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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一路上,文曉就跟志遠聊天,說她這些年有多想他。

    她說啥志遠就聽著,顯得很乖。

    她得不到回應,心里焦躁,忍不住會問,“志遠,你在聽嗎?”

    志遠就點點頭,于是她又接著說。

    快到文家的時候,志遠就開始打呵欠。

    文曉笑了笑,“志遠,累了嗎?今晚就在媽媽這里睡好不好?”

    志遠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

    文曉大喜。

    到了文家,志遠還在打呵欠,文曉就說,“志遠,不如你先睡個午覺吧?媽媽陪你一起睡,睡好了我們再起來吃晚飯?”

    志遠背著他的書包,說“好”。

    文曉沒想到進行得這么順利,高興極了,幫志遠把外套和皮靴都脫了,牽著他進屋午休。

    志遠沒忘記拎著他的書包。

    “你這書包里到底裝了什么寶貝?一時一刻也不能放下嗎?”文曉笑著問。

    志遠點點頭,“嗯,我的寶貝�!�

    文曉只當是小孩子的玩具,笑著牽著他進屋。

    “來吧,你睡里面�!蔽臅云鋵嵏具h已經太久沒有在一起了,真要和兒子一塊睡,她還有些不習慣,但是,為了籠絡兒子,也只能豁出去了。

    然而,志遠卻沒有動,反而站在那里,打開了他的書包。

    文曉好奇地看著他,只見他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相框,相框里是一張黑白照片……

    “志遠!你干什么!”她尖叫起來。

    黑白照片竟然是志遠他爸的遺像!

    志遠一雙和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樣的眼睛看著他,“我要把我爸的照片掛起來�!�

    “為什么要掛起來!不許!”文曉再次尖叫道。

    志遠沒理她,一看這屋里墻上也沒有可掛的釘子,他就拿了張凳子,站上去,把照片放在五斗柜上靠墻。

    照片里的人,對于文曉來說其實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了,但那雙威嚴而又木訥的眼睛,這會兒瞪著她,喚回了她所有的記憶。

    “志……志遠……把照片……收……收起來,好不好?”文曉手指都不敢指照片,更加不敢再多看一眼,只抖抖索索地說。

    志遠卻搖頭,“不�!�

    然后,從書包里又往外掏東西,這一回,掏出來幾個軍功章。

    目光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地方可以掛。

    志遠走到床邊,把枕頭拿起來。

    “你干什么!”尖叫聲中,文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志遠握緊了軍功章,瞪著她,“我要把我爸的軍功章放在枕頭底下�!�

    “不可以!”文曉抬頭,和志遠對視,莫名覺得此刻志遠的眼神和死去的老李一模一樣!

    她尖叫一聲,移開了目光,不敢看志遠,可這目光一移,卻正好和黑白照片里的老李對視了。

    那雙威嚴的眼睛,仿佛活了一般,正瞪著她。

    文曉再也堅持不住,尖叫著跑了出去。

    文姥爺一直聽見她在里面尖叫,還以為出了什么事,正好過來看,結果,看見文曉跌跌撞撞地跑出來,樣子十分的狼狽。

    “這是怎么回事?”文姥爺喝道,“實在不像樣!”

    看著孩子睡個午覺而已!鬧成這樣!是怎么當媽的?

    文曉卻指著里面,涕淚磅礴地搖頭,“我不要了!我不要了!這孩子!我要不起!要不起!讓他走!帶他走!”

    “混賬!”文姥爺動怒了!他文家還要這個孩子傳宗接代呢!怎么能不要?

    然而,剛罵完,就看見志遠出來了。

    小小的一個人,手臂上挎著個書包,手里居然……捧著一個黑白相框,再看一眼相框里的人,連文姥爺都臉色發(fā)白,居然是他那個死去的女婿……

    因為文曉尖叫的動靜實在太大,文家所有人都被驚動了,前前后后跟著文姥爺過來看情況,結果,看見志遠手里抱著的照片以后都倒退兩步。

    志遠走出房間,將這里所有人都掃視了一遍。

    明明是小小的年紀,可他手里捧著那張照片,長著和照片里那人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眼睛,凡是與他對視的人,都仿佛是和死去的老李對視一樣,人人都打了個寒顫。

    

    【第236章

    保護】

    志遠捧著照片一步步往前走,文家的人便一步步往后退。

    直到最后一個人——港城的那個男人,無處可退了,撞到了椅子上,發(fā)出動靜,志遠才停下來。

    志遠看著這里所有人,小小的年紀,笑起來竟帶著和年齡不相符的嘲諷,“你們,所有人都怕我爸嗎?”

    沒有人回答。

    “我爸是英雄!是為保衛(wèi)國家和人民犧牲的!你們?yōu)槭裁磁滤�?”志遠高聲問。

    突然的大聲,將文家人都驚了一跳。

    文家姥爺站在最前面攙著文曉,聽了這話,強行解釋,“志遠,不是怕……是……是他已經去世了……這大過年的……不吉利……”

    “他是我爸!”志遠大聲說,“我顧爸和我媽從來都沒說不吉利,你們……你們……我爸是叫過你爸的人,你說他不吉利?”

    最后一句,是和文家姥爺說的,文家姥爺被懟得老臉通紅,無話可說。

    文家姥姥也不敢看照片那人,壯著膽子上前,勸志遠,“志遠啊,我們先把照片收起來好不好?”

    “不好!”志遠高聲拒絕,“我顧爸說過,我爸雖然不在了,但是會在天上看著我,看著我好好長大!保護我不被人欺負!我要把我爸的照片放在能看到我的地方,看著我讀書睡覺,陪著我長大!”

    不知是誰家放炮,還放的是二踢腳,在空中炸開,一聲巨響,配合著志遠那句“在天上看著我”,文家人禁不住集體尖叫起來。

    文家兩位嫂子直接帶著孩子跑了,文曉港城那個男人也嚇得跑了出去,而文曉,在文家姥爺的攙扶下直接嚇哭了,全身發(fā)抖,站都站不穩(wěn),捂著耳朵“啊啊啊”尖叫不停。

    志遠走到她面前,眼神里帶著難過,“你也怕嗎?”

    文曉聽見聲音,停了停,結果一睜眼,直接是那張黑白照片懟在她眼前。

    “啊——”她尖叫著,軟倒在地上,文家姥爺拽都拽不住了,她一團泥似的,癱在地上,只瑟瑟發(fā)抖。

    志遠的聲音繼續(xù)響起,“是你說的,你不要我了,讓我走,就像當年不要我和我爸一樣,那我現在走了,你們從今往后,永遠都不要再來找我!我和我爸也不想要你們!從來就沒想過要你們!”

    志遠說到最后,已經是嘶吼,吼完抱著照片,肩背挺得直直的,走出了文家,走出了大雜院。

    小小少年,一身傲骨,滿臉倔強,卻也只能撐到走出大雜院為止。

    說到底,他終究只是個小學一年級的孩子。

    他一個人要對抗文家那么多人,重新翻起喪父的痛,第二次經歷被母親嫌棄的傷,以及,還要努力在文家人面前表現得堅強又有力量,雖然只短短時間,卻已耗盡他所有的力氣。

    在離開文家的那一刻就已經是強撐,所以,只緊緊抱著父親的照片,讓父親的臉貼著自己胸口的位置,大步往前走,連自己出來沒有穿外套,也沒有穿鞋子都忘記了。

    胡同里有路過的大媽,看見這么個小孩,在寒冬里竟然就穿個毛衣,腳上只套著個襪子就在外面走,手腕上亂七八糟掛著個書包,還以為是哪家孩子離家出走,心疼之下,拉著他問,“你是哪家的娃呀?這么在外頭走也不怕感冒?快回去啊!”

    志遠這會兒腦子都是懵的。

    外面冷風呼嘯,仿佛都吹進了他腦子里,在他腦子里嗡嗡的發(fā)出聲響。

    一片混沌中,只剩了這嗡嗡聲,外面的聲音都聽不到了,誰拉著他,和他說了什么,他也一片迷惘。

    睜著一雙懵懂的眼睛,只看見大媽陌生的模糊的臉。

    “哎,這孩子,怎么哭成這樣?是挨打了嗎?你住哪個院子?我送你回去!”大媽嘆息著說。

    志遠才忽然意識到,他哭了嗎?

    他更緊地抱住懷里的照片,掙脫了大媽的手,繼續(xù)往前走。

    顧爸說,爸爸在天上也會保護他的。

    果然,這一次,還是爸爸保護了他……

    可是爸,我沒用,我怎么哭了呢?我一點也不想哭的,真的,我不哭了,一定不哭了……

    志遠一遍遍在心里對自己說:別哭,李志遠,你再哭就是孬種!

    可是,他控制不住。

    越這么想,反而越想哭,他咬緊了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只有眼淚,在風里流淌了一層又一層。

    爸,你在天上看得見是不是?那你看,我沒有哭,我真的沒有哭。我只是很難受,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難受,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回到她身邊,可是,從她家里出來,我為什么這么難受呢?爸,你能告訴我嗎?爸,我想你了……

    長長的胡同,小小的人。

    穿著單薄的衣服,走了一路,眼淚流了一路,襪子不知什么時候還走丟了一只……

    每個經過的人都看著他小聲議論,也有好心人像剛才的大媽一樣叫他,他全都充耳不聞,只繼續(xù)木然往前走。

    直到一個聲音炸雷般響起:“志遠!”

    志遠渾身一顫,淚眼模糊中,看見一個穿紅羽絨服的女人瘋了樣向他沖過來。

    林清屏?

    他看不清。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

    他揉揉眼再看,真的是林清屏!

    林清屏跑得飛快,瞬間就到了他面前,看著他,一雙眼睛冒出火來了,“你怎么變成這個樣子?”

    她一邊脫衣服一邊大聲道。

    志遠呆呆地看著她,只見她把羽絨服裹在他身上,驚道,“你的鞋子和襪子呢?”

    志遠這才想起,他把衣服和鞋都忘了。

    在林清屏眼里,志遠這孩子一向機靈,不僅腦子靈光,而且身手也靈活,能落到現在這個樣子,不知道文家到底做了什么孽!

    “天殺的!我找他們算賬去!”林清屏把他抱了起來。

    七歲的孩子,而且自從跟了她以后,志遠養(yǎng)得越來越好,不再是當初在顧家村生病的小東西了,抱在懷里著實沉,但林清屏心里一股火氣在燃燒,劈了文家的力氣此刻都有,而且,那股怒火燒得她,現在連問問志遠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的心思都沒有,只有一個念頭:找文家算賬

    【第237章

    心都碎了】

    文家。

    正在發(fā)生爭吵。

    圍繞的是志遠留下的呢子衣和皮靴。

    文家大嫂和二嫂,一人搶了一只鞋子,此時正一人扯著一只大衣袖子吵鬧不休。

    “你閨女都多大了?還能穿上這衣服嗎?”

    “怎么不能穿?剛好到胯骨上!我閨女瘦!你閨女那么胖能穿?”

    “你……那這鞋子呢?鞋子還跟我搶?”

    “這是男孩的鞋啊!你閨女怎么穿?”

    “你生的也是閨女,哦,你想拿給你侄子��?做夢!拿我們文家的東西去貼補你侄子算什么?”

    “夠了,志遠那孩子就這么出去的,你們也不擔心他冷,給我,我去送還給他!”中間插進來文家姥姥的聲音。

    但是,這個聲音在兩個嫂子的爭吵聲里淹沒了,沒人搭理,兩個女人的聲音還越來越多,最后文家兩個兒子也加入進來了,屋子里為了一件衣服一雙鞋子吵得天翻地覆。

    文家倆老的直搖頭,文曉現在還沒從驚恐中緩過來,靠在港城男人的身上發(fā)抖,絲毫沒注意港城男人臉上的不耐煩。

    林清屏就是在這樣的爭吵中進來的。

    她把志遠用羽絨服裹得嚴嚴實實的,讓他在大雜門口的避風處站著。

    她的羽絨服長,下半截她給疊在地上,讓志遠踩著,別光腳沾地。

    “乖乖待在這里,我把你衣服拿了就出來�!绷智迤潦沁@么囑咐的,志遠還小,有些暴力行為還是不讓他看見比較好……

    文家在里面吵得熱火朝天,此時已經在爭燕窩和海參了。

    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文家的門,直接從外面往里,倒下了……

    冷空氣灌進來,吹得人身上寒意直冒。

    和冷空氣一樣,讓人身上發(fā)涼的是,林清屏像個女戰(zhàn)神一樣,提著把斧頭,站在門口,一頭長發(fā)被冷風吹得四散飛揚。

    文家人看看地上的門,再看看她,倒抽一口涼氣。

    他們家的門,就是被林清屏一斧頭給劈掉的……

    文姥姥的嘴唇都在打顫,“這……這這是干什么?林同志……”

    “你們對志遠做了什么?”林清屏拎著斧頭踏進來,一臉寒霜,比今日外面的冷空氣還凍人。

    文姥姥都要哭了,這家人到底都是什么人哦,一個抬遺像出來,一個直接拎斧頭進來,都是要把人送走的,都怪死老頭子,去招惹這家人干什么!

    文姥爺也叫苦不迭,他們哪里敢對志遠做什么,只要志遠不對他們做什么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林清屏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志遠的衣服和鞋子都在文家兩個女人手里,拎著斧頭一步步走過去。

    文家倆嫂子盯著她手里的斧頭下意識就往后退,心里一個聲音在說:這眼神跟志遠剛才簡直一模一樣……他們還說志遠小小年紀那股子兇狠勁跟誰學的呢,原來出處在這里……

    心里的念頭還沒轉完,林清屏拎著斧頭到了她們面前,文家其他人都嚇傻了,連文曉都從她男人身上起來了,雖然還在抖,但緊張和恐懼讓她清醒了許多。

    文家人此時心里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不會要殺人了吧?

    林清屏站在她倆面前,冷笑,“我說志遠怎么光著腳衣服沒穿就出去了呢,你們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這么大冷的天,扒了他衣服鞋子把他哄出去?你們的臉呢?”

    “砰”的一聲,隨著林清屏的質問,她手里斧頭一揮,把文家的茶幾給砍了,瓜子花生糖,撒了滿地,文家剛剛還在爭衣服的倆女人異口同聲尖叫,手里的衣服和鞋都掉到了地上。

    看著被劈成兩半的茶幾,文家倆嫂子已經抖成篩子了。

    文家大嫂理智尚存,趕緊撇清自己,抖抖索索蹲下來,把衣服和鞋子都撿起,還給林清屏,“真……真不是我們扒的……是……是孩子自己忘了……真的……”

    文家其他人也紛紛點頭。

    冷風嗖嗖的,文姥爺愣是抹了一把汗,“我們……也沒虧待志遠……真的……是志遠自己不愿意留下來……”

    被前女婿照片嚇到這種事說出去真的丟人,但是,這樣的情況下不得不說,再讓林清屏誤會下去,她會不會砍人倒是不一定,但這個家八成要被她砍完……

    林清屏聽了文姥爺的說法將信將疑,一群活人能被一張照片嚇到?

    文姥爺只差詛咒發(fā)誓了,“真的,我若有半句假話,今天你這斧頭往我腦袋上來�!�

    文姥爺豁出去了,指著自己的頭。

    林清屏這才信了,拿好衣服和鞋,又看見燕窩和海參,也一起拿上了!

    這樣的人家,不配她的東西!

    志遠衣服鞋子都沒穿跑出去了,這一家子不擔心孩子受凍,居然在家搶起衣服來了?這能是好人家?

    林清屏臉色依然冷霜一片,一手拎著東西,一手拎著斧頭從文家每個人面前走過,一直走到門口。

    她回頭,看著文家這一屋子人,冷聲道,“你們聽著,志遠我們是辦了收養(yǎng)手續(xù)的,就是我們的兒子!今天,是你們和志遠最后一次見面,從今往后,不要在我們面前出現,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手里的斧頭“哐”的一聲砸在文家窗戶上,將玻璃震碎好幾塊,牢牢卡在窗框上不動了。

    文家人看著玻璃渣四濺的畫面,抖了抖,膽也裂成了四塊。

    文家這么大動靜,大雜院里鄰居都出來看了,看見玻璃震碎這一幕,著實震驚。

    林清屏看著走到雜院中間來的志遠,心說完了,她砸玻璃的形象都被他看見了,小小年紀沒有分寸,以后可別這么暴力犯大錯,回去還得好好跟他說說才行……

    面對大雜院鄰居的議論紛紛,林清屏舉著手里的衣服大聲聲討,“街坊鄰居們,不是我脾氣大,而是,有這樣貪得無厭心思歹毒的親戚嗎?”

    她指著志遠,“孩子過年好好的來走親戚,客客氣氣帶著禮品來的,結果呢?把孩子衣服鞋子都扒了給趕回去,這樣大冷的天,我來接孩子,看著孩子光穿著個里衣,光著腳在冷風里走,我……我心都碎了……”

    林清屏說著,哭了起來。

    【第238章

    該怎么辦】

    林清屏這句話沒撒謊。

    在胡同里看見志遠的那一刻,小家伙可憐兮兮的,光著腳,襪子走掉一只,就穿一件毛衣,身上凍得冰冷,那一瞬間,她真的心痛極了。

    她真的慶幸自己趕過來了。

    本來志遠過來后,她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中午,云旗又跑了過來,給她和顧鈞成拜年,一起吃了個中飯,云旗就在家待著不愿意走,林清屏下午實在忍不住了,叫顧鈞成在家陪云旗,她出來接志遠。

    她真的無法想象,如果她沒來,一路哭兮兮的志遠該怎么辦……

    林清屏這會兒就穿著毛衣,哭得眼淚婆娑的,紅色羽絨服裹在志遠身上,沒有人不相信她的話。

    而且,剛才志遠在胡同里走,鄰居當中就有目擊者,當下就有人說了,“沒錯,我剛剛看見這孩子,還說呢,誰家孩子衣服不穿光著腳就跑出來了,別凍壞,還尋思給送回家呢,這孩子怎么喊都不理!”

    “是的,我也看見,小家伙一路都在哭,怪可憐的�!�

    鄰居們看文家的眼神都變了,“天啊,文家怎么是這樣?”

    “是啊,日子過得也不算差啊,這也太狠心了!”

    “得了,他們家平時就喜歡貪小便宜,你們上回曬在外面的腸少了一根,不就是文家老大家的拿了的嗎?”

    “平時順手牽羊拿點小東西也就算了,這把孩子剝光了趕出去,誰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以后我們可要小心點,看好自己的東西。”

    文家這會兒窗戶沒了,門也沒了,鄰居們的話句句傳到他們耳朵里,文姥爺只覺得顏面掃地,無法見人。

    文大嫂還待出去和鄰居吵架,被文姥爺眼神一橫,文家老大把人拽住了,死也不讓,怒喝,“嫌丟人還丟得不夠嗎?”

    林清屏見鄰居們議論得差不多了,一邊擦眼淚一邊說,“你們說,這零下的天氣,外面滴水都成冰的,孩子凍病了可怎么辦?我氣得……真的別說砸門砸窗,如果孩子真的有什么事,我不得跟他們拼命!”

    鄰居們表示理解,“確實,都是當娘的,我們外人看著都心疼�!�

    志遠這時候走到林清屏身邊,把羽絨服脫了,要給她穿。

    這會兒志遠也算從懵懵懂懂的狀態(tài)緩過來了,怕她凍著。

    林清屏紅著眼睛,看著志遠凍紅的小臉和鼻子,眼淚再次紛紛落下。

    她本是想在鄰居們面前演一場“我弱我有理”的戲,畢竟砸了文家的窗和門,得把理站住,但是,是戲也不是戲,她沒有一句話是假。

    她趕緊把衣服志遠自己的衣服給他穿上,鞋子也給他套上,摸著他臟兮兮冰冷的腳,她眼淚大顆大顆滴在他鞋子上。

    “走,我們回家,這個地方,我們再也不來了!”林清屏穿上自己的衣服,又給大雜院看熱鬧的人道歉,“對不住,大過年的,給大家添堵,打擾到你們了,實在抱歉�!�

    大雜院眾鄰居紛紛搖手,表示沒事,他們都理解,還讓她趕緊帶孩子回去暖暖,煮姜湯喝,別凍病了。

    ·

    【第239章

    一家人】

    林清屏即便帶著志遠回到了家中,還憋著一肚子氣。

    她讓志遠先洗個熱水澡,自己則進廚房去給他熬姜湯。

    彼時,云旗還在這里,還有顧鈞成和二妹,都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事。

    “你們倆聊聊,我去看看她�!鳖欌x成進了廚房,看見她在熬姜湯,“怎么了?外面很冷?”

    林清屏搖搖頭,“沒事,我熬點姜湯給孩子預防�!�

    她打算待會兒再跟顧鈞成說,云旗還在這里,她不想志遠今天所遭遇的被外人知道。

    是的,云旗在她看來是外人,且不說,他現在跟二妹還只是在追求的關系,即便以后真的有可能成,志遠童年這些傷痛仍然是他個人的隱私。

    “真沒事?”顧鈞成覺得不像。

    “嗯,你出去吧,我一會兒就好�!绷智迤晾涞匕颜麎K的姜拍碎了扔進鍋里。

    顧鈞成離開廚房后想去問志遠,結果志遠還在洗澡。

    行吧,等會再說。

    林清屏熬好姜湯后,志遠已經洗好澡了,正跟顧鈞成他們三個坐在一起,不知道是熱水蒸的還是怎么,臉蛋紅撲撲的。

    林清屏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沒覺得燙,趕緊把姜湯給他,盯著他喝了。

    “干脆去睡一覺,捂著被子發(fā)發(fā)寒氣�!绷智迤琳媸菗�,寒風里穿得那么單薄走了好長一段路。

    志遠表現得很聽話,任林清屏牽著他回房間了,乖乖地任林清屏把他塞進被子里。

    他的書包還放在桌上,旁邊,有他父親相框的照片,是反放著的。

    林清屏擦擦手,鄭重地把照片拿起來,拿了根釘子掛到墻上,而且,認認真真掛端正了。

    從前,在顧家村的時候,志遠父親的照片就掛在他自己屋里的。

    來首都,他把父親的照片也一同帶來了,搬進來第一天布置的時候,林清屏問過志遠,照片是掛他屋里還是掛在外面,志遠自己選擇的,掛在他屋里。

    于是,這張照片是顧鈞成打的釘子,林清屏親手掛上去的。

    兩次搬家,都是如此。

    原本以為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沒想到,會在今天有這樣驚天動地的動靜。

    志遠躺在被窩里,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眼眶漸漸泛了紅。

    林清屏從凳子上下來時回頭,看見他眼里閃爍的淚光。

    她大驚,趕緊坐在他身邊,輕輕擦他眼角,“志遠,不難過了啊,沒有下次了,再不會有人來找你了�!�

    志遠眼中的淚,卻不是為此。

    他一動不動,眼角的皮膚貼著她溫暖的手指,開口,已是哽咽,“媽,你不怕嗎?”

    林清屏一愕,轉瞬明白這個“怕”指的是什么。

    她手指輕輕點了點他眼角,“我怎么會怕呢?你爸是愛你的,我也是愛你,還有你顧爸,都是愛你的,心里懷著愛的人,怎么會害怕呢?”

    這個時代的人,鮮少有人把愛這個字掛在嘴邊,志遠聽了,怔怔的,眼里的淚卻更多了,堆得滿滿的,快要溢出來了。

    “志遠,我們都是一家人啊,你叫我們爸媽,那你爸就是我們的親哥,一家人當然不會怕了�!彼种干险礉M了溫熱的淚水,只覺得心里都被沾濕了。

    她認識志遠兩輩子,什么時候見這孩子哭過啊……

    “可是……”志遠抽噎起來,“她還是我親媽呢,她……她,還有他們,都……都怕……他們……為什么怕?我爸……都不在了,也不會……不會來打他們……”

    林清屏真的恨死文家人了!

    也不想再給文家人留什么余地,只溫和地道,“志遠,心懷有鬼的人,才會怕去世的人,所以,做人一定要坦坦蕩蕩,光明磊落,不可做小人�!�

    志遠怔了怔,似乎明白了,點了點頭,可轉瞬,卻忽然撲進她懷里,眼淚滴濕了她的衣裳。

    “志遠……”她想把他扯起來,好好安慰安慰他。

    他卻抱緊了她不放,只哽咽著,一聲聲地叫她,“媽,媽媽……”

    林清屏于是明白,他并不需要安慰了。

    或許,他只需要一個懷抱,一個靜靜的擁抱,一個他在叫“媽媽”的時候,可以回應他的人……

    

    【第240章

    盡在不言中】

    志遠窩在林清屏懷里睡著了。

    林清屏在他睡實了以后,把他放回被子里,蓋好,輕輕帶上門,出去了。

    外面的情形,看樣子云旗還打算賴一頓晚飯才走。

    林清屏姐妹倆來首都一年半了,認識云旗也有一年多,云旗追二妹追得越來越明顯。

    二妹猶豫過很久,但云旗真的,至少本人是無可挑剔的。

    長相出色,學業(yè)優(yōu)秀,為人溫柔謙和,待二妹好,簡直就是圍著二妹轉,不管二妹起初對他如何冷淡,他都沒有改變心意,頂多,怕自己真的惹二妹煩了,站得遠遠的,但是,人站遠,一顆心和一雙眼,還黏在二妹身上。

    最終,今年過年,還是讓他“擠”進了家門,堂而皇之地坐在了林家的餐桌上。

    關于二妹的感情,林清屏沒有指指點點。

    無論二妹做什么決定,她都會支持。

    她的二妹,值得世上最好的愛情。

    也許人生無常,誰也不知道以后會有怎樣的改變,但她相信,這一世的二妹,有了自己幸福的能力。

    志遠一直睡到吃晚飯都沒醒,是林清屏把他叫起來吃了個飯,吃飯的時候也迷迷瞪瞪的,吃完他又睡去了。

    云旗吃完飯,還舍不得走,直到天都黑透了,再不走,就得在林家睡了,云旗才依依不舍地告辭,走時看著二妹,“那明天……”

    “行吧行吧。”二妹紅了臉道。

    云旗大喜,“我明天來接你!”

    云旗走了以后,林清屏從志遠房間出來,主要是看他這么困,擔心他病了,好在此刻還沒什么變化。

    此時,她才把志遠今天在文家的事說給顧鈞成聽。

    顧鈞成一聽,立刻就站起身來了。

    林清屏將他一拽,“你干什么?”

    顧鈞成的樣子,看起來就是要去找人算賬的。

    “我已經收拾他們了!”林清屏道,“你給我坐下來!不準去!”

    “你怎么收拾的?”他仍然站著。

    林清屏有些不好意思,把自己在文家發(fā)了回瘋的事說了。

    顧鈞成眼睛都要瞪出來了,臉黑著。

    “怎么了嘛?我沒事兒�。≈讣咨w都沒掉一塊!”林清屏小聲說。

    卻聽見他冷哼,“如果你今天掉了塊指甲蓋兒……”后面的話他沒說出來。

    “會怎樣?”林清屏笑著問。

    顧鈞成見她還笑,點著她半天,但眼看著二妹在旁邊,把話憋回去了。

    “哎呀,我真沒事,文家人也被我唬住了,你坐下來吧!”林清屏拉著他衣服往下拽。

    顧鈞成略一思考,坐了下來,點點頭,“行,那我今天暫時不去了�!�

    “暫時不去的意思是……你以后還要去?”林清屏問。

    “我不去�!鳖欌x成說得很肯定,默默剝著瓜子。

    林清屏瞪著他,怎么都覺得他這話不真。

    但這人心里素質太好,不管她怎么瞪他,他都穩(wěn)如泰山,看不出半點端倪,只認認真真剝瓜子兒。

    剝一顆,便放進茶幾上的小碟里。

    漸漸的,小碟子里堆起了一座小山。

    “好了,只要這么多了,今天晚飯吃太飽,吃不下。”林清屏把碟子端起來,遞給二妹,“吃吧�!�

    二妹抿嘴一笑,“我可不吃,這是姐夫剝給你的,我要吃我自己剝�!�

    林清屏老臉一紅,“至于嗎?他剝給家里人的,誰都能吃。”

    “我才不呢!”二妹笑嘻嘻的。

    林清屏瞪她一眼,“那下回讓云旗給你剝。”

    這回輪到二妹臉紅了,嗔叫了她一聲“姐”,跺腳上樓去了,“不當你們電燈泡了!”

    顧鈞成一張臉反正總是黑的,什么都看不出來,林清屏被妹妹笑話,臉忍不住發(fā)熱。

    看了眼顧鈞成,他又在剝橙子了。

    林清屏喜歡吃橙子,但是,不喜歡用刀切,喜歡手剝的,上輩子就是如此,但因為手剝累,所以,平時很少吃。

    不知道顧鈞成什么時候發(fā)現她這個習慣的,只要在家,只要家里有橙子,他就拿起來剝。

    不管是剝橙子還是剝瓜子,他都只是剝,他自己并不愛吃。

    剝好了,就整整齊齊都放在碟子里。

    如二妹所說:就是給她吃的。

    這點,連志遠都知道。

    志遠都會自覺地嘆氣,“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我還是自己來吧。”

    當然,每每這種時候,志遠頭上都會挨林清屏敲一下子。

    可林清屏真的很喜歡這樣的時刻,一盞燈,一家人,她靜靜地依偎在他身邊,電視機是背景音,他剝著瓜子兒,她看幾眼電視,和他聊幾句天。

    他話不多,總是聽她說,總是在需要的時候簡單地回答幾句。

    林清屏覺得,她重生的意義,就在這樣的時刻了。

    “顧鈞成。”她靠在他肩膀,想說什么,忽然又覺得,一切盡在不言中。

    “嗯?”他等著她繼續(xù)說,卻聽她沒了聲音,他低頭看了看她,“想睡了?”

    確實有點迷糊了。

    她點點頭,起身,“我先去看看志遠,他今天不對勁,這么困,只怕真的會發(fā)燒。”

    上輩子她幫弟弟照顧侄兒侄女,非常有經驗了,小孩子只要不生病都是活蹦亂跳的,這樣疲憊,只怕是預兆。

    “你去睡,我去看。”顧鈞成去廚房洗了個手,進了志遠房間。

    志遠睡得很熟,但摸著腦門,并沒有異常。

    他轉身回了自己房間,還有件重要的事沒解決,剛才是二妹在,他不好說。

    是以,林清屏看見顧鈞成進房間時,臉色是黑沉的,山雨欲來的樣子。

    “怎么了?志遠他?”她急得坐起來。

    “志遠沒事�!彼跉獠惶茫陧⒁曋�,“但是有人有事了。”

    林清屏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怎……怎么了?誰?啊——”

    下一秒,她就感覺忽然凌空,被人扛了起來。

    “顧鈞成,你干嘛呀?”她被他扛在肩上,他的手圈著她大腿。

    “干嘛?”顧鈞成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

    林清屏呆住了。

    雖然不痛,他也沒怎么用力,但是,什么意思�。�?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打她屁股?這和兩個人在被窩里玩愛玩的游戲時有什么不一樣……

    【第2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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