞白,呆呆地看著從自己手里跌落的酒盞,落在地上碎成一片一片。
“你瞧,你不但抖了眉,連手與腿都抖了。我請你喝酒,你卻連酒盞也握不住�!甭迳駭R下酒盞。
“戰(zhàn)……戰(zhàn)國人�!庇炅貖齑桨l(fā)抖:“不……不老�!�
師清漪躺在床上,從左邊翻騰到右邊。
——殺……殺人了!
——我毀了她!都是我一手毀了她!
——還給我!
“師師……也……”雨霖婞臉色幾乎是由白轉(zhuǎn)青。
洛神低頭喝酒。
“你為什么……會把一切全都告訴我?”雨霖婞喃喃著:“這些都是……都是……我過去的確是有很多疑問,很想問一問你,但是我并沒有抱著你一定會回答的打算�!�
“你是我的至交好友�!甭迳裉痦�,覷著她:“我信任你,霖婞�!�
雨霖婞怔住了。
“清漪和長生,還有你,你們是我這世上最信任的三人�!�
雨霖婞眼波晃動:“你和師師,你們兩是我最好的朋友。”
師清漪手指成勾,手背上爆出條條清晰的青筋,關(guān)節(jié)擰得咔嚓作響。
暴風(fēng)雪徹底將她臥房的窗子吹開,風(fēng)雪從外面卷了進(jìn)來,肆意地挑著暖爐里的火苗。
“你信任我,愿意將一切告訴我。”雨霖婞說:“為什么你一直瞞著,不告訴師師?”
洛神看她一眼,張開左手手掌,翻出匕首在自己掌心劃了一刀。
鮮血染紅了她白皙的掌心。
雨霖婞已經(jīng)經(jīng)過不知道多少次驚嚇,這次看見洛神突然劃了一刀,眼都直了。
“你覺得我這么做,疼么?”洛神并不以為然,眸光沉靜。
“廢話!”雨霖婞道:“你瘋了!被刀割這么深,怎么可能不疼!”
“可是你當(dāng)真感覺到我的疼痛了么?我現(xiàn)在這般割一刀,究竟有多疼,你當(dāng)真知曉?”
雨霖婞頓時語塞。
“我割了自己一刀,我是當(dāng)事人,自是曉得有多疼,可你是旁觀者,身上并無實際傷口。你是我的好友,見我受傷流血,自會擔(dān)憂難過,亦會因此想象到疼痛,但是這和真正的痛感是不同的�!�
雨霖婞恍惚地點點頭:“我好像明白你想說什么了�!�
“我們都不是清漪,只是旁觀者。她失去的記憶里面,的確有往昔的喜樂歡愉,可是更多的卻是無盡的痛苦。甚至……我當(dāng)時不在她身邊,那么多年,我根本不曉得她是怎么過來的,她經(jīng)歷過什么,誰也不知曉,我連所謂的旁觀者都配不上,又怎么能當(dāng)真知曉她的苦痛。”
洛神低下眉。
“唔……嗯�!睅熐邃羯砩系陌咨C衣褲幾乎被汗水打濕,整個身體都弓了起來。
——怪物!
——怪物!
洛神眉目沉靜:“正因如此,我不敢,也不愿盡數(shù)告知于她。她和你不同,她是切切實實的經(jīng)歷者,而你只是方才聽了我這一席話。我曉得你也只是聽了,倘若當(dāng)真要徹底接受,還需很長一段時日�!�
雨霖婞尷尬地訕訕一笑。
洛神道:“即便我全部告知了她,她也還是想不起,沖擊過大,她只會越來越自責(zé),最終甚至喪失自我,直至崩潰。所以我以往只是通過一些暗示,提醒的方式,試圖去做一些誘導(dǎo),盡量溫和處理,不敢操之過急�!�
“那有效果么?”
“我觀察過她的表情,她是有反應(yīng)的�!甭迳裨俣任樟宋照菩模骸坝谑沁@次,我特地帶她回了我們當(dāng)年住的地方。”
“你希望她觸景生情,會恢復(fù)得更快一點?”
“是�!甭迳窠廾瓜拢粗菩纳狭餮哪堑揽谧�,低聲道:“可是,我現(xiàn)在萬分后悔�!�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已經(jīng)回家過年了,但是到年底還是沒有休息,我媽媽店里有幾個員工請了假,年底很忙人手不夠,所以我白天得幫我媽分擔(dān)一些生意上的事。
總之還是三天至四天一更,一直都會有更的,只是頻率緩了很多。
ps:二十四號晚上八點古代篇的實體預(yù)售就要開始了,還想要古代實體書的到時候可以去預(yù)定,定制印刷,預(yù)定了再根據(jù)人數(shù)印刷,具體請看之前放出的地址里的詳細(xì)說明~
第260章
卷二(shukeba.)
最快更新[GL盜墓]探虛陵現(xiàn)代篇最新章節(jié)!
第兩百六十三章——葬雪
雨霖婞聽得怔了下。百度搜索
4g-<
書
海
閣
>-
更新更快
洛神道:“你察覺到清漪今日有何異狀么?”
“好像是有這么一點。師師貌似很疲憊的樣子,精神狀態(tài)也不太好,她自己說她感冒——”雨霖婞說到這,立刻就頓住了。
洛神抹了些酒漬在掌心傷口上:“她性子敏感細(xì)膩,如今回了這萱華軒,大抵是察覺到了什么,不解之下恐怕會百般揣測,甚至強(qiáng)行回憶。如此,于身于神都難以承受。都怨我太過心急,提早帶她歸來�!�
雨霖婞瞥了一眼洛神攤開的掌心,那里雖然還在流血,不過明顯已經(jīng)有快要止住的趨勢。
“……你的手�!庇炅貖f。
洛神不以為意:“無礙,很快便會愈合�!�
雨霖婞只好嘆口氣:“我知道你后悔帶師師回來了,但是也不必這么自責(zé),平白受這一刀。”
洛神扭頭看著亭子外的大雪。
雨霖婞也隨她看過去。
“我有些事相托�!甭迳衤曇艉茌p,幾片雪花被風(fēng)吹到了她的長發(fā)上。
“什么?”雨霖婞側(cè)過臉:“我們是朋友,什么托付不托付的,直說不就好了�!�
臥房里寒風(fēng)肆虐,吹得暖爐里的火苗東搖西晃,炭火自然也燒得越來越旺了,在風(fēng)中快速揮霍著最后的溫度。
師清漪單手撐著床榻,慢慢直起腰。未束的流水長發(fā)就這么隨意散了,看不到她的表情。
幾滴冷汗滴了下來,落在凌亂不堪的被單上,寂然無聲。
時光流逝,亭外雪勢卻絲毫未減。
“回去罷�!甭迳竦吐暤�。
她擔(dān)心師清漪又會出汗,所以并沒有在亭子里耽擱太久,等到該交待的話都說完之后,就起身將酒具和小泥爐放入托盤里,準(zhǔn)備回去。
雨霖婞咬了咬唇,聽完洛神的話,神**言又止的模樣。
過了片刻,終于站起來,蒼白一笑:“好,我?guī)湍愦騻恪!?br />
雨霖婞撐開兩把傘,一把靠在自己右肩上,另外一只手舉著傘遮在洛神頭頂。
兩個人沿著青燈下的小徑往回走,積雪已經(jīng)堆得很高了,雨霖婞走得比較吃力,雪幾乎快要沒過她的靴子,洛神倒是步履輕盈,甚至連她在雪地上留下的腳印都很淺。
回到后院,院子里寒冷死寂,幾間屋子的燈還點著,其中包括師清漪的房間。洛神出門前怕師清漪萬一醒來時自己不在,特地留了盞燈替她照明,這樣也會方便些。
“她表姐�!庇炅貖迳駬]手:“那明早見了�!�
洛神簡單頷首。
雨霖婞走兩步又折回來:“啊,對了,明早吃什么早餐?”
洛神道:“空氣,雪。隨便用�!�
雨霖婞一邊說一邊夸張地做動作:“我想吃面條!就是你們古代那種蔥花面條,放雞湯的,你這不是養(yǎng)著野雞嗎,原生態(tài),健康品,正正好,揉了面拿刀咚咚咚咚地切細(xì)了,下鍋再那么一煮,就跟電視上那樣。她表姐,你行不行��?”
“到時出去了,你可以看電視�!�
雨霖婞攥著洛神,在洛神面前絮絮叨叨的:“你這沒電沒網(wǎng)沒電視,簡直比你這個人還悶�!�
“哦?”洛神瞥眼過來。
“哦你個頭�!庇炅貖一ㄑ鄣傻酶�。
“霖婞�!甭迳裢蝗坏吐暤馈�
“什么?”
“你太緊張了�!�
雨霖婞頓時抿住了唇。
“夜了,回去睡罷�!甭迳竦�。
雨霖婞嘴唇動了動,還想再說句什么,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轉(zhuǎn)身朝自己房間走去。
洛神看著雨霖婞的背影消失在風(fēng)雪中,之后去廚房端了熱水走到臥房門口,單手推開了房門。
她動作很輕,并沒有弄出什么響動。
一盞燈點在桌上,燈罩通透如紗,上面紋了兩只展翅仙鶴,漾出了一片昏黃的冷光。
窗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大開,冷風(fēng)灌了進(jìn)來,暖爐里的炭火也熄了。
床上沒人。
洛神的面色登時冷了下去。
與此同時,她突然將手中的水盆扔掉,身子往后翩然一退。
而就在這個瞬間,從旁邊遞過來一道獵獵劍鋒,那劍鋒帶著十足十的殺氣,速度也是出奇的快,洛神避退幾步,那古劍帶起的寒氣并沒有傷到她,卻也切斷了她幾根發(fā)絲。
師清漪一身雪白褻衣,長發(fā)散下,手里握著的巨闕指向洛神。
昏黃的光投在她臉上,半邊光半邊影,一雙猩紅的眸子里似盛著鮮血,臉上冷冰冰的,沒有半點波瀾。
洛神沒有說一個字,雙肩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天寒地凍,呼出的白氣縈繞在她唇邊。
兩人相對。
時間似乎凝固了。
又開始無情地重新走動。
這一秒,師清漪就站在那,秀雅容貌與纖細(xì)身形沒有絲毫改變,就像是瓶中插著的一支臘梅,或者是雪里挺秀的竹。
下一瞬,她紅眸中戾氣涌動,巨闕再度刺了過來。
洛神避讓到外面雪地里,一邊躲避師清漪劍劍致命的攻擊,一邊冷喝道:“全都出來!快跑!”
她內(nèi)息渾厚,聲音穿透力極強(qiáng),像是冷刀劃開外面沉沉的黑夜。
很快,亮著燈的房門一一被推開,風(fēng)笙和蘇亦邊跑出來邊往身上穿外套,千芊跟長生稍后才出來,一頭霧水,全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雨霖婞進(jìn)去后壓根就沒睡,一聽到洛神的聲音,趕緊往外飛奔,大聲道:“她表姐!著火了?”
“都給我跑!”師清漪攻勢越來越快,洛神的氣息也隨之越來越亂。
鋪天蓋地的雪花從夜空卷下來,被洛神和師清漪帶起來的雪霧更是四處飛散,其他人跑過來看見兩人居然纏斗在一處,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天啊,師師,你在做什么!”雨霖婞面如土色,大叫。
千芊詫異得說不出話來,長生明顯更加震驚:“阿瑾!住手!”
師清漪一劍橫掃,紅色眸子朝那幾個人滑過去。
風(fēng)雪中那一眼,直看得人肝膽俱裂。
蘇亦被她這目光掃過來,恍惚以為是見了鬼,下意識就摸出槍,但是摸出槍來又更加無措了,手腳都在哆嗦——他不知道應(yīng)該將槍口往哪里指。
他不敢指向師清漪,但是眼前的師清漪又讓他感到害怕,于是第一時間遵循了防衛(wèi)的本能。
雨霖婞揚(yáng)手一個爆栗敲在蘇亦頭上,氣急敗壞:“那是師師!不可以拿槍!”
蘇亦被敲得如夢初醒,趕緊把手里的槍扔掉了。
“全都吵死了�!睅熐邃裟救坏赝鲁鰩讉字:“礙眼。”
她凌空隨手一抓,冷空氣轉(zhuǎn)瞬凝聚在她掌心中,仿佛有了生命般流動起來,雨霖婞因為心急也就站得比較近,師清漪再度抓握,雨霖婞感覺自己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攥住胸口,被帶著往師清漪那邊踉蹌地過去了。
洛神見勢不妙,右手手指如勾,五指切在師清漪手掌的不遠(yuǎn)處。
看似無形無質(zhì)的冷氣凝結(jié)被切斷,雨霖婞感覺到帶自己過去的那股力道立刻撤掉了,出于慣性往前,差點就摔倒了。
師清漪撤了手,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洛神,眼神越發(fā)變得恣意狂熱起來,仿佛點燃了一團(tuán)火。
跟著又是一劍。
“愣著作甚!跑!我們誰也贏不了她!”洛神聲音冷厲地朝雨霖婞喝道,同時飛身起跳,再度躲開師清漪手中的巨闕橫掃:“不跑就死!”
雨霖婞聽得渾身一個激靈,頓時就覺得今晚上肯定是一個噩夢。
絕對是在做夢。
夢里大家都瘋了,全都瘋了。
只要夢醒,一切又會變得正常。
長生步履輕快,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已經(jīng)回房一趟,出來時手里拎著一張銀弓,一壺箭,還有一柄長劍。
長生將長劍拋向洛神:“阿洛!仔細(xì)莫要傷了她!”
洛神接了劍:“帶他們避往冰湖方向!”
長生心急如焚,又對師清漪說:“阿瑾,你清醒些,那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不可以傷她!”
師清漪充耳不聞,體內(nèi)血脈沸騰,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爆掉似的,一招一招朝洛神襲過去。
長生帶著雨霖婞,千芊以及風(fēng)笙蘇亦朝冰湖藤橋那邊跑,走到中途她忽然揚(yáng)手拉弓,一道箭影裂開風(fēng)雪,準(zhǔn)確無誤地落在了師清漪和洛神中央。
那箭帶著極其凜冽的力道,地面立時被射出一道裂縫橫亙在兩人中間,洛神趁此機(jī)會躍上了屋頂,朝后院竹林奔去。
師清漪緊追不舍。
不少竹子紛紛被折斷,東倒西歪的,洛神跑到鋪滿斷竹的一塊空地,停下了,轉(zhuǎn)身看著朝她過來的師清漪。
師清漪手背上擰起青筋,壓著紅眸朝洛神一步步逼近。
“清漪。”洛神喘息粗重。
師清漪眼里熾熱,里面仿佛涌動著赤紅的火山巖漿,那樣熱烈的瘋狂,很快就要將洛神整個人燒成灰燼似的。
擁抱她。
毀了她。
誰也不能得到她,就只能死在自己手里。
師清漪一抬手中巨闕,歪了歪頭,直直看向洛神。
下一秒,她揚(yáng)劍上前,洛神深吸一口冷氣,手里長劍迎了上去。
師清漪的速度與力道都達(dá)到了駭人的巔峰,方圓都是她帶起的劍氣,甚至連鴻羽般大片的雪花也被碾壓似的,紛紛揚(yáng)揚(yáng)碎了半空。
錚地一聲,兩劍相撞。
巨闕無往不利,加上師清漪可怕的力道,洛神手里的長劍立刻就斷成了好幾截,洛神的身子也被師清漪壓得往下一沉,踉蹌后退了幾步。
師清漪步伐變得越來越亂,如同地獄惡鬼般急促喘息,喉嚨里帶起幾聲含糊不清的響動,巨闕被她揮得毫無章法,就像是末日前的顛亂狂歌。
洛神一邊避,一邊看她的臉,發(fā)現(xiàn)她臉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變得一片濕潤。
明明是一雙猙獰暴戾的紅眸,眼淚也不斷往下落,珍珠般止也止不住。
洛神聽到她邊哭邊含糊低喃:“不要喜歡你……我不要喜歡你……滾開……不喜歡你……滾開……”
聽到這些神經(jīng)質(zhì)般的呢喃,洛神臉上的表情已經(jīng)復(fù)雜到無法用言語形容,就這么一個分心,師清漪一劍揮下,洛神左臂被巨闕狠狠劃了下,鮮血頓時噴涌而出。
洛神捂住了左臂,低低呻.吟:“……清漪。”
師清漪見洛神手上全是血,腳步頓住,用手抹了一把巨闕劍鋒上那片血漬,再將沾血的手指抹到自己唇上,輕輕舔舐。
天寒地凍,鮮血轉(zhuǎn)瞬就冷了,她這樣輕咂細(xì)摸,卻好像能嘗出洛神血里的溫?zé)嵝忍饋怼?br />
“好……甜�!睅熐邃糨p輕一笑。
她的眼睛如同最高貴的紅玉,在雪夜中灼灼地晃出了光。
洛神看著她面上的笑意。
黑發(fā)白衣,明明唇角還沾著血,笑得卻最是純潔無暇——純得讓人毛骨悚然。
洛神大口喘息,師清漪紅眸森冷,再度舉起巨闕沖向洛神。
她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洛神之前與她糾纏了那么久,精疲力盡,捂著左臂癱坐在地上,這一擊早已經(jīng)是退無可退。
洛神閉上了眼。
啪嗒,不遠(yuǎn)處懸掛的一盞青燈落了地。
哧的一聲。
巨闕的劍尖刺穿皮肉,劍身又刺穿臟器和骨骼,最終從后背穿出,鮮血如同瀑布般順著貫穿身體的巨闕往下流。
洛神陡然睜開眼,目光空洞地看向眼前的女人。
師清漪雙手握著巨闕劍柄,跪了下來,巨闕已經(jīng)有大半截穿過了她的身體,她低下頭,連哼也沒哼一聲。
“離我遠(yuǎn)一點�!睅熐邃舭滓卤M數(shù)被鮮血染紅,將巨闕再度往自己身體里一送,咬牙切齒:“求你了�!�
洛神身體前傾,一把抱住她。
天氣太冷了,流出來的血仿佛已經(jīng)被寒風(fēng)凍住,凝結(jié)在巨闕上,雪地上,變成血冰棱子。
“我睡覺的時候……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我的母親……她發(fā)瘋啦……砍了我父親一條手臂………她……她不想的……不想的……”師清漪嘴里不斷冒出鮮血,臉上又是淚水,又是血水,輕輕笑道。
洛神顫抖地伸出手,摸在她的臉上,渾身都在發(fā)抖。
“后來啊……她就……她就……自盡了�!睅熐邃粢蕾嗽诼迳駪牙铮f。
洛神眼里滾下淚來,薄唇翕動,連一個音節(jié)都發(fā)不出。
“我剛才……有句話不算數(shù)的�!睅熐邃粽f。
洛神緊緊抱著她,雙肩聳動。
“別……別離開我。”師清漪慢慢閉上了眼:“……求你了�!�
大雪紛紛而落。
洛神撕心裂肺的哭喊響徹夜空,最終被大雪吞沒。
第261章
卷二(shukeba.)
最快更新[GL盜墓]探虛陵現(xiàn)代篇最新章節(jié)!
第兩百六十四章——除夕
血漬從外面的雪地一路延伸到了臥房床榻前面,床上都是血,早已經(jīng)被冷空氣凝結(jié)。
為了方便手術(shù),桌子被挪到了床邊上。
碘酒,紗布,手術(shù)用縫合針線,抗生素,麻藥等等,只要是背包里攜帶了的急救用品,全都被火急火燎地擺上了桌。
這里古老到與世隔絕,帶了這些過來已經(jīng)是萬幸。
所有人都到了。
臥房里非常安靜,除了千芊做術(shù)前準(zhǔn)備發(fā)出的窸窣聲響,誰都沒說話,也不敢說話。
洛神坐在床沿,一手托著師清漪的腰,雙目無神,仿佛魂魄都已離了體似的。雨霖婞在旁邊連著輕輕叫了她幾聲,洛神都沒回應(yīng)。
這下子雨霖婞和長生的眼睛更紅了。
準(zhǔn)備完畢,千芊輕輕吸了一口冷氣,說:“洛小姐,我現(xiàn)下要替師師拔劍了。”
洛神這才有了反應(yīng),烏黑的眼珠轉(zhuǎn)了下,看向千芊,然后機(jī)械地頷首點頭。
“巨闕刺入過深,拔劍才是最兇險緊要的關(guān)節(jié)�!鼻к窛M額頭的冷汗:“她先前早已失血過多,巨闕又堅硬鋒利,一旦拔出劍來,必然會導(dǎo)致再度大出血,依照預(yù)估的出血量,到時候恐怕立刻就會——”
千芊趕緊跳過去,補(bǔ)充:“現(xiàn)在劍身與切口已經(jīng)嵌為一體,反而起到了暫時的止血用途,但是又不可以讓劍長時間留在身體里,必須找準(zhǔn)時機(jī)盡快拔出�!�
“我曉得的�!甭迳衩銖�(qiáng)動了動唇。
那幾個字僵硬,又冰冷,像是擠出來的。
千芊斟酌著說:“師師體質(zhì)很特殊,愈合能力很強(qiáng),又耐毒,不過這也是相對的。一旦她的排毒速度及不上毒藥侵蝕的速度,或者她的愈合止血速度中和不了出血量,她就——”
“現(xiàn)下適合拔劍么?”洛神眼底依舊毫無神采。
這讓人覺得現(xiàn)在坐在床邊上的她,不過只是一個漂亮的殼子。
“現(xiàn)在可以拔劍�!鼻к氛f:“只是——”
她一直欲言又止的。
“我相信你的醫(yī)蠱術(shù)�!甭迳衤曇艉艿停骸澳憧稍鴰Я四欠N蠱?”
千芊臉色變了變,猶豫了一會,才輕聲說:“它很貴重,我一直隨身攜帶。”
“你給清漪用罷。我曉得它貴重,日后有何差遣,定萬死不辭�!�
千芊為難地說:“只要能夠在拔劍時起到止血的作用,不管它多么貴重,我都愿意給師師用的。只是這種蠱你也知道,它異常特殊,就像是雙刃劍,用的時候條件太過嚴(yán)苛�!�
氣氛一時變得更加古怪,雨霖婞一頭霧水實在受不了了,問:“什么蠱?”
“無礙。我做蠱人便好�!甭迳衲救坏�。
千芊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洛神近乎凝滯的雙眸滑了下,掃向臥房里的其他人:“千小姐留下,你們出去罷。”
“哪種蠱?什么蠱人?”雨霖婞急紅了眼:“她表姐你到底要做什么?養(yǎng)蛇的你倒是說句話啊!”
千芊沉默不語。
長生明顯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雙肩都駭?shù)枚读似饋恚骸鞍⒙��!?br />
“長生,你帶他們出去�!甭迳竦溃骸昂艹��!�
長生只好扯著雨霖婞往外走,風(fēng)笙和蘇亦自然乖乖跟在后面。
師清漪的頭低著,長發(fā)垂下來散在血跡斑斑的褻衣上,渾身冷冰冰的就像是染血的冰雕。
洛神近乎死灰僵硬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許柔和,貼著師清漪耳際,薄唇無聲翕動。
咔噠一聲,門被長生帶上了。
雨霖婞還想再進(jìn)去,長生攔住她:“現(xiàn)下不是進(jìn)去的時候。”
雨霖婞彎下腰一把掃掉臺階上的雪,坐下來,悶聲說:“那我就坐在這等著�!�
長生也安靜地坐在了她身邊。
兩個人看著外面紛揚(yáng)的大雪,廊下懸著燈籠,身后是窗子透出來的昏黃薄光。
風(fēng)笙體貼地拿來了毛毯過來,雨霖婞吩咐他去廚房燒熱水,蘇亦也跟去了。
雨霖婞坐著坐著,突然揉了一把雪抹在臉上,胡亂擦了擦,說:“今天晚上,我肯定是做夢�!�
“她表姐的堂姐,你不要跟我說話,你要是跟我說話,就不是夢了�!庇炅貖煅势饋�。
長生雙手抱膝,埋頭不語。
兩人就這樣無聲地守在門口。
直到過了一段時間,房間里隱約傳來了洛神的呻.吟聲。
那種喘息呻.吟像是磨著牙齒發(fā)出來的,聲音非常低,顫抖著,似是在承受著某種無以名狀的痛苦。
痛的時候人們往往喜歡大聲叫出來。
而真正極致的痛楚,反而是最壓抑的。
聽到這種聲音,雨霖婞立刻抬起頭來,往身后臥房看過去:“……她表姐?”
那種聲音絕望壓抑到讓人不忍去聽,更不忍去看,甚至連想象也無法做到。
長生依舊埋著頭,身體抖得更厲害了,身下的白雪被某些落下的液體化掉,融出一個一個的小坑。
“我在做夢。沒錯……在做夢。我已經(jīng)睡著了,什么都不作數(shù),什么都是假的……假的�!庇炅貖缓梦孀《�,重復(fù)著,不斷催眠自己。
風(fēng)雪呼嘯,雨霖婞真的睡著了。
就睡在臥房臺階上,之后被人抱了回去,這個瘋狂的夜晚最終陷在暴雪之中,歸于沉寂,只有師清漪臥房里的燈一夜未熄。
第二天早上,雨霖婞睡得昏昏沉沉,聽到風(fēng)笙敲門叫她出去吃早飯,洗漱過后跟風(fēng)笙到偏廳一看,千芊,長生和蘇亦都圍著桌子坐著,洛神將一碗碗熱氣騰騰的早餐分別擱在每人面前。
雨霖婞走過來坐下,發(fā)現(xiàn)碗里是手工面條,上面灑了青翠蔥花,雞湯的香氣撲鼻而來。
雨霖婞怔住。
洛神頭也沒抬,聲音聽起來虛弱極了:“你昨夜點的早餐,吃罷�!�
雨霖婞恍惚了半晌,看著洛神旁邊那個座位,只是那里空著沒人。
雨霖婞心里一酸,面上好歹忍住了,其他人也不說話,桌上氣氛一時之間詭異非常,雨霖婞趕緊先吃了一口,說:“……好吃。”
洛神面色蒼白如紙,眼底甚至有了烏青,淡道:“我做這面條的手藝及不上清漪。待她醒來,你們嘗嘗她做的�!�
“嗯……好�!庇炅貖s緊說。
其他人也點點頭。
洛神捏著筷子夾了一筷面條,雨霖婞偷偷看她,發(fā)覺她捏筷子的手竟然不斷地輕輕發(fā)著抖,有好幾次甚至都沒夾起來。
洛神表情卻一臉漠然,渾不在意。
雨霖婞猛然想起了昨晚上什么“做蠱人”的事,還有洛神痛苦的呻.吟,連忙看向千芊,千芊無聲地嘆了口氣。
面條勉強(qiáng)吃了一點,洛神擱下碗筷:“今日是除夕,具體事宜我已吩咐長生,夜里一起用年夜飯便好。我去看看清漪,千小姐,待會麻煩你過來一趟�!�
“嗯,放心吧。”千芊輕聲說。
洛神轉(zhuǎn)身離開,腳步虛浮,背影單薄得仿佛風(fēng)一吹就要倒去。
今年沒有三十,二十九就已經(jīng)是除夕了。
燈籠掛起來,長生在廚房里和面,準(zhǔn)備年夜飯的餃子,風(fēng)笙和蘇亦在旁邊幫忙備菜,洛神和千芊則一直待在師清漪臥房里,很久都沒出來。
也沒人可以進(jìn)去。
雨霖婞很想進(jìn)去看看師清漪的情況,但是又怕打擾千芊治療,于是只好忍著,轉(zhuǎn)而去瞧瞧其他什么地方可以幫忙的。
結(jié)果她洗菜,切菜全不會,廚房里的事一竅不通,最后只好去院子里掃雪。
年還是照樣過,皚皚白雪之中一片靜謐,卻實在不是個正常的年。
這種表層的靜謐脆弱不堪,只要稍微一個波瀾,就可能支離破碎,所以每個人這一天全都小心翼翼的,如履薄冰。
期間洛神寫了一副對聯(lián),準(zhǔn)備貼在師清漪臥房門口,雨霖婞就在門口來回地掃著雪,眼見終于找到可以幫手的地方,忙不迭地說:“她表姐,我來貼,我來貼!”
洛神看她一眼,默許了。
雨霖婞踩著梯子上去,洛神在下面貼她拿著對聯(lián),雨霖婞從上面看她的臉色,不敢問她師清漪的情況,就說:“上聯(lián)遞我下!”
洛神抬手遞了過去。
上聯(lián)寫的是“年年長順意”,下聯(lián)寫的是“歲歲總平安”,沒有橫批,非常簡單平白的一副對子。
雨霖婞貼完了對子,洛神還站在梯子下,抬頭怔怔地看著那十個字。
紅底黑墨,透出一股說不出的沉重感。
“喂�!庇炅貖ブ葑樱骸八斫��!�
洛神近乎木然的目光掃向雨霖婞,短短一天一夜的光陰,已經(jīng)將她挖空了。
“新年快樂。”雨霖婞桃花眼里水光晃蕩,眼圈通紅:“祝你……心愿達(dá)成�!�
洛神漆黑的眼珠轉(zhuǎn)了下。
過了一段好似十分長久的時間,洛神干涸蒼白的薄唇動了動,朝雨霖婞微微一笑:“新年快樂�!�
轉(zhuǎn)眼暮色又再度降臨。
洛神推開門從師清漪的臥房里出來,手里提著巨闕,走向后院墻角的積雪中。
這柄長而鋒利的古劍,不知道跟隨了她多少年,也不知保護(hù)了她的女人多少年,經(jīng)過歷史的幾經(jīng)顛簸流轉(zhuǎn),最終還是回到了她的手中。
如今,它冰冷頹然,血跡斑斑,洛神緊緊握住它,手背上青筋頓起。
“……要你何用�!甭迳駥⒕揸I直立置于地上,喃喃道。
然后她一掌拍了下去。
整個巨闕倏然往下一沉,在她凜冽的掌風(fēng)拍壓下,連劍身帶劍柄整個沒入地面,最終被積雪徹底淹沒。
洛神踉蹌著腳步往回走。
臥房里的血跡已經(jīng)收拾過了,該換的都換過,千芊點的藥香有種清爽的甜香,師清漪躺在床上,靜得像一場夢。
洛神目不轉(zhuǎn)睛,定定地看著她。
過了片刻,洛神摸出一只紅艷艷的紅包,輕聲說:“我在你背包里尋到的。傻姑娘,你偷偷買的這些紅包,是要待除夕夜發(fā)給我們,是不是?”
房里的光落在師清漪的長睫上,安靜又柔和。
“現(xiàn)下,已然是除夕夜了�!甭迳駥⒛侵患t包放在師清漪枕頭下,紅包里裝的東西薄薄的,現(xiàn)出的輪廓似乎是木片之類的東西。
“我也給你備了紅包。這可是媳婦給的,定要醒了自己看才成�!甭迳翊浇菭砍鲆荒ㄉn白淺笑:“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