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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蟲母前輩和卿鳶交流時用的是“普通話”,但還是帶了一點點蟲族的口音,而這個蟲族的口音就更明顯了,卿鳶也很難形容他的口音是什么感覺,有點像她前世聽英國人說英語,字音咬得很清楚,字正腔圓,抑揚頓挫,聽起來就很“貴”很“悠久”的樣子。

    口音是從環(huán)境里學習來的,頹喪陰濕的語調(diào)卻是根據(jù)哨兵的性格自己形成的,端莊矜貴的口音搭配上懶懶的語氣,本來應(yīng)該很不協(xié)調(diào),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嗓音實在好聽,或者用了什么致幻的精神系技能,他的聲音迷人得叫人有種飄飄然的暈眩感。

    以防被這個蟲族迷惑,卿鳶按照蟲母前輩教的,給自己加了一層精神屏障,同時讓精神鏈繼續(xù)向前,擁住哨兵主動送到她面前的心臟。

    正常來說,精神鏈是觸及不到哨兵的身體的,無序蟲族的心臟中注滿了精神力,心臟等同于精神巢,這才能被她的精神鏈碰到。

    蟲族哨兵大概是沒有把她的精神鏈放在眼里,沒有阻止她的精神鏈纏住他的心臟,反而放松了身體,還從面具后傳出一聲拖著長音的喟嘆:“啊……向?qū)〗阕プ×宋业男��!?br />
    他的嘆息本意應(yīng)該是嘲諷她,但還是那個原因——他的聲音腔調(diào)都太華麗好聽,從而導(dǎo)致這聲惡意滿滿的嘆息聽起來格外……銷魂。

    卿鳶的精神鏈順著他收放的心臟滑動,一圈圈纏緊,他帶著笑意的聲音也沒停下來,輕飄飄地落在卿鳶耳膜上:“這是我和向?qū)〗愕谝淮�,不,第二次見面,就這樣親密,會不會太離經(jīng)叛道了?”

    你都無序蟲族了,還離經(jīng)叛道呢?卿鳶沒接話,笑吧你就,看你一會兒被電,還笑不笑得出來。

    卿鳶這么想,卻沒立刻把電棍拿出來,好香啊,都要把她和精神空間里的小水珠都香迷糊了。

    蟲族哨兵的心臟怎么能這么香呢?

    污染菌的香偏咸辣口,蟲族哨兵心臟散發(fā)出來的香氣則是甜甜的,隨著她的精神鏈纏緊,甜蜜的香氣越來越濃,勾得她的味蕾都要爆炸了。

    好想咬一口……卿鳶本應(yīng)該控制好精神鏈,假裝纏幾圈就好,這樣才方便跑路,可她的精神鏈循著香氣像饑腸轆轆的蛇,理智全無,只想用柔軟的腹部纏進香甜誘人的果實。

    卿鳶情不自禁地控制精神鏈收緊,沒有注意到蟲族哨兵譏諷的笑聲和裝出來的喘息都停了下來,只剩下越來越重的呼吸與呼吸孔摩擦的聲響。

    被纖細精神鏈勒緊的蟲族心臟從壓抑的純黑變成了越來越艷麗的鮮紅色,鏈條深陷在支持哨兵生命和精神體的臟器里,把它勒得留下一條條顏色更深更糜爛的痕跡,只是看著,都能感同身受,疼得皺眉,可這顆心臟并沒有釋放精神力掙脫束縛,反而跳得越來越興奮。

    一股滾燙又甜膩的熱流從哨兵心臟的尖端擠出來,流過卿鳶的精神鏈,同樣的灼熱感覺同步出現(xiàn)在卿鳶的手臂上,把她燙得一激靈,清醒過來。

    蟲族哨兵應(yīng)該也被自己心臟的異樣刺激到了,伸手來抓她,卿鳶不敢再耽誤,抬手把電棍檔位推到最大,懟到他腹部。

    噼里啪啦的電流聲響起,其間還有蟲族哨兵的悶哼聲,那雙夢幻的蝶翼又抖開,不像之前那么慵懶,用力振動,把附近的霧氣都帶起了旋渦,卿鳶沒空欣賞蟲族被她電到的狼狽樣子,感覺他動不了了,趕緊往右邊跑,憑著這些蟲族哨兵身上傳來的香味避開他們的位置。

    她的運氣還算不錯,一通瞎跑,遇到了被蟲母前輩派來接她的小“螢火蟲”們,卿鳶心有余悸地往后看,她身后的霧氣平靜濃稠,除了她,看不到第二個人的身影。

    大蝙蝠立大功,卿鳶看了看手里的電棍,關(guān)掉開關(guān),把它仔細收好,看不到那群蟲族哨兵了,可他們身上的香氣卻還很重,香氣主要來自她的精神鏈。

    也不知道那個蟲族的心臟流出來的什么,都沾在了她的精神鏈上,卿鳶心里嫌棄,但身體很誠實地咽了口口水。

    它的甜味有點像蜂蜜,哨兵被電后又多了些許炙烤焦香的風味,可她前世的時候就不愛吃蜂蜜,覺得太甜了,為什么現(xiàn)在會對它這么饞呢?

    是因為小水珠想吃影響到她了嗎?卿鳶被在精神空間里彈來彈去的小水珠煩得不行,讓精神鏈吸收了表面的“甜水”,小水珠腆著個肚子等著“甜水”流進來,咕嚕咕嚕地牛飲,肚子又大了幾圈。

    卿鳶怕小水珠把自己肚子撐破了,讓它把凝成“露珠”狀一顆顆的甜水在精神空間里儲存好,等菌絲球消化了再繼續(xù)。

    小水珠很不情愿,但還是照做了,把甜水珠推到精神空間里面,也不到處彈了,就蹲在它們前面,直勾勾看著它們流口水。

    她的精神體怎么會這么貪吃��?卿鳶無奈地搖搖頭,不過,她也沒什么資格責怪小水珠,畢竟她自己也管不住嘴巴。

    有“螢火蟲”幫忙,卿鳶順利見到了蟲母前輩,不用她開口,蟲母前輩就察覺出有問題,問她發(fā)生了什么,卿鳶把事情簡單講了一遍,蟲母又湊近她聞了會兒味道。

    “我是不是不應(yīng)該激怒那些無序蟲族哨兵……”卿鳶還是有點不能適應(yīng)蟲母前輩離她這么近,聞著蟲母前輩身上的幽香,臉熱起來,心跳也越來越快。

    蟲母直起身,把樣式很華麗,但破破爛爛的裙擺撥到一邊,疊起長腿,看了看她面前“吃”了只會供奉給蟲母的蟲蜜還對此一無所知的小向?qū)�,勾起唇:“如果他們真的被你激怒了,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辦法坐在這里。”不等卿鳶再開口,蟲母話鋒一轉(zhuǎn),“今天我要給你上一節(jié)比較特別的歷史課,涉及一個很少有人知道的、被鴉族哨兵們集體守護著的古老預(yù)言……”

    歷史課?預(yù)言?卿鳶被蟲母前輩這個大急轉(zhuǎn)彎拐得有點懵,緩了一會兒才找到狀態(tài)認真聽蟲母前輩給她上課。

    這個百年前由鴉族元老“看”到的預(yù)言其實很俗氣,卿鳶在很多里都看過,大意就是,幾十年后,會有一個大危機悄然醞釀,一旦不及時處理,后果堪比世界末日,幸運的是,會有一個救世主順勢而生,力挽狂瀾,拯救一切。

    這個預(yù)言本身是很好的,問題做出預(yù)言的是,只能“看”到不詳?shù)镍f族元老,如果真的有救世主救世,那就不是“不詳”,不應(yīng)該被鴉族看到。

    除非這個救世主根本不是他們的這個陣營,而是來自與人類敵對的一方,鴉族元老也說過,他們能力有限,無法“看”清預(yù)言里被就下來的到底是不是人類,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但這個預(yù)言是鴉族元老合力“看”到的,這對鴉族來說也是從未有過的第一次,元老們也無法確定他們疊加在一起的能力會不會發(fā)生改變,會不會讓他們擺脫詛咒,看到正面的未來。

    關(guān)于這個預(yù)言,有許多推測,推測一多,預(yù)言也就變得沒有意義了,而且還會制造恐慌,所以軍區(qū)就將這個預(yù)言封存起來,由鴉族后代監(jiān)護,定期“看”這個預(yù)言有沒有變化,好讓軍區(qū)做出相應(yīng)的對策。

    蟲母點了一根蟲蜜做的煙:“到現(xiàn)在鴉族也沒‘看’到救世主的真實樣子,只能感知到祂很強大,強大到如果祂真的站在我們的對立面,就必須及早除掉祂,不然沒有人能夠制止末日的到來。不過�!彼D了頓,“我聽說,鴉族那些老僵尸‘看’到了救世主的誕生,并推算出祂現(xiàn)在大概有十幾歲,二十出頭……”她偏頭吐了口煙,看向卿鳶,“你今年多大了?”

    卿鳶正聽得入迷,聽到蟲母cue她,心臟一下吊起來:“我……”

    蟲母噗嗤笑出來,摸摸卿鳶被嚇得有點炸毛的腦袋:“不逗你了,我們還是認真上課吧,上次我講到哪里來著?”

    卿鳶松了口氣,但隱隱又覺得有點不對勁,打開光腦里記的筆記給蟲母看了一眼,蟲母前輩很快就找到了上課的狀態(tài),卿鳶怕自己錯過知識點,也趕緊進入學習模式。

    蟲母前輩一如既往地累人,到下課時間,卿鳶身心俱疲地站起身,蟲母前輩卻覺得她的狀態(tài)比前幾節(jié)課的時候好多了,要出門的時候,卿鳶腳步遲疑了一下。

    “怕那些野生蟲子再找你麻煩?”蟲母也站了起來,頂著叛逆的煙熏妝,慈祥地幫卿鳶整理衣服,“第一次見面,我就提醒過你會有這樣的風險,我也沒辦法保護你……”

    這話聽起來有一點點冷漠,但卿鳶也能理解蟲母前輩,她確實提醒過她,是她自己做的決定,蟲母前輩不需要為她負責。

    蟲母拍拍卿鳶有點僵硬的肩膀:“而且,你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甚至還能做得更好�!�

    做得更好?卿鳶握緊了包里的電棍,如果她今天能順利回去,她就換一個超大的電蚊子拍,如果那些無序蟲族再找她事,就把他們一口氣都電了。

    想著亂七八糟的,卿鳶跟蟲母前輩告別,又想到什么,轉(zhuǎn)頭看她:“如果前輩知道那個救世主是誰,也知道她可能會很危險,你會想辦法除掉她嗎?”

    這個問題在蟲母給她講歷史的時候就想問了,只是現(xiàn)在才有機會。

    “不會�!毕x母前輩對她的問題一點也不感到奇怪,聳了聳肩,“在我看來,人類才是萬惡之源,少了我們,這個世界會更好�!�

    這個觀念卿鳶在以前生活的世界也聽過,甚至她自己也這么想過,想要整個人類世界都毀滅吧,但她一直覺得是因為她活得太牛馬了才會這么自暴自棄,沒想到,對于無論想要什么,蟲族都會拼命為她得到的蟲母也會這么想。

    卿鳶舉著電棍走出蟲母的地堡,外面的霧氣散開了不少,至少不用擔心那些無序蟲族會藏在霧氣里了,不過,卿鳶還是沒放松警惕,腦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地觀察周圍,直到走出蟲族領(lǐng)地,看到小機器人在飛行器旁邊等她,這才徹底放松下來。

    鼻尖隱隱約約又嗅到了香氣,卿鳶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白花花的霧氣慢吞吞地移動著,她眨了下眼,好像看到霧氣里亮起很多猩紅的復(fù)眼,卿鳶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差點踩到想要幫她拿包的小機器人,小機器人很淡定,用短短的機械手把她頂起來,等她站穩(wěn),立刻放下手。

    卿鳶摸摸小機器人的小光頭,說了聲謝謝,又看向霧氣里,那些放著詭異幽光的眼睛仿佛只是她的錯覺,從未出現(xiàn)過。

    被她摸頭的小機器人快速地和她拉開距離,卿鳶跟著它上了飛行器,聽到小機器人報出她給它的行程表上下一個要去的地方,絕望地閉眼。

    對了,她上午還要去見男鬼教授。

    第93章

    開始升破級

    要見不想見的人帶來的焦慮讓卿鳶無法集中注意力學習,

    這讓陪她背題的小機器人覺得是它自己沒有盡職,皺著電子眉毛,并在它的工作測評表上寫了個很低的分數(shù),

    好在及時被卿鳶看到了,跟小機器人說清楚是她的問題,它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想讓它把分數(shù)改高,

    免得它提交到機器人公司(卿鳶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東西),

    被管理機器人的負責人懲罰。

    她一頓好說歹說,

    小機器人還是很嚴肅地表示拒絕,卿鳶咬著牙摸摸它滑溜溜涼冰冰的小光頭。

    沒見過這么死板的小機器人,她都同意給它加分了,

    它自己竟然不愿意,

    還拿出什么機器人守則給她看評分標準,守則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她腦袋都大了。

    “不需要看這些�!鼻澍S把它的懸浮屏調(diào)到測評表的界面,

    軟的不行她可以來硬的,

    威脅地抱緊小機器人,

    握著它的小短手,往懸浮屏上帶,“我現(xiàn)在是你的主人,

    你只要服從我的命令,就是一個合格的機器人。我命令你,

    把分數(shù)改成98�!�

    小機器人沒回答她,卿鳶以為它還在犯倔,

    突然感覺懷里的溫度不對,低頭一看,小機器人因為溫度過高都有點冒煙了,

    卿鳶趕緊放開它,小機器人除了有點發(fā)紅,沒有其他異樣,還是很鎮(zhèn)定,給自己降溫的同時,遠離了卿鳶。

    她是想對它來硬的,但也沒真的對它怎么樣吧?有必要這么怕她嗎?而且它怎么莫名其妙就“熟”了,不會是有什么故障吧?

    卿鳶怕小機器人壞掉,打算按照流程保修,這回反倒是嚴格遵守守則的小機器人來攔她了。

    “你不是要按守則來嗎?守則上說你這個情況就應(yīng)該保修。”卿鳶給小機器人看它剛剛給她看的,小機器明明有無所不知的數(shù)據(jù)庫,無論使用者和它聊什么冷門的話題,都能應(yīng)答,可此刻它的嘴巴卻笨笨的,不知道該怎么反駁她,就這么看著她。

    卿鳶心里在笑這個死腦筋的它,臉上認真,把它抱過來,指給它兩條路:“那你是聽守則的,還是聽我的?”

    小機器人試圖逃跑,被卿鳶按住后,腦袋又開始冒煙,過了一會兒才用電子音小聲回答:“我聽你的�!�

    卿鳶挑眉,小機器人頓了頓,準確修正:“我聽……主人的。”

    小機器人的金屬殼又開始燙手了,還很肅穆的電子眼也不敢看她。

    逗機器人竟然這么好玩,要不是怕把小機器人燒壞了,卿鳶還想逗逗這個超喜歡一本正經(jīng)地害羞的小機器人,看它把分數(shù)改到98,卿鳶把它放到地上,小機器人趕緊溜走了,但又盡職盡責地沒有走遠,在她附近觀察她還有沒有其他需要。

    不愧是星際世界的機器人,也太像人了,卿鳶看了看圍著她機機祟祟的小機器人,蛇族隊長應(yīng)該為了這個小機器人花了很多錢吧?軍區(qū)的其他機器人也很聰明,但好像也沒這么內(nèi)斂又豐富的性格。

    卿鳶想到自己積灰的大把積分,特意在下飛行器的時候,問了一嘴要想買個小機器人它這樣的智能機需要什么條件。

    這個問題明明很正常,但又把小機器人問得燒起來,直到卿鳶都從飛行器走出去了還沒聽到它的回答。

    她也沒太在意,回頭看了看又嚴肅又“燒燒的”的小機器人,擺手和它告別,接著嘆了口氣,哀傷地走向?qū)徲嵅克诘慕ㄖ?br />
    她沒看到一直目送她離開的小機器人電子眼里閃了一下藍光,更不可能知道遠在“控制塔”里,有道高挑的身影從滿墻的屏幕前起身,一只巨大的獬豸從主機里鉆出來,它并非實體,還是藍色光線構(gòu)筑而成虛擬智能體,但這不能消減它的威懾力,優(yōu)雅端莊地跟上了它的主人的腳步,它的主人直接走過了走向他,想要問他有什么需要的侍者,進到盥洗間里,關(guān)上門,虛擬獬豸按照習慣想要穿過門也走進去,卻感覺到有一道屏障阻隔它,不滿地呼嚕了一聲,圈起龐然大物般的身軀守在門口。

    盥洗室里水聲響起,冷白中微微泛著緋色的手捧起微涼的水流覆在自己滾燙的額頭上,他抬起頭,原本過分冷漠頗有距離感的臉龐,被打濕后竟像被露水氤氳的玫瑰花瓣一樣艷麗柔軟,如果卿鳶能看到鏡子里的臉,有可能想起來,他就是繭房中心出現(xiàn)故障那天,她在繭房中心門口看到的,來自控制塔,家風格外傳統(tǒng)嚴格,不僅穿著保守,甚至還要佩戴喉結(jié)罩的哨兵。

    水滴順著他的臉頰流下來,將他頸間保護他貞潔的喉結(jié)束帶打濕,留下深色的印子。

    卿鳶對此遠處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她的視野里出現(xiàn)了一個眼熟的身影。

    表哥,不是溫柔的那個,是另一個,嚴肅得凍死人的那個。

    前者作為向?qū)拜�,和她相處得越來越好,讓她越來越信任他,而后者則相反,被她“釣魚執(zhí)法”試出來,他好幾次跟蹤她,卿鳶目前還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但嚴重懷疑他有什么陰謀。

    卿鳶看向看到她也沒什么表情變化的青年哨兵,他明明沒有動作,從眼鏡垂下的鏈條卻自己微微晃動了幾下,上面作為裝飾綴著的菱形鏡片反射著陽光,亮得刺眼,明滅的稀碎光點,讓他看起來像是代表權(quán)威正派的冰雪神像,平等地審視著每個人。

    這樣的人卻做出了偷偷摸摸跟蹤別人的齷齪事,很難說他會不會是比真小人更壞的衣冠禽獸、斯文敗類。

    卿鳶這么想,卻沒流露出明顯的戒備,她今天還不想讓他發(fā)覺她知道他跟蹤的事情。

    跟蹤狂表哥是男鬼教授一手培養(yǎng)起來的審訊官,這個時間出現(xiàn)在這里,應(yīng)該是被男鬼教授派來接她的,但他也沒有叫她,卿鳶還以為她自作多情了,沖他禮貌地假笑了一下,從他身邊走過去。

    腳步聲響起,他跟在了她的身邊,在她走錯方向的時候,冷淡地出聲:“這邊�!�

    所以,他確實是來接她的,那他怎么連句話都不說,比男鬼教授還男鬼,就這么默不作聲地“飄”在她身邊。

    明明是雙生子,無澤前輩就溫柔和煦,不過分熱情但也絕不會讓人尷尬冷場,而這個表哥就很孤僻漠然,而且姿態(tài)高傲帶著審視,目光銳利,也沒太盯著她看,就讓卿鳶有種被他洞悉了最私密的秘密的感覺,下意識低頭,不敢看他。

    不是,她又不是跟蹤別人的變態(tài),她有什么好心虛的?卿鳶挺起后背,給自己打氣,抬頭看向帶她走向電梯的哨兵。

    應(yīng)該是他感到心虛才對,察覺到她的目光,按著電梯鍵的哨兵看向她,一塵不染的鏡片因為角度的問題泛著一層銀色的清輝,襯得他沒有溫度的眼睛更像無機質(zhì)的寶石。

    他還真是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啊,卿鳶有點佩服他的心理素質(zhì),正要移開視線,卻見哨兵垂下眼睫,微微轉(zhuǎn)動眼球,不知道是在看旁邊的地面,還是想要躲避她的目光。

    這是卿鳶第一次看到他做這種帶有回避意味的微表情,可能是因為他的精神體天賦就是能看穿每個人的內(nèi)心,他從來不會躲著別人的目光,看人時總是往人眼睛最深處的地方看,只有別人害怕先不敢他的份。

    因此卿鳶這才發(fā)現(xiàn)哨兵左眼眼白那里竟然有一小塊花瓣形狀的胎記。

    卿鳶前世刷視頻的時候,才第一次知道人的胎記還能長在眼球上,她的眼睛特別敏感,就算知道胎記不會有感覺,還是替那個視頻博主感覺疼,但熱度最高,點贊最多的評論卻說眼白上的胎記有種澀澀的感覺。

    雖然她現(xiàn)在越來越變態(tài)了,但她還是沒能參悟,眼白上的胎記有什么好澀的,哨兵表哥眼里的花瓣胎記確實有點好看,可她看了還是忍不住縮了下脖子,感覺自己眼里好像進了東西。

    卿鳶不敢看他了,快步走進電梯里,電梯上升了,她還在眨眼睛。

    沉默倏然被她身邊的哨兵打破:“你備考得怎么樣了?”

    這位表哥怎么這么喜歡問她考試的事情,上次,她以為大白獅子要追殺她被嚇得跑路,被他遇到,帶她坐著他的飛行器離開宴會現(xiàn)場,當時在飛行器里,他就問過她向?qū)Э技壍氖虑椤?br />
    反復(fù)問她這方面問題,真的很像那種和小輩有代溝,滿腦子都是學習成績的長輩,卿鳶點點頭:“挺好的。”想起上次和他在一起的情境,卿鳶忍不住往他手腕上看了一眼。

    她記得他手腕上有個和他本人風格很不相符的彩色紋身來著。這次卿鳶沒能看到,哨兵的袖口把他的手腕擋得嚴嚴實實的。

    卿鳶收回目光,不管怎么說,這個表哥也算是幫過她一次,她是不是應(yīng)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再把他定性為不懷好意的跟蹤狂,不然顯得她真的好沒良心,送了他一個她隨手買的鑰匙扣,就把他在她需要時,向她施以援手的事情拋到腦后了。

    想到她送的鑰匙扣,卿鳶又往身邊的哨兵身上看,果然沒看到他戴著她的鑰匙扣。

    哨兵表哥一看就不會喜歡她喜歡的那種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大概早就把它丟掉了吧。

    她的回禮對他一點用處都沒有,等于白送,可她也不知道還能送他什么……卿鳶思維發(fā)散地亂想著,電梯里尷尬的沉默顯得沒那么漫長,她甚至覺得電梯到的有點快,看到電梯門打開,趕緊站好。

    沒有向?qū)诒恢缹徲嵅康目膳�,卿鳶做好了心理準備,希望自己看到再血腥的畫面,也能保持冷靜,以免又為喜歡嘲諷人的男鬼教授提供靈感。

    電梯門打開,門外漆黑一片,卿鳶記得電梯是上升的,可她現(xiàn)在卻有種置身萬丈深淵處的地獄的錯覺,從黑暗里嗖嗖竄出的冷風,仿佛是地獄中人眼無法看到的冤魂,察覺到電梯里有有溫度的生命就爭先恐后地撲過來。

    卿鳶有點抬不起腳,往電梯外的地上看,根本看不到地面,她甚至懷疑一旦邁出電梯,她就會掉下去。

    似乎感覺到她不敢出去,她身邊的哨兵開口:“牽著我�!�

    牽著他?卿鳶嚇了一跳,下意識往他脖子上看,怎么,怎么牽��?

    哨兵抬起手,遞給她。

    原來是牽手,她還以為是另一種牽,但……卿鳶看著哨兵的手,還是有點不知道該怎么下手。

    和表哥牽手,感覺好奇怪啊。

    哨兵見她沒動,輕微轉(zhuǎn)了轉(zhuǎn)手腕,讓她看到他袖口里掉出來的一小截銀鏈:“抓住這里�!�

    哨兵表哥不僅有紋身,還戴手鏈嗎?卿鳶又刷新了對他的印象,沒想到,他還挺愛打扮的。

    卿鳶沒有拒絕,勾住那截有點涼的銀鏈,哨兵表哥應(yīng)該是不太習慣和人這樣親密,剛被她拉住就條件反射地動了下手腕,鏈子帶起袖口,卿鳶看到了下面藏的紋身,光線太差,她只看到紋身圖案里有個一對乖巧疊在一起的小爪子。

    哨兵低聲提醒她:“出去了�!�

    “嗯,好�!鼻澍S收起好奇心,握緊手指,跟在邁開長腿的哨兵的身后,盡可能貼近他寬闊的后背。

    她還沒來及抬起腳,電梯外的黑暗里毫無預(yù)兆地伸出了一只枯槁如骷髏的手,接著一張布滿血痕的臉像從泥沼里掙扎浮出的惡鬼般冒出來,張著嘴,卻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卿鳶從他的口型看出他很想尖叫出來的內(nèi)容是:救救我!救救我!。

    他的嘴巴張得特別大,露出里面上下對稱的四顆尖銳獠牙,宛如一只失去理智,只想吃人的怪物。

    卿鳶一口氣差點沒倒過來,趕緊把包摘下來甩出去,想要把這人打開,哨兵反應(yīng)很快地側(cè)身擋在她面前,她的包砸到了他的背上,他愣一下,慢慢側(cè)頭,應(yīng)該是對她敵我不分的攻擊性有一些疑問。

    卿鳶還沒來得及說對不起,腦袋都進到電梯里的人捂住自己的脖子,手指做出摳繩子的動作,好像他的脖子被繩索套住,強行把他往回拉,但卿鳶沒看到什么繩子,只從這人的身后看到一道緩緩浮現(xiàn)出來的鬼影。

    他臉上沒有深深血痕,嘴里也沒有獠牙,嵌著玫瑰色眼睛的臉龐甚至可以說很漂亮,可當他出現(xiàn),擋在電梯門口、瘋狂掙扎的“惡鬼”被這位鬼氣森森的天賦型選手襯托得像人了。

    不用看清他的五官,單憑他這一身陰郁的鬼氣,卿鳶就能立刻認出他是她最討厭也最討厭她的老師——男鬼教授。

    他一出現(xiàn),卿鳶覺得電梯門口的“惡鬼”都不可怕了,偷偷瞄了下光腦上的時間,默默往哨兵表哥身后藏了藏。

    她遲到了。

    男鬼教授肯定又要損她了,卿鳶也的確看到男鬼勾起唇,露出陰陽怪氣前的標志性冷笑,但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張開的唇又閉上了,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轉(zhuǎn)向門口的“惡鬼”,輕聲問:“陳向?qū)�,我跟你講規(guī)則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不可以往這里跑?”

    向?qū)�?卿鳶看向在男鬼教授手下瑟瑟發(fā)抖的人,他瞪著一雙空洞卻盛滿恐懼的眼睛,似乎看不到男鬼教授的準確位置,雙手亂抓,男鬼教授很是嫌棄地避開了他,卿鳶看到他的手上長著長而尖銳的指甲,指甲里還有血肉,突然意識到,這人臉上的血痕很可能是他自己抓出來的,這個猜想讓卿鳶背后一冷。

    這樣的人怎么會是向?qū)�?向�(qū)Р豢赡芟裆诒粯佑锈惭溃ψ舆@種外顯的異化特征的。

    長著獠牙的向?qū)б呀?jīng)崩潰了,發(fā)不出聲音的嘴巴張到最大,沖著男鬼教授旁邊的漆黑拼命求饒:我說!我什么都說!求求你別繼續(xù)了……

    男鬼教授笑了一下,沖他揮了揮在黑暗里白得刺眼的手:“你來帶路吧�!�

    那個向?qū)П皇裁礀|西推了一下,踉蹌著轉(zhuǎn)了個方向,走進了黑暗里,男鬼教授看了眼呆滯中的卿鳶,又看了看還被她抓著袖口銀鏈的哨兵,嘴角滿是諷刺地勾起,在光腦上敲了敲。

    審訊部常年不用的燈光亮起來,雖然還是很微弱,但至少能照亮地面了。

    卿鳶還在想剛剛發(fā)生的事情,沒反應(yīng)過來,看到男鬼教授看著她拉著哨兵表哥的手,似乎在醞釀一些尖酸刻薄的譏諷,趕緊放開了。

    但還是晚了,男鬼教授用他好聽但很欠扁的聲音將開啟嘲諷:“原來向?qū)〗銧康牟皇枪�,是我最有風骨、最正派的得意門生啊�!泵倒迳难劬聪蚯澍S,靜了片刻,才繼續(xù),“還好向?qū)〗銢]讓我的學生四肢著地地爬進來,不然,會被系統(tǒng)識別為攜帶寵物,攔在審訊部外面呢。”

    卿鳶聽著男鬼教授幽幽的聲音,找回了拳頭硬了的感覺。

    至于嗎?哨兵表哥就給她拉了下手鏈,至于被他說成她的寵物嗎?還嘲諷她……等一下,男鬼教授好像沒特別嘲諷她什么,把火力都集中在了他的學生身上了。

    卿鳶充滿懷疑地看向男鬼教授,他今天這是吃錯藥了嗎?

    第94章

    開始升破級

    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上次見面,她不小心窺視到了男鬼教授不堪羞恥的記憶,幾乎是被他趕出去的,

    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對她恨之入骨才對。

    卿鳶不喜歡哨兵表哥,但全靠同行襯托,男鬼教授一現(xiàn)身,

    哨兵表哥都親切起來,

    而且他被男鬼教授這么羞辱多多少少都是和她有關(guān)系的,

    她不能冷眼旁觀,

    深吸了口氣,看著男鬼教授的眼睛解釋:“我看不到路,前輩才讓我抓著他的手鏈,

    幫我?guī)返��!?br />
    熟悉的蔑視和厭惡在玫瑰色眼瞳里非常分明,

    足以證明他對她的反感不是錯覺,卿鳶屏息,

    不敢想這個小心眼的男鬼聽到她反駁他的話會是什么反應(yīng),

    離奇的是,

    男鬼教授聽完她的話,只是緩緩地露出了一個極為嘲弄的笑臉。

    “手鏈?”他掃了眼他無比了解的學生,輕嗤了一聲,

    轉(zhuǎn)身走進黑暗里,瘦削的背影仿佛往外滲著滾滾冷氣,

    卿鳶懷疑這里的冷風都是從他身上放出來的。

    但男鬼竟然沒計較她沒有跟他問好,還很沒禮貌地和他大眼瞪小眼著頂嘴?卿鳶茫然地看了眼哨兵表哥,

    哨兵表哥好像一點也不在乎男鬼教授的態(tài)度,反而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她替他說話,他怎么還這么看著她?是覺得她頂撞他的老師不對嗎?卿鳶皺了皺鼻子,

    收回目光。

    她就不該多管閑事。

    她看向前面,接著走廊里微弱的光線去找剛剛那個向?qū)У纳碛�,他很倉皇,跌跌撞撞地奮力向前跑,走廊里明明有了光亮,可他卻好像還是什么也看不到,摔倒了好幾次,每次都摔得很重,在空曠的走廊里一次次響起回聲。

    男鬼教授慢條斯理地跟在他的身后,從容優(yōu)雅的樣子和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仿佛病態(tài)的獵手不愿意給窮途末路的獵物一個痛快,反而要欣賞他徒勞掙扎的樣子。

    逃跑的向?qū)Р皇谦C物,是他們的同類,卿鳶有些不適地放慢了腳步。

    男鬼教授沒有回頭看她,卻第一時間發(fā)覺她的異樣,微微拖著長音問:“向?qū)〗阆胫牢覍@個犯人做了什么嗎?”

    卿鳶沒有回答,男鬼教授也不在意,自顧自說了下去:“我用精神力封閉了他的五感,讓他對外界一無所知。之后,我會放開他們,給他們機會逃跑。這種情況下恢復(fù)自由,他們的想象力會失控,情不自禁地想象各種可能,加上適當?shù)囊龑?dǎo),會讓犯人得到比用刑多數(shù)十倍的恐懼和絕望�!闭f著這么可怕的事情,男鬼教授的話音卻是輕飄飄的,聽不出一點對同類該有的情感,卿鳶感覺胃里更不舒服了。

    男鬼教授確實很強,無法使用自己的精神體,也沒太影響他,照樣讓他另辟蹊徑,找到辦法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在審訊犯人的領(lǐng)域“發(fā)光發(fā)熱”。

    用精神力封閉向?qū)У母杏^,卿鳶聽都沒聽說過這樣的手段,但就算她知道這個技能很厲害,也不想了解詳情。

    一定很殘忍。

    男鬼教授的語氣平淡得像在給卿鳶介紹一塊石頭的性能:“幾乎沒有人能受得了這種刑訊手段,很快就會崩潰,乖乖地向別人打開自己的精神空間……”他的聲音頓了一下。

    卿鳶看向男鬼教授,覺得他可能是想到之前自己大意之下,讓她這個菜鳥向?qū)А傲铩边M了他的精神空間的恥辱了,昏暗的光線里,他的耳朵都氣得紅了起來。

    卿鳶又把腳步放慢了一點,和他拉開距離,男鬼教授情緒還算穩(wěn)定,只是停了一會兒就繼續(xù)道:“或是精神巢,把記憶交給我們隨意瀏覽。目前忍耐時長的最高記錄是1個小時,非常有效率�!�

    “當然,這也和審訊官自身的天賦能力有很大關(guān)系。很多向?qū)нB向我學習的門檻都夠不到,不過……”男鬼教授帶著淡淡優(yōu)越感的聲音幽幽一拐,卿鳶立刻感覺不好,果然聽到他把話題扯到她身上,放輕聲音,用很奇怪的語調(diào)問,“向?qū)〗阍谥飨透敝飨抢锏脑u價都很高,應(yīng)該可以做得很好,不會讓我失望的吧?”

    他這是什么語氣?男鬼教授諷刺人的語氣相當特別,又格外能給人留下陰影,天性怨毒刻薄的男鬼特別擅長這個,稍微變一下話音就能讓他的嘲諷攻擊力倍增,卿鳶隨便一想,就能想到幾十種被他用來嘲諷人的語調(diào),但這次這個語調(diào),她確實沒聽過。

    大概是他新發(fā)明的,諷刺人的語氣吧,卿鳶不想研究他。

    而且男鬼教授是不是想太多了?她什么時候說要跟他學習這種審訊手段了?還不會讓他失望吧……卿鳶在心里瘋狂蛐蛐男鬼,盡可能不讓自己的聲音泄露她的情緒:“我當不了審訊官。”她皺眉看向還像無頭蒼蠅一樣在走廊里亂撞的向?qū)�,她不知道這個向?qū)Х噶耸裁醋铮档帽荒泄斫淌谶@樣折磨。

    或許,這只是男鬼教授的惡趣味,他給他們上課的時候,就顯露出喜歡把別人的痛苦當生活調(diào)味劑的惡劣癖好。

    男鬼教授沒得到理想的回答不說話了,卿鳶能想到他被她頂?shù)倪@一下得有多生氣,她上學那會兒,同學都不敢惹他,對他唯唯諾諾的,就這還讓他看不順眼,挑出毛病毒舌一通呢,現(xiàn)在被她直接反駁,男鬼教授非得不爽死了不可。

    卿鳶也不想得罪這個毒夫,但她實在是看不慣他把折磨同類當做有趣的故事說出來炫耀。

    她是不會跟他學這些黑暗手段的。

    卿鳶做好心理準備接受男鬼教授的報復(fù)了,可男鬼教授又一次沒按她的預(yù)判走,沉默了一會兒,冷冰冰地說:“奧古斯丁教授�!�

    ?

    什么意思?卿鳶

    男鬼腳步停住,他前面還在努力逃跑的向?qū)П豢床坏降牧α砍蹲�,扭動著倒退,退到男鬼教授身邊時,男鬼教授揮了一下手,向?qū)П粊G進走廊左側(cè)的審訊室里。

    男鬼看都沒看那個向?qū)б谎郏聪蚯澍S:“向?qū)〗阏埛Q呼我,奧古斯丁,教授�!彼е�,把自己的姓念得很重,似乎還記得卿鳶上次記不住他叫什么的那茬,要把這四個字刻在她的腦袋里。

    卿鳶看他一副她不叫他,就要一直盯著她的樣子:“……奧古斯丁教授�!�

    男鬼教授露出了個吃到過期食品的表情,扳起臉走進審訊室。

    非得讓她叫,叫了又不高興,卿鳶真想甩出精神鏈抽他一頓。

    審訊室里比走廊要暖和很多,也沒有卿鳶想象的恐怖刑具,甚至連點血腥味都沒有,空氣里飄著男鬼教授和哨兵表哥身上淡淡的香味。

    他們?yōu)槿硕加腥毕荩缮砩鲜钦娴南�,而且他們兩個都有些潔癖,除卻只有卿鳶能聞到的香氣,他們的制服上也有清潔用品的清香,單憑味道,很難想象他們每天都泡在犯人的恐懼和鮮血里。

    之前還到處找出口想要逃命的向?qū)ё兊梅浅0察o,乖乖地坐在配有鐐銬的審訊椅上,男鬼教授沒有給他戴上鐐銬的意思,非常篤定他手里的犯人不敢反抗。

    男鬼教授看了眼和哨兵站在一起的卿鳶:“坐�!�

    卿鳶坐在他看著的紅絲絨軟椅上,看向哨兵表哥,他并沒有動,還站在原地,卿鳶沒再看他,看向?qū)徲嵶郎虾苁峭回5狞c心盤。

    看到她在看什么,男鬼教授勾了勾唇,露出個比哭還難堪的譏笑:“向?qū)〗悴粫詾閷徲嵔M寒酸到招待客人的東西都沒有吧?”

    卿鳶無語,她只是覺得審訊室里有零食飲料很奇怪。

    不過,男鬼教授這么變態(tài),確實是能做出一邊折磨別人一邊吃吃喝喝的事情的。

    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卿鳶感覺有點反胃,雖然審訊室的環(huán)境比她想的好很多,她也不想在這里多呆,抬頭看向男鬼教授:“教授,今天叫我來,需要我做什么?我一會兒還有別的事要做。”

    男鬼教授看著她,臉色陰郁,扭頭給她剩個討厭的側(cè)影,這個角度雖然看不到他玫瑰色的眼睛,但能看到他的睫毛很長,鼻梁也很高,如果不開口,完全可以作為一副油畫叫人愛不釋手地反復(fù)欣賞。

    可惜,他的聲音很快就響起:“請向?qū)〗阆饶托牡乜粗�,需要你的時候,我會告訴你�!闭f著,他看向?qū)徲嵰紊系南驅(qū)�,他的手指動了一下,向�(qū)Я⒖烫痤^,瞪大眼睛,然后摸了摸耳朵,又狠狠地吸了口氣。

    男鬼教授把這個向?qū)У奈甯羞給他了,可恢復(fù)五感的向?qū)Р]有開心很久,他的視線落在靜靜看著他的男鬼教授身上,眼里涌出被馴化出來的恐懼和順從,不需要男鬼教授說什么,他就自己開口:“我說,您想知道的,我都說,只要您別再……”他連提起剛剛發(fā)生的事情都不敢,抱著手臂抖個不停。

    男鬼教授對向?qū)耆c他,甚至努力想討好他的表現(xiàn)毫感到膩煩:“你的話對我來說不可信�!�

    “我不會撒謊的!”向?qū)e手發(fā)誓,怯怯地看向站在一邊沒有說話的哨兵,“如果我說謊,無獄隊長肯定知道……”

    卿鳶看向哨兵表哥,她還沒親眼見過他的天賦技能是什么,但感覺別人好像都很怕他。

    “我知道你不會說謊,但你有可能因為認知有限,理解不了你接觸到的信息,轉(zhuǎn)述給我錯誤的內(nèi)容�!蹦泄斫淌谝膊恢老�?qū)в帜木渥屗桓吲d了,語氣更陰毒,“我可不想為你的愚蠢浪費時間。”

    向?qū)П魂幥绮欢ǖ哪泄斫淌趪樀貌桓艺f話,男鬼教授走向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向?qū)В骸拔乙愕挠洃�。�?br />
    讓人取出記憶,意味著向?qū)б炎约核矫艽嗳醯木窨臻g打開,這對向?qū)碚f是件很殘忍的事情,向?qū)Ь退愫芎ε逻是猶豫了一下,卿鳶看到男鬼教授微微偏了下頭,向?qū)Ь臀嬷劬饨谐雎暎骸拔矣挚床坏搅�,不要!不要!我這就把精神空間打開,讓您進來……”

    這應(yīng)該是男鬼教授想要的結(jié)果,可他的臉色卻一變,看向卿鳶,卿鳶被他看得莫名其妙。

    她什么也沒做啊。

    行為怪異的男鬼收回目光,把審訊椅上的可憐向?qū)Я嗥饋�,一字一頓說得非常清楚:“誰告訴你,我得進入你們這些的精神空間才能拿到你的記憶?”

    向?qū)П凰@個問題問傻了,呆呆地看著他,大氣都不敢出。

    “打開你的精神空間�!蹦泄斫淌诎严�?qū)G回到椅子里,頓了頓,語氣極為厭惡地強調(diào),“我會讓你的記憶碎片自己出來,不需要觸碰到你的精神鏈�!�

    男鬼果然是有潔癖,審訊手段那么毒辣,卻連犯人的精神鏈不想碰到,但是……卿鳶又懷疑男鬼教授是在騙這個向?qū)В洗嗡痪秃退隽诉B接嗎?

    別說精神鏈,他的精神力都和她的精神力黏在一起過。

    那時候潔癖怎么好了?

    算了,男鬼的心思她別猜,卿鳶集中注意力觀察向?qū)Ш湍泄斫淌诘淖兓雀兄侥泄斫淌诘木窳Σ▌�。他的精神力和他本人一樣,都陰氣繚繞,卿鳶感覺審訊室里的溫度好像都降了下來。

    那個向?qū)У木窳腿岷秃芏�,他的精神體應(yīng)該也是水系,她嗅到的香味中帶著淡淡的濕氣,它們只可能來自活躍的水元素。

    香氣……卿鳶皺眉,那縷香氣在那個向?qū)Т蜷_自己的精神空間前不存在,或者說,太淡了,她沒聞出來,當他的精神空間打開,那縷香氣就逸散了出來。

    是無名菌的香氣,卿鳶怕自己聞錯了,還仔細辨別了一會兒。

    沒錯,從那個向?qū)У木窨臻g里傳出的確實是無名菌的味道,應(yīng)該是比較原始的版本,所以比小水珠肚子里的菌絲球味道淡很多。

    可他是向?qū)О�,無名菌一般只會在哨兵的精神巢里存在,他怎么……卿鳶看向那個向?qū)�,目光停在他詭異的獠牙上,向�(qū)б膊辉撚锈惭�。這兩者是不是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是無名菌讓這個向?qū)в辛水惢卣鞯膯幔?br />
    向?qū)鄳K的尖叫打斷了卿鳶的思緒:“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的精神空間不受我的控制了……”

    卿鳶看向男鬼教授,他對這個結(jié)果并不意外,但臉色也很難看,看了眼身后的哨兵表哥:“看看他有沒有說謊。”

    被懷疑的向?qū)疵鼪_走向他走來的年輕審訊官搖頭:“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卿鳶又把腦袋轉(zhuǎn)向哨兵表哥那邊,他到向?qū)媲�,目光冷漠地看了他一會兒,摘下了自己的眼鏡,從眼睛鏈上取下了兩枚掛在上面的菱形鏡面裝飾。

    他攤開手,翻轉(zhuǎn)手心,讓兩枚小小的鏡面從他手里掉下來,它們并沒有落在地上,反而懸高,停在抓著審訊椅扶手、驚恐仰頭看的向?qū)У淖笥�,指甲大小的鏡面延展,很快就變成兩個穿衣鏡大小的鏡面。

    坐在兩個鏡面間的向?qū)Р煌^D(zhuǎn)頭看這兩面對著他的鏡面,鏡面里的“向?qū)А币婚_始和他做著一樣的動作。

    卿鳶看了一會兒,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不對勁,明明哨兵表哥就站在那個向?qū)У拿媲埃珒蓚鏡面里卻都沒有映出他。

    這還不是最詭異的,更詭異的是,鏡面里的兩個“向?qū)А遍_始有了變化,有無數(shù)裂紋爬上他們的皮膚,看得人頭皮發(fā)麻,把坐在中間的向?qū)б矅樀脧埓罅俗彀�,身體后仰貼緊在椅背上哆嗦個不停。

    鏡面里的兩個“向?qū)А眳s站起了身,他們所在的鏡面背景也發(fā)生了變化,左邊的是在污染區(qū),這里的“向?qū)А币荒槹d狂,不住往嘴里里塞著什么,右邊的則是在軍區(qū)里,這里的“向?qū)А泵婺开b獰,坐在一地尸骸里,像啃雞腿一樣啃著手里舉著的斷肢。

    卿鳶睜大眼睛,因為觀看速度過快,她把兩個鏡面里血腥恐怖的畫面都塞到腦袋里了,直到男鬼教授擋住她的視線,她才慢慢地能轉(zhuǎn)動眼珠,看向他。

    男鬼教授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慢悠悠地開口:“無獄的鏡子能剝離一切偽裝,把罪人最真實的樣子反映出來,無論是拼命掩蓋的罪行,還是極力壓抑的惡念,都逃不掉,會一一誠實地浮現(xiàn)在他的鏡子里,它們是審訊罪人最好的利器。有趣的是……”他聲音停了一會兒,“以往審訊,我那從來都問心無愧的學生不會特意把自己的身影抹掉,可今天,在向?qū)〗忝媲�,他將自己在鏡子里的身影藏了起來�!彼D(zhuǎn)身,看向哨兵筆直的后背,語速更慢,“這是為什么呢?”

    第95章

    開始升破級

    卿鳶終于看到了哨兵表哥的精神體,

    不,準確地說,她看到是他的精神巢,

    他和扶珩隊長一樣,都是以器靈為精神體,以器為精神巢,

    只是扶珩隊長的精神巢是古琴,

    而哨兵表哥的精神巢是鏡子。

    哨兵表哥的精神巢可能還要特殊一點,

    卿鳶向他的眼鏡鏡鏈上看,

    上面的菱形鏡面裝飾被他取下來了兩枚,還剩七枚,一共九枚。它們應(yīng)該都是他的精神巢碎片,

    單獨也可以發(fā)揮作用,

    融合在一起是他完整的精神巢。

    按照男鬼教授“好心”給她介紹的,哨兵表哥的鏡子能照出罪人的罪孽和惡念,

    那么那兩個鏡面里映出的就是陳向?qū)ё鱿碌摹白镄小薄K貞浟艘幌聞倓偪吹降模?br />
    陳向?qū)г谖廴緟^(qū)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

    還在軍區(qū)里吃“人”了?

    卿鳶不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準確,她對哨兵表哥的精神巢了解太少了,鏡面里映照出來的具體代表什么,

    她也只能瞎猜。

    至于男鬼教授后半部分的陰陽怪氣,說哨兵表哥有見不得人的秘密,

    所以把自己在鏡子里的身影隱匿起來了,這個她知道。

    哨兵表哥的秘密應(yīng)該就是跟蹤她吧?

    這么看來,

    男鬼教授并不知道哨兵表哥做了什么,也就是說,哨兵表哥并不是審訊組派來跟蹤她的。那他是受誰的命令呢?卿鳶真想用哨兵表哥的鏡子對著他照一照,

    把他背后的陰謀陽謀都照出來。

    卿鳶心里想了很多,臉上沒表現(xiàn)出來,假裝沒聽到男鬼教授說什么,男鬼教授自覺無趣,移開了目光:“無獄,控制一點你的鏡子,把向?qū)〗銍樀搅�,我還要叫人送她去醫(yī)療部。”

    鏡子里傳來的聲響靜下來,男鬼教授轉(zhuǎn)身看了一下,帶著他標志性的厭惡神情,走開了。

    兩個鏡子里的“向?qū)А被氐搅藢徲嵰紊�,沒再有異樣的行為,但他們皮膚上的裂紋還在,看起來像是被摔碎后粗糙粘起來的陶土人,還是叫人感覺心里毛毛的。

    哨兵表哥背對著卿鳶,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從他冷淡的聲音判斷他應(yīng)該也沒什么表情,他對鏡子中間的陳向?qū)逻_指令:“重復(fù)一遍你剛剛的供詞�!�

    隨著他的聲音,一左一右兩個鏡面里的“陳向?qū)А甭D(zhuǎn)頭,目光幽幽地盯住了中間的陳向?qū)В麄兊哪_下長出邊緣鋒利的鏡面水晶,好像蠢蠢欲動的刀刃,只要陳向?qū)懜移垓_鏡子,這些水晶就會長出來,一片片削掉鏡中人的皮肉。

    卿鳶感覺陳向?qū)П救撕顽R子里的“陳向?qū)А睉?yīng)該構(gòu)成了某種聯(lián)系,鏡中人受到審判的時候,他也會得到一樣的痛苦折磨,所以,他才會那么恐懼,緊緊抓著審訊椅的扶手,臉色蒼白如紙,卿鳶都有點擔心他會倒不過氣暈過去。

    陳向?qū)П人胂笾械膱詮姡曇纛澏吨阎昂湍泄斫淌谡f的話又說了,說到精神空間不受控制的時候,他特別激動地重復(fù)了兩三次,生怕哨兵會判定他在說謊。

    鏡面里的兩個“陳向?qū)А闭A苏Q郏_下的鏡面水晶沒有變化,只流下了一滴刺眼的反光。

    “你沒有說謊�!鄙诒雅卸ńY(jié)果說出來。

    陳向?qū)Ш莺莸厮闪丝跉�,癱在椅子里,汗如雨下。

    哨兵的宣判并未結(jié)束,看著慶幸劫后余生的陳向?qū)�,聲音冰冷:“但你仍然有罪�!?br />
    卿鳶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只覺得余光一亮,陳向?qū)鄥柕暮拷许懫�,她看向那兩個鏡面,鏡面里燃起了熊熊的烈火,火焰顏色由亮紅漸變成深黑,裹著在其中瘋狂扭動掙扎的“陳向?qū)А�,他們皮膚上的裂紋膨脹加深,剩下的皮肉支撐不住都炸開來,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纏在一起的……菌絲。

    卿鳶睜大眼睛,這才意識到“陳向?qū)А蹦樕喜皇鞘裁戳鸭y,而是鉆進他皮膚里的菌絲,這些菌絲侵占了“陳向?qū)А钡纳眢w,取代“陳向?qū)А钡墓趋纼?nèi)臟,把他變成了“菌絲娃娃”。

    她趕緊看向鏡面外的陳向?qū)�,他的皮膚還好好的,身上也沒有火焰,可他比鏡子里的“陳向?qū)А备鼮橥纯�,就好像……他在承受兩個鏡子里,兩個“陳向?qū)А钡碾p份懲罰。

    卿鳶好像有點明白了。

    哨兵表哥最開始看陳向?qū)У臅r候,是在判斷他的罪行有多么嚴重,罪孽越深,他取下的鏡面就會越多,相應(yīng)的,罪人受到的審判也會和鏡面數(shù)量有關(guān),有多少鏡子,就會有幾份懲罰。

    陳向?qū)艿搅藘擅骁R子的審判,但鏡面里顯現(xiàn)出的罪孽就讓卿鳶覺得很可怕了,不敢想動用九面鏡子的罪人犯下的會是怎樣的滔天罪行。

    陳向?qū)П荤R子里的火焰折磨得奄奄一息,神志卻很清醒,一直在尖叫,甚至太痛,以至于喪失理智,想沖向那兩個鏡面,將鏡面打碎,火焰里長出鋒利的鏡面水晶,把“陳向?qū)А钡哪_釘在地上,與此同時,鏡子外的陳向?qū)б餐溶浟艘幌�,倒在地上,捂著腳叫得更慘了。

    她是真的做不了審訊官,卿鳶端起桌上的杯子喝起來,微涼的汁液把她的惡心稍微壓了下去。還好,這場審判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她還沒把果汁喝完,哨兵表哥就把鏡面收起來了。

    陳向?qū)吭趯徲嵰畏鍪稚洗罂诘卮⒅谒L長地垂下來,樣子比狗還狼狽可憐。

    哨兵卻毫無憐憫,甚至連點虛假的希望都不肯給他:“今天先到這里�!�

    這意味著,這樣的非人折磨在明天還會繼續(xù),陳向?qū)Ы^望地閉上眼,靠著椅背發(fā)出嗚嗚的哭聲。

    卿鳶握著水杯,讓自己把目光移開,不看陳向?qū)�,看向旁邊的男鬼教授�?br />
    她不明白,他們都審判完陳向?qū)Я耍需要她做什么?

    男鬼教授察覺到她的目光,并讀懂了她的疑問,吐出四個字:“記憶碎片�!�

    “讓我取出他的記憶碎片?”要不是知道男鬼教授不可能跟她開玩笑,卿鳶都要笑出來了,他的手段那么毒辣殘忍都沒能做到,讓她來做?陳向?qū)Р欢颊f了嗎,他的精神空間不受他的控制了。

    男鬼教授皺起眉,顯然也對這個安排很是嫌棄:“這是人工智能的決定,它對這次審訊進行了模擬,計算出的結(jié)果顯示,只有向?qū)〗隳苋〕鏊挠洃浰槠��!?br />
    人工智能讓她來的?卿鳶前世生活的世界,AI還沒開發(fā)到這種程度,所以,她很不適應(yīng)這種被人工智能支配的感覺。

    它是靠什么計算出她能行的?

    好神金啊,卿鳶不理解,但還是站起身,走到陳向?qū)媲�,遲疑了一下,轉(zhuǎn)頭看男鬼教授:“如果我沒做到,會怎么樣?”

    不會給她處分,扣她積分什么的吧?

    男鬼教授似乎看出她在擔心什么,玫瑰色的眼里流露一點笑意,像是在笑她就這點出息:“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在想失敗了會怎么樣嗎?向?qū)〗愕哪懥靠烧鎸Σ黄鹱约旱哪芰Α!?br />
    他是在嫌棄她膽小是吧?但怎么好像又暗暗夸了她的能力不錯?卿鳶被這位陰陽大師搞得有點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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