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是一種從冰蟾身上提取的毒藥,中毒之人每逢夜晚便會寒毒難耐,雖這毒素只能維持三個月便可自行殆盡,也不會對人有其他害處,可這毒太霸道,許多中毒之人甚至熬不過三個月便選擇自行了斷,是以,這毒又叫自絕�!�
“你可有解藥?”孟央哽咽著問。
“老夫醫(yī)術(shù)粗淺......”
“怎會如此?”孟央感受到祁書羨的顫抖:“明明昨日世子還沒有這樣的癥狀,對,夫人,我要去見夫人,她一定能找來太醫(yī)!”
孟央說著,便要從床上爬起來。
祁書羨痛得心神恍惚之際,隱約聽到這句,緊緊攥著的拳頭,手臂上青筋直跳地勉強(qiáng)扯住她,“不!不要去!”
孟央怔了怔,“世子知道這藥是誰下的?”
祁書羨沒有說話,緊閉上眼。
丫鬟青杏小心道:“世子方才去了憑欄居,天珠果,也是從世子夫人那取來的�!�
第42章
是、盛知婉嗎?!
“無妨,只有三個月而已......”祁書羨的聲音輕不可聞,不知是在安慰孟央,還是在說給自己。
“可是這樣的疼怎么能夠忍三個月?”孟央聞言淚如雨下,她已經(jīng)猜出來了,“是公主嗎?是不是她讓您服下毒藥才肯給天珠果?”
祁書羨沒有反駁。
他也沒力氣反駁。
區(qū)區(qū)寒毒而已......怎能這樣難熬?
以前,盛知婉也是這樣熬著嗎?沒有天珠果,她也要這樣熬著嗎?
祁書羨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愧疚來。
“她怎能這樣狠毒!怎能眼睜睜看著您受這樣的折磨?世子,我要去找她,我不要天珠果了,我把這條命還給公主,我去求她,求她給您解藥��!”孟央說著抹淚就要下床。
一直咬牙不吭聲的祁書羨,此時卻一把扯住她。
他嘴里滿是自己咬出來的腥咸味:“夠了!還嫌不亂嗎?”
孟央怔了怔,回過神。
祁書羨又強(qiáng)軟下聲音:“別惹她,你斗不過她,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
“好,世子別說話了,我、我都聽世子的�!泵涎牒鴾I胡亂點(diǎn)頭。
祁書羨最終在半痛半睡之間撐到了天亮。
孟央也陪著他熬到天亮,不等到用早膳,便再也熬不住睡了過去。
祁書羨小心的將人放到床上,又好生囑咐了青杏一番,這才輕手輕腳出了未央院。
昨日的痛,依舊歷歷在目。
腳步卻不受控制一般,鬼使神差來到憑欄居外。
此時天色將將亮,還未到上早朝的時候,他忽然有些好奇盛知婉在做什么。
是躺在床上睡得正香,還是,因著他昨夜拿走了天珠果而生氣得難以入眠?
若是沒有孟央和她腹中的孩子。
他如今,其實該同她睡在一處的......
想到這,祁書羨微微抿了抿唇,心中忽然有種難以言明的郁氣。
曾經(jīng)對他滿眼愛慕、乖巧溫順的女子,如今卻變得這樣果決、狠辣,只一出手,便輕易讓他痛不欲生。
可明明,他什么都沒做,他只是遭人算計,才同孟央有了關(guān)系。
她就非要這樣容不下嗎?
“世子?”
就在祁書羨出神之際,憑欄居的門忽然打開一條縫,浣竹看到站在門外的人,先是一愣,繼而漂亮的杏眼立刻紅了。
“浣竹?”祁書羨一眼從幾個四等丫鬟中認(rèn)出了她,看到她身上的衣服,眉頭皺了皺:“你這是?”
“奴婢......奴婢惹惱了公主�!变街駬渫ㄒ宦暪蛳�,微仰著臉,露出半截纖細(xì)的脖頸。
她手指激動得微微顫抖。
終于,她終于等來了世子。
只要世子接著問下去,問她為何惹惱公主,為何會成為四等丫鬟。
她便可以將自己為世子所做的那些說出來,讓世子看到自己的衷心和心意......
她等待著,將要說出的話都一遍遍在腦海中重復(fù)。
果真,祁書羨如她所愿,將其他丫鬟支開。
“世子......”她微仰著小臉,滿眼愛慕。
“盛知婉,當(dāng)真有寒毒之癥?”祁書羨的聲音壓過她的。
浣竹一愣,所有打好的腹稿全部被這一問消失殆盡。
她有些不明白世子為何要問這樣所有人都知道的事。
就是不識得公主的那些人,也知公主畏寒,每年冬季都要到行宮避冬。
世子怎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問你是不是真的?”被盛知婉的人用這樣的眼神看著,祁書羨心中忽然有些不舒服。
就仿佛他問出了什么不該問的事。
“世子......難道不知道嗎?”浣竹試探著。
“本世子應(yīng)該知道嗎?”
“......公主自幼便胎中帶寒,原本已經(jīng)快好了,只是自冰湖救出您后,寒毒之癥更加嚴(yán)重�!�
“嚴(yán)重?到什么地步?”祁書羨恍然記起的確有這回事。
盛知婉嫁來前夕,他曾被太后叫到宮中訓(xùn)話,那時太后說了許多,他只記得當(dāng)時的羞辱和不悅,竟連最后的幾句叮囑,都忘記了。
“世子是問疼到什么地步嗎?有時......公主會央求奴婢將她捆綁起來,或者,用布巾塞住嘴,才能熬過去......”浣竹如實道。
即便公主如此待她,她還是希望公主跟世子能夠重歸于好的。
因為只有這樣,自己才能更有機(jī)會見到世子。
祁書羨聞言衣袖中的手攥了攥。
浣竹還在說什么,他卻一句都聽不下去了,只目光深深望著憑欄居內(nèi)。
良久,才轉(zhuǎn)身大步離去。
第43章
“什么?去了憑欄居?”祁書羨走后,熟睡的孟央便睜開眼。
聽到青杏的回稟,衾被下的手兀地攥緊,她眼眸沉得發(fā)暗。
沒想到即便盛知婉這樣狠毒,世子居然還在記掛著!
甚至,在從自己這離開后的第一時間,便是往憑欄居去。
這跟她想得不一樣!
他不是應(yīng)該厭惡極了盛知婉嗎?為何還要想著去她那里?
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自己可是穿越者,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變數(shù),既然自己來了,那原本的一切都應(yīng)該朝著自己靠攏,以自己為中心。
熬藥......
對��!
孟央猛地從床上坐起身!
“啊!”劇烈的動作,牽扯得小腹發(fā)疼。
青杏連忙扶住她:“姑娘,您現(xiàn)在是雙身子的人,昨日大夫已說了您這一胎胎相不穩(wěn),萬萬要小心些�!�
“好好知道了!”孟央現(xiàn)下哪里有空聽她說這些,道:“好青杏,快給我梳洗換衣,我要去見夫人�!�
不就是熬藥嗎?
盛知婉一個見識粗淺的古代女子都能熬出夫人滿意的藥。
之前是她想錯了,要讓祁書羨厭惡盛知婉不該從盛知婉身上下功夫,而應(yīng)該從祁國公府其他人身上。
世子是個極重孝道的男子。
盛知婉幾次跟他鬧翻,也不僅僅是因為自己。
雖然這個認(rèn)知讓孟央有些不甘心,但只要國公夫人接納了自己,站在自己這邊,還怕對付不了盛知婉?
“不,先不去見夫人,我要去那幾位為夫人熬藥的大夫那!對了,將咱們院子那些負(fù)責(zé)灑掃的丫鬟也都帶上!”
這日,孟央折騰了一上午。
等到藥終于送到文汐院,青杏忐忑道:“姑娘,您確定這樣真的行嗎?”
大夫都熬不出夫人滿意的藥,她們這些從未熬過藥的丫鬟......真的行嗎?
“放心!”孟央很自信。
古代人可不知道什么是流水線!
熬藥在古代看著是技術(shù)活,實際上,就是將重復(fù)性的工作分割成串行的單一部分,只要每個人掌握好了自己應(yīng)做的事,那熬藥,任何人都可以!
且因每個人只負(fù)責(zé)一項特定任務(wù),操作速度和準(zhǔn)確性都能提高,熬出來的藥自然也就更有保障。
她今日可是足足讓這些人練了三回,才選了其中最好的一次送過去,必然萬無一失。
孟央信心十足回了未央院。
果然下午,崔氏身邊的嬤嬤便親自請她過去。
當(dāng)晚,她便留在文汐院同崔氏和祁書羨一起用了晚膳。
整個祁國公府于是都知道新來的孟姑娘討了夫人喜歡,一時間,連伺候在未央院的丫鬟說話時聲音都大了些。
......
岸芷去取碳,結(jié)果空手而歸。
向來沉穩(wěn)的丫頭眼眶有些紅,聲音也悶悶的:“公主,大廚房那邊說以后不提供銀絲碳了,您若是想用,只有白炭和黑炭�!�
“咱們府里之前不是剛買了一批?”汀蘭忙問,那銀子還是從公主賬上走的。
“那碳今日下午已經(jīng)被夫人賞給了孟姑娘......”岸芷話沒說完,汀蘭猛地轉(zhuǎn)身就要往外走。
“站�。 笔⒅窠凶∷骸澳愀墒裁慈ィ俊�
“奴婢、奴婢想要回銀絲碳,憑什么?那可是用公主您的銀子買的,夫人憑什么說賞人就賞人了!”還是賞給了害公主手受傷的孟央。
汀蘭狠狠咬著唇。
“放心,”盛知婉道:“本宮已經(jīng)說了這些年他們用的都要一一補(bǔ)回來,你回頭把這銀絲碳的銀子也加進(jìn)去�!�
“可是公主今夜怎么用碳?”汀蘭心里好受一些。
“不是還剩下一些?也能支撐大半夜�!�
盛知婉說罷,看向岸芷:“夫人為何賞她?”
“......說是,孟姑娘想出了一個方法,讓四等丫鬟和仆婦們都能熬出公主之前熬的藥成色......”
岸芷蹙眉,將孟央那怪模怪樣的方法細(xì)細(xì)說來。
末了,她道:“孟姑娘說,這種方法叫流水線熬藥。”
“什么流水不流水的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以往公主為夫人熬了兩年藥,親力親為,從不假他人之手,夫人從未夸過一句!”
“那孟姑娘不過是說了個法子,夫人就夸她聰慧過人、知孝懂禮,還把公主的銀絲碳都賞出去,她明知道公主最畏寒......”汀蘭很生氣。
盛知婉聞言卻眼眸瞇了瞇。
流水線......
這,難道也是孟央那個神秘來處的東西嗎?
第44章
是的,神秘來處。
這是她上輩子就發(fā)現(xiàn)的。
隨著上一世孟央展現(xiàn)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多,盛知婉發(fā)覺她的那些想法與其說是一個人的智慧,不如說,是對許多人智慧的截取。
比如那些風(fēng)格迥異,卻無一例外讓人驚艷的詩句......
比如她時不時蹦出來的經(jīng)商方法......
還有那些雖大膽新穎,卻絕不適合晟國國局的治國政策!
一個農(nóng)女出身,究竟是從哪學(xué)到這么多東西?
而且,都是些只學(xué)到了皮毛,沒有學(xué)到核心。
所以前世,她曾不止一次試探過,還讓人去孟央的家鄉(xiāng)去查。
最后,得出一個讓她震驚卻又不得不相信的結(jié)論,那就是,孟央早已不是原本的孟央。
她的身上,有一個神秘來處的精怪或者其他的東西......
前世盛知婉對這個結(jié)論實在不敢置信。
可自她重生后,就不得不相信了!連死而復(fù)生都能發(fā)生,被妖鬼精怪附身,有什么不可能?
流水線嗎?
細(xì)細(xì)想來的確精妙,形容恰當(dāng),每個人各司其職,不只是熬藥,用在任何事上都行得通。
將復(fù)雜變?yōu)楹唵危辉僖蕾嚹承┨囟ǖ娜瞬�,只需簡單教�?dǎo)便能快速上手,且,還能更快、更好得到所需結(jié)果。
盛知婉想到這,眸子粲亮。
“公主,您還笑?您就不生氣嗎?”汀蘭見此忍不住問。
盛知婉點(diǎn)頭:“的確該生氣,要不本宮去文汐院質(zhì)問一番?”
“這......這倒也不必。”汀蘭臉一紅。
盛知婉道:“那不就行了,不必為不相干的人傷神。”
“公主,奴婢聽說世子又去了孟姑娘的院子,奴婢知道您早已不再在乎這些,可世子歸家后,一次都沒宿過憑欄居,不止府里,如今,連外頭都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說您還沒受寵,就已經(jīng)失寵......”岸芷終還是忍不住將這兩日聽到的流言說出。
祁書羨彼時正正踏入憑欄居內(nèi)。
院內(nèi)站著的丫鬟正要通報,被他一抬手制住聲音。他還未想好如何跟盛知婉解釋昨日的事,站在門外正欲推門,就聽到岸芷的這句話。
他手指頓了頓,沒有敲下去。
盛知婉帶笑的聲音隔著門傳來:“那不是正好嗎?他不來我這,我也不必應(yīng)付他,外人也知道我還沒受寵,以后和離再找下家,不是就更容易?”
岸芷被她這話說得愣了愣。
“公主您之前說要和離,是真的?”
她跟汀蘭不同,相比汀蘭的單純簡單,她雖只大了幾個時辰,卻更知道女子和離的不易。
更何況,公主和世子可是圣上賜婚,哪有這么容易和離?
“自然是真的,不然你以為本宮為何交出管家權(quán)?清點(diǎn)嫁妝,自然是為了和離的時候好方便帶走�!笔⒅窈眯�。
話音剛落,房門猝不及防被踹開。
祁書羨陰鷙著一張臉,雙眸冰寒得似乎要滴出水來。
盛知婉剛才的話清清楚楚、一字不差傳入他的耳中。
她、要和離?
他還沒因她不賢、善妒,害得孟央腹中孩子差點(diǎn)小產(chǎn)而厭棄她,她居然敢想著跟他和離?
不僅想和離,還想找下家?
一個和離后棄婦能找到什么下家?
更何況她這樣的嬌縱、善妒,又有哪個男子能跟自己一樣容得下!
祁書羨臉色鐵青,岸芷汀蘭嚇得臉色都白了,盛知婉對上他視線絲毫不懼。
“滾出去!”祁書羨語氣森森。
岸芷汀蘭強(qiáng)撐著不愿走。
祁書羨怒道:“或者,你們想被人丟出去!?來人!”
他聲音一出。
盛知婉便朝二人道,“無事,你們先出去等著。”
祁書羨身旁一直是跟著人的,只是那些人平日都在暗處,沒有祁書羨的命令,哪怕他受傷身死,也不會出現(xiàn)。
盛知婉可不想岸芷汀蘭真的被丟出去。
怪只怪功夫不弱又愿意做丫鬟的實在太難找,到現(xiàn)在,林掌柜也只找到了幾個稍會拳腳的,顯然不夠。
“世子怎的不陪著孟姑娘?昨夜孟姑娘差點(diǎn)小產(chǎn),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時候�!笔⒅裾Z氣涼涼。
祁書羨只覺心中氣焰難平,上前一步逼問,“你要和離?”
“怎么不行嗎?”盛知婉瞧著他:“你厭惡我善妒狠毒,差點(diǎn)害你的孟姑娘早產(chǎn),我嫌你言而無信,臟了身子,我們何必相看兩厭?”
“我沒有言而無信!”祁書羨咬牙:“我是被人算計的!你究竟要怎樣才能不再鬧下去?”
知她嬌縱,不會輕易接受孟央,他帶傷站在雨中哄她;她找陛下告狀,奪了自己原本的封賞,掌摑長姐,害書朗被罰,母親吐血,甚至,就連她推了孟央導(dǎo)致差點(diǎn)小產(chǎn),他都命人不要傳出!
如今還特意提來銀絲碳......
祁書羨實在想不出滿京城還有誰能像自己一般容忍她,可偏偏盛知婉依舊咄咄逼人、不識好歹!
第45章
盛知婉也注意到了祁書羨手中提著的東西。
頓時,眼中多了抹諷刺。
其實崔氏賞銀絲碳給孟央,她并不意外,因著前世也是如此!只是那時崔氏用的是孟央有孕的借口。
當(dāng)時已是深冬,盛知婉畏寒,想讓祁書羨去找孟央借回一些,等到第二日便重新買了還給她。
自己花銀子買的東西,被人送了出去,還要借,還要還,盛知婉現(xiàn)在想起便覺得那時的自己當(dāng)真卑微極了!
可那時,祁書羨是如何說的?
他一臉的不耐:“只是些碳而已,你怎能如此計較!”
沒想到如今她不在意了,他反而拎著碳來了。
“看來昨夜的寒毒讓世子很不好受。”盛知婉眼中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祁書羨心中的惱怒反而在她這樣的眼神中漸漸平息下來。
他軟下聲音,試圖上前將盛知婉圈在懷中:“知婉,我們和好好不好?就像從前那樣......”
然而他剛一靠近,盛知婉便往后退了兩步!
祁書羨的手圈了空。
盛知婉瞳孔中滿是對他的漠然:“不必了!你所謂的和好和從前,其實是用我的處處妥協(xié)換來的,你從前看不見,我也不在乎,但如今,我在乎了。世子,你該回你的未央院,那里才有需要你一心一意陪著的女人!”
她說罷,徑直從他身邊走過。
祁書羨身形頓在原地。
他沒想到,盛知婉居然是如此想法。
將對他、對母親以及整個祁國公府的付出,都看作委屈�?赡膫女子出嫁后不是如此?
婦以夫為天。
她不愿低頭,他如此這般給她臺階,她竟還不愿走下。
祁書羨將銀絲碳放下,轉(zhuǎn)身,大步走出憑欄居。
*
祁書羨不想讓其他人知道自己中了寒毒,是以,晚上依舊去了未央院。
孟央得知他是從憑欄居來,心中難受。
可看到他寒毒發(fā)作時候的痛苦,又想起這全是為了自己。
原來,這就是真心愛上一個人的感覺?
想要他好,又恨他對別人好,想要他的眼睛和心全都長在自己身上。
孟央捂著心口,終于決定不再等下去。
她得了崔氏的喜歡,一連幾日被留在文汐院用膳。這日,她又在文汐院用膳時,終于提出自己想在外頭開鋪?zhàn)拥南敕ā?br />
崔氏聞言第一反應(yīng)便是不悅。
如今祁國公府入不敷出,連她的買藥銀子都是從非蕊嫁妝中拿的!
可非蕊的嫁妝去了盛知婉的東西,本就不剩多少。還有盛知婉的銀子要填補(bǔ),如今書羨已在外頭變賣陛下賞賜的宅子......
崔氏想到這幾乎再次嘔出血來。
府中這樣困難,孟央一個農(nóng)女幫不上忙也就算了,還想從她手中拿銀子開鋪?zhàn)樱?br />
絕無可能!
然而當(dāng)她聽孟央說完那什么“火鍋店”之后,立即又動搖了。
“當(dāng)真有如此新奇的吃法?”崔氏詫異,“你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是從哪兒聽來的?”
“夫人別嫌我出身鄉(xiāng)野,我在家中時,時常在冬日和家人一起圍著鍋灶用飯,所以,才有了這個主意�!泵涎胄Φ渺t腆。
如今她在府中也養(yǎng)白了些,相貌倒是比剛來時要好看不少。
尤其這樣柔順恭婉的態(tài)度,讓崔氏很受用。
以往盛知婉雖然也恭敬溫順,但因著公主身份在那,她到底覺得有些拿不起架子。
“你既有想法,明日便讓管家?guī)е讉鋪?zhàn)涌纯础!?br />
崔氏想得很好,雖說官爵世家經(jīng)商傳出去不太好聽,但孟央只是個妾,甚至連妾也算不上。
若真的能為祁國公府賺來銀子,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消息傳到盛知婉耳中,她并不意外,只是讓汀蘭送了口信給林掌柜,讓他的人盯好孟央在外頭的一舉一動。
只是沒想到,孟央居然一日都等不得。
就在看鋪?zhàn)拥漠?dāng)天下午,便支開管家,讓青杏往軍中送了封信。
“信是送給一個叫江莽的百夫長的�!蓖√m將林掌柜的消息轉(zhuǎn)述給盛知婉。
盛知婉手中筆一頓。
一滴墨氤在紙上,又緩慢散開。
江莽。
原來,是他啊。
第46章
前世,盛知婉曾在求子的路上遭遇一伙山匪。
那伙山匪殺人越貨,手段狠辣,跟著她的下人皆被一刀斃命,只有她和浣竹、汀蘭因是女子,逃過一劫。
倉皇間,盛知婉命二人和她分開躲藏。
那一夜,她獨(dú)自藏在山林中的一個泥坑里,直到翌日祁書羨得到消息親自帶兵上山剿匪,才從躲藏的地方出來。
然而即便如此,一個婦人,獨(dú)自在山匪橫行的地方待了一夜。
哪怕她說自己沒被山匪發(fā)現(xiàn),有什么用?
更何況,城內(nèi)早就有人將消息散播出去。
于是,盛知婉成了被山匪們糟蹋的可憐婦人,祁書羨也因此徹底冷待她......
前世,那伙山匪被憤怒之下的祁書羨盡皆屠戮,她也是后來才知道其中有個叫張大虎的殘兵,曾被孟央救過。
之所以對她下手,是因為她“害得”孟央早產(chǎn)......
可她一直不明白,孟央一直待在府上,是如何聯(lián)系上落草為寇的張大虎的?
但現(xiàn)在,她知道了。
江莽。
這個前世在祁書羨成為右相后,也跟著一路高升的左膀右臂,原來,是他啊。
怪不得......
怪不得后來,江莽曾在她病入膏肓?xí)r見過她一次,還對她莫名說了一句對不住,可對不住有什么用?
能換來那些為了保護(hù)她枉死的人嗎?
能換來她莫名背負(fù)的污名嗎?
盛知婉手中筆輕輕落下,又仿佛帶著千鈞力,“汀蘭,拿件男裝!”
聚賢茶樓。
盛知婉一身男裝,再次坐在之前的天字雅間內(nèi),只是,這次她獨(dú)身一人。
接待的人依舊是墨青。
“客人這次可是要品茶?”墨青彎著身。
盛知婉定定看著他,道:“我要見商行聿�!�
墨青身子一僵,不過只是一瞬他又露出茫然的表情:“客人說什么?在下聽不明白�!�
若說之前只有八分猜測,但經(jīng)過剛才,盛知婉十分篤定!
商行聿果然是聚賢茶樓背后的主人!
既然重生一次,盛知婉要做的不僅僅是離開祁書羨,報復(fù)害了自己的人,她更不愿看到的,是晟國再步之前的老路,不愿看到晟國的子民日日活在惶惶不安中。
所以無論如何,她都要在商行聿成為反賊秦聿王之前,跟他見一面。
哪怕不能拉攏,也要讓他看到皇室遞出的橄欖枝。
她抿了抿唇,思慮如何拿出足夠的籌碼讓對方與自己合作......
前世,商行聿成為秦聿王后,第一個要的便是商大將軍和如今那位商夫人。
她可不覺得商行聿要那二人是為親情。
商行聿的親生母親秦夢岑出身巨賈秦家,后嫁給商大將軍為妻,卻在商行聿四歲時去世。
之后半年,商大將軍便將妾室梁嬈抬為正妻。
如今外界都傳商大公子商修遠(yuǎn)文武雙全,跟商行聿這個前嫡公子相比,他才更像商大將軍,未來可繼承商大將軍衣缽。
商行聿一直假裝紈绔,這就是他的目的。
只有不擋著商修遠(yuǎn)的路,他才能活,只有成為商修遠(yuǎn)的對照組,他才能在商家存在......
所以......
盛知婉手指輕扣桌面,正要說話,外頭卻在這時傳來叩叩兩聲。
緊接著,雅間的門打開。
于樓下噪雜中,背后月色下,一道戴著面具的玄衣身影出現(xiàn)。
盛知婉蔥白手指一頓,幾乎一眼就認(rèn)出來人。
哪怕眼前人跟前兩次所見毫無相同之處。
他身形修長,絲絲墨發(fā)落在身后,只有那鬼面具下露出的一雙眼,不起波瀾,卻無端顯得噬人深邃。
“主子�!蹦嗔⒓垂蛳隆�
那人揮揮手,墨青便無聲無息退了出去。
房門被關(guān)上,一切嘈雜重新落于身后。
盛知婉感覺到那雙眼落在了自己身上,她回望過去,房間內(nèi)更靜了,只有眼神與眼神,在交鋒、在殺伐,最后,忽地化為一笑。
面具后的眼彎了起來,幾乎瞬間,又變成她見過的那個浪蕩紈绔公子。
商行聿取下面具,在盛知婉面前坐定:“公主,想見我?”
他這句“想見我”,說得無端有種悱惻又肆無忌憚的感覺。
盛知婉從方才莫名的情緒中醒了醒神,“商二公子,我們做個交易如何?”
“公主是如何知道聚賢茶樓背后的東家是我的?”商行聿為盛知婉倒了杯茶。
“難道不是商二公子主動透露給本宮的?”盛知婉抿了一口。
早在聚賢茶樓商行聿第一次為她說話,到后來再見后,白蕭蕭于茶樓中見紅。商行聿的所作所為,從來沒想過要瞞她。
甚至,盛知婉猜測過他是故意引起自己的懷疑。
可為什么呢?
濕潤的水澤落在嫣紅的唇上,讓人有種想觸碰上去感受柔軟的沖動。
商行聿側(cè)開眼,喉嚨滾動一下,“公主真是聰明,那么,公主想跟在下做什么交易?”
......
一個時辰后,盛知婉離開聚賢茶樓。
“主子�!蹦喑霈F(xiàn)。
商行聿早已又戴上了鬼面具,“護(hù)送她回國公府,別讓她發(fā)現(xiàn)�!�
墨青一愣,但他早習(xí)慣了聽從命令,于是也不問,轉(zhuǎn)身同樣消失在夜色中。
商行聿的目光這才落到盛知婉方才用過的茶盞上,指腹伸出在上面摩挲了一下,忽地,面具后溢出一聲輕笑。
而后一仰頭,將盞中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
第47章
接下來兩日,國公府內(nèi)風(fēng)平浪靜。
除了孟央日日去府外張羅她那火鍋店鋪的開張,盛知婉大部分時間都是待在書房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