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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剛才,難道是他?不會吧……難道是我的幻覺?

    我皺眉,看著他將那華服披到我身上,忍著沒問。

    對鏡細瞧這華服,我便暗暗吃驚。

    這神妃禮服與吞赦那林先前借我穿的袍子一樣,也是蘇南地區(qū)傳統的交領右祍的窄袖長袍,衣身布滿了那價值連城的錯金浮絡刺繡,繡有飛禽走獸與日月的紋樣。

    未待我仔細欣賞這件價值連城的華服,一個沉重的頭冠便落到我頭上。隨著嘩啦啦的聲響,一排綴著紅瑪瑙的銀流蘇遮住了我的視線。我扒開打量,這頭冠與中原地區(qū)的女子鳳冠式樣不同,頭頂呈月牙狀,兩側亦綴有流蘇,十分特別。

    “這是我們的‘飛天服”哩,只有成為神妃才有資格穿�!必曆排牧伺奈业氖�,示意我將流蘇放下。

    只有成為神妃才有資格穿,我難道還要覺得自己很榮幸嗎?要不是為了吞赦那林……我揉著已經開始發(fā)酸的脖子,覺得腿上涼颼颼的,低頭去看,我才發(fā)現這飛天服上身莊嚴肅穆,下面裙擺卻是分成數片,間隙間,可以隱約窺見白花花的雙腿。

    怎么這里面不穿褲子嗎?

    我正想開口問,目光卻一凝,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腦門。

    鏡子里,裙擺的縫隙間,有一只慘白的手,正攥著我的腳踝。

    “�。 蔽殷@叫起來,跳起來狂抖裙擺,可腳踝上哪有什么手抓著我?

    心疑是自己眼花,我又抬起頭,頭皮卻一炸。

    本來站在我身邊的貢雅不見了,鏡子里映出的我所在的房間,也不是原來的陳設——四周幽暗昏惑,兩道白簾在我身后兩側如鬼魅一般來回飄蕩,而在我正后方,那原本被蠟燭圍起來的木頭浴桶……赫然變成了一樽通體白色的、雕有金色的類似佛教花紋的棺材。

    棺材上方堆滿了白色的玫瑰,玫瑰中心,豎著張黑白遺像。

    燭火忽明忽暗,映著那黑白遺像上的面容,卻是一片模糊。

    鏡子里的世界,是個靈堂。

    我駭得無法呼吸,身軀卻似被什么無形的力量縛住,動也動不了,叫也叫不出,便連眨眼也做不到,只能直視著鏡中。

    這是夢嗎?

    我一定,一定是又做噩夢了——在夢里,是看不清人長相,身體也不受自控的……我一定是睡著了,被魘住了……

    秦染,快醒,快醒!

    “嘎吱”一聲,在死寂中驀然響起。

    那似是,木制的沉重物體,被掀起來的聲音。

    我盯著鏡中的棺材,那張黑白遺像歪了……棺蓋開了一條縫。

    “咕隆咕隆……”

    伴隨著液體涌動的聲響,大股大股的水從縫隙里滲了出來,漸漸朝我漫來,一抹白色的影子浮現在水面上,宛如溺死的浮尸,一點一點,逼近我的腳底,鉆入了我的裙擺之下。

    ……潮濕冰冷的什么軟物貼上了我的一邊腳跟,沿著小腿,一寸一寸地緩緩挪上。那觸感,就像是……

    “你竟要與邪神結婚?我不許……你是我的……”

    這聲音,怎么好像是……打著哆嗦,我垂眸看去。

    裙擺的縫隙里,露著一只眼珠上翻的眼,正直勾勾地盯著我。

    腦子里嗡地一聲,我眼前一黑,整個人向下沉去,似驟然落入了水里。像是來自海里的咸水涌入我的口鼻,溺斃的感受擠迫著我的肺腑,滑膩的觸感從小腿一路蔓延而上——

    “小阿郎!小阿郎!”

    “啪”地一聲,臉頰像挨了一耳光,火辣辣的疼。我渾身顫抖地睜開眼,搖曳閃爍的流蘇間,露出貢雅和贊巴驚恐萬分的臉。我躺在地上,頭頂是屋子里綴著風鈴的彩燈。

    “怎的突然暈過去了,是不是餓著了?”

    被海水浸透全身的感覺揮之不去,我冷得蜷縮成一團,想起裙擺下的那只眼,又嚇得胡亂踢蹬:“鬼……剛才有鬼……”

    身體被拽起來,被摟入女人柔軟的懷抱:“贊巴,去問族長,把鹿血酒取來!”

    “這,祭典還沒開始,先喝怕是不合規(guī)矩哩……”

    “拿來!他這個樣子,待會怎么送嫁嘛?”

    “哦!我,我快些!”

    我魂不守舍,死命抱著貢雅,生怕自己一撒手,便又陷入剛才那個恐怖的夢里去。直到模模糊糊聽見雜亂的腳步聲走近,被人捏著下巴,一碗辛辣沖鼻的酒灌下了肚,才在渾身灼燒起來的感受中回過神,卻又轉瞬感到血涌腦門,暈眩起來。

    “他這是怎么了哩?”

    人被拽起來,我才發(fā)現族長和桑布羅還有寨里幾個長老都來了,滿臉擔憂地盯著我瞧。

    酒勁漸漸上來,我暈乎乎的,發(fā)出汗來,膽子也壯大起來,擺擺手:“沒,沒事,剛才做了個噩夢。”

    可那真的是噩夢嗎?我怎么會做那樣一個恐怖而古怪的夢?是因為那個尸神嗎?

    “小阿郎醉了哩,你們扶他去神像前結姻契�!�

    幾只手將我攙扶起來,出了房門,到了那尊形容可怖的尸神主像前,眼見那神像被披上了一身與我這身神妃服飾相配的紅色婚服,更顯詭譎,我不敢直視,低下頭,被他們按著跪了下去,對著那神像拜了一拜,雙手被攥著提到頭頂。

    耳聽”叮鈴”一聲,我抬眸,便見桑布羅用一根系著鈴鐺的紅繩,在我指間纏了一圈,另一端系到那尊尸神主神像的指間。

    “陰陽相合,在此結緣,姻契既成,永世不斷……”他喃喃念著,用紅繩在我指間纏了一圈又一圈,另一個人則搖著鈴鐺繞著我走,一邊走還一面搖頭晃腦地唱著什么歌謠。

    雖知這只不過是祭典儀式的程序,我仍然心底發(fā)怵,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這于我有些駭人的時刻,那尸神主像身上的紅色咒文,好似更鮮艷了些,會流出血來一般。

    余光瞥見頭頂自己的手腕上也滲出了一串串血紅咒文,我嚇得渾身一抖,可一眨眼,手腕上又干干凈凈什么也沒有。

    “成了,贊巴,你把他抱上轎去�!�

    “我,我自己可以�!蔽覔u搖晃晃,站立不穩(wěn),但身體一輕,已被抱了起來,出了門去。族長宅子的前院停著架樣式奇特的轎子,也與中原樣式不同,頂上是個傘狀,彩繩與紅珊瑚編的流蘇垂下來遮住了內部,轎底則成花瓣型,瑰麗非常。

    兩對少男少女立在兩旁,身著鮮艷的交領右衽短衫,我認出瑪索也在其中,喚了她一聲。

    小丫頭抬起頭,不知怎么與我一對視,眼眶唰地便紅了,不敢瞧我似的,低下了頭去。

    我心覺好笑,怎么這小丫頭舍不得我嗎?我又不是要真嫁了尸神回不來……

    “拜神妃——”

    被抱到轎前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一陣鈸鑼鈴鼓敲擊響起,我環(huán)顧四周,瞧見一群人跪圍著我敲鑼打鼓,其余人皆俯身叩拜的情景,不禁想起前不久的某個噩夢來。

    那對血紅的眼瞳猶在眼前,我心中一悸,暈暈乎乎間,生出一種強烈的不詳感,甚至超越了我想要見到吞赦那林的愿望。我心里只打退堂鼓,抓住抱著我的青年的手臂,看向族長:“等等,族長,這…這神妃我能不扮了嗎?我不想扮了……”

    聲音被淹沒在喧囂聲里,似乎沒人聽見,緊接著,我的雙腳腳腕一緊,垂眸便見身旁一對少年男女笑嘻嘻地,竟然用紅繩把我的雙腳縛在了一起,結子底下綴著一對鈴鐺,就像把我包裝成了什么禮物似的。

    “喂,我說,我不想扮了……族長!”

    酒勁發(fā)作得厲害,我說話都是軟綿綿的,瑪索卻似乎聽見了,又抬起頭來,她大睜著眼看我,喃喃一聲:“染哥……”

    “瑪索!”我伸出手去,人卻已被塞進了轎子里,彩色的流蘇轎簾與頭簾層層垂落下來,將外界與我阻隔。我癱在轎內的軟墊上,身上沒一點力氣,一股熱燥卻升騰起來。

    “起轎,送神妃——”

    是因為那碗鹿血酒嗎?

    我拽了拽衣襟,扯開了一�?圩�,感到轎子被緩緩抬起,移動起來,我心中一陣不安。

    可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我暗自安慰自己——

    只是他們村寨一年一度的祭典,只是扮演神妃,還有這么多人送嫁,沒什么好怕的。原來的扮演者是塞邦,他們不可能讓一個孩子去冒險吧?那族長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也不像對我有惡意,再說,吞赦那林是他們的神巫,林海是他的地盤,他還需要我補畫,絕對不會讓我出什么事的。

    這樣想著,我逐漸放松下來。轎子一搖一晃,酒勁發(fā)作得愈發(fā)厲害,我昏昏欲睡,卻也愈發(fā)燥熱起來。

    好難受……

    這感覺怎么像……我難耐的收攏了雙腿。

    第17章

    成婚

    這感覺怎么像……我難耐地收攏了雙腿。

    這種事,我一直都是習慣自己用手解決,算是相當有規(guī)律,以便在作畫時做到心無雜念,可明洛死后,我靈感枯竭,長期酗酒,以至于這方面都出現了問題,醫(yī)生甚至說我有陽痿的可能,可此時,這欲口火竟來勢洶洶,我有點受不住。但人雖然迷糊,尚且有一絲理智在,知道自己身在哪兒,現在又是什么情況,不敢伸手干點什么,只好忍耐。

    為了轉移注意力,我將流蘇轎簾掀開一條縫,瞧見外頭天色已暗,也已出了村寨,進了林海,轎子兩旁的少年少女一路灑著荼蘼花瓣,送嫁的樂隊也是一路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怎么不見吞赦那林?

    等等,我的顏料,我親手磨的顏料,不是說泰烏會送來嗎?我環(huán)顧四周,瞧見一個人影追在轎后,可不正是泰烏?

    “等等!停轎!”我揚高聲音,“泰烏師父!”

    我將身子探出半截,酒勁使然,一不留神從轎內摔了出去,跌了個狗啃泥。幾個人連忙將我攙扶起來,泰烏也趕了面前,將背上的背簍取下來,塞到了我懷里。他垂著眼皮,不瞧我,嘴唇卻在抖:“顏料都在里邊,我還放了采礦工具進去哩,你顏料用完了,再要用就自己磨,怎么做,都教過你了�!�

    “記住了,謝謝泰烏師父。”我點點頭,抱住背簍,被扶上了轎,隔著晃動的轎簾流蘇,瞧見泰烏轉身時往臉上匆匆拭了一把,背影蹣跚遠去,似乎一瞬間蒼老了許多。

    不知怎么,我心底一陣酸楚,有種舍不得泰烏的感受,這是我在當年上大學告別我的養(yǎng)父母時,都不曾有過的情緒。

    重新坐回轎中,被林海夜間的寒風降下來的燥熱便又返潮上來,我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到懷里的背簍里,察看里面顏色的工具是否齊全,手卻摸到什么特殊的物件,不禁一愣。

    我把這物件拿出來——左看右看,這都是一把匕首。

    泰烏是不是放錯了,他給我匕首做什么?采礦又用不著這個……我這么想著,目光卻不由落在了縛住雙腳的紅繩上。

    昏昏沉沉間,一個念頭如游魚躍出泥沼——

    泰烏難道是……想要我跑嗎?

    他是,知道些什么,認為我會有危險,在試圖幫我嗎?

    心底被強壓下的不安又漫了上來,我下意識地握住匕首,可手腕卻軟得連握牢匕首都做不到,一不留神,它便從我的腿縫間落到了雙腳間。我彎腰去撿,卻聽見嘩啦水聲,流蘇轎簾下方水光瀲滟,掀開簾子,才發(fā)現轎子正行經那條小溪。

    我想起先前換裝時那可怖至極的噩夢,對水還心有余悸,連忙蜷起雙腿,將自己在軟墊上縮成一團。

    “滴答”,一滴水落在我的后頸上,濕粘的觸感掠過皮膚。

    我打了個哆嗦,緩緩回過頭去,卻感到腹下一涼,我一把掀開裙擺,那兒什么也沒有,可下一刻,我的大腿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道強硬地掰了開來。

    后背被水沁得透視,什么冰冷而滑膩的東西貼了上來。

    一股陰寒之意驟然侵入體內,我猛地彈起來,差點栽出轎外,雙腳卻被一股力道狠狠一扯,又坐了回去。足下“叮當”一聲,后背的陰寒之意突然消失了,我低頭看去,紅繩之間,那對吞赦那林送我的樹藤腳鐲竟然蔓延上了小腿,并綻出了一朵艷麗的紅色荼蘼,被我缺乏日曬的皮膚襯著,醒目至極。

    我咽了口唾沫,驚魂未定,聽見外面的敲鑼打鼓聲戛然而至,有人驚呼了一聲:“神,神主大人!”

    我一驚,掀開轎簾,才發(fā)現小溪對岸不遠處燭火搖曳,正是那座我遇見吞赦那林的人骨廟。他頎長的身影就站在那里,站在人骨堆疊成的白色臺階上,似乎遙遙俯視著送嫁的隊伍。

    看見他,我驚惶不已的心一定,落到了實處,撐起發(fā)軟的身軀,拎起了滑到足下的背簍,猶豫了一瞬,我將泰烏給我的那把匕首也撿了進去——我要在這林海里與吞赦那林待上一陣,萬一,遇上那些可怕的“尸奴”呢,或許能用的上。

    “獻神妃,敬神主,拜——”

    隨這一聲吆喝,轎子被抬到人骨廟前,落了地。除轎中的我以外,送嫁隊伍里所有人齊刷刷地跪在了吞赦那林面前,我朝前望去,才發(fā)現族長和族中幾位長老居然也在其中。

    一片死寂。

    吞赦那林靜立在人骨臺階上,一言不發(fā),盡管他蒙著眼,可一股被他審視著的、無形的壓迫感卻如烏云壓頂,籠罩在每個人的上方,就連我這個外鄉(xiāng)人也不禁心臟緊縮起來。

    ——他不高興。是因為發(fā)現神妃換了人嗎?

    我有這么一種直覺,借著酒勁沖他喊:“喂,吞赦那林,我把顏料帶來了,可以給你補畫兒,今晚就可以�!�

    “誰許你們,舉辦神婚的?”吞赦那林沒有理我。

    我一愕,怎么,舉辦祭典的事,竟沒經過吞赦那林允準嗎?

    “我,我們見神主大人親自送他回寨,以,以為神主大人喜歡他哩。所以就……請神主大人寬赦……請神主大人寬赦哪!”那鬢發(fā)霜白的老族長伏在地上,聲音都恐懼得顫抖了。

    “寬赦……”

    我聽見吞赦那林重復這二字,朝他望去。

    燭火中,他殷紅的唇微微上揚,綻出一對較尋常人要尖銳的犬齒,寒光閃爍,笑容竟有種說不出的邪性。

    “你們自覺,該被寬赦嗎?”

    他話音剛落,這一群送嫁的人皆嗚咽哀嚎起來,靜夜里,聽來猶如鬼哭,又駭人,又凄慘。我不懂這是不是祭典的一部分,吞赦那林說的話是不是舊俗,可這樣冷的天氣,一幫人跪伏在他面前,年輕男人也便罷了,這里面還有老人和少年。

    我看不下去了,背起背簍下了轎,結果忘了自己腳被拴著,還沒落地,就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聽見響動,前方一人回過頭來,是那個長得像斯內普的桑布羅,面部表情都扭曲了,瞥我的眼神又陰又狠,仿佛帶著憎惡一樣,低聲道:“神主大人不喜歡,招了大禍了,帶他走!”

    “是,是!”

    旁邊兩人一左一右攥住我的胳膊,便將我拖了起來,竟是要把我往小溪的方向拖——這幫人要把我扔水里嗎?就因為吞赦那林不高興?我暈暈乎乎的掙扎起來:“干什么你們!”

    腳跟接觸到寒冷徹骨的溪水,恐懼感剎那涌上心頭,我借著酒勁猛地將兩旁的人撞了開來,跪爬到那人骨臺階前,仰頭怒視吞赦那林:“吞赦那林,你是,是不是有病?我辛辛苦苦磨了兩三天的顏料,就為了給你補畫,還扮這什么神妃來見你,你倒好,要任由他們把我扔水里,你們真是一幫瘋子!”

    酒勁發(fā)作得厲害,眼前吞赦那林的身影都分成了三個,時而重疊,時而分開,我恍惚看見他低下頭,似乎俯視著我。

    我不曉得我這穿著一身女裝,趴在他身下的模樣到底有多狼狽,心里又羞恥又難堪。我怎么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卻不知是不是我喝多了的錯覺,我總覺得他的目光好像徘徊于我的臉龐很久,然后順著頸間而下,掠過腰間、裙擺間露出的雙腿和被紅繩拴住的腳腕上。

    大概真是那鹿血酒的效力太強,只因被他看著的錯覺的刺激,我竟起了反應。我頭暈目眩地閉上眼,弓起身子,真不知如何自處,咬牙顫聲道:“吞赦那林……扶我一把不行嗎……你,”

    胳膊一緊,被冰冷的五指扣住。

    下一刻,我整個人被拎起來,流蘇嘩啦搖曳,我什么也沒看清,便感到腰身落到了鋼鐵一般又冷又硬的臂彎間。

    我被吞赦那林打橫抱了起來。

    “恭喜,恭喜神主大人娶得神妃,得償所愿!”

    那族長的聲音在此刻傳來,語氣簡直是如蒙大赦一般的欣喜若狂,接著鑼鼓喧天,我朝他們瞧去,一群人敲鑼打鼓的敲鑼打鼓,手里空著的則趴在那兒瘋狂叩拜,看起來詭譎至極。

    “得償,所愿�!倍向嚾豁懫鸬穆曇粲掷溆殖�,宛如一枚石子墜入幽深古井。

    四下喧囂又戛然而止,鴉雀無音。

    我迷迷糊糊地瞧著吞赦那林,見他嘴角浮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痕,“你們以為,送來個假的,罪,就能得寬赦么?”

    假的?

    “神,神主大人,還,還不成嗎?他不是嗎?”族長蒼老的聲音分明已染上了哭腔,似行將拉斷的二胡一般凄厲。

    “永,無赦�!�

    擲下這三字,吞赦那林就抱著我,轉身朝山洞里走去,留下外邊一片撕心裂肺的哭號。

    我對他們這一問一答與送嫁神妃的祭典到底有什么內情雖然感到好奇,卻無暇向他發(fā)問——只因我身子越來越熱燥,神志也愈發(fā)恍惚,實在難耐得很。

    這令我不禁懷疑,那碗鹿血酒不單單是酒,還混了些別得什么成分進去。我的頭靠著吞赦那林的肩,臉頰挨到他冰涼的繡金緞面衣袍與薄薄衣料下猶如一塊冰雕的軀體,只覺愜意非常,忍不住蹭了蹭,嗅到他頸間發(fā)絲散發(fā)出那股古樸幽冷的焚香,熱燥之意便似扇了一把風的炭,頃刻燃得旺了起來。

    明明我將他視為繆斯,根本不會,也不該對他產生發(fā)生關系的欲口望,可此刻本能卻左右了我的大腦,突破了我自己給自己立下的原則與禁制,我情不自禁地埋進他濃密的發(fā)絲間,鼻尖貼上他冰冷的頸側肌膚,嘴唇擦過他卷曲的鬢角。下巴被猛地捏住,被迫仰起臉:“他們給你,喝了多少酒?”

    鼻尖相觸的距離,我似乎能透過黑布,隱約瞧見他雙眼的形狀,狹長而鋒利,像一對線條極致優(yōu)美的波斯匕首。

    “讓我瞧瞧你的眼……”我喃喃著,另一只發(fā)軟的手撫上他的鬢角,想去拆他的蒙眼布,也被他一把捉住了腕。

    “不知,死活�!�

    第18章

    走火新婚之夜

    “讓我瞧瞧你的眼……”我喃喃著,另一只發(fā)軟的手撫上他的鬢角,想去拆他的蒙眼布,也被他一把捉住了腕。

    “不知,死活。”

    下一刻,背后一輕,背簍脫落下來,天旋地轉,我的身軀像是落在了厚實的獸皮上,上方出現那八邊形的天井與被斑駁樹影切碎的一輪彎月,吞赦那林的身影將我籠罩在下。我被他帶到之前來過的地方來了。我瞇眼看著他笑了:“怎么著,看你的眼一下,我會變成石頭��?你是美杜莎嗎?”

    他抓著我的雙腕,手指縮緊,似是被我觸怒,卻又不放開。

    “啊,你倒是真的很像美杜莎,又漂亮又危險,你的族民都怕你怕得要命呢……怕被你變成石頭嗎?可我不怕,你是我的繆斯,我瞧你第一眼,就被你迷住了,知道嗎?多少人上趕著想當我的繆斯,我都瞧不上……可你……你是特別的�!�

    我醉話連篇,他卻一言不發(fā)。

    似被拋在雪地里兀自焚燒的一把干柴,我燥得忍無可忍,雙手又被他按著動不得,我便抬起頭去,想和他接吻。

    沒待我嘗到滋味,頸部被猝然扼住,頭被按到一邊。

    他冷冷道,似在咬牙:“我留你,不是要你來當神妃的�!�

    “你以為我想當啊……”我渾渾噩噩,胡言亂語,“我這不都是為了你,他們說你會高興,我想畫你……吞赦那林……你讓我畫你嘛,好不好?”

    被握住的手腕驀然一緊。

    他不出聲,也不動,我卻分明感到他在看我。

    “吞赦那林……”我愈發(fā)燥熱,神志混亂,不由自主地夾緊雙腿,忍不住喚他的名字,只希冀他能做點什么讓我一解焦渴。

    下一瞬,濃密的發(fā)絲拂過我的面頰,眼角一涼,柔軟的觸感覆了上來——吞赦那林竟然在吻我……貼著花瓣的左邊眼角。

    他壓制著我的力道這樣強勢,吻得卻極為輕柔,堪稱小心翼翼,嘴唇甚至在顫抖,還屏著呼吸,仿佛被困在冰川里冷了一萬年的人尋著了一捧火焰,急欲從我身上汲取一絲暖意。

    “嗯,吞赦那林……”我被他這般繾綣的親吻撩得血液沸騰,一股上行,一股下涌,雙手卻動彈不得,被拴著的雙腿本能地胡亂踢蹬起來,只聽“叮鈴”一聲,腳踝一松,紅繩竟給我掙了開來。下邊脹得發(fā)痛,我實在受不住,抬起一條腿勾住他,挺起腰身,腹部立刻挨著了一個又冷又硬的物什,不知是不是他腰帶上的寶石。我蹭了一蹭,豈料吞赦那林渾身一震,一把擒住我的小腿,將我按了回去。

    盡管黑暗中瞧不見他面容,我卻感到他正惱怒地盯著我——不知是不是因為我蹭他那一下令他感到冒犯。

    可我欲火焚身,昏昏沉沉,顧不得他是不是生氣了,也顧不得羞恥,被他松開的那只手循著本能向自己腹下摸去,撩開裙擺自己擼了起來。那處已經充血到極點,只擼了一下,我就如遭電擊,渾身一顫,忍不住“啊”地呻吟出聲來,隨著自己擼動的幅度挺起腰身,雙腿亦不自覺地大大張開。

    吞赦那林撐在我上方,沒有動靜,不知是不是被我醉后的丑態(tài)百出驚住了。我自知在他面前丟完了顏面,可身體攀升的快意卻令我停不住手,越擼越快,可不知是不是這鹿血酒的功效,擼了半天也出不來,一柱擎天地朝吞赦那林高高豎起,手還越擼越軟,漸漸散了力氣,我頭暈腦脹,欲哭無淚地喘:“吞赦那林……你幫幫我……我難受……幫幫我,好不好?”

    他仍不答話,也不動,我顫抖著手朝他摸索,摸到他的腰身,想抱著救命的浮木般環(huán)緊了,就挺腰往他身上胡亂磨蹭。

    “松開!”他冷喝一聲,聲音有些嘶啞。

    手又被冰冷五指猛地一把扣住,強行按在腰側動彈不得。

    我燥得快要哭出來,難耐地扭動腰身,凌亂急促的喘著:“松開……我,不碰你,嗚,難受,我自己來,不用你幫忙……”

    下巴也被狠狠壓向一側,“哧”地一下裂帛聲,衣襟被撕扯開來,頸側驀然襲來一陣刺痛!

    尖銳的犬齒扎入我的皮肉,像某種兇猛嗜血的獸類,我于情欲的泥沼中一驚,掙扎起來,又被反擰了雙手!

    吞赦那林竟然咬我!

    他叼著我頸側嫩肉,重重吮吸,似乎真在吞噬我的血液。

    我頭暈目眩,無力掙扎,偏生頸側是我的敏感地帶,下邊也已脹到極致,被他這么又吮又咬地一刺激,我雙腿一抖,腰身拗起,情不自禁地夾著他的腰射了出來。吞赦那林猝不及防地被我噴了一身,自我的頸間抬起頭,朝下看去。

    我也往下看了一眼,裙擺間,我白花花的雙腿上染滿濁液,腳腕上紅繩艷麗,荼蘼盛開,一縷鮮血自我的頸側滲到敞開衣襟間裸露的胸膛上,一副被他蹂躪的模樣,凄慘又情色。

    一種玩火自焚的感受突然襲上我的心頭。

    摸了摸頸側,摸到被他咬出的兩個小孔,我被嚇到,加之已經泄了身,全無了興致,昏昏沉沉地曲起雙腿往后縮去:“我靠…吞赦那林,你是屬狗的嗎……哪有你這么咬人的……”

    他舔了舔唇角血跡,抓住我腳踝上的紅繩,又將我猛拖回了身下,緊扣住我后頸,俯身而下,一口咬住了我脖頸另一側。我無力掙扎,頭暈目眩,只覺自己如被嗜血的森蚺拖入沼澤的獵物,意識漸漸墮入一片混沌之中,失去了知覺。

    “��!”我驚醒過來,睜開沉重的眼皮,朦朧光線落入眼縫,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起來,我卻不知自己置身何處。

    我躺在一架樣式古樸的木床上,床柱上有富有蘇南地區(qū)民族特色的繁復雕紋,四面被紅色帷幔所籠罩,像是古時的婚床。

    依稀憶起昨夜的情形,我猛然坐起身,掀開被褥,我身上已不是那套深紅的神妃裝束,已換了一身蘇南地區(qū)傳統樣式的白色對襟短襖長褲,腳踝上綁著我的紅繩也不見了,徒留一圈被縛出的紅痕,只有那對樹藤編織成的腳鐲還在。

    床對面的銅鏡映出我的模樣,頭發(fā)凌亂,領口微敞著,露出一片紅荼蘼的“嫁身”,還有脖子兩側被吞赦那林咬出來的印——不是夢,我和吞赦那林擦槍走火了,他還咬了我。

    之后,我好像就斷片了。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我和吞赦那林……做,做了嗎?

    就我這體格,還醉成那樣,上他是不可能的。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沒感覺到疼,松了口氣。

    看來吞赦那林個不懂這種事的……

    我松了口氣,還好,我沒和自己的繆斯越界。

    但這臉,也算是丟盡了。模糊回想起失去意識前的零碎片段,我尷尬不已的捂住臉,天吶,我竟對著吞赦那林做出了那樣孟浪下流的舉動,他以后會怎么看我?會不會討厭我?

    我深吸一口氣,這回他沒把我扔出去,是不是代表他至少不像上次那么生氣?這是在哪兒?還在那個山洞廟里嗎?

    我掀開帷幔,這是一個闊大的房間,布滿浮雕的木頭圓柱、繪有飛禽走獸圖案的彩色房梁與房檐、垂掛的壁畫與家具無不彰顯著其奢華與古老,若不是能一眼瞧見頭頂懸掛的人骨吊燈,我可能會懷疑自己在蘇南地區(qū)某個豪華酒店里。

    下了床,走出帷幔,來到房中那醒目的雙開闔的浮雕木門前,我伸手一推,寒風迎面撲來,將我激得打了個冷戰(zhàn),看清門外的景象,不禁瞪大了眼。門外是一道長廊,站在這里,可以將綿延起伏的蘇瓦伽山脈盡收眼底,下方則是漂浮著霧氣的重重林海。這里海拔很高,不是在那座山洞廟內。

    我?guī)撞阶叩綑跅U邊,向下看去,雪山峭壁映入眼底,此處似乎是位于蘇瓦伽山脈最高的那座蘇彌樓雪山、那片甚少有人敢踏足的禁域的半山腰上——這是一座類似懸空廟的建筑。

    下方不遠處,能望見一個有著露天的圓形穹頂的塔樓,原來這里位于那座山洞廟的后面,或許里面是有隧道能直達此處。

    盡管沒有恐高癥,俯瞰了下方一會,我也覺得雙腿打顫,往后退了一步,便撞上了一具冷冰冰的軀體。

    我一回頭,近在咫尺的便是昨夜在我頸間造孽的嘴唇。

    吞赦那林不知是什么時候來的,這人幾次出現都是悄無聲息,猶如鬼魅。

    想起自己昨晚的醉態(tài),我心下不免有些尷尬,見面不過三次就差點上了床,我視他為我的繆斯,可不只是想來場一夜情。

    “昨晚,我們……”

    “我忘了。”他冷冷道。

    這語氣仿佛一把冰刀落下,似要斬斷我們昨夜發(fā)生過的一切——他在我眼角落下的吻,還有野獸一般亂咬我脖子的行徑。我瞠目結舌地盯著他轉身進屋的背影,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不禁磨了磨牙,心頭竄起一股火。我靠,我這兒罪證還沒消呢,這人居然敢說自己忘了?我秦染幾時被人這么對待過?

    “行,忘了,你牛逼�!蔽尹c點頭,靠在門邊,漠然瞧著他將裝著顏料的背簍放在房中獸皮氈毯上的矮桌上。

    “過來�!彼麖男渫仓腥〕瞿蔷懋�,蒙著雙眼的臉轉向我。

    “干什么?”我假裝沒聽清,靠在門邊一動不動。

    “補畫�!�

    “要我?guī)兔Γ裎状笕说故怯浀们宄��!蔽覔P起眉梢,依舊不動,盡管寒風吹著我的背心,凍得我直打哆嗦,但尊嚴必須得扳回來,不然以后我就只有卑躬屈膝舔他的份。

    “是你說,要幫我補畫。”

    我笑了:“是我主動,那又怎樣?你如果沒有這個需求,即便我主動提了,你會答應嗎?村子里又不是沒有畫匠。哦,我想起來,你說過,他只畫死人,那現在的確只有我能幫你。吞赦那林,請人幫忙,就得講基本的禮節(jié),我不是你們族的,我是個外鄉(xiāng)人,在我們那兒,大家都叫我秦染老師,你可以不用這么叫我,但你起碼得稱呼我的名字,我不叫‘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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