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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一樓的門廳東側(cè)是客廳,西側(cè)則為待客室與餐廳。

    想著等會兒反正要去餐廳吃飯,從客廳門出來,紀輕舟便直接帶二人上了樓。

    踏著油光發(fā)亮的深棕色地板上到二層,樓梯口出來便是一個起居室。

    起居室格局同樓下客廳差不多,不過家具風(fēng)格要更為淡雅些。

    約莫二十平方大的空間,地板中央鋪著米色底的玫瑰紋地毯,一側(cè)靠墻擺放著米白色的布藝沙發(fā),旁邊是一排陳列柜,上面有十八冊全的《摩登時裝》畫報,和一些親朋好友贈送的禮物。

    解予川夫婦送的那對玉鑲金杯也擺在上面。

    沙發(fā)前方設(shè)有一張小茶幾,再往前就是壁爐。

    在這夏日純作裝飾用途的壁爐上,擺著一幅屋主人親手繪制的時裝裝飾畫,以及另一位屋主定制的月桂香薰。

    未開燈的室內(nèi)光稍顯昏暗,弧形的凸肚窗上映著梅雨時節(jié)常見的迷霧色天空與摩挲的樹影。

    “嘖嘖,不愧是輕舟兄你親手布置的房子!”

    駱明煊走到壁爐前看了看畫作,伴著淡淡的清甜花香,將全屋轉(zhuǎn)悠了一圈,一副羨慕又佩服的模樣咋舌稱贊,“這審美,真乃絕佳,我以為我所租住的那公寓已算是整潔舒適,到您屋一瞧,我家可稱得上是狗窩了�!�

    “多謝夸獎,但你夸錯人了,我哪有空閑挑選家具,這大部分都是你元哥布置的。”

    紀輕舟一邊漫不經(jīng)心地說著,一邊按亮了起居室的燈,帶著他們進入了里間的臥室。

    “�。繛楹味甲屧绮贾�,不是你的房子嗎?”

    駱明煊剛這么發(fā)問,走進臥室,目光掃過床邊衣架,倏然察覺不對勁。

    那落地式的衣架上掛著兩套睡衣與兩件襯衣,睡衣大同小異沒什么奇怪之處,但那一藍一白的兩件襯衣緊貼在一塊,卻能看出尺碼差異。

    尤其那深海藍的襯衣,他之前見解予安穿過好幾次,印象分外深刻。

    駱明煊不禁懷疑地瞇了瞇眼睛,特意走到衣架前確認了一番。

    轉(zhuǎn)過身,看到床頭放著的二人合照,心里愈是升起疑云。

    什么情況會在床頭放自己同另一個人的合照,即便是好兄弟也不至于親密到如此地步吧?

    他皺眉思忖著,越想越覺不對,轉(zhuǎn)頭見紀輕舟同邱文信聊著裝修買房的事情,去了露臺,便忙不迭地跟了出去,拍了拍紀輕舟的肩膀,打斷對話問:

    “誒,你這房子應(yīng)該就這一間臥房吧,為何我看那衣架上還掛著元哥的衣服?不是都已搬出解家了嗎,難不成你們還未離?”

    紀輕舟敢這么毫無準備地帶著他們二人進臥室,自然也沒打算瞞著他們自己和解予安的真實關(guān)系。

    不過難得見駱明煊這般驚愕狐疑的神色,他不禁起了幾分壞心眼,尤其看邱文信那氣定神閑的模樣,顯然是早已看穿了他們的關(guān)系,也就駱猴兒還被蒙在鼓里。

    他便有意捉弄他道:“說起此事我也有些煩悶,我可是提了好幾次要離來著,但你元哥他是賴上我了,非不同意啊�!�

    “他這……這怎么行呢?”駱明煊一時竟有些茫然語塞。

    雖之前就有懷疑,他元哥似是真把人家輕舟當(dāng)成了自己的妻子,眼睛痊愈了也不情愿放人離開,但以為只是相處久了產(chǎn)生了依賴,過一陣子,生活恢復(fù)正常,總會慢慢想通。

    哪知解予安竟已深陷到了如此地步,人家為了避他都專門搬了出來住,他竟還死乞白賴地跟了過來。

    雖然輕舟兄是蠻好的,生得神清骨秀,思想進步,又有才華,交流相處也很有意思,即便偶爾說話刻薄些,甩起臉色來也是極生動漂亮的,換做是他,這一年半載地每日生活在一起,興許也不舍得離……

    可再不舍得,也不能強綁著人家不放�。�

    “這可不行吶,”作為當(dāng)初給二人牽線之人,駱明煊覺得自己有責(zé)任糾正這錯誤,正色凜凜道,“元哥此舉不太厚道,我得同他說道說道。”

    紀輕舟聞言揚唇一笑,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行啊,你去勸勸他唄,這婚該離就離,是吧?”

    “不錯�!瘪樏黛与m隱有察覺他的態(tài)度奇怪,奈何暮色遮掩,也就沒看見對方眼里的調(diào)笑之意。

    沉吟思索片晌,旋即連房也不看了,轉(zhuǎn)身便疾步匆匆地走向樓梯方向:“我這就去和他說說�!�

    邱文信憑倚在圍欄旁,見狀也是絲毫不勸阻,朝著紀輕舟笑著搖了搖頭。

    正要去看看隔壁的書房布局,紀輕舟叫住了他道:“誒,信哥兒,我問你個事�!�

    邱文信止住腳步,回頭:“何事?”

    紀輕舟剛要習(xí)慣性地靠在圍欄上,想起某人的告誡,又站直了身。

    隨即稍微正了正色,狀若尋常問:“你們報社可有派人去他國學(xué)習(xí)交流的計劃?比如法國?”

    邱文信對他這突如其來的話題稍感疑惑,不過還是先回答道:“有是有,大概幾年前吧,有人組織我們各家報館派一人為代表赴日參觀他們的新聞社,法國倒是從未有聽過,你問這是何意?”

    紀輕舟恬然笑道:“我不是做時裝設(shè)計的嗎,聽聞巴黎時裝是世界潮流之前線,也想去參觀參觀,不過我獨自一人不太敢遠渡重洋,倘若能蹭個團同行就好了。”

    “奧奧,這樣啊�!鼻裎男藕苣芾斫獾攸c頭,誠懇道:“你要是想去法國,盼著我們新聞業(yè)的交流有些困難,至少目前沒有誰提出過類似的想法,畢竟距離太遠,光來回一趟,途中就要耗時三個月了。不過將來若是能有這訪問考察之契機,我還是挺有興趣去長長見識的。”

    “這么說,近幾年沒有這機會了?”

    邱文信也不敢十分肯定,想了想道:“近兩三年,就我們報館而言,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這計劃的,你倘若著急,可以想想別的法子,比如跟著他們勤工儉學(xué)的留學(xué)生們同船過去�!�

    “好吧,我也不著急,就先這么問問,你不必放在心上�!奔o輕舟口吻自然地接道。

    說罷,還佯作遺憾地微嘆了口氣,實際心里卻悄然地松了口氣。

    當(dāng)初在邱文信故居看到的那張多人合影,講解員說是邱文信被報館公派前往法國考察交流時所照。

    假如那介紹準確,那么至少在邱文信赴法之前,解予安和駱明煊都是活得好好的。

    那或許,讓解予安去做幾年他想做的事業(yè),也沒有那么危險?

    ·

    另一邊,駱明煊一時沖動就下了樓,待到客廳一看,見他元哥正同長輩下棋,只好先將勸解之語都憋在肚子里。

    這一憋就憋了一頓飯。

    晚餐吃得較為簡單,所請的傭人手藝有限,做的都是普通家常菜色。

    不過親朋好友誰也不是為了吃而來的,對此并不在意。

    一頓熱熱鬧鬧的夜飯結(jié)束,眼見天色不早,空氣沉悶似又要下雨,在客廳稍事休息閑談了一陣后,解家人便乘車離去。

    邱文信也要早早地趕回報館去工作,駱明煊作為將他接來之人,有義務(wù)送他回報館,因此沒法待得太久,原打算同紀輕舟交流的分店計劃,只能改日再談。

    但工作之事可以暫時放一放,憋了一晚的心里話卻不可不說。

    于是離開之前,駱明煊就特意尋了個時機,在解予安送家人到停在街口的車上時,他也跟了出去。

    之后回來途中,趁著四下無人,他便手插著褲兜,壓低了嗓音,同解予安語重心長道:“元哥,如今已是民國了,我們進步青年都開始追尋婚姻自由了。

    “你看我,我爹娘要讓我同不認識的姑娘訂婚,我直接離家出走,獨自居住大半年,眼下他們見著我也不再提及此事了,我算是抗?fàn)幊晒α��!?br />
    解予安一臉莫名,冷淡發(fā)問:“拐彎抹角的,想說什么?”

    “這個么,”駱明煊搔了搔鼻頭,憑他的猴腦也想不出什么婉言勸諫,就直言道,“你們這婚姻本就是一場臨時協(xié)議,即便你有那心思,但輕舟兄都已同你提過離婚了,你也不好糾纏他不放,對吧?都新時代了,有識之士早已主張自由戀愛了。”

    解予安蹙了蹙眉,剛要開口,忽然似有所感地抬眸望向自家門口。

    那屋子透出的燈火光影中,青年身姿放松地倚著門框,正笑吟吟地望著他們。

    他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語氣淡然道:“你究竟是主張婚戀自由,還是想乘虛而入?”

    “��?我、我可沒有那意思�!瘪樏黛記]料到他會這樣猜想,否認時竟有些張皇失措。

    “隨口一問,支吾什么�!苯庥璋惨暰微涼地掃了他兩眼,直將駱明煊看得后背發(fā)毛。

    接著徑直地邁步到青年面前,凝眸注視他問:“你同他說了什么?離婚?”

    紀輕舟從容地點頭,眨了眨眼無辜道:“對啊,不是早跟你提了嗎?”

    解予安縱使知曉他在捉弄人,聽聞此言仍有些心口泛酸。

    板著張冷面孔,握住他的手挪到了自己唇邊,道:“舌頭都被你咬破了,毀了我清白,你還想離婚?休想�!�

    駱明煊剛跟過來就聽到了此言,不禁呆然而立:“啊?”

    第144章

    啟程

    “所以你們是假戲真做了?”

    因昨晚未能有充足的時間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

    今日一早,駱明煊便克制不住好奇地來到了霞飛路的工作室探聽情況。

    見紀輕舟正坐在辦公桌前忙碌,他很是熟門熟路地去隔壁會客室搬了張椅子,

    坐到蝴蝶桌旁,靠在椅背上驚奇地看著對方發(fā)問。

    紀輕舟一手握著筆,一手翻著自己的工作日程,隨口應(yīng)道:“準確來說,

    得稱之為先婚后愛�!�

    “總之是協(xié)議夫妻卻生了感情。”駱明煊這么總結(jié)著,又皺了皺眉:“那你所提的離婚一事又是什么情況?”

    “這就要問你元哥了。他非要去金陵軍校工作,我覺得太危險,

    令他別去,

    卻壓根不聽我的,也不同我商量就自己做決定�!�

    紀輕舟說起此事來,還是有些生氣,

    筆尖用力地戳了戳紙頁:“煩得很�!�

    “奧,

    這個原因啊�!瘪樏黛狱c了點頭,

    昨日夜里吃飯,解家人也談起過此事,

    他有所耳聞。

    旋即又疑惑地吸了口氣:“不過只是一個教官,應(yīng)當(dāng)沒什么危險吧?”

    “軍校教官,

    有幾個沒入伍的,

    他要是恢復(fù)軍職,那就更危險了�!奔o輕舟本想說的是解予安的性格就不適合此時的官場。

    但駱明煊作為這個時代的人,

    多半也難以理解他的顧慮,

    便沒有提起。

    “如此說來,你的擔(dān)憂也有些道理,”駱明煊只當(dāng)他是擔(dān)心戰(zhàn)場之危險,

    并未太放在心上,“所以你們壓根就不是因為感情問題鬧離婚啊……”

    他說起這話來,聽似明悟,隱隱卻夾著些許本人也未察覺的失落之意。

    “聊不攏,也算是有點感情問題存在吧�!�

    紀輕舟輕咋了下舌,也不想多談此事,就合上筆記本,后靠椅背,指尖靈活地轉(zhuǎn)著自來水筆,看向他問:“你去周邊城市探查的市場情況如何?”

    “哦對了,差點忘了這正事!”駱明煊很快調(diào)整了情緒,坐直身體,眼睛睜得圓溜溜地認真講述道:

    “這周邊的城市我去轉(zhuǎn)了一轉(zhuǎn),就洋服生意而言,我覺得杭州那邊的市場更為包容些。

    “不知你可有聽說過,杭州泗水路那邊新建的商品陳列館,那叫一個氣派,樓上樓下一百二十余間店面,如今雖還未正式開幕,但已招了不少商戶入駐。

    “絲綢織物、茶葉火腿、藤器竹椅、金銀首飾、化妝日用、鞋帽服飾,所有商品一概陳列館內(nèi),任由顧客挑選。我在那走馬觀花地逛一圈都得花上幾小時,你想想那商業(yè)場該有多大�!�

    “那地方還附設(shè)有勸工場,我也去探查了一番,同樣是上下兩層,約莫二十來間商店,月租三元到二十元不等,對比上海之百貨公司,倒也不算貴的。

    “不過在那開店,聽聞管得挺嚴,條條框框規(guī)章制度有許多,且只準售國貨,而不許售洋貨,倘若被發(fā)現(xiàn)賣洋貨,被舉報了,那是要罰款的�!�

    洋洋灑灑地說了一通,駱明煊最后總結(jié):“那二層樓的商業(yè)場在杭城內(nèi)屬實罕見,還未正式開業(yè)已是游客眾多,你的世紀牌時裝開到那商業(yè)場去,定然受歡迎。

    “屆時呢,我們只需雇個經(jīng)理,再雇上兩個店員,其余事項自有館內(nèi)人員幫忙管理。我只擔(dān)心一點,就是咱們這衣服做的是洋裝,不知能否通過那館長評判的國貨標準�!�

    紀輕舟聽得還挺津津有味,聞言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怎么不是國貨?由國人設(shè)計,國人制作,連面料都是由百年老店泰明祥提供,總不能因為它是新式服裝,就說是舶來洋貨吧?”

    “我也覺得是這個道理�!瘪樏黛雍苁琴澩攸c頭。

    邊應(yīng)聲,邊到柜子旁拿杯子給自己倒了杯淡茶水,繼而拿著玻璃杯坐回椅子上,喝了幾口水潤潤喉道:

    “至于蘇州和南京嘛,情況差不多,城內(nèi)有洋服店,也有專門做西服的裁縫,但很是少見。

    “我每至一地,便坐到他們那人流最為密集熱鬧的街頭茶館里,一坐一下午,光看行人的衣著打扮。這兩地放眼望去,街上來來往往的絕大多數(shù)男女都著傳統(tǒng)服飾,穿西裝的男子偶爾還能看見幾位,卻甚少有見穿洋裝的女士。

    “倘若見到了,那十個里面九個是洋人,還有一個是從上海過去探親游玩的�!�

    紀輕舟側(cè)身靠著椅背,指尖敲了敲桌面思索道:“照你這么說,這兩地的服裝生意不好做?”

    “嗯……是也不是。”駱明煊沉吟著開口:“蘇州呢,我確實不太推薦,離上海太近了,凡是思想進步的年輕人,多數(shù)都來了上海闖蕩,留在那的父老們則視上海為洪水猛獸,在他們眼里,這地方就好似一口大染缸,年輕人一旦來了這兒,必定會學(xué)壞!

    “你的店放到那,大家興許也會覺得新奇,但多半是沒人買的�!�

    “至于南京,我覺得可以一試,雖然街上少見有女子穿著洋服,但那些名媛閨秀、權(quán)貴太太們本就不常上街,人家有自己的社交場。諸如花園茶會、飯店宴會廳、西餐館、賽馬場之類的場合,去這等地方社交,不得需要一身時髦衣裳嗎?

    “還有那些思想進步的女學(xué)生、女教師們,平日都待在學(xué)校里,自也不常見,偶爾卻會相約去郊個游,赴個詩會,也需要一套體面的裙子吧?

    “正因此時還未有做這樣生意的,你的店開過去才更容易打出名聲來。我可專門找人打聽過了,那邊的太太小姐們,有些都已開始穿上你世紀牌的衣服了。這不正說明你的衣服在那是極有市場的嗎?”

    這一點,紀輕舟倒是從客人口中了解過一些,對此認同地點了點頭:“那據(jù)你觀察,倘若要在南京開店,選在哪比較好呢?”

    駱明煊早有準備地嘿嘿一笑:“這你不必操心,我都已看好一家店面了,在南京最繁華之地,秦淮河一帶的顧樓街,位于武定橋口位置,恰有家商鋪出租,那鋪子就挺好。

    “我說的‘好’可不僅僅是地段位置,那一片雖商貿(mào)繁華,人流眾多,但街邊鋪子依舊是那種老式的,低矮的房子,沒有櫥窗給你展示衣服,不怎合適。

    “而我看好的那家商鋪則是套中西合璧式的小洋房,當(dāng)然并非你現(xiàn)在所住這般的洋房,卻也有玻璃門和一扇櫥窗,相比起其他鋪子已算是干凈清爽,白漆的墻面,鋪著整潔的木地板,好好布置一番定也漂亮。

    “總而言之,南京那邊眼下雖是連一條寬闊平坦的大馬路也沒有,但我認為那地方將來定然會越來越繁華,我們提前下注,絕對不虧!”

    見他說得煞有介事,篤定萬分,紀輕舟不由好奇地挑了下眉:“你這是哪來的直覺?”

    “這個么……”駱明煊摸了摸下巴,故弄玄虛道:“很難解釋,此乃我商業(yè)嗅覺,只可意會,不可言談,就看你信不信吧�!�

    紀輕舟輕哼了聲,心忖這小子肯定還藏了什么緣由沒說出來。

    不過他倒是知曉對方判斷沒錯,南京真正的黃金發(fā)展期便在二三十年代,趁著如今這座城市還未正式開始轉(zhuǎn)型,提前下注將來多半不會后悔。

    “那你覺得應(yīng)該選在哪開第一家分店?”他隨即問道。

    “都行,非要選的話,可以先去南京�!�

    駱明煊顯然也考慮過這個問題,聞言就豎起了兩根手指道:“原因兩點。其一,我看好的那家商鋪,已經(jīng)同房東談過,請他幫我留一留,但畢竟未付定金,人家未必會幫我留太久,我們得抓緊時間去看一看。

    “其二嘛,我還是對杭州那陳列館有些顧慮,我們自然知曉自己賣的是國貨,就怕有人不分青紅皂白的看見洋服就舉報,所以我覺得可以先在其他城市打出名聲來的,待將來去了杭州,人家一聽我們世紀牌,就知道是鼎有名的國貨,便省得鬧出什么誤會來�!�

    紀輕舟不由鼓了鼓掌:“考慮周全啊,不愧是泰明祥的少東家!”

    “誒,承贊承贊,跑得多了,略有長進。”

    駱明煊嘴上這么謙虛地應(yīng)承,臉上卻笑開了花,忙問:“那么你看幾時能抽個時間去看看鋪子?”

    紀輕舟思索著自己的工作安排,回道:“月底之前都沒空,七月初,應(yīng)當(dāng)能抽出兩三天�!�

    “那便一號,我們一同過去,如何?”駱明煊眼睛發(fā)亮地注視他問。

    “一號啊……”

    “怎么,不行嗎?”

    “行啊。”紀輕舟只是突然想到解予安月初也要去南京,但他買的是三十號的火車票。

    即是說,自己要去的話,就只比他晚了一天。

    “那便這么定了,我去買火車票�!瘪樏黛勇勓跃团牧讼麓笸�,當(dāng)場決定下來。

    紀輕舟微揚起唇角點了點頭,正欲翻開筆記本在工作日程上添上一項計劃,忽而想起道:“對了,記得給小祝也買一張票�!�

    他帶祝韌青,倒不是因為途中需要助理照顧,而是考慮到張景優(yōu)也在南京。

    前陣子收到張導(dǎo)的信后,他就戲服展覽之事,特意給登利公司打去了電話,結(jié)果得知張景優(yōu)壓根不在上海,而是在南京為新電影提前取景。

    后來對方約莫是得知他打過電話之事,過了一陣又輾轉(zhuǎn)通過電報聯(lián)系上自己,說是月底請小祝吃飯的事稍微拖一拖,等他從南京回來再細談。

    紀輕舟這會兒記起此事來,便想著既然都要去南京了,那就順便找張景優(yōu)聊聊。

    即便到了那,張導(dǎo)有事錯過,也就當(dāng)帶助理去旅游了,不差一張火車票的錢。

    ·

    兩日后的清晨,恬靜的日光從窗口流瀉進室內(nèi),給布置雅致的起居室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暈。

    六點時分的馬路尚未完全蘇醒,霞飛路505號的主人卻已早早地起了床。

    今天是解予安出發(fā)去南京的日子。

    盡管乘坐的是上午八點的火車,但因霞飛路距離火車站較遠,才六點左右,他就已起床洗漱,收拾起了行李。

    清晨的屋子里分外寂靜,解予安盡量放輕著動作,紀輕舟卻仍是被周圍環(huán)繞的窸窸窣窣的動靜給吵醒。

    抱著枕頭趴了會兒,發(fā)覺睡不著后,他便索性起床,睜著惺忪的睡眼,悶聲不響地套上拖鞋去盥洗室洗漱。

    斷斷續(xù)續(xù)地下了半個月的雨,今日總算放晴,但灑入盥洗室的日光依舊是淡白色的,有氣無力,似被蒙了層薄霧,令人無端感到憋悶。

    刷完牙、洗了臉出來,解予安已大致整理完行裝,正半蹲在茶幾旁,將行李箱合上。

    將要出梅,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因此他所帶的行李也不多。

    衣服除了身上穿著的一套款式簡潔的黑色條紋西裝,箱子里只裝了一套換洗衣褲和一套睡衣,此外便是一些毛巾、牙刷、剃須刀之類的洗漱用品。

    “我送給你的包呢?”紀輕舟去了趟起居室,提著一個抽繩袋走了過來問。

    “塞箱子里了�!苯庥璋不卮稹�

    “塞箱子里做什么?背身上啊,不然那些小東西放哪?”他一邊說著,一邊坐到沙發(fā)上,從抽繩袋中取出一些瓶瓶罐罐的物件羅列在茶幾上。

    解予安實際不覺得自己需要隨身攜帶什么物品,車票、錢包、懷表之類的常用物,衣服口袋便可放得下。

    而紀輕舟所做的皮包像是專門為他上班準備的公文包,既可單肩背也可手提,又是使用頭層牛皮所做,锃光發(fā)亮的,一看便容易在火車里遭扒手。

    不過對方既然提了,他還是特意打開箱子,將包拿了出來,準備等會兒出門背上。

    紀輕舟接過背包,將自己準備的一些旅途用品,有條不紊地塞進了他的背包:“清涼油,衛(wèi)生紙,茶葉,還有點堅果小零嘴。你這一趟到站估計都晚上了,等會兒出門了,多少買點面包水果帶上,免得餓著。”

    此時的火車時速還是挺慢的,從上海北站出發(fā),到南京火車站,少說要八個鐘頭。

    再加上中途停站的時間,興許要十個小時以上。

    坐一整天的火車,即便對方買的是頭等座,也挺折磨的。

    解予安還真未考慮那么多,只是坐一日火車而已,途中看看書報,睡個一覺,很快就過去了。

    但看見青年給他準備的一項項小物品,心里仍是頗感柔暖,唇角微抬地“嗯”了一聲。

    “到了住哪�。俊毖b完了行李,紀輕舟就懶散地靠在沙發(fā)上,抬起兩條腿搭在茶幾上問。

    解予安重新將箱子合上,回答道:“學(xué)校那邊安排了飯店,暫時住在法公館�!�

    “奧�!奔o輕舟似不在意地隨口應(yīng)了聲。

    垂眸凝視著他的動作,故作冷淡地開口:“錢包記得放進包里收好了,尤其是我的相片,好好存放,回來后指不定就靠相片回憶我了。”

    和邱文信談過后,對于對方去南京工作一事,他的態(tài)度其實已有些松動。

    但以他對解予安固執(zhí)性子的了解,倘若直接提出,讓對方干兩年就回歸家庭,解予安多半不會答應(yīng),便還是決定先擺擺態(tài)度。

    有了更嚴酷的對比,這小子才懂得什么叫做適當(dāng)?shù)耐讌f(xié)。

    解予安聽聞此言,果然動作一滯。

    接著默不作聲地站起身,朝他走了過來。

    “干什么?”紀輕舟仰頭看著他的動作,見他面色不愉,下意識想要躲閃。

    奈何早起時的肢體反應(yīng)遲鈍,還未等他躲避,整個人已被對方抱了起來,溫柔地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解予安坐在沙發(fā)上,雙臂交叉環(huán)繞在青年身上,從背后摟著他。

    面頰貼著后頸,親吻了下襯衣領(lǐng)口內(nèi)白皙的脖頸,在他耳旁低聲道:“想把你裝進去,一塊帶走。”

    “哦。”紀輕舟應(yīng)了聲,很是掃興地接話:“那你只能把我殺了,大卸八塊塞進去�!�

    “……”解予安無言片刻,有些氣悶地咬了咬他的耳朵。

    紀輕舟又看了眼那不大的手提箱,刻意轉(zhuǎn)移注意補充:“分尸了也裝不進,就看你更喜歡我身體哪個部分了�!�

    說罷,他等著解予安給反應(yīng),卻半晌沒聽到對方言語。

    紀輕舟忍不住回頭,便見男人正眼神靜默地注視著自己,平垂的眼睫下,漆黑的眼珠一寸寸地掃過他的身體皮膚。

    “什么眼神,你不會真在考慮吧?”他咕噥問道。

    解予安對上他明澈漂亮的眼睛,又不禁心臟怦然地摟緊了手臂,口中卻平靜地應(yīng)道:“嗯,想好了,我決定把你腦袋帶走�!�

    “腦袋?理由呢?”

    “可陪我說話�!�

    “哦,這樣啊,”紀輕舟促狹地笑了聲,“我還以為……”

    “嗯?”

    “不說了,你的癖好太瘆人了,反社會分子,不能跟你過了。”他說著,就推了推他的胳膊,掙扎著想要起身。

    解予安仍是一動不動地抱著他,口吻淡淡地為自己叫屈:“不是你先提的?說不過又怪我。”

    “我說不過你?”紀輕舟側(cè)過頭來,正想要同他理論,男子就抓著這一刻時機,抬手捏著他的下巴,仰頭親吻上他柔軟的雙唇。

    直到將青年嘴唇親得水潤殷紅,他才依依不舍地松開了對他臉頰的桎梏。

    喉結(jié)滾動了下,問道:“真不跟我去?這么舍得我離開?”

    “去不了,忙著呢,”紀輕舟稍顯心虛地偏過了頭,“有兩個專程從京城來找我做衣服的,今天就要看稿了�!�

    “那就乖乖在家等我�!�

    明明時間已有些緊迫,解予安卻還是不緊不慢抱著他咬耳朵,耳鬢廝磨間,低沉的嗓音警告道:“別想著跑,你跑不了。”

    第145章

    抵達南京

    七月的第一天,

    已徹底出梅。

    一早起來,紀輕舟拉開窗簾時,險些被久違的燦爛朝陽閃瞎了眼睛,

    就知曉盛暑已來臨。

    前一天才送走了解予安,今日便輪到了他自己收拾行裝去南京。

    畢竟只出門三日,他帶的行李比解予安還要輕便。

    身上穿了套平時的上班裝,又往新買的手提箱里放了一套睡衣、一套換洗的襯衫西褲,

    幾樣基礎(chǔ)的洗漱用品,背上斜挎包,便直接出發(fā)了。

    駱明煊所買的火車票同昨日解予安乘坐的是同一班,

    上午八點發(fā)車,

    到南京約莫是下午六七點鐘。

    訂的是頭等車廂的座位,三人一個包間。

    不知是睡眠不足的緣故,還是近段時間太繁忙導(dǎo)致的身體素質(zhì)下降。

    紀輕舟剛上車時還覺得挺新鮮,

    想著十個小時的火車雖久,

    但路上同朋友聊聊天、看看風(fēng)景,

    半天也就過去了,下午就讀讀書報、畫畫圖稿,

    消磨些時間,總不至于太難熬。

    結(jié)果才坐上兩個小時火車,

    他就已經(jīng)被耳邊持續(xù)不斷的轟鳴聲震得頭昏腦漲。

    畫本從包里拿出來,

    還未翻開又塞了回去,一點工作心思也沒有。

    幸好駱明煊對此已有一定經(jīng)驗,

    特意帶了副撲克牌來,

    三人便開始玩起了斗地主。

    整個行程,除去吃飯喝水上廁所,一直在打牌。

    這一路的火車坐得紀輕舟感覺自己的屁股都要被震爛了。

    當(dāng)暮色蒼茫,

    火車終于駛?cè)肽暇┱緯r,他整個人已軟成了一團棉花,走下車時腿腳虛浮,比上了一天的班還疲憊。

    而偏偏駱明煊所找的旅店又在秦淮河一帶夫子廟附近,距離火車站有好一段距離,故剛下火車,又得換乘市內(nèi)小火車,直達終點站為止。

    在站臺等待今日最后一班的小火車時,望著被月光籠罩的蕭然夜色,紀輕舟又不禁有些心煩意亂,后悔起自己的決定。

    此時的車馬著實是顛簸又緩慢,倘若每次來回上海和南京,都要折騰這么一遭,他懷疑自己同解予安一旦分居兩城,一年可能都見不到幾次面。

    這么一來,分手不是遲早的事嗎?

    “等到了終點站,距離旅館便不遠了,步行約莫就十分鐘吧�!�

    耳畔忽然響起了駱明煊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焦慮情緒。

    紀輕舟半垂著眼睫,側(cè)頭看去,便見穿著一身世紀牌棕色襯衣與西褲的男子一改清晨那朝氣蓬勃的模樣,蔫頭耷腦地坐在皮箱上翻看地圖。

    約莫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駱明煊仰起頭來,頂著滿臉的倦意,撐著眼皮朝他說:“我已是腰酸背疼屁股痛,累得走不動道了,屆時就叫輛黃包車過去旅店吧�!�

    “十分鐘的路還要坐車?看不出來,你這么菜啊。”紀輕舟淡笑著說道。

    固然他自己也覺得疲憊,但比起駱明煊此時的狀態(tài)來,還是要好上一些的。

    不過他們?nèi)酥校w力最好的還要數(shù)祝韌青。

    年輕人看著一副清瘦恬靜的模樣,卻分外有耐性,一整日下來,一聲抱怨也沒說過,上下車都幫他先生提著行李,很是有勁道。

    而據(jù)祝韌青自己所言,這是他第一次乘坐火車,所以特別的新鮮。

    想到這,紀輕舟又轉(zhuǎn)頭看了看佇立在他右手側(cè)依舊精神奕奕的青年,咋舌輕嘆:“還是小祝厲害,到底是年輕小伙啊,底子好�!�

    駱明煊聞言,不由得接話道:“我也年輕啊,我才二十歲�!�

    “哦?你真是二十歲�。俊�

    “你這話是何意?我還能謊報年齡不成,你去問問元哥,我是不是戊戌年生人?”

    紀輕舟兀自笑了笑,沒與他爭論。

    他倒也沒別的意思,只是倏然有些感慨,怎么他來了民國,關(guān)系交好的男子一個比一個的年歲小。

    就連信哥兒,他前陣子才知曉對方竟然是九五年生人,只比解予安大兩歲而已,看起來卻分明像是三十歲的人了。

    也就他工作室的葉師傅,是唯一的未婚同齡人。

    這個年代,這般年紀還未結(jié)婚的屬實少見,約莫做裁縫確實耽誤談戀愛吧……

    “先生,火車來了�!�

    正聊著天,不遠處又傳來了那轟隆隆的聲響。

    紀輕舟站直了身體,推了推駱明煊的腦袋,讓他趕緊起身,提上行李準備上車。

    排著隊坐上了市內(nèi)小火車,拖著疲憊的身子,一路昏昏沉沉的,終是抵達了旅館。

    駱明煊帶他們來住的算是這一片較為高檔的旅館,三樓三底的磚木結(jié)構(gòu)建筑,所訂的房間擁有單獨的床鋪,通了自來水,有電燈,且提供熱水。

    而不像此時的大多數(shù)旅館,一間房四五張床鋪,不管認不認識都擠在一處,按床位來收取住宿費。

    拿著鑰匙進了自己的房間,放下行李后,紀輕舟便先躺到了床上休息。

    這房間的被子大概率還未曬過,尚且?guī)е擅酚昙玖粝碌年幊睔馕�,他聞見那味道便覺得有些不舒服,但實在疲憊也無暇顧及。

    心里所想的是稍微躺會兒,休息一陣再叫上二人一塊去吃飯,結(jié)果一躺到床上,眼皮一沉就稀里糊涂地睡了過去,再醒來時還是被敲門聲給叫醒的。

    睜眼看見旅館天花板漆黑的木頭,紀輕舟愣了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在哪。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慢吞吞地起身去開了房門,便見祝韌青手里拿著托盤,端了一碗白粥與兩碟粥菜站在門口。

    門縫透出的房間燈光昏黃朦朧,祝韌青對上他迷蒙惺忪的睡眼,不禁心間一跳,開口:“先生,先吃點東西再睡吧�!�

    “嗯,進來吧。”

    紀輕舟也確實有些餓了,說著就轉(zhuǎn)身在床前的小桌旁坐了下來,端過粥碗放到面前,用勺子喝了兩口粥。

    隨著溫?zé)岬陌字嗔魈实轿咐铮眢w各個部位也都仿佛被滋潤了一般,舒坦了許多。

    紀輕舟邊喝著粥邊問:“你吃過了吧,駱明煊呢?”

    祝韌青在他對面的凳子上落座,回應(yīng)道:“駱少自進了房間就沒見他出來,應(yīng)當(dāng)是休息了。”

    “呵,這菜狗,還給我跑生意呢,體力比我還不如�!奔o輕舟嗤笑著搖了搖頭。

    祝韌青神態(tài)溫靜地揚了揚唇,一聲不語。

    難得有這樣可以同先生在外面游玩相處的時光,他全然不想談別的什么人,只想令這一刻的時間可以長久一點。

    過了一陣,待看見紀輕舟碗里的粥快吃完了,才恍然回神道:“對了,先生,我已按您說的,去附近的郵政局打了電話到法公館,預(yù)定了明日的房間�!�

    紀輕舟擱下勺子,拿手帕擦了擦嘴:“好,辛苦你了�!�

    這法公館聽起來像是什么權(quán)貴人士的住所,實際在火車上同乘務(wù)員一打聽,才知不過是一座法國人開的高檔賓館而已。

    他原本是想直接入住那賓館給解元寶一個驚喜的,然而這高檔賓館畢竟掛著高檔二字,必須提前一日有預(yù)約才能入住,今日便只好先同駱明煊來了城里居住。

    不過既然明天要去看商鋪,也的確是住在秦淮區(qū)更為方便。

    祝韌青收拾了碗筷,臨出門前又道:“先生,我一會兒去廚房,順便給您打盆熱水來吧,您洗個臉再泡個腳,睡得更安穩(wěn)些�!�

    這旅館雖提供熱水,但也是需要旅客自己端著臉盆去廚房打水的。

    紀輕舟原本犯懶,想著用冷水擦洗下就算了,出門在外的哪能那么講究,而聽他這么一提,也想要泡個腳,便欣然應(yīng)道:“好啊,那多謝你了�!�

    祝韌青聞言就拿了他房間的臉盆,端著空碗出了門,約莫十分鐘后,又端了大半盆的熱水回來。

    紀輕舟接過沉重的木盆,隨手先放到了桌上。

    待祝韌青轉(zhuǎn)身出門,關(guān)上房門前,便朝對方口吻輕快道:“你也趕緊去打水泡個腳,早點休息吧,�!�

    祝韌青神情微怔,長這么大,還是頭一回聽到有人對自己說這兩字。

    過了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語聲輕柔地回復(fù)道:“好的,先生,您也。”

    ·

    翌晨,日照溫煦,氣朗風(fēng)清。

    經(jīng)過一夜的休息,駱明煊又恢復(fù)了生龍活虎的狀態(tài),帶著二人在附近的小館子里吃了鍋貼做早點后,便前往顧樓街去看商鋪。

    “從那文德橋過河,往前走上一陣,便是烏衣巷,再過去一個路口,進去則為堂子巷與琵琶巷……”

    由駱明煊拿著地圖帶路,一路邊走邊介紹,約莫十幾分鐘后,便來到了武定橋口。

    分明他所言的商鋪都近在咫尺了,駱明煊還一臉笑嘻嘻地望著河對面方向,朝紀輕舟提議道:“說到這琵琶巷啊,嘿嘿……你要是感興趣,我們便一道去見見世面如何?畢竟難得來一趟,不吃花酒,去聽聽琵琶曲,坐一坐秦淮畫舫也不錯嘛。”

    紀輕舟似笑非笑地挑起了眉:“這就是你看好這家店鋪的額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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