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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我抬起眼皮,見那年輕道士似乎也一臉懵逼。

    “邪神現(xiàn)世,跟著你出山了?怎么可能……”

    彎身摸了摸我的腳鐲,他似乎又懵了一會,抬頭看向莫唯:“我的救苦爺,莫唯,咱們惹上不得了的東西了�!�

    “你你你們到底有沒有法子幫我?”我聽他這么說,一時慌了神。

    “我?guī)筒涣四��!彼鹕恚袄p著你的是邪神本尊,你身上有嫁身,就是個活祭品,他卻不吃你,多半是把你視為了所有物,而且你們身上有契結,誰敢奪你都得死,我這點道行,連這腳鐲都去不掉,別提對付不了他了,至多幫你拖上一時半刻,你去濱城的城隍廟找我?guī)煾福d許能幫得上忙�!�

    “伽兒……”正當此時,不知從哪,傳來幽幽一聲女子的輕喚,我循聲望去,就見救苦爺像背后的簾子里,探出了半張女子慘白的臉,眼孔黑洞洞的,沒有眼珠。

    “啊啊啊——”我一屁股跌坐在地,指著那個方向,“城隍廟里鬧鬼啦——”

    道士往那一看,當下站了起來,莫唯也大叫:“她她她怎么出來了,你沒關好招魂陣嗎?那鐲子呢?”

    “鐲子…哎呀,”道士一掏褲腰,“在我這兒,給帶出來了�!�

    我往他手心一瞥,那不就是莫唯在兇宅里撿到的那個血玉鐲?他們把那個給我穿鞋的女鬼也招出來了�。�!

    “伽兒……”

    我一回頭,那女鬼已飄在我上空,我面貼面。

    我嚇得魂飛魄散,往后一彈,被莫唯扶住了。那道士看我一眼。又看女鬼一眼,皺起眉毛:“這女鬼一出來就到處找‘伽兒’,四下亂飄,你一來,她就往你身上湊,是不是跟你有什么淵源啊。你之前去過那所兇宅嗎,難道老家是那的?”

    “不,不可能啊,我沒去過那兇宅……”我不敢看她,余光卻瞥見她伸出手,在我的頭上撫來摸去,頭發(fā)都豎了起來。

    “她是個厲鬼,但被我禁錮了怨力,傷不了你……而且,她看起來不像懷有惡意。你不必這么害怕。”

    我干咽了一下,大著膽子抬起眼皮,看見那女鬼只是重復著摸我頭的動作,空洞的眼孔里滲出兩行血淚,乍一看還是駭人,可多看兩眼,就不知怎么,覺得有點可憐。

    突然想起吞赦那林說那棟兇宅里有他的故人,我心念一動:“你……認識吞赦那林嗎?吞,赦,那,林�!�

    “那…林?”她摸我的手僵在半空,半晌,點了點頭。

    “染染?”

    吞赦那林的聲音,從主殿外突然傳來。

    我一個激靈,繃直了背,當即就想撒丫子跑,卻見那道士站起身來,面朝殿門,兩指一伸,袖間“唰”地抻出一把桃木劍。殿門一震,那黃符竟然一亮,透出絲絲金光,蔓延開來,形成了一個環(huán)形法陣,似乎能辨出北斗七星的形狀。

    我張大嘴,見他左手掐訣,右手持劍,腳下步法交錯,朝門口大喝一聲:“千重身,萬重身,如我真法定你身外身,身外如有如無物,此身著我定,著神兵火急如律令,定!”

    手腕一緊,被莫唯拉著我就朝救苦爺像后邊的簾子走:“走,趁這個機會走,小師父會拖他一拖�!�

    “這位小師父能自保嗎?”我擔心地看向那年輕道士,卻聽“咔嚓”一下自頭頂響起,還來得及抬頭,什么東西驀地砸下來,莫唯應聲倒地——那是救苦爺像的頭。

    “莫唯!”我急忙抱起他,金發(fā)間滲出鮮血,自他額上淌下,他皺了皺眉,受傷小狗一般目不轉睛地看著我,“頭好痛,我是不是要死了,秦染老師,你能親親我嗎?”

    “……”能說這話說明砸得不算嚴重,我捂住他的頭,突然聽見“叩”的一下敲門聲,救苦爺像從上自下裂開了幾條縫,而剎那間墻壁上滲出了無數(shù)鮮紅的印記,乍一看像是綻放的荼蘼,仔細一瞧,卻是無數(shù)的……血手印。

    “你怎么還不走?快帶莫唯走!”那年輕道士回過頭來厲喝,我卻分明看見他眼角嘴角都滲了血跡。

    “染染,是我進去接你,還是你乖乖自己出來?”門外,吞赦那林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我出來!”我揚高聲音,把受傷快要昏迷的莫唯扶到桌旁,他一把抓住了我衣領,滿臉不舍地搖頭。我拉開他的手,瞥見桌上放的血玉鐲,抓起來,朝門口走去。

    第49章

    先禮后兵

    “染染,是我進去接你,還是你乖乖自己出來?”門外,吞赦那林的聲音再次響起。

    “我…我出來!”我揚高聲音,把受傷快要昏迷的莫唯扶到桌旁,他一把抓住了我衣領,滿臉不舍地搖頭。我拉開他的手,瞥見桌上放的血玉鐲,抓起來,朝門口走去。

    “小師父,謝謝你和莫唯�?晌摇幌牒α四銈�。這個,可能跟他有關,我拿去問問他,之后還回來�!蔽医o他看了一眼那個鐲子,年輕道士沒說什么,一臉歉意地拍了拍我的肩,退到莫唯身邊,察看他的傷勢。法陣消失,我推開門,吞赦那林立在門口,手心朝上,伸向我,神色鎮(zhèn)定自若,仿佛是料定了我跑不掉也不會跑。

    我登時跟泄了氣皮球一樣,無可奈何的抬起手。剛剛觸到他手指,我就被猛拽入他懷里,咬了咬耳緣:“回家再教訓你。”

    “我,我這不是沒跑嗎?”我心下一慌,低聲辯解。

    他沒應聲,將我牽出門外。

    一聲轟鳴從背后傳來,我一驚,回頭看去,就驚見這數(shù)百年老城隍廟的廟頂塌了,四分五裂地砸落到地面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巨響。

    “哎呀我草,這是地震了嗎?”

    “城隍廟塌了,怎么回事啊?”

    穿過聚攏過來圍觀的行人,我一陣后怕——要不是剛才出去得快,恐怕就不是廟頂塌掉這么簡單,整座城隍廟說不定都要被夷為平地。

    “吞赦那林,你剛才去哪了呀?我沒找到你人,就跑來城隍廟想要拜拜,結果遇到了一個朋友,就在廟里和他多聊了一會。”

    他不說話,面無表情地牽著我往步行街出口走。

    望見馬路上停著一輛保時捷,里邊坐著尸奴司機,就是他的那輛,越走近,我就越慌神,唯恐再經(jīng)歷一次畫室里的事,搖了搖他的手:“我錯了,你別生氣,我再也不跑了。”

    不跑才怪。

    仿佛是聽見我心聲似的,他攥著我手的手指緊了一緊。

    我停下腳步:“我們,在外面再逛一會好不好,我又餓了,想吃夜宵。”

    他低沉道:“回家,我親自喂你�!�

    哪個喂啊?我頭皮直炸,想起什么,連忙掏出褲兜里的血玉鐲:“吞赦那林,你看這個,有印象嗎?是我朋友在你故人那宅子里撿到的�!�

    他回過頭,腳步一滯,墨鏡后的雙眼盯著那血玉鐲,眉心微蹙。

    我低道:“這鐲子上,附著個女鬼,剛才,我見過�!�

    吞赦那林臉色微變:“你看到了鐲子的主人?她可有與你說話?”

    我搖搖頭:“只是沖著我喊‘伽兒’,我想,她可能是因為看不見,誤把我當成了心里掛念的人吧?伽兒,是……彌伽嗎?你的那個,舊情人�!�

    他沒答話,只是眉心蹙得更深:“這附近,何處陰氣最重?”

    “我哪知道呀�!蔽乙汇�,想了想,“應該是萬國公園吧,那是個廢棄公園,每年都有人挑在那兒自殺,你問這做什么?”

    “帶我去就是�!�

    “進來�!蔽曳^銹蝕的欄桿,站在及半人高的蘆葦蕩間,看著吞赦那林也跟著翻進來,我不由得想我上中學時逃課來這兒探險的經(jīng)歷,心里只覺這情況詭異又好笑。這誰能想到,半夜三更的,我竟然和一個不是人的恐怖存在夜探這鬼氣森森的廢棄公園,這是尋常人一輩子都不會有的經(jīng)歷吧?

    要是換了別人,我來這傳聞中鬧鬼的地方可能還挺怕,但和吞赦那林在一起——鬼見了他怕是躲都躲不及,我一點也不怕待在這兒撞見鬼,只怕回家被他狠狠教訓。

    我正在前邊走,肩上忽然一沉,被他攬到了臂間,問:“你以前,來過這兒?”

    “啊……是啊�!�

    “一個人來的?你膽子如此小,應當不是一個人?”

    我點點頭:“嗯,上學的時候,和同學一起來的�!�

    “同學?何謂同學?”

    “就是……同窗!”我換了個詞。

    “男的?女的?”

    “男的女的都有,一群人,不,不是和誰來幽會的�!蔽疑滤终`會,“我們是來玩筆仙的,就是一種招鬼游戲。”

    “招鬼……如何能當游戲?如此危險,你也敢來?”他攬緊我,“真是胡鬧。若是被尋了交替,那我該如何是好?如此不乖,你自己說,我以后該拿你怎么辦?”

    “我這不是沒出事兒嗎?”我嘟囔道。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他不至于還要和我算舊賬吧?“我以后會很乖的……”

    他捻了捻我的耳垂,聲音低沉下去:“你若喜歡玩游戲,日后,我陪你玩。千百種花樣,我們一日玩一種。”

    我C!我寒毛倒豎:“不不不不……還是別了�!�

    穿過蘆葦蕩,到了高大的仿羅馬建筑的廢墟中,我指了指中間那個仿造許愿池的廢池塘:“據(jù)說,不少人在那池塘里自殺的,我能想到這附近陰氣最重的地方,就是這兒了。

    見吞赦那林將血玉鐲置于池塘邊沿,手背血咒浮現(xiàn),一抹紅色的身影也在月下漸漸現(xiàn)形,我心里不禁有點緊張,往后退了一步,雖然有他在,可半夜看見這女鬼還是有點瘆人,他卻轉過身,將我擁入懷中,將我的頭按在他胸膛上。

    “嗚嗚……”

    聞得女子哀哭聲自背后飄來,我又怕又好奇,想回頭看,可后頸卻被他牢牢扣住了,只聽他沉冷聲音響在耳畔:“我知你心懷不舍,故而不愿往生,可前塵往事,已成定局,舊日苦痛累加新身,你忍心嗎?你可愿……將心中執(zhí)念托付我?”

    我仰眸,見他望著我背后,食指比唇,是個噤聲的手勢。

    我自聽不明白他的話,可他放下手指時,背后的哭聲便已消失了。后頸的手松開,我扭過頭,看見那女鬼背影漸漸飄遠,不遠處一對打著紙傘,一紅一藍,奇高無比的身影等在那里。

    “那是……”

    “鬼差。拘魂來的,她逗留人間太久,早應去往生了�!�

    往生?

    不知怎么,我心里泛起一絲酸楚,正當此時,那女子回過頭來,仿佛是不舍地朝我們的方向望了一眼,抬手抹了淚,那一對打傘的鬼差迎上前來,將她攬在中間,消失在了黑暗里。

    吞赦那林這是渡她往生了?

    他不是吞噬萬鬼的尸神主嗎?

    竟也會做渡化鬼魂這種善事?

    我眨了眨眼,莫名一陣感動,眼前一瞬模糊,臉上濕了,我一抹,有些迷茫——我是哭了嗎?我為何會哭呢?

    有一滴水落在臉上,我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天上竟然下起了雨。

    原來不是我哭,是老天爺哭了。

    “你剛才說請她將心中執(zhí)念托付于你,她心中執(zhí)念是什么,吞赦那林?”我望著天上落雨,情不自禁地喃喃。

    “日后,我再告訴你。”他摸了摸我的后腦勺,將我緊緊擁住。

    我知道答案一定與他的舊愛有關,便忍住沒再多問。

    回到車里時,我和吞赦那林都已被淋得透濕。十二月的冬雨帶著冰渣,凍得我一到家就沖進了浴室。

    一趟熱水澡洗得提心吊膽,我生怕洗到一半吞赦那林進來,匆匆沖熱了身子,便從浴室里出去了。

    他不在客廳,聽見廚房里的動靜,我偷偷挪到門口,透過門縫,竟然發(fā)現(xiàn)吞赦那林在煮面。

    他怎么知道我沒吃飽的?

    鍋子里的水已經(jīng)咕隆咕隆的冒了泡,他拆了辛拉面的袋子,把面放了進去,又有模有樣的磕了個雞蛋,想必是我昨天下面的時候,他都記在了心里。我看著霧氣縈繞間他朦朧的側臉,腦子里跳出一個詞:爹系男友。

    如果不是我愿結婚……他好像真會是個很好的老公。

    而且他說的喂飽我,竟然不是說那種事,是真要給我下面吃?

    我跑了他不發(fā)火,還給我下面吃?

    似察覺到我窺視的視線,他忽然側過臉來,我一縮頭,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轉悠了兩圈,在餐桌前坐下了。

    須臾,他從廚房出來,一碗熱騰騰的面擺到面前。

    “謝…謝謝啊�!蔽铱戳怂谎郏フ铱曜�,卻給他抱到腿上,夾了面條喂到我唇邊。我不敢造次,張嘴吹了吹,乖乖吃了。面還有點生,但雞蛋居然煮到位了。

    “好吃嗎?”

    人鬼共懼的尸神主給我下面,我哪敢挑嘴�。�

    我忙不迭地點點頭,任由他像照顧寶寶一樣給我一口一口喂完了,又給我喂了杯熱水,拿了餐巾紙給我擦嘴。

    見他沒有要教訓我的意思,我松了口氣,舔舔嘴唇,一不留神舔到了他的手指。

    他指尖停在我唇畔,我抬眸看他一眼,見他正盯著我的唇,眼神幽暗,心一跳,從他懷里跳起來,就被他捏住了下巴,按在桌上深吻了一番。

    “你飽了,你夫郎卻還餓著,該如何是好?”

    “……”是我太天真了。原來這家伙是要先禮后兵��!

    第50章

    懲罰

    “……”是我太天真了。原來這家伙是要先禮后兵��!

    我脊背緊繃:“我……才進了醫(yī)院�!�

    他拇指摩挲著揉搓著我的下唇:“你昨夜說過,可以,用嘴�!�

    我一呆,忽然感到身下他雙腿微分,我臀部一空,身軀便順勢滑了下去,跪到了地上,臉不偏不倚地貼到了他的胯部。

    那兒已然撐起了帳篷,冰冷堅硬的頂部就抵在我鼻尖處,我腦子嗡的一聲,耳根登時灼燒起來,本能的一縮頭想躲,卻被按住了后頸。

    “染染,我便是要讓你記著,從我身邊逃跑,會有什么懲罰。”

    “唔!”

    下頜被掐住,修長的手指揉開了我的雙唇,侵入進來,迫使我打開了唇齒,嘩地一聲,西褲拉鏈被緩緩拉開,幾次將我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恐怖器物在我眼前完整呈露出來,已是劍拔弩張。

    我羞得不敢直視,他卻按住我的后頸,那含棱帶角的頂端便觸到了我鼻梁,一寸一寸往下,像手指一般描摹而下,落到唇上。

    “吻它,染染�!彼吐曊T哄,嗓音已喑啞如獸,雙手自我臉頰往下,撫摸我的脖頸,胸口,指尖落到我的乳首上,輕輕揉捻起來。

    我被他弄得渾身輕顫,雙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膝頭,喘息起來,唇齒便突然被趁勢頂開,舌頭瞬間觸到了根根凸起的青筋。

    我聽見他喉腔迸出一聲滿足的悶哼,想是情動得難以自持。

    ——果然在那日,他用手碰我舌頭之時,就在肖想這種事。

    還說不知道用嘴能消火,老騙子……

    我羞憤地抬起眼眸,見他垂眸盯著我,紅瞳如燒,似要隨時撲下來將我肌骨燒盡,已分明是控制不住了,嚇得只好生澀吞吐起來。

    草嘴總比草屁股要好,我逼自己這么想著,不知侍弄了多久,頻率越來越快,我下頜漸漸酸脹難忍,口里的巨物卻仍然硬如金石,沒有一絲要泄身的征兆,我眼淚汪汪地想要把它吐出來,后頸卻被扣得更牢,口里亦被侵入得更深:“這便吃不下了?還逃么?”

    我抬眸,哀求地看著他,搖搖頭。

    下頜被掐住,粗壯的柱體從我齒間緩緩退出,將我的口水也一并帶出,我張大嘴,急促喘息著,突然被他的頂端抵住了未曾合攏的唇。

    下一瞬,大股冰涼的液體噴了我滿頭滿臉,嘴里也被灌進不少,我猝不及防,呆在那兒,下巴被一把捏住,整個人被拎起來,吞赦那林,一低頭,重重覆住了我的唇。沒反應過來,口里屬于他的東西已被我咽進了喉頭。——我吃掉了他的東西。這念頭在腦中炸開,我捶打著他,扭頭想要吐掉,卻給他打橫抱起,按在了桌上。

    他俯視著我的模樣,我自他的紅瞳里看見此刻的自己,臉上頭發(fā)上,全是道道白濁,已被染滿了沁透了他的痕跡。

    我咬緊下唇,羞得想哭,可眼圈一熱,他眼神卻愈發(fā)暗沉,嚇得我立刻將眼淚憋回去,卻還是沒能逃掉,又被他剝得一絲不掛,親遍了全身,又抱到沙發(fā)上翻來折去地放肆欺負了一番才作罷。

    待他終于釋放,才“大發(fā)慈悲”地抱著我去了浴室。

    一夜驟夢驚醒,腦子里還殘留著些許模糊的碎片,我恍惚地睜開眼,只記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很古怪的夢,有古老的宅子,梳著高髻的女人,長辮子的少女,白馬奔馳的山坡,和爬上山的浩浩蕩蕩的象車隊伍,還有滿山綻放的紅艷荼蘼。我想不起來具體夢見了什么,看向身側,吞赦那林不在,一抬眸,門簾飄蕩,他站在陽臺上,正拿著血淋淋的一團生肉給兀鷲喂食——原來鷲兄也是跟來了的。

    察覺到我的視線,他側身,掀開了門簾,兀鷲飛了。

    我看著他,眼前竟浮現(xiàn)出一幕畫面來——迎面駛來的白象背上,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掀起金色流蘇的簾子,一張傾倒眾生的面龐上,水藍色眼眸透著不諳世事的冷漠,像世上最干凈的海,不染塵垢。

    除了那雙藍色的眼睛,畫面里的人與眼前的他一時重合,我一怔,不由困惑。我什么時候見過這樣的他,是在昨夜的夢里嗎?

    “這般看著我做什么,想畫我了?”

    “吞赦那林……你以前,眼睛是藍色的嗎?”

    他蹙起眉,盯著我:“為何會這樣問?”

    “我好像做了個夢,里面有你�!�

    他眉心愈深:“夢見了什么?”

    “記不清了�!蔽覔u搖頭,“你以前真是藍色眼睛嗎?你是混血兒嗎?”如果是,就太合理了,他五官這樣深邃,又這么高。

    “何為混血兒?”

    “就是父母是來自兩個不同國家的�!�

    吞赦那林想了想:“那我確乃混血兒�!�

    “混的哪跟哪的?”我被激起好奇心,一時都顧不上為昨夜的事羞憤。

    他若有所思:“我有一半天竺血統(tǒng)。”

    天竺,那不就是印度的古稱嗎?他這長相,父母一方肯定不是印度的黑種人,恐怕是占極少數(shù)的雅利安人。有雅利安人血統(tǒng)就說得通了,雅利安人是純正的白種人,古時以盛產美人著稱。

    “那……你是從天竺來的嗎?還是就在蘇南長大?”

    “我自天竺來。”

    我想起唐僧去西天取經(jīng)就是去的天竺:“那你以前是什么人啊,傳教的僧侶嗎?”又一想,不對,他的身世與荼生教有關,又怎會是僧侶?

    他彎起唇角,似是被我逗笑:“我若是僧侶,豈非破了色戒?”

    我抿緊唇,不想理他了:“你才不像僧侶�!�

    “為何對我這樣好奇?你不是只對我這張皮相上心嗎?”吞赦那林掐了掐我的臉頰,我搖頭,他手指一滯,似在等待我回應。

    我卻不愿再騙他——畢竟騙他的苦果我已吞下,不想再埋下一個禍根。干咽了一下,我決定實話實說:“一個好的畫者,不是只畫皮,還要畫骨,就是要與自己的繆斯心有靈犀,了解他的全部,成長經(jīng)歷,三觀,夢想,傷痛……而我,到現(xiàn)在,還對你,一無所知。”

    “如此說來,我還是…你的繆斯?”他聲調隱約透出一絲愉悅。

    盡管不愿承認,我仍忍著羞恥點了點頭。

    “除了我,你還有其他想畫的人么?”

    我搖了搖頭,后頸被驀然扣住,壓在墻上,被迫仰起頭接納他極富侵略性的兇狠深吻。我揪住他衣襟,不由自主地繃直腳尖——

    我想畫他是真的,可我想逃離他,也是真的。

    “Burning

    papers

    into

    ashes…”

    熟悉的手機鈴聲響起,我推了他一把,央求他暫時放過我,后頸被松開,我軟在床上,從床頭柜把手機摸過來。

    “喂�!�

    “你嗓子怎么啞成這樣,感冒了?”程綰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我當然沒法說我是哭成這樣的,嗯了聲。

    “那我不跟你多廢話了,看微信吧。”她利落的掛了通話。

    我點開她的微信,那是一張照片,照片拍的是個鬢發(fā)花白的外國男人的側臉,我定睛一看,神經(jīng)猛然一跳——

    “Abmer,你不是說過你一直想見Fvio嗎?他很欣賞你,想見見你。下周五在江岸太平大廈頂樓Kingbar,我告訴你啊,青澤也要去,我上次跟你說過,在YICCA上他可能是被你刺激到了,回去畫了好些新作,比他之前都要好,畫技突飛猛進了好幾個檔次,有幾副都拍出了天價,你新作就那一副,你要是不去,他肯定在你偶像面前把你比下去,也會搶走你去歐洲聯(lián)展的機會。你要是決定來的話,把你那位新繆斯帶過來,F(xiàn)vio很感興趣,也想見見他。這是他助理發(fā)給我的,你千萬想清楚了,這機會錯過了可就沒了�!�

    心狂跳起來。

    Fvio,

    我最崇拜的大師,我的藝術啟蒙,我在意大利留學時一心向往,卻未能如愿以償申請跟隨的導師。五年前,我曾入不了他的眼,發(fā)了無數(shù)封申請郵件也石沉大海,如今,他卻點名要見我。

    那顯然是因為那副新作。吞赦那林賜予我的新作。

    漆黑的發(fā)絲自肩上滑下,我知曉,他肯定也看到了消息。

    我按關手機:“吞赦那林,陪我去買點顏料,好嗎?”

    顏料畫材就在江城美院旁邊的一條街有賣,離我住的公寓不遠。

    外邊正在下雨,吞赦那林與我同撐一把傘,步行走在這條我無比熟悉的街上。兩個月沒來,開了幾家新店,而一家我常去的卻拆了。

    “奇怪了,怎么拆了呢,我要的有個特殊色也不知別家有沒有……”看著門口的告示,我不禁有點頭大。突然腳邊“喵”的一聲,被一團軟物蹭了蹭,我一低頭發(fā)現(xiàn)這家的貓,立刻蹲下去抱了起來。

    “你怎么在這兒呀?你家主人呢?”

    我摸摸它的頭,小黑貓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我,又看向我身邊的吞赦那林,似乎一點也不畏懼他,還越過我爬上了他的肩頭。

    見小貓狂蹭他的臉,我不由想起噶廈鎮(zhèn)上民宿里的那條大狗,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才明白它當時夾著尾巴尿尿是給他嚇的,那這貓……

    “貓不怕你呀?”

    他點了點頭:“貓屬陰,狗屬陽。屬陰的生靈,會親近我�!�

    “那我把它帶回去了�!蔽颐摽诙觯唤读艘幌�。我撿貓干嘛要征求他的意見啊……剛想說點什么找補,卻見他唇角微深,嗯了聲。

    第51章

    心軟

    我轉過身,往前走快了兩步,他持傘跟著,腿長步大,雨傘的陰影便如他的五指山,一直牢牢遮罩在我頭頂,他越追,我便情不自禁走得越快,直到差點一腳踩進水坑里,被他一把捉住了手腕。

    我猝不及防撞到他懷里,雨傘下,他低下頭,似欲吻我,卻被小貓的肉墊按住了嘴唇。我忍俊不禁,險些笑了出來。

    “哎,這不是小染嗎?”

    “小染,你和明仔…呃,你快來瞧瞧吧,我這里進了很多進口顏料,有一種熒光色是黑貓那家拜托我進的,說你常用呢�!�

    好死不死提什么明洛呀……

    看見吞赦那林瞬間黑了臉,我嚇得鉆進那家店里。

    來到顏料架前,我挑出幾瓶那天潑沒了的顏色,罪魁禍首卻還緊跟在我背后,令我不住回想起幾天前的情形,耳根發(fā)燙,我咬牙:“吞赦那林……以后不許在畫室對我做那種事了�!�

    手在顏料罐上被覆住:“你和明洛常來這條街買顏料?”

    我抿唇,不想回答他的死亡發(fā)問,指縫被他手指嵌入。

    侵略的意味滲入骨髓,他抵在我耳畔低問:“回答我�!�

    “不,不算經(jīng)常吧,就來過幾回。”我低聲道,“和他買顏料有什么啊……我不是還和你去懸崖峭壁上采過顏料嘛,再說了……你還采過火焰石給你的舊情人呢,有什么資格來質問我?你就知道欺負我……”

    靜了一瞬,他問:“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我想畫你,也想要自由……我想要解掉腳鐲,抹掉嫁身,想要隨心所欲的畫你,和隨心所欲離開的主動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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